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海南岛黎苗考察团”

2016-03-06 19:31王献军
关键词:考察团海南岛黎族

王献军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海南 海口 571158)



民国时期的“海南岛黎苗考察团”

王献军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海南 海口 571158)

民国时期,岭南大学与中山大学曾联合组织了一支“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前往海南岛的民族地区进行考察,但此事鲜为人知。论题从考察团的筹备、考察团的海南之行以及考察团的收获三个方面详细介绍了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情况。

民国;海南;黎苗考察团

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岭南大学与中山大学曾联合组织了一支“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前往海南岛的民族地区进行考察,这是民国时期由国内学术机构组织的对海南岛民族地区仅有的两次考察之一*另一次是1934年春由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等六家学术机构组织的“海南生物科学考察团”。。但对于这支考察团的详细情况,却颇鲜为人知,因为除了《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百年纪事》[1]和《中国民族学史》[2]两书中有数百字的简单介绍外,其他的著作或论文都几乎没有提及。笔者由于从事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黎族现代史”的研究需要,前往广东省档案馆查阅了相关档案,并在此基础上结合民国时期报刊杂志上刊载的零星文章还原了这一考察团的来龙去脉。

一、“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筹备

海南岛黎苗考察团是由当时的岭南大学与中山大学合作成立的,但其倡导者及促成者却是南开大学的陈序经先生。

陈序经先生是中国现当代历史上著名的教育家、文化学家和历史家。他是海南文昌人,出身于华侨家庭,自小侨居新加坡,后回国读书,先后就读于上海沪江大学和复旦大学,后又赴美国伊利诺斯大学留学,获博士学位。1931年陈序经从国外归来任教于岭南大学社会学系,1934年又被南开大学聘为教授。陈序经到南开大学工作之后,设法拨出了5 000元与岭南大学西南社会调查所合作从事课题研究,但规定这笔经费只能用于广东的农村经济和海南岛黎苗文化的研究。南开大学之所以要与岭南大学合作,是因为南开大学当时正在华北定县开展中国的农村经济研究,需要一个华南汉族的例子来对比。而之所以要研究海南岛的黎苗文化是由于当时是陈继棠主粤,想将海南建成一个种植热带经济作物的基地,而开发经济则必须先了解当地的黎苗文化。南开大学想做这两个项目,但自己身处北方,鞭长莫及,故需借助广东的力量,因此便与岭南大学西南社会调查所,从事这两个项目的研究。

对于华南汉族农村地区的调查研究,岭南大学西南社会调查所有足够的力量自己承担;但对于海南岛黎苗文化的调查研究,则非其所长,因为当时中山大学研究院文科研究所人类学部的杨成志和王兴瑞两位先生在这方面颇有成就,故岭南大学西南调查所欲联合中山大学研究院文科研究所,双方合作共同组团开展海南岛黎苗调查。中山大学方面答应了岭南大学的合作要求,于是两个机构共同组建的“海南岛黎苗考察团”便呼之欲出了。

为了使考察团能顺利组建,双方专门设立了一个筹备委员会,主席是岭南大学的伍锐麟,副主席是中山大学的杨成志。筹备委员会还为考察团拟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章程,确定了考察团的名称、办事处的地址、考察的内容、成员的组成、顾问的聘请、经费的来源、考察的时间等事宜[3]。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极准备,“海南岛黎苗考察团”于1937年1月终于组成,考察团团长为中山大学的杨成志,司库为岭南大学的伍锐麟,文书为中山大学的王兴瑞,庶务为岭南大学的何元炯,团员有中山大学研究院历史学部的学生江应樑,他是自费参加,故整个考察团由5人组成,3个来自中山大学,2个来自岭南大学。团长的职责是:负责起草考察计划;在考察期间对外代表本团;在考察期间将每日之工作详细记录,每星期至少与总办事处通讯一次,报告进行之经过;指定及分配各团员之工作;于考察完竣之后,将工作之成绩写成报告*广东省档案馆档案“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合约备忘录”,档案编号:020-006-31-080-084。。

