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格林的“诅咒”与《金色笔记》的主题

2016-03-16 05:19:32王森林
关键词:金色笔记大圆索尔

王森林

(北京外国语大学 外国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089)



索尔·格林的“诅咒”与《金色笔记》的主题

王森林

(北京外国语大学 外国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089)

“金色笔记”开头部分的“诅咒”也许属于作者有意的设计,它和“推大圆石”的故事一起,为理解《金色笔记》的主题提供了线索。莱辛认同和继承了存在主义者的发现,认为尽管我们的存在荒谬和虚无,但唯一的出路是通过自我反省和抉择,承担起被诅咒的命运,做出绝望的反抗。《金色笔记》就是对这一反思权衡和痛苦抉择的心路历程的细致记录。

诅咒;《金色笔记》;存在主义;反抗绝望

多丽丝·莱辛的《金色笔记》自问世至今已有半个世纪,但评论界对它的主题似乎从来没有定论,莱辛本人对批评家关于这部小说主题的诸多揣测则基本持否定态度,她多次在公开场合嘲弄批评家们的捕风捉影,而国内外相关的一些评论文章,也确实有很多属于神乎其神的过度诠释。对《金色笔记》的主题,之所以会形成聚讼纷纭的看法,是因为这部小说确实足够冗长和复杂,它包含了20世纪众多重大议题:二战、国际共运、非洲独立运动、冷战、女权问题……同时涉及个人的种种经验——身体的经验、两性的战争、父子/母女关系的紧张、存在主义式的生存困境……所有这些都是以支离破碎和含混的方式呈现出来的,这基于莱辛自己的文学观——她很明确指出现代小说区别于19世纪小说的地方即是“标准的含混和价值的不确定性”。再加上《金色笔记》在形式上种种处心积虑的创造,的确造成了解读的困难——我们不可能以几种主题穷尽它,如果批评者小心翼翼地跟着作者游移不定的思路,他很快便会发现自己被引入歧途,在这趟险象环生的旅行中,他会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可能写出来,更别说得出结论了;但当他试图理出可行的线索,进行某种整体的建构时,又很容易误解在整个写作过程中都保持高度谨慎的作者,至少会遮蔽和删减她有意造成的多义效果。

然而,这部小说实际上还是可以进行整体解读的,它反映的是20世纪中期人类整体的生存处境,它在主题上的含混性折射出的是人的处境本身的复杂性,而它在形式上趋于碎片化的实验,则是因为作者相信,面对当时的形势和人类经验,传统的技巧已难以敷用。因此我们不应该满足于对《金色笔记》的种种后现代主义的分析,以破碎为借口,放弃对意义的诉求。作为著名的左翼作家,莱辛的文学创作从来都是她介入此在世界和表达价值关怀的最重要方式,在《金色笔记》中,她同样秉此尺度度量20世纪中期的世界大势,并与其时风头正健的存在主义者们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以一种复杂的方式关照和思考我们的存在。对此,莱辛在《金色笔记》中通过不少细节和意象,其实也做出了暗示,本文正拟通过对文本中几个细节的设置和核心意象的分析,来阐述这一点。

