《〈史记〉与地理学》补述

2016-03-16 06:35
关键词:司马迁史记思想

李 会 康

(西藏民族大学 文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



《〈史记〉与地理学》补述

李 会 康

(西藏民族大学 文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

对《史记》与地理学的关注始自明代。阎崇东先生《〈史记〉史学研究》第七章专设《〈史记〉与地理学》一节,以顾炎武至图书出版(2005年)为限,主要介绍了《史记·货殖列传》中地理学研究的成果。图书整理期间另有学者以全局视野对《史记》地理学进行论述,该书出版后逐渐出现了基于全局视野的专项研究。

史记;地理学;补述

司马迁的地理学思想融于《史记》五十二万言中,在中国地理学发展史上居于不可取代的历史地位。明清以来,对司马迁地理学思想的正面探究渐渐出现,清学者从实用角度对《史记》地理学进行了初步研究。20世纪80年代至2000年,以现代方法对司马迁地理学思想的宏观研究均为期刊论文,覆盖全面、论述系统,多具有领域构架性。2000年后有的相关论述开始细化,尤其2005年《史记研究集成》问世后,对司马迁地理思想的研究主要着力于人文地理的发明。上一阶段的研究框架逐渐被填充起来。新阶段研究取得显著成就的同时还存在着开拓性减弱、框架不够匀称以及细部研究过度偏向现代化等问题。

1 明清至20世纪80年代《史记》与地理学研究

司马迁基于“务为治者”(《太史公自序》)的历史观中,地理思想是极为重要又极不明显的一部分,也就成为不易解读的一个问题。

至明代,诸家对《史记》有关地理学的正面论述逐渐出现。何乔新《史记评注》言“如叙游侠之谈而论六国之势,则土地甲兵以至车骑积粟之差可谓辨矣,而莫不各当其实,是辨而不华也”,开始关注司马迁对各方地形物产的叙述。凌稚隆《史记评林·卷一百十八》言“太史公论淮南、衡山谋为叛逆,而归之荆楚俗薄,僄勇轻悍,盖有所本云”,注意到了司马迁对地域人俗的论述。于慎行《读史漫录·卷二》言“即事推见政俗,如扁鹊传,邯郸贵妇人,即为带下医;周贵老人,为耳目痹医;秦贵小儿,为小儿医”,窥见司马迁以医家之事隐述诸地风俗。

清时学者始正面着眼于其地理之用。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六》言“秦楚之际,兵所出入之涂,曲折变化,唯太史公叙之如指掌,……,盖自古史书兵事地形之详未有过此者”,大谈司马迁所述地理之事对征战的巨大作用。潘永季则放开视野,“一幅地舆图,……,既有《项羽纪》之棋布星罗,又有《货殖传》之绮回秀错,真是化工矣。太史公具有宇宙在胸,所以临文之际,并大地山河,亦供其挥洒,吾无以测其能事之所至也”,看到了司马迁作《史记》以天下藏天下,感到了其无所不至之大用。

民国时吕思勉对《史记》地理学进行了有益开发,看到“史记之文,所以与五经、诸子异例”是对地理与人文的还原化忠实,认为“古代命氏,恒因封土,封土既易,氏族即随之而改。故氏族可验,邑里即无待具详。后世此例渐破,则举其氏不能知其所居之地,故(《史记》)必详备其邑里”。但这些论述多仅限于表面发现,极少深入论述。如阎崇东先生所说,“自从清代顾炎武指出《史记》在军事地理中巨大作用之后,很长时间内没有人再认真研究《史记》与地理学这个课题。……而更多地从深层次进行论述的是在八十年代以后”。

2 20世纪80年代至2000年《史记》与地理学研究

上世纪80年代起,以现代方法对《史记》地理学范畴的系统性研究陆续出现。至《〈史记〉研究集成》问世前(2005年1月),有关司马迁地理观研究的论文数量尚不多,该丛书第八册《〈史记〉史学研究》书所收论文主要集中在对《货殖列传》的研究上。徐日辉《论司马迁的地理思想》对前人的研究成果进行了创新性总结,对顾炎武《日知录》所言《史记》中地理条件对军事的意义进行了详述,对民国时林一岁《太史公划分的西汉地理区域》中“史公的地理专著不在《河渠书》,而在《货殖列传》”之观点进行深入论述,同时肯定了《河渠书》开地理先河之功。史念海《中国历史地理学的渊源和发展》对《史记》经济区的划分依据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徐向平《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的经济地理思想初探》对司马迁的经济地理思想及形成因素进行了进一步分析。阴法鲁、许树安《中国古代文化史》中对地理知识的阐述也集中于《货殖列传》一篇。此外,周一平《司马迁对古代思想文化发展的总结》从地理研究发展的角度论述了司马迁对历史地理、边疆地理研究的开先河之功。侯甬坚《〈史记〉所见西汉以前的区域类型和区域年龄》中看到司马迁对地理记录的现世价值,从现代地理学角度入手,对仍可指实的地理素材进行了初步整理,并注意到司马迁对海域和天宿分野的研究。《史记研究集成·史记史学研究》对上述文章都作了详细介绍[1]。

