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中华传统“五色观”

2016-03-07 09:20张慎成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文化内涵

程 瑶 张慎成(安徽工程大学 艺术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略论中华传统“五色观”

程 瑶 张慎成
(安徽工程大学 艺术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摘 要:“五色观”作为中国民间所特有的审美理论和用色理念,贯穿于五千年的民间美术发展史并延续至今,它是民族审美心理的真实呈现,它区别于国外的科学色彩理论,被强烈地赋予了民族哲学思想的深刻印记。时至今日,我国的民族美术中依然沿用其色彩理念,并以此来传承民族文化之精髓。文章通过对古代原始色彩观的形成、阴阳五行哲学理念以及伦理等级制度等方面的深刻剖析,力图探求“五色观”形成的历史脉络及其背后所隐藏的文化内涵,这将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分析和了解民族传统的文化观、审美观,同时也为现代美术及设计中的色彩分析提供了深厚的历史背景。

关键词:五色观;五行说;伦理制度;文化内涵

纵观中华文明史,在民间美术的表现形式中,尽管因民 族、地域及民俗等方面的差别而产生了差异化审美取向。但在色彩的使用上却均能以“红、黄、蓝、白、黑”五色为主要色彩来表现画面。长期以来,无论是上层建筑还是普通民众,均将其视其为唯一的色彩标准来加以应用。对于民间美术中的这一色彩使用的共性,如果从历史发展和伦理等级的视角来分析他们的审美就会发现,其实这就是根植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五色观”的充分体现。

一 早期朴素的五色观

早期的五色观即“青、赤、黄、白、黑”五种本色,它形成于劳动人民的生产劳动和生活实践中,有着丰富的生活基础。早在旧石器时代,山顶洞人在死者周围布下的红色赤铁矿粉,就已经流露出些许早期人类色彩使用的端倪。《释名·释采帛》中这样记载:“青,生也,象物生时色也;赤,赭也,太阳之色也;黄,晃也,犹晃晃象日光色也;白,启也,如冰启时色也;黑,晦也,如晦冥时色也。”[1]此五种原色均源自于日常生产生活实践,融入了对天地自然的崇拜、避免灾难发生的生活愿景。由此,朴素的“五色”情感便油然而生,并加以尊崇。

最早记载了“五色”色彩理论的是《周礼·考工记》:“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白相次也,赤与黑相次也,玄与黄相次也。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黼,五采,备谓之绣。土以黄,其象方天时变。火以圜,山以章。水以龙,鸟兽蛇。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之,谓之巧。凡画缋之事后素功。”[2]这里对五色理论有了清晰的确定,将五种原色同方位观念联系在一起并赋予其强烈象征意义,明确了五色的排列顺序及本色相配后的概念表述,如画土地用黄色,它的形状要画作方形,画天空要考虑到四季的颜色变化;画鸟、兽、蛇等形象时,要配比好像四季的颜色,绘制在着色部位以使色彩鲜明等。由此,早期民众朴素的五色观认识具备了一定的理论雏形,并在后期的历史发展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

二 五行说与五色观

虽然远在周代就已经有了关于“五色”的理论论述,但还仅仅是作为远古人民朴素的审美观念而存。“五色观”审美思想的真正树立,得益于我国传统的哲学思想“五行学说”。而朴素五色理论亦受此影响,并构成为“五色观”最为显著的文化内涵。

中国古代“五行学说”认为世界由“火、土、金、木、水”这五种原初物质组成。《尚书·洪范》中这样记载:“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墙。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墙作甘。”[3]这一说法被公认为对五行原型的最早记载,也被认为其他的“五数之说”因此生成。传统“五色”亦受此影响,从此在物质上有了新的载体,“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分别对应了“白、青、黑、赤、黄”五本色,直至春秋战国时期。哲学家们立足于传统五行说,认为世间的万事万物变化规律无不处在阴阳相互作用中,“一阴一阳之谓道”。此时期五行与阴阳合流而成为系统的阴阳五行学说,对“五色观”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时期另一个重要哲学成果,即战国末年著名哲学家邹衍提出的“五行生胜”理论。认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是“五行相生”的转化形式,而“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则是“五行相胜(克)”的转化形式,[4]前者表明了事物间的联系与统一,后者则表明了事物间的矛盾与对立。而色彩领域中的“五色”亦以此为基础,被赋予了新的哲学内涵。

三 五色观与礼制制度

两汉时期统治政权的统一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融合和发展。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得到确立,这种以尊卑等级的“礼制”为核心的思想体系,迎合了古代帝王“皇权集中”的统治要求,使得专制“大一统”的思想作为一种主流意识形态成为定型。五色观亦在此基础上得到更为广泛的积淀、创新和发展,但同时也被印刻上强调等级尊贵的儒家礼制烙印。

(一)五色观在朝代更迭中影响

战国末期,著名哲学家邹衍主张以“五德始终说”作为历史变迁、王朝更替的根据。他认为,“五德”即五行“金、木、水、火、土”所代表的五种德行,五德周而复始的循环运转,导致了历史变迁与王朝兴衰。虽然邹衍的本意是通过罗列那些天降的灾难祸福来恐吓那些骄奢淫逸、不尚德的统治者,期望他们能按照儒家道德规范治民。但最后却被作为改朝换代的理论工具,受到历代新王朝建立者的信奉,并为他们提供了统一天下的理论依据。根据邹衍这一形而上的理论推理,“轩辕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故远古时期色彩上以尊崇黄色;而后期的夏、商、周分别以“木”、“金”、“火”而德王,依据五行相克的理论,“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故历朝色彩上分别以“青”、“白”、“赤”为尊。到了西汉,高祖刘邦也沿用了邹衍的理论,因秦以水德王,为克秦水而以黄色为尊。而后续的儒家学者在董仲舒的哲学理论基础上,进一步迎合帝王思想,强调皇权至上的等级制度,将五行中的土推崇为尊,认为“土”是一切物质产生的根本,强调五方中的“土居中央”这一方位,由此得出皇帝的中央集权是上天赋予的。这也就突出了黄色的正统地位。至宋朝开始,正黄色的使用除了皇家之外都是禁忌的,普通民众不得滥用。至此,五色观色彩观念成为维护封建王朝建立的色彩典章制度,并被赋予了尊卑贵贱等级的象征意义。