在金色笔记开头最显要的位置,赫然写着索尔·格林的诅咒:“无论是谁,看这本笔记/都将受到诅咒,/这是我的愿望。”①Doris Lessing,The Golden Notebook,New York :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Inc., 1999,p.583. 下文中出自该书的译文只在文中标明页码,注释中不再一一注明。让这条咒语出自索尔·格林这个人物,也能说明作者是有意为之,对索尔·格林的描写虽然没有占很多篇幅,但他对推动情节和揭示主题至关重要,正是他和主人公安娜在金色笔记部分的“崩溃”,使贯穿全书的分裂走向统一;并且和这条咒语相对照,整部小说的第一句话实际上也是由他所写的。这些细节的设计证明了索尔的重要性,以至于莱辛在1971版序言中说:“在由两人合作写出的《金色笔记》中,你已分不清谁是索尔,谁是安娜,分不清他们与书中其他人有什么区别。”鉴于金色笔记在全书结构中的重要地位,这样的安排也许不能仅仅被视为是索尔一时兴起无意为之的恶作剧,用作者莱辛在1971版序言中的话来说:“正如我所相信的那样,在一本称为《金色笔记》的书里,其中称为‘金色笔记’的章节可以视为核心,承受全书的重量,表明作者的立场。”(序言,xv页)尽管写作的过程会生出种种意外,别的主旨也会进入作品的构造之中,但我们不可否认作者在创作时会有某种整体的设计和主题的定位,而金色笔记开头的诅咒也许正属于这样的设计,其中包含了理解作品主旨的线索。可是要想弄清这条诅咒的含义,还得将其与小说中多次出现的“推大圆石”的故事联系起来。

“推大圆石”故事的原型显然来自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的故事。*荷马:《荷马史诗·奥德赛》,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 217页。西西弗斯因为触犯众神,受到诸神的诅咒,被惩罚去推大圆石上山,每当大圆石快到山顶之时,就会轰然滚下,然后又得重新去推,如此不断重复,永无止境。没有比这更荒谬和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可这正是受到诅咒的西西弗斯无法逃避的命运。西西弗斯究竟为何遭此厄运?加缪从存在主义的角度作了回答,并给这个故事注入新的内涵:西西弗斯被诅咒乃是他为蔑视神祇和热爱人世所付出的代价,他选择承担荒谬的宿命,完成了对命运的超越,并因此成为“荒谬的英雄”。*阿尔贝·加缪:《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第 155-161页。因此,众神的诅咒恰恰为西西弗斯由一个存在主义所说的非本真的“常人”(an inauthentic “they”),变成“他自己生活的主人”,提供了契机。也正是这一点,将金色笔记开头的诅咒与推大圆石的故事联系在一起,并为我们理解《金色笔记》这部小说的主题奠定了基调。

多丽丝·莱辛在讲诉“推大圆石”的故事时,显然认同和继承了存在主义者的发现,同样给予它积极的意义。她正是通过这个故事揭示了《金色笔记》的重要主题之一,一个存在主义式的命题:尽管我们身处一个荒谬的世界,我们从事的事业也许只是徒劳,但我们别无选择,唯一的出路是绝望中的反抗,明知反抗也可能毫无意义,但仍要坚持下去。这真是一种被诅咒的命运,但这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的愿望。当索尔说“无论是谁,看这本笔记都将受到诅咒”时,暗示的正是这种被诅咒的命运,我们应该想到,最先看到“金色笔记”这本笔记本的正是安娜和索尔自己,因此,这种被诅咒的命运是他们清醒认识并主动选择的结果。

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说:“当荒谬的人肯定时,他的努力就永不停止了。如果有一种个人的命运,就不会有更高的命运,或者只有一个他认作不可避免和应予轻蔑的命运。”*阿尔贝·加缪:《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第 160页。在《金色笔记》中,安娜和索尔最后以“推大圆石者”自居,正是他们对荒谬的体认,并在绝望中对个人命运做出的肯定选择,他们选择的正是这种“不可避免和应予轻蔑的命运”。为什么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是经过痛苦反省之后主动的选择,因自己的良知非如此不可的选择,没有第二种选择;为什么是“应予轻蔑”的,因为这是几乎没有希望看不到结果的事业,如《第三者的影子》中,当保罗对爱拉说“我们两人都是推大圆石的”时候,他同时说“我们都是失败者”,因为“我们徒费精力……我们在推那块大圆石。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在做这份工作之前就已经死了”(199页),它耗费人所有的热情和生命、让人感到荒谬和痛苦但却收效甚微、徒劳无功,这是西西弗斯式的被诅咒的沉重的命运。具体到《金色笔记》中的人物,无论是安娜、索尔,还是摩莉、汤姆,他们最终都从个人无望的挣扎和分裂中走出,选择他们先前所拒斥和不屑的事业,尽管新的选择也许并不能给荒谬的世界以意义,甚至不一定能安抚他们的痛苦,但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他们的选择本身,是行动本身。在金色笔记最后的部分,当索尔和安娜走出疯狂,归于平静,他们终于认识到“我们必须相信我们那美丽的无法实现的蓝图(beautiful impossible blueprints)”(609页)。索尔还对安娜说:“除非你行动起来,不然就会陷入真正的分裂和崩溃。”(609页)虽然美丽的计划无法实现,但还是要选择相信和行动,因为这样才能拯救自我,超越命运。正如加缪所认为的:“我们并不因为不存在终极希望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西西弗斯的智慧就在于他并没有把石头放那儿原地不动,而是推动石头!”*Thomas Flynn,Existentialism: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New York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2006,p.59.