还有四篇未录入书中的文章,也有其独特价值。朱枝富《论司马迁的经济地理思想》(汉中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二期)从现世治用的角度分析司马迁的地理思想,对司马迁笔下地理经济之用进行了分析,并试图从自然和经济的关系揭示出司马迁对各方风俗人文的研究成果。陶礼天《论司马迁的地域文化观——读〈史记·货殖列传〉》看到《史记》中的地域思想与《太史公自序》中论及的创作思想有所联系,试图将司马迁的地域思想与“道”“势”结合论述,角度新颖。

霍有光《司马迁的地学思想》收录于1995年7月出版的《司马迁与史记论集》中。文章紧靠《史记》原作,以司马迁“成一家之言”的治用创作目的为出发点,对司马迁地学思想进行了全方位论述。第一部分“天地观与灾异观”对司马迁天地思想进行了深刻解读,特别提及了司马迁对天象与人事之间关系的论述,指出了司马迁对人在天地间存在方式的看法:“司马迁天地观的方法论意义是运用类别思维方法,追求人类社会建立一种有机的组织体系和有序的管理体系。”第二部分“徼山海之业与矿产开发”从发展生产的角度对司马迁地理学思想进行了别出心裁的归纳总结,完全遵从了司马迁的治用思想。第三部分“地理居中与四方辐辏”依然立足于人文治用,解释了司马迁对人文地理中心的形成以及发展变化的看法。最后概述了司马迁地学思想成因。作者依司马氏观点解司马氏创作,是试图从宏观上对司马迁地学思想进行解读把握的第一人。

吴宏岐《司马迁的地理学思想及其历史地位》发表于《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年第2期。如作者在提要中所说,“以全新的视角对《史记》一书的地理学内容进行了整体分析和评价”。文章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史记》中的地理学内容”,认为“除《河渠书》和《货殖列传》而外,散见于《史记》全书的地理学资料皆有较高的学术价值”。该文总结了前人对《史记》地理学的研究成果,认为《货殖列传》《河渠书》等几篇较为集中体现了地理学,肯定了其专篇研究的价值。同时,他看到散见于其他篇章中地理学资料的不明确性,指出这是时代学术氛围影响所致,不应忽略,反而更应加以重视和悉心梳理。 第二部分“司马迁的地理学思想体系”认为司马迁的地理学思想体系包囊天地、总览中外、贯通古今,是通变的大地理观。第三部分总结了前人研究地理多虚构、重自然轻人文、重宏观轻区域的研究特点,指出了司马迁的地理研究对前人的修补和对后人的启发。同时涉及了马班地理思想长短辨析。该文以现代人的研究角度入手,将不易下手的研究部分正式提出,为司马迁的地理学研究打开了更为广阔的视野。

3 2000年以后《史记》与地理学研究

2000年以后司马迁地理性历史观研究趋于细化以及对人文领域的侧重,文化地理的研究越来越深入。这不能不说得益于吴宏岐先生早年的拓源性论述。马强2004年3月发表在《云南社会科学》的《论司马迁的西部人文地理思想》,从政治、经济、民族文化三方面对司马迁地理思想进行了区域性解读。2008年,霍有光《〈史记〉地学发微》从文化角度对旧作《司马迁的地学思想》一文的思想框架进行了拓展、充实。

2009年,华东师范大学尹纳的硕士毕业论文《〈史记〉合传原则与司马迁的地域价值观》立足于司马迁地域性历史观,对其立合传的原则和对合传人物的评判标准进行开掘。作者看到了司马迁评价合传人物的独特之处,认为对合传人物的评价基于对地域性文化的把握。文章分“司马迁地域观的表现”“司马迁地域观的由来与其实质”“司马迁地域观对《史记》文学性的影响”三部分,博引案例,从合传人物的择取原则和评判标准入手,对《史记》文本进行仔细地分析解读。证实了司马迁地域观的存在,同时得出司马迁地域观实质是“地域价值观”的结论,并从不同人物事件的描写色彩分析了司马迁个人的地域情感色彩和倾向。