按照筹备委员会拟定的章程,考察团还聘请了黄慕松、王应榆、黄强、邹鲁、钟荣光、谭卓垣、许浈阳、萧冠英、邓植仪、陈序经、朱谦之等11位社会名流作为考察团的顾问[3];为了使社会普通民众能够了解黎苗的实际生活,杨成志团长还与当时的三星电影社总经理霍盈之先生签订合同,由该社派出摄影师邝伯鹗随考察团拍摄电影*《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百年纪事》一书中记载三星电影社派出的随团摄影师是“李锷”——这是不正确的,应以广东省档案馆的档案为准。参见广东省档案馆档案“海南岛黎苗考察团”成员邝伯鹗的志愿书,档案编号为:020-006-31-116。。所以如果加上摄影师邝伯鹗,考察团的实际人数为6人。

由于当时的海南岛卫生状况不佳,医疗条件有限,考察团考虑到可能会出现意外并因此引起纠纷,故在出发之前还让每位团员签署了一份“自愿书”,该自愿书全文如下:“具自愿书人XXX此次参加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系本研究学问之精神,具牺牲之决心。对于本团一切规约,自当极力遵守。在考察期中,对于其他团友,定必尽互助合作之义务。倘个人因卫生之疏忽而致疾病,或遭遇意外而致生命之危险,概由本人负责。至于人力所难挽回者,唯有各安天命,与西南社会调查所及文科研究所无涉。恐日后无恁,特立此为证。署名XXX 日期X年X月X日。”*广东省档案馆档案“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志愿书样式”,档案编号:020-006-31-099-100。考察团成员何元炯、杨成志、江应樑、王兴瑞等人亲笔签署的志愿书原件,至今还完整地保留在广东省档案馆内。

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经费总额为当时的国币一千二百元,是由南开大学拨至岭南大学西南社会调查所的,再由该所拿出交与海南岛黎苗考察团。但这笔经费用于考察团四个月之久的花费支出是不够的,所以考察团一方面向岭南大学当局要求追加预算国币二百元,另一方面向社会发起了募捐,以求能筹措到更多的经费*广东省档案馆档案“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筹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记录”,档案编号:020-006-31-101-105;“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关于募捐经费等情的文”,档案编号:020-006-31-101-103。。但最终岭南大学是否给考察团追加了经费以及募集到多少经费,由于没有相应的佐证资料,均不得而知。

此外,中山大学还对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给予了特殊的关照和大力支持。当时的中山大学校长邹鲁还专门为考察团开了证明信并签署了数封公函,恳请沿途的汽车公司对考察团的车费减半收取,并请求琼崖地方当局给考察团以保护和指导*广东省档案馆档案“国立中山大学关于请减收海南岛黎苗考察团车费的公函”,档案编号:020-006-31-139-140;“国立中山大学关于海南岛黎苗考察团赴琼崖考察请予以保护和指导的公函”,档案编号:020-006-31-141-166。。

二、“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海南之行

考察团在出发之前,制定了一个计划大纲,对考察期间的行程和每个人的分工做了一个大致的安排,该计划大纲如下:

“海南岛有黎苗数十万人,此次本团调查工作之进行,暂分两阶段:第一阶段为一个月,拟就本团所能达到之黎苗区域作一种鸟瞰的观察。此种观察,凡本团员应各担负自己研究的范围,使免费时及重复之弊;第二阶段为期约三个月,其研究的对象,待第一阶段结束后,方由团长指定其应注意及探讨之范围,故本大纲之制定,仅就第一阶段的进行而言。现简略分述如下:

(一)行程:本团于二月三日由广州出发,约于六日下午可抵海口。停留一天或两天,即乘车共约十四时,直赴陵水,寄住陵水黎区教育会会所。翌晨由陵水坐船,经五弓时有黎村。稍停后,仍坐船到石洞栈,舍舟登陆,约步行十二里可抵保亭。保亭为黎汉经贸中心,似应稍往,由保亭步行山路约五十里即到大旗王昭夷住处,由大旗至文化墟约二里,可住宿于文化市史云小学。在此地,本团可作一星期之勾留,从事概括考察。由文化市登山至同甲峒约二十里,再由同甲峒到五指山山麓约三十里。本团除实地工作应就实地情形观察取舍三条路,或向西南到崖县,或向西北出那大,或向东北出岭门,要待临时方能决定。总之,以上三条路线均可至海口,然后乘轮返广州。

(二)工作分配

(a)杨成志:担任关于测量黎苗体格及文字语言、宗教、巫术等项。

(b)伍锐麟:担任关于黎苗人口分体及经济概状等项。

(c)王兴瑞:担任关于黎苗社会组织,如社会集团、地方集团、家庭、亲戚关系、氏族、图腾、秩序等,与个人生活中,如日常生活、生育、名号、教育、成年式、婚姻及丧葬等。

(d)何元炯:担任关于黎苗政治组织及法律,如政治制度、酋长、秘密社会、法律、裁判、财产、赏罚等,及一切游戏娱乐。

(e)江应樑:担任关于黎苗的物质文化,如仪式上之各种技术、手工业的制造、个人修饰品、面具、衣服、居室、艺术品(音乐器具)等。

其他关于自然现象,如动植物、矿物,与民族中的歌谣传说、故事等,各团员可乘机自由搜集,无一定限制。”[3]

但计划毕竟是计划,而不是考察团的实际行程。由于具体情况的千变万化和复杂性,考察团的实际行程和计划是有出入的。那么,考察团的实际行程是怎样的呢?幸亏王兴瑞先生当年留下了考察日记并发表在了民国时期的刊物上,使笔者能够了解到考察团当时的详细行程和他们的考察情况;但遗憾的是王兴瑞的考察日记只记载了考察团1937年2月3日至4月14日的考察情况及行程,4月14日以后便没有再记载了,因此对考察团最后两个月的具体考察情况及行程笔者便无从知晓了。

下面,笔者就依据王兴瑞先生的《考察海南岛黎苗民族日记》[4]对考察团的具体行程及考察情况加以描述:

(一)二月份行程及考察情况

2月4日航船启程,比原定启程时间晚一天。5日到达香港。6日离开香港启行,7日下午抵达海口。8日早上乘汽车自海口出发,有琼山县政府派兵4名护送,并发证明文件若干。途中遇到广东省第九区行政专员黄强,与之合影。夜晚抵达万宁县城。9日离开万宁向陵水出发,夜晚抵达藤桥。10日清晨离开藤桥赴保亭,有当地驻军派兵护送。下午抵达半弓,到路边的田岸村休息。晚餐后又赴六底村拜访半弓团团董黄得霜,引来村民围观。夜宿于田岸村甲长黄德明家中。11日,田岸村男子一大早便出发去“打山”,考察团成员被带去参观。因该天是春节大年初一,当地黎俗是大年初一初二初三“打山”*从古代直至民国,狩猎业一直是黎族传统的经济活动之一。黎族的狩猎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以一家一户为主的个体狩猎,一般是在平时进行;一种是集体围猎,即本文中所说的“打山”。集体围猎通常是在年终岁首时以村为单位进行。集体围猎的场面非常壮观,往往是全村人齐上阵,带上狗、弓箭或枪,先围住一座山,然后人犬齐声呐喊狂吠,山谷应声,吓得野兽乱窜,人们趁机围捕野兽。黎族集体围猎的情形,在明代顾岕的《海槎余录》一书中有非常具体和生动的描述。。12日,考察团继续参观田岸村村民“打山”。随团的三星电影社摄影师邝伯鄂抬出摄影机对“打山”过程进行了拍摄,并拍摄了当地黎族的一种神秘宗教仪式“割鸡脚”*据王兴瑞先生的考察日记记载,“割鸡脚”仪式是当时黎族过年时的一种风俗,是在除夕黄昏时分由各家各户秘密举行,外人不得观看。这实际上是一种过年时杀鸡祭祖的仪式。。13日考察团买鸭备饭款待了田岸村甲长。14日,观看大年初四的黎俗“开年”*这里的“开年”,是当地黎族正月初四的一种风俗。据王兴瑞考察日记的记载,农历正月初四这天,村中的男子一大早起来,便会手里拿着红纸条,红纸条上写着“某某拜年”的字样,将红纸条贴到别人家房屋的墙壁上。下午贴红纸条的人就轮流到各家去喝酒,非喝得酩酊大醉不可。同时各家亲戚会纷纷互送礼物拜年,一时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整个村子煞是热闹。,甚是热闹。考察团还为村民们放留声机,由于村民们从未见过留声机,纷纷前来听唱。15日早晨启程前往保亭县城,沿途经过了石建村。临贡村、松妹村、经傅村、石忘村,下午抵达保亭县城,参加了保亭县政府举行的“黎苗新春同乐大会”,晚上保亭县政府设宴款待考察团成员。16日,白天参观县城附近黎村,拍摄黎人狩猎情况,晚上到盲公窟村听黎女唱歌。17日,拍摄到了黎族的宗教活动“跳娘”*王兴瑞先生这里所说的“跳娘”,实际上就是在保亭一带较为流行的黎族民间舞蹈“跳娘舞”,亦称“打碗舞”,是一种驱鬼治病的民间宗教祭祀舞蹈。一般是在孩子生病或身体不舒服时,请娘母(或叫“娘婆”)到家里来,与其生母一起跳,以祭祀祖先,驱赶鬼神,祈祷孩子平安、幸福。(参见苏英博等主编《中国黎族大辞典》,中山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401页。)。18日,离开保亭前往大歧,路过九曲岭,下午5时抵达大歧,宿于黎族首领王昭夷家。19日与20日,连续两天参观附近彦圣村的一家黎人举行的丧葬仪式,并将这一仪式从头至尾全部拍成了电影。21日,杨成志团长请来20余位黎苗人士前来住处做了体质测量,并进行了摄影。22日,参观了昂吉苗村,借阅到苗人文献多种。23日,早餐后赴文化河观看黎人集体捕鱼,晚上观看彦圣村的侾黎人家因病求神的仪式“做平安”*据王兴瑞考察日记的记载,“做平安”是当地黎族因病求神的一种宗教仪式。所求之神名叫“符老爷”,神像用木头刻成,端坐在小木桥中,被人抬来,随着神像一起而来的,有两个道士。做法事时,一个道士念动咒语,一个道士代表神的意旨,做出动作,向病人传达。。24日,前往志报苗村参观,在甲长家中发现多种道士经书之类的文献,并拍摄了“跳娘”电影。25日,前往昂吉村卢甲长家,观察卢甲长为亡弟所做的“做斋”超度仪式。26日,考察团于即日分成两组,一组由杨成志、伍锐麟、江应樑、邝伯鄂组成取道北上,进入黎境的中心区域五指山区考察;一组由王兴瑞、何元炯组成留在大歧当地继续做深入考察*至此,王兴瑞先生以下所记的日记都是关于他们这一组的具体行程和考察情况,杨成志那一组的情况便无从知晓了。。 27日,继续考察“做斋”仪式,该日的仪式有“招魂”和“传道”两种。28日,上午抄录了苗人歌谣传说多种,晚上观看了“做斋”的最后一道仪式“跳鬼”*据王兴瑞考察日记的描述,“做斋”是当地苗族人超度亡人所做的一种仪式。做斋分上午、下午和晚上三个时间段,上午的仪式是“招魂”,即招死者的灵魂,与汉族地区的招魂仪式差不多;下午的仪式是“传道”,即向愿意学道的人传授道教的法术;晚上的仪式是“跳鬼”,即由一道士扮鬼,带假面具,另由两男童扮女郎招鬼出来,鬼出来后围着女郎左跳右跳。。