从无所事事惶恐度日到实践“严肃地列入日程表的事”(609页),从个人的痛苦分裂走向自我认同和人格统一,从对荒诞世界的怀疑逃避走向承担和反抗绝望,《金色笔记》中的主人公们所经历的转变类似于克尔凯郭尔所说的“信仰的跃迁”(leap of faith),或者萨特所承认的那种“彻底转变”(radical conversion),凭借这种转变,人们“会选择实践一种拥有本真自由的痛苦生存”*Thomas Flynn, Existentialism: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New York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2006,p.77.,由“不诚的存在”变成“本真的存在”,只有这种本真的自我才能负起承担的责任,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样的转变当然不是轻易就实现的,而是经过长久的反思和权衡,其中充满挣扎和抉择的痛苦,而整部《金色笔记》就是对这一反思权衡和痛苦抉择的心路历程的细致记录。在这一过程中,主人公安娜所采取的方式类似于为存在主义者所津津乐道的现象学“本质还原”(eidetic reduction)或“范例的自由想象变换”(free imaginative variation of examples)的方法,“既要纯粹地非感性地审视某一时间点的现象,又要通过自由想象,变换各种例子来反省直观到的现象,从中找出贯穿于各种情况的不变本质”*Thomas Flynn,Existentialism: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New York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2006,p.20.。安娜以五色笔记本、小说、日记、剪报、小标题、括弧、删减、特殊的文字材料等各种形式,从各种变换的角度审视自己的经验,而她要寻找和解答的本质就是汤姆向她的提问:“我们为什么而活着?”(259页),也就是说,生存的意义在哪里?直到她最终做出自己的选择和解答,而这一过程的艰难和漫长通过小说节奏的沉滞和篇幅的冗长得到了最直观的呈现。

在转变发生之前的漫长岁月中,安娜对自我的痛苦反省还没有完成,无法真正地决定和掌握自身的命运,她处于“不诚”甚至“自欺”的状态,这表现在她的处境和各种行为之中。即使面对严肃的政治信仰问题,她也因为人格中的自欺和犹疑,而无法果断地判断、诚实地决定和承担。“二战”期间,在非洲的经历使她意识到她的“党或者组织的结构中,与生俱来就有一种自我分裂的规律”(64页),因为他们的信仰已经沦落为虚伪的假面,为排斥异己而制造阴谋,只有野心,没有责任感,所以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变得“心灰意懒,或迷惘失措”。当战后回到伦敦,在决定是否加入当地党组织时,“尽管实际上数月来我一直告诫自己,尽可能不要加入一个在自己看来不诚实的组织,但临到决定时,我又一再欺骗自己”(146-147页)。这种自欺并非为她一人所有,而是当时人们普遍的存在状态,比如他们并不相信党能使世界变得更好,但却将之冠冕堂皇地挂在嘴上。(153页)这导致种种见风使舵和政治投机的现象发生,如值联共二十大和匈牙利事件之际,安娜接连收到的三位工会官员出尔反尔的信(47-48页),如党魁Rex施之于记者Jack Briggs的伎俩(150页),等等。自欺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对另一主体的依赖,以他的判断为自己的判断,以他为自己的意义来源,以此逃避应负的责任,比如对于斯大林的个人崇拜,即使在越来越多的黑幕被曝光之后,人们依然将信将疑,“对于一个伟人,我们都有这种愿望,即使在所有确凿的证据面前,仍然一遍遍为其塑造权威”(155页)。因为他们需要这样的偶像,来维持自身存在的意义。这种自欺当然不可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自我同一性,反而会加深对世界的荒诞感和对自身的分裂感,如安娜所说:“我加入党原是为了追求自我的完整性,结束破裂的、分离的、让人不满的生活方式。然而,加入党却加剧了这种分裂。”(154页)