2011年,四川师范大学崔凌榣的硕士毕业论文《司马迁地域审美观研究》从《货殖列传》、世家和列传以及书表三部分,以美学角度对司马迁对地域特色的不同记述进行了总结。2013年段闪闪、李鹏合作的《〈史记·货殖列传〉中的地域文化观》,在继承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特别提及了司马迁对“楚、越三俗”之间差异的关注。

《许昌学院学报》2014年第1期登载马宝记《司马迁区域经济思想视域下的中原文化特质》。文章吸收了侯甬坚《〈史记〉所见西汉以前的区域类型和区域年龄》中的现代地理学研究方法,辅以霍有光《司马迁的地学思想》中的人文视角,对吴宏岐《释〈史记·货殖列传〉中所谓的“江南”》表述方式加以借鉴,细致分析了《史记·货殖列传》所载大中原经济区域。文章第一部分制表汇总,对《货殖列传》论述大中原“七大经济区域”的条目进行整理。第二部分从司马迁“治用”角度入手,总结司马迁所述大中原地域具有的文化要素,并以此为纲对七大经济区进行归总,细述了各区文化差异。第三部分整理论述大中原地区的优秀文化特质,指出司马迁地域文化思想的现实意义。

综上,《史记》地理学问题自明代开始有学者关注,观点涉及广泛,但未有深究。清学者对个别领域进行了粗略探索论述。民国学者开始对研究领域进行拓展。至此,对《史记》地理学的关注、研究都基于司马迁作史的“治用”思想。20世纪80年代起,现代研究方法进入了《史记》地理学领域。以《货殖列传》为主的单篇研究开始进入研究视野,同时出现了少量的单纯地理学论述。90年代的《史记》地理学开始搭建学科穹顶,将《史记》地理学研究重心加以划规,落向司马迁地理学思想的研究。这既是对前人研究基础的总括,也是对后人研究的指南。21世纪伊始,《史记研究集成》丛书问世,对前人地理学研究进行了总结。《史记》地理学研究开始了“穹顶”下的察疑补漏工作,其中有对本人观点的扩展充实,也有对他人架构的探索深究。对《史记》地理学思想新一轮的揭示正在不断进行中。

[1]阎崇东.《史记》史学研究[M].张大可,等.史记研究集成:第八卷[C].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310—319.

[2]张大可.司马迁评传[M].张大可,等.史记研究集成:第一卷[C].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

[3]安平秋,等.《史记》通论[M].张大可,等.史记研究集成:第二卷[C].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

[4]杨燕起等.《史记》集评[M].张大可,等.史记研究集成:第六卷[C].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

[5]阎崇东.《史记》史学研究[M].张大可,等.史记研究集成:第八卷[C].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

[6]朱枝富.论司马迁的经济地理思想[J].汉中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2).

[7]陶礼天.司马迁的地域文化观——读《史记·货殖列传》[J].安徽师大学报,1994,(2).

[8]霍有光.司马迁的地学思想[A].徐兴海,等.司马迁与史记论集[C].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5:378—394.

[9]侯甬坚.《史记·货殖列传》南阳部分诠释[A].陕西省司马迁研究会.司马迁与史记论文集:第三辑[C].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598—604.

[10]霍有光.《史记》地学文化发微[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8.

[11]史念海.中国历史地理学区域经济地理的创始[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6,(3).

[12]吴宏岐.释《史记·货殖列传》中所谓的“江南”[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7,(4).

[13]林荣琴.试析《史记·货殖列传》与《汉书·地理志》中的风俗地理思想[J].西北大学学报,1997,(4).

[14]吴宏岐.《史记·货殖列传》中“种代”、“燕涿”二经济区的归属[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1).

[15]吴宏岐.司马迁的地理学思想及其历史地位[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2).

[16]朱绍华,东湖.司马迁的三种“关中”概念[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4).

[17]贾明远.简论司马迁的经济管理思想[J].西北大学学报,2003,(2).

[18]尹纳.《史记》合传原则与司马迁的价值观[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9.

[19]崔凌榣.司马迁地域审美观研究[D].成都:四川师范大学,2011.

[20]段闪闪,李鹏.《史记·货殖列传》中的地域文化观[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13,(2).

[21]马宝记.司马迁区域经济思想视域下的中原文化特质[J].许昌学院学报,2014,(1).

责任编辑:李增华

10.3969/j.issn.1674-6341.2016.05.056

2015-12-08

李会康(1992—),男,山西襄汾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汉魏六朝文学。

H131

A

1674-6341(2016)05-01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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