(二)三月份的行程及考察情况

3月1日,到志报上村和志报中村参观,这是两个苗村。2日,参观苗村蕃慢村。3日,观看昂吉村苗人的“做众人斋”*据王兴瑞考察日记的描述,“做众人斋”是当地苗村的一种祈祷来年收获和村人平安的仪式,当地的苗村每年正月和六月例做一次,每次历时一到二天。。4日,何元炯生病,无法进食。王兴瑞抄写苗族歌谣并学习苗歌的唱法。5日,离开昂吉苗村回到大歧,用土法为何元炯治病。6日,在文化市观看儿童炸鱼及附近黎人耕田插秧。7日,何元炯病愈,参观附近的杞黎和侾黎村庄。8日,上午参观下侾村,下午参加侾人的婚礼。9日,从王昭夷家移居文化市,被下侾村结婚人家邀请去喝酒。10日,参观了附近四五个杞黎所居的村庄,与两杞女交谈了解到了黎族不落夫家的情况。11日,游览福安村,观看了村中福安小学及该村男子河中捕鱼的情景。12日至13日,被昂吉村卢甲长接去参加其外甥女的婚礼。这是一个女娶男嫁的苗族婚礼,颇为有趣。14日,离开昂吉苗村回到大歧。晚上住彦圣村,观看了当地青年男女玩打秋千的游戏。15日,在彦圣村了解黎族青年男女“放寮”的情况。16日,由大歧赶回保亭县城。17日,在参观某黎村时,看见该村门口正在“插青封村”,严禁外人入内。王、何二人故意闯村以试探村人对待违犯者的态度,果然被一老妇大骂赶出村子。18日,访问附近黎村。19日,收到书信一封,乃杨成志一行考察完五指山黎区后已抵海口,从海口寄来,说明此时考察团杨成志率领的那一组已经结束了考察,准备从海口返回广州。20~21日,参观保亭附近蕃道村的一桩婚礼仪式。22日,访问盲公窟村,看到了一家妇人正为其病儿做“假祭草”的仪式。23日,参观附近黎村。24日,上午在黎村出高价向织布黎妇购得黎族筒裙及黎毡等物,下午观看保亭各团团董公开审理一桩婚事纠纷。25日,录得一黎族老妇所唱民歌多首,并买得鼻箫等黎族乐器多件,又发现了一歌本。26日,到教育会搜罗保亭教育材料,并与王昭夷等谈及开发琼崖及化黎的问题。27日,带药到盲公窟村为黎人治脚病。28日,由县政府职员带路逛红兄村,为村人放留声机。29日,连逛了几个黎村,发现几乎无一村没有病人,其中以疟疾及脚病为多。30日,旁听了县政府开审的一黎人婚事纠纷案件。31日,和一县政府的职员一起到一位黎妇家中叙谈、喝酒,听到一黎女用禁法将丈夫禁死的故事。

(三)四月份的行程及考察情况

4月1日,和一位定居保亭十余年的药材店主兼医生的汉人谈话。他说黎人有病时,大多数是宰牛杀猪求神祷鬼,只有极少数人相信医药前来求医。2日,前往打便村王昭夷妹夫梁才乡家中做客。3日,何元炯独自由保亭乘船到陵水。王兴瑞上午到蕃道村观看黎人祈祷平安的宗教仪式“做天佛”,并在村中搜得多首歌谣。下午游红兄村,途遇黎人扫墓,此习俗只是近几年仿效汉人才有的*由于何元炯已走,以下几天的考察活动都是王兴瑞先生独自进行的。。4日,会见了前来黎区考察气候土质准备投资的南洋华侨琼崖实业考察团一行5人。5日,白天游打千差村,晚上到红兄村聚餐,领略到了黎人的饮酒习俗。6日,终日下雨,未能出门。7日,参加了一桩婚礼,新娘是黎女,新郎是在保亭经商的陵水汉人,婚礼仪式完全模仿汉人。8日,观察附近某村人家的治丧仪式。9日,上午听工人阿兴讲述黎人生活情形,下午随莫警长外出打猎。10日,在杜村录得十余首黎族情歌,并购得织布机一副、筒裙一件。11日,在王勋家获赠一副“娘母”用的旧颈圈,这是一件难得的民俗品。12日,到蕃道村观看黎人盖房子。有六七十人一起动手,分工合作,多半天工夫便把一间房子盖好。13日,动身去陵水。沿陵保公路行进,先走陆路,后走水路,下午七时抵汉黎交界的那仰村。14日,取陆路行,晚七时抵达陵水县城*至此,王兴瑞的考察日记也告一段落。随后是赴崖县的黎境考察,但由于时间仓促,走马观花,王兴瑞先生认为无关紧要,故不再做记录。因此,此后直到6月4日期间考察团的实际行程和考察情况笔者便无从知晓了。。

