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昱翔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本科生 河南开封 475000)
浅析夏目漱石《三四郎》的东西方文化
黄昱翔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本科生 河南开封 475000)
多数青春小说的套路都是年轻的主人公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三四郎》也不例外,小说的主线也是通过主人公小川三四郎的视角来写的青春小说。但是主人公小川三四郎可不能说是朝着成熟的方向进步的,文章开头,就介绍说三四郎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直到文章结束其性格和行为方式也没有大的改变。
西洋 伟大 光 黑暗
虽然漱石在《三四郎》前言中说这部作品是一部青春小说,但是正如三好行雄所说的,三四郎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所以作品也难以划分到成长小说之列,因为作品明显已经脱离了青春小说的架构,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漱石要以青年的视角来描写呢?
从作品名来看,大家普遍认为主人公是三四郎,但是认为真正的主人公应该是里见美弥子的读者也不在少数。而且这部作品中对人物的描写非常复杂,研究者们已经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对《三四郎》有过研究了,当然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去分析作品的主题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应该追求更加综合性的分析方法。特别是上文所提及的一直没有成熟的主人公的问题,还有对美弥子迷一样的性格的描写问题,或者是综合地解答这两个问题,本文将试着分析一下这个问题。[1]
漱石有着很丰富的西方文学和文化知识,众所周知他在伦敦留学的时候对西方产生了深深的反感,虽然他的作品都是以日本社会为背景,作品人物也都是日本人,但是无不散发着对西方社会的疑虑,特别是他早期的作品,有很明显的反近代化情感。
漱石在开始写《三四郎》后大约一年后,就陷入了对近代化的深深的忧虑,熊坂墩子说对于漱石来说,西化是压在心头上一个深刻的课题,所以近代化的发展进程是《三四郎》构想中最深刻的部分,我也认可这种说法。因为在《三四郎》中,在很多的侧面都有近代化或者说是西化的影子,所以“西化”(“近代化”)的概念是支配着整部作品一个重要的主题。
《三四郎》中“西洋”这个词在文章中共出现了五十一回,不免还是给人一种使用过度的感觉。而且纵观全文,“西洋”这个词还不是均匀地分布在各部分,而是集中于几个部分来凸显一种特殊的效果。比如三四郎和一同乘车的女性在同一个屋里睡觉的时候,用一条“西洋手帕”隔在了两人之间,在这个场景中,“西洋”一共出现了四次,且都是用“西洋”的东西来表示自己的绅士风度。从这一处可以看出,漱石对“西洋”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还是认为其是刻板造作的。所以“西洋”这个词在作品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词。
在作品中也有一些和“西洋”有着本质联系的人,比如“新式科学家”野野宫宗八,书中的野野宫要去“西洋小卖店”买东西,爱吃西餐,爱读西洋书籍,爱买西洋期刊,还做着被西方所认可的研究,并到达了“哪怕是西方人也都知道野野宫的大名的地步”,在他身上即使是没有出现“西洋”字眼的地方,也散放着一股西方气。他在和式房间里也坚持坐板凳,读洋人的艺术评价,赞赏夕阳的建筑。考虑到这些描写,漱石在文章中将野野宫和“西洋”扯上的关联就一目了然了。
当然,作为东京帝国大学的理学研究者,野野宫在文章中极度近代化的倾向的形成是很自然的。但是,但是如果认为野野宫是完全西化的代表,就可以认为广田先生是一个对近代化持怀疑态度的人。广田先生住在“东片街”,暗示其是偏重“东洋”文化的,而且他敏感的认为东京的风物是一种“时代错误”,迂腐的形象跃然纸上。作为对待西洋化慎重派的广田先生,认为“西洋应在照片上研究”,也就是说,虽然存在西洋的知识,但应该把这些知识在照片上展示即可。[2]
野野宫和广田先生的相对性是通过两人具体行为的区别表现出来的。最显著的当属“光”和“暗”这对反语的使用。因为野野宫是光研究学者,由他向三四郎说明“光线的压力”实验顺理成章,但是广田先生又说野野宫在国外一片光明但在日本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暗示了虽然野野宫在外国是有名的研究者,但是在日本却是可有可无的一号人物。这里无论是广田先生对野野宫的评价还是野野宫常站在书店里看《太阳》杂志,都是和“光”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
与次郎给广田先生起的绰号和对野野宫的描写基调正相反,叫做“伟大的黑暗”。文章中将广田先生和“伟大的黑暗”关联起来的描写也有两三处。因为对每个人“光度”的对比贯穿整篇文章始终,可以推测出漱石对于广田和野野宫的描写是包含相对性的。但是漱石将野野宫设置为“光”,将广田先生“设置为“黑暗”,这种对照鲜明的人物设定到底想要传达出什么呢?[3]