安娜的写作障碍其实也根源于她人格中的自欺。作为一个作家,当她面临存在的尴尬和意义的危机时,自然会诉诸笔端。然而在自欺人格的促使下,她写作的动机并不是探寻生存的本相,而是遮蔽真实,就像她自己所意识到的:“我将一切变成小说,只是为了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某些东西。”写作变成了“逃避和遁词”(evasion)(217页)。在这种情况下,写作当然无法再继续下去。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为了能表达真实、反映世相和生存的境遇,她开始记日记,甚至采用剪报的形式。然而世界本身就是让人失望的所在,“我所剪下来的都是关于战争、屠杀、暴乱和苦难的记录”(239页)。“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那上面无不充斥着令人恐惧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写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240页)我们生存其中的世界如此混乱和荒诞,深陷于分裂和疯狂之中,无法为人们提供活着的希望和意义,尤其是原子弹的出现,使我们具备了从总体上摧毁已知文明的能力,它像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让文明毁于一旦,随时让一切努力变成徒劳。难怪在整部《金色笔记》之中,到处充斥着诸如“焦虑”“恶心”“疲惫”“紧张”“恐惧”“疯狂”之类的非理性的主观情绪,在存在主义者看来,它们正是对存在的荒诞体验的标志。这些基于生理和情绪的反应,往往并没有什么确定的对象,无以名状但却拥有本体论的意义,它揭示了“我们所是和我们所无须所是”(we are and we need not be),也就是我们存在的偶然性和虚无感,如安娜所说:“那些畏惧、恐怖和焦虑似乎不在我心里,不在索尔心里,而是某些外在的力量趁机来来去去。”(584页)那些外在的力量就是世界根本性的荒诞和虚无。但对于存在主义者来说,这些恐惧和绝望并不是消极悲观的情绪概念,相反,它们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因为人在日常的世俗生活中囿于种种习惯势力,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当他受到恐怖与绝望这样极端激烈的情绪震动时,才会意识到‘自我’,体验到自己的存在,从而有可能作出自由决断(选择),追寻本真的自我”*解志熙:《生的执著: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第 12页。。这正解释了汤姆何以在经历自杀危机之后,反而“平生第一次找到完整的自我”(362页),安娜和索尔何以在疯狂和崩溃之后,反而“突破了自己过去所设计的虚假模式,突破了他们用来自我支撑或相互支撑的模式和准则,从而发生融合”(序言,xii页)。