以上便是笔者依据王兴瑞先生的考察日记整理出来的考察团的实际行程及考察情况,对比考察团预先制定的计划大纲,笔者发现二者之间还是有出入的:

首先是考察团中途分成了两组,其中一组由杨成志团长率领,只在黎区考察了一个多月便返回海口、广州,其余三个月的考察是由王兴瑞、何元炯组成的另一组继续留在海南黎区完成的。也就是说,考察团六个人并非都是自始至终完成了四个月的考察。

其次是工作分配方面,虽然预先为每一个人都制定了一个大体上的工作范围,但从实际情况看,每个人的工作都为全方位的,尤其是在只有王兴瑞、何元炯两人工作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这一方面是因为人数少不得已而为之,另一方面也是由田野调查工作的性质所决定的。

三、“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收获

“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对海南岛民族地区的考察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月时间,且考察团的规模也不是很大,但鉴于民国时期兵荒马乱的局势、捉襟见肘的经费,岭南大学和中山大学能够组织起这样一次集体考察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因为民国时期由学术机构发起的对海南岛民族地区的集体考察包括这一次在内,仅有两次;此次考察,笔者认为还是相当有收获的,其收获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考察结束后,考察团的成员利用考察期间收集到的田野资料发表了多篇学术论文,并出版了1部专著。学术论文主要有王兴瑞先生发表的10篇论文和伍锐麟、何元炯合写的1篇论文。王兴瑞先生所发表的10篇论文分别是:《海南岛苗人的来源》(载于1939年昆明发行的《西南边疆》第6期);《海南岛黎苗考察日记》(载于1939年10月至1940年11月重庆发行的《边事研究》卷10第2、3、5期);《海南岛的苗民生活》(载于1940年重庆发行的《边疆研究季刊》第1期);《海南岛苗人的婚俗》(载于1942年3月发行的《民俗》第1卷第4期);《海南岛苗人社会鸟瞰》(载于1943年《民俗》第2卷第1~2期合刊);《海南岛各民族间相互关系之考察》(载于1946年《广东建设研究》第1卷第2期);《海南岛苗人之社会组织》(载于1947年《边政公论》第6卷第2期);《海南岛苗人的歌谣与传说》(载于重庆发行的《文史杂志》第5卷第3~4期合刊);《琼崖黎境概况》(载于1946年7月发行的《边政公论》第5卷第1期);《海南岛黎族研究叙说》(载于1946年《南方杂志》第1卷第3~4期合刊)。伍锐麟、何元炯二位先生合写的论文是:《海南岛黎人的婚丧及捉鬼风俗——民国26年春岭南社会调查所海南黎苗调查报告一文》,该文发表在民国时期发行的《资治》杂志第4卷第1期上。1部专著就是王兴瑞先生在1948年出版的《海南岛之苗人》一书[5]。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本来王兴瑞先生还写出了《海南岛黎人调查报告》一书,已交由上海开明书店准备出版,但由于时局动荡最终未能问世并导致该书书稿丢失,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百年纪事》一书中认为此次调查结束后只有王兴瑞先生利用这次调查获得的资料写成了1本书和1篇论文(参见王建民等编著《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百年纪事》,知识产权出版社2009年版,第177页),显然是错误的;这是由于该书作者收集的资料不全所致。。