漱石在其作品《我是猫》中,也曾谈到西洋和东洋的区别,他评价西洋的事物是“积极的,进取的”,而日本的事物是“消极的”,虽然不能说漱石对东西洋区别的认识,完全是对野野宫和广田先生性格区别的完全反映,但二人的性格区别确有这种影子。
野野宫作为帝国大学的教授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其通过自己最前沿的研究成果也获得了很高的国际知名度,可以说其从事实验这一积极的、进取的研究活动成为了实实在在的成功人士。虽说其积极地追求理论而逃避现实世界,但也可以理解为他无视身边的人际关系出现的问题逃避责任。与之相反的,广田先生不仅没有成为帝国大学的教员,而且主张宁缺毋滥的他认为自己的接班人只能是与次郎。对于拥有“伟大的黑暗”的外号的广田先生,野野宫认为其是欠缺积极性的。虽然其在人格上谈得上伟大,但是这种伟大又注定与积极性无缘。
漱石在考究选取《三四郎》作为文题时,还曾经想过以《东西》为题目。正如藤尾健刚所说,题目不仅是在强调东西日本的差异,漱石在构思时也必定融入了其自身矛盾的“东洋”和“西洋”两种思想认识。比如在《文学论》中描写东洋和西洋对恋爱的认识区别时,就总括为“东西两洋思想”。在这个论点上西洋崇尚的“自由的爱”,而日本崇尚的是“封建的精神”的道德准则,这种相反的道德观必然会产生冲突。再参照《我是猫》里的“东西两洋的思想”的话,就可以明白《三四郎》里并不是单纯描写东日本和西日本的对立关系,而是应该重视文章中作者将东洋和西洋做到对比。[4]
广田先生的性格富有“消极性”和“黑暗”,与之相反野野宫则充满了“积极性”和“光”,两者之间的关系特征正像中国古代的阴阳学说。阴阳思想是为了理解自然界而建立的“二元原理宇宙观”。因为自然界无不遵循着“阴阳消长规律”代表女性的要素“阴”象征着冷、暗、静、地,而代表男性的要素“阳”则象征着暖、明、动、天。严格地说,阴阳学说不是指“光”和“暗”相对立的关系,而是指二者相互调和统一的过程。
在《文展与艺术》里,漱石对绘画的表现力做一说明时,来展现“阳气”的“活动的”画和安静的“阴性的”画是相对的。后来又在《明暗》里提出所谓“阴阳和合”的说法,特别是用在男女之间和平共处的表现中。对于从青年时期就创作汉诗的漱石来说,中国的思想可谓是家常便饭,对广田先生和野野宫这种相对的性格的描写,应该就是漱石在构思《三四郎》时,有意地融入了阴阳学说的结果。
当然文章中也有几处例外的描写,比如广田先生有时也会比野野宫更加男性化,但总体来评价的话,野野宫和广田先生的描写还是遵循阴阳相对的。
漱石在选择题目时,除了《东西》以外,还曾经考虑过使用《青年》和《平平地》,特别是《平平地》这个充满迷之色彩的题目,和作品中的基调对照来看,这个题目也是一目了然的。在《三四郎》的第四章,有广田先生向三四郎介绍富士山“伟大“的情节。广田先生说:“如果可以解读自然,山河花草都会化身为人”,那么富士山的性格一定是崇高、伟大的勇者。《平平地》如果来形容人的话,应该解读成“凡人”、“普通人”,三四郎如果能够融合东洋和西洋两方的思想,有可能成长为伟大的人物,但是这种变化并没有出现在作品中,题目如果是《平平地》也可以理解为隐喻了主人公三四郎平凡的性格。所以《平平地》和《三四郎》一样,曾经也是漱石青睐的题目之一。
但是,题目如果用《平平地》所指的就不只是三四郎了。美弥子能够完全离开野野宫的理由是由于野野宫是一个“爱逃避责任的人”。作为帝国大学教授的野野宫,在国际上有很高知名度,是一个成功的人物。但是,他过分追求西洋的科学,但对日本传统价值观却没有认同感和责任感。如果他能够不仅对西洋科学有兴趣,对日本的科学知识也能负担起责任感的话,野野宫或许也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第三章第二节中写道美弥子是融贯东西的人,也就是说,对于均衡接受东西文化的的美弥子来说,偏重西洋的野野宫是不适合作为恋爱对象的。三四郎和野野宫,两人都谈不上“伟大”,所以最终美弥子接受了日本传统价值观,选择妥协嫁给了外人看来很体面的人。因为在作品中思想上没有体现出东西融合,所以对所有的书中人物来说,这个结局都不理想,留有遗憾。
漱石深深保有着东方的思想,并且融汇了西洋先进思维,其创作特色开世界先河。明治时代是日本开国重要时刻,刚刚摆脱西方殖民地化,全身心投入西洋化建设。漱石心怀国家的命运,在近代西洋化和日本本土文化的夹缝中,通过《三四郎》不仅表现了他对日本现在和未来的担忧,也揭露了明治时代的日本必须直面的西洋化这一难题,因为东洋和西洋两种文化的融合也是时代的主题。
总的来说,东洋和西洋不仅是相对的,但在二者融合统一中诞生出伟大的东洋文明。所以,在漱石生活的明治时期,日本传统文化和西洋文化发生碰撞,社会日新月异,就连文人也难以独善其身。如果日本人一味的追求西洋,就有可能被其吞噬。上田正行说,《三四郎》所描写的青春是整个明治时期的青春,所以说《三四郎》是以青年为视角描写的。
漱石学贯东西,其作品范围相当宽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一些作品甚至成为了真理似的存在。这也正是由于漱石生在明治维新初期那个东西方文化碰撞混杂的社会,青年时代就背负着时代的命运,才形成了漱石独特的思想观念。
而且,漱石在英国留学期间也树立了个人主义思想。由于漱石同时还重视日本的传统精神,使所以在他身上不仅可以看到儒教伦理观和东方审美观,也可以合理地融合近代西方个人主义,其作品也多是东西两洋对立统一的产物。《三四郎》就是对主人公在近代追求自我的描写。而且作为漱石早期的作品,《三四郎》还是更加偏向认同西方文化,但在后期的作品,漱石却逐渐淡化这种西方认同,转而挖掘日本传统文化的意义,我想今后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研究。
[1]夏目漱