(二)古代社会的用色制度

古代统治阶级处于维护自身统治的需要,通过礼制来建立与自身利益相关的社会礼仪规范和典章制度。在颜色的应用上,礼制中有着严格的用色界定和规范要求。周朝将社会阶层分为五个等级,分别为:“国君、诸侯、卿、大夫、士”不同的身份,也有不同的色彩对应。《礼记·玉藻》中记载:“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山玄玉而硃组绶,卿大夫水苍玉而缁组绶,士子佩瑜玉而秦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5]充分表明了古代对颜色使用的尊卑等级要求:天子应以白玉为佩饰,白玉应该用黑色的丝带相贯穿。公侯若佩戴山玄玉的佩饰,则应用红色的细绳穿系,大夫若佩戴水青色的玉佩,则应用单色的丝绳穿系,而士子则应以瑜玉为佩饰,用杂色的丝绳穿系,普通老百姓只能以美石为佩,用赤黄色的绳子穿系。不仅仅是社会各阶级有具体的用色要求,在五色观的影响下,在同一阶级的各阶层,颜色应用也被细化,存在着等级差别。这可以从《梦梁录》中窥见一二,书中记载:“工商,诸行百户衣巾装着,皆有等差……街市买卖人,各有肤色头巾,各可辨认是何名目人”[6]。

许多我们现在所讲的词语也由色彩的等级制度而得来。例如“黔首”一词,是战国时期对底层百姓的称谓,即带着黑色头巾出门的人。虽然统治阶级对色彩的尊卑贵贱有着严格的规定,但普通民众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颜色的追求,许多民间工艺品、玩偶、板画等均集中体现了对五行正色的追崇。时至今日,当我们重新审视这些民间工艺品时,无不为其中所表现的色彩感染力所折服。

(三)五色观在古建装饰中的体现

传统建筑的色彩同样受到五色观的影响,中国传统建筑设计者们常常用五色理论中的相生规律来指导建筑用色。无论是宫殿还是普通民宅,若结构柱或门扇、窗扇是木材材质,那表面涂饰颜色非红即黑,究其原因,从五行相生的角度来推测,大致是由于柱子或其他建筑构件材质为木制,水生木、木生火,因此与之相生的颜色黑色和红色,故以此两种颜色施其表面,达到相生的目的。又如北京故宫的红色金柱、上方为黄色琉璃瓦片,红与黄暗合了五行中与之相应的火生土这一相生规律,从故宫布局来看,皇宫居于皇城正中,宫殿居于皇城正中,又以黄色覆其屋面,五色之中黄为尊,亦代表了皇权的绝对统治地位。诚然,以此来推断古人在用色上的理念固然有些片面,但此种规律的确存在于中国古建的各个装饰细节中,可以说,随着历史的发展与演进,色彩中的等级制度逐步成为建筑用色的标准并日趋严格,往往社会等级越高,所用颜色越丰富,越能够彰显富贵华丽。而社会等级越低,用色越趋于灰暗,普通老百姓只能选择灰色、黑色、白色来装点日常生活,这也造成了我们传统民居色彩定势。由于中国的皇权多数成于北方,达官权贵多集中于此,故相对来说,北方色彩较为鲜明,越往南,建筑的黑白分明则越为明显。“粉墙黛瓦”固然有着别样的景致,却也是底层民众无奈的选择。

结 语

行文至此,当我们重新以时代的眼光审视古人的五色观时,我们有理由庆幸当今生活的多姿多彩。但是,剔除等级观念的种种因素,五色观带给我们的是古人对色彩与外部世界相互协调共生驾驭能力,以及中国哲学思想指导下的阴阳调和、万物共生的美学主张,这些都是现代世界的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可以这样认为,五色观所凸显的内容已远远超出了色彩范畴,更重要的是,它的色彩主张所内含的调和法则更符合时代阶层人们的心理需要。因此,作为时代设计者的我们,亦应该以此为借鉴,在美术工作中更多的考虑如何反应民族特色、满足民众心理要求,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特色。

参考文献:

[1]宋建明.寻找历史碎片,拼接我国传统色彩文化残留的背景——试论中国传统色彩观念成因[J].装饰,2008,(2):66-72.

[2]陈仲先,姚彬彬.《考工记·画缋》中的“五色审美观”[J].安徽文学,2006,(8):91-92.

[3]孔颖达.尚书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99:79.

[4]肖箑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89.

[5]许哲娜.中国古代等级服色符号的内涵与功能[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6):93-101.

[6]宋军风.唐宋商人舆服演变考述[J].重庆社会科学,2006,(6):65-69.

(责任编校:呙艳妮)

作者简介:程瑶(1971-),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广告传播学与民间美术。张慎成(1978-),男,安徽芜湖人,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设计艺术学与民间美术。

收稿日期:2015-11-25

中图分类号:J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16)03-018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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