(二)考察团在考察过程中不仅收集了文献方面的资料,还收集到了黎人和苗人日常生产、生活和进行宗教活动使用的多种物品,拍摄到了数百张照片,随团同行的三星电影社摄影师邝伯鄂还拍摄了反映黎苗各个方面的影片,该影片后来被命名为《到五指山去》在广州中华戏院放映*广东省档案馆档案“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关于请中华戏院停映《到五指山去》等情的函”,档案编号:038-002-73-073。。这些物品、照片和影片可以说对于当时社会广大民众了解黎苗、认识黎苗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三)田野调查是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的立身之本,每一次田野调查对参与调查的人类学家来说都是一次宝贵的锻炼机会。民国时期学者们对黎苗的田野调查本来次数就少,因此这一次为期四个月的田野调查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参与本次调查的杨成志、王兴瑞、江应樑等先生,有的是当时已经成名的人类学家,有的是正在走向成熟的学者,有的是中国学术研究队伍中的后起之秀。本次对海南岛黎苗聚居区的考察,对这些学者来说无疑是一次很好的历练,也是一次深入了解黎苗的良好机会,这对他们此后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可以说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杨成志、王兴瑞、江应樑等先生之所以后来能在人类学、民族学领域取得卓越的成就,应该说与他们包括此次田野调查在内的每一次的田野调查都是分不开的。

(四)1937年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近80年了。今天,当我们再次回头审视一下民国时期的这次考察,我们也许更能理解、体会这次考察团海南岛之行的收获。因为如今要了解、研究民国时期海南岛的苗族状况,就必须要参考王兴瑞先生利用这次考察获得的田野调查资料写成的那部关于海南岛苗族的专著和那几篇文章,因为除此之外,其他有关民国时期海南岛苗族方面的资料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如果抛开了王兴瑞先生民国时期所发表的关于苗族方面的科研成果,就会发现我们对民国时期的苗族研究根本无法展开。因此笔者认为,正像刘咸先生通过1934年对海南黎区的考察后发表了一系列关于黎族方面的科研成果从而达到了民国时期黎族研究的颠峰一样,王兴瑞先生也正是通过1937年的这次“海南岛黎苗考察团”的海南之行结束后发表的一系列关于海南黎苗族方面的科研成果从而达到了民国时期海南黎苗族研究的最高水平——这也许可以说是这次“海南岛黎苗考察团”对黎苗聚居区考察之后的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收获。

[1] 王建民.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百年纪事[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9:176-177.

[2]王建民.中国民族学史:上卷[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7:177-178.

[3] 海南岛黎苗考察团消息[J].私立岭南大学学报,1937(11):10-13.

[4] 王兴瑞.考察海南岛黎苗民族日记[J].边事研究,1939(10):23-46.

[5] 王兴瑞.海南岛之苗人[M].珠海:珠海大学出版社,1948.

[责任编辑:张文光]

“An Investigation Group to Li and Miao Nationalities of Hainan Island” during the Republic Period of China

WANG Xian-ju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ainan Normal University, Haikou 571158, China)

During the Republic Period of China, Lingnan University and Sun Yat-sen University jointly organized “an investigation group to Li and Miao nationalities of Hainan Island” to carry out a research into the ethnic areas in Hainan Island, which, however, is seldom known to al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preparations, tour and harvests of the investigation group, the paper elaborates the situations of this group to Li and Miao nationalities of Hainan Island.

the Republic of China; Hainan; investigation group to Li and Miao nationalities of Hainan Island

2015-12-17

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BMZ020)

王献军(1966-),男,江西抚州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史学博士,主要从事民族历史与文化方面的研究。

D 993.5

A

1004-1710(2016)05-01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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