“金色笔记”部分的疯狂和崩溃,是安娜自我反省和对存在荒诞感的体验达到顶点的自然结果,也是她将那种现象学的“本质还原”和“范例的自由想象变换”的方式运用得最为纯熟的时候,此时,蓄积已久的转变力量终于爆发出来。在安娜的梦中,索尔化身为电影放映员,引领安娜去“直面人生”,去“重访”自己过往的生活经历。那些曾在黑红黄蓝四本笔记中被一遍遍描述过的往事和场景,以一段段快速闪回的电影镜头的方式,呈现在“金色笔记”中。在这种重访和回望中,因为新的人生经验和多重观察视角,让安娜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对过去生活和经验所作的记录和叙述是“虚假”不实的,认识到自己必须“重建秩序以将自己从混乱的生活中拯救出来”(591页)。在这种“重访”中,一些“我曾特别关注过的事”,现在却“快速滑过,变得无足轻重”,而以前“没有时间去注意的一些细节”,现在因为放映员的强调,而重新被注意(605页)。随着影片的不断播放,从前需要用四本笔记分别记叙的凌乱的分裂的经验开始融合,并产生新的经验和认识,“影片现在已经超出我的经历,超出爱拉的经历,超出笔记本的内容,因为这里产生了融合;所见到的不再是分割的场景、人物、面庞、活动和目光,它们都融合在一起了”(606页)。这些梦中的自由想象和回望,在安娜看来是一种“启迪”(illumination),使她获得某种“洞悉”(knowing),这种“洞悉”虽然“无法用文字表达”,但是“洞悉”的时刻“如此有力”,以至于“瞬间学到的东西将教会我怎样生活,直到老死”(604页)。她抵达了她所追寻的本质的核心,她为“如何生活”的问题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在这种“洞悉”中她成为一个可以自由决断的主体,而她的选择就是做一个行动的人——“一个推大圆石的人”。

索尔说:“无论是谁,看这本笔记/都将受到诅咒,/这是我的愿望。”为什么他要说“这是我的愿望”呢?因为他希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理解他们的选择,并加入他们的行列,和他们一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扛起命运的重负,人类社会的希望正在于此。正如他在“金色笔记”最后所说的:“我们的人遍布世界,即使相互不知道姓名,但我们仍相互支持。我们会一直相互支持。我们结成一个团体,我们从来不曾屈服,并将继续战斗。”(612页)是的,不光只有安娜和索尔,那些看到“金色笔记”的人,那些对安娜和索尔选择的“推大圆石”的命运有深刻理解的人,都将会和他们一起,肩扛起这种被诅咒的命运。这也是我们的愿望。

莱辛曾在一篇批评文章中说,巴尔扎克式的文学已经无法充分表达我们丰富的经验,而将她的小说和19世纪文学大师们的作品区别开来的标志就是“标准的含混和价值的不确定性”*Doris Lessing, A Small Personal Voice: Essays, Reviews Interviews, ed. Paul Schlueter,New York : Alfred A. Knopf, 1974,p.5.,在1971版的序言中,她也一边抱怨自己过于简洁匀整的作品(small neat thing)无法表达“粗粝和无序无形”的经验(序言,xix页),一边惊异于形形色色的读者对《金色笔记》千差万别的理解。是的,一部伟大的作品总是经得起读者一遍遍的阅读,因此,我在这里的解读固然有过于拘泥的嫌疑,也只好权当是众声喧哗中的一种,正如莱辛自己在序言中所说:“只有当一本书的构思、形态和意图不被人所理解时,它才显得有生命力和影响力。”(序言,xxvii页)《金色笔记》在今天依然葆有生命力和影响力,因为我们还不能说,它的构思、形态和意图已经完全被我们认清。

(责任编辑:李莉)

Saul Green’s “Curse” and the Theme ofTheGoldenNotebook

WANG Sen-lin

(InstituteofForeignLiterature,BeijingForeignStudiesUniversity,Beijing100089,China)

The “curse” at the beginning ofTheGoldenNotebookmay be the author’s intended design, which, together with the story of push boulder, provides clues for understanding the theme of the novel. Doris Lessing accepted and inherited the discovery of existentialists, and believed that although our existence was absurd and disillusioned, the only way out was to endure the cursed fate and to make a desperate resistance through self-reflection and selection.TheGoldenNotebookis a detailed record of the mental process of introspection, consideration and painful selection.

curse;TheGoldenNotebook; existentialism; rebellious despair

2016-06-20

王森林(1986-),安徽庐江人,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

I3/06

A

1674-5310(2016)-09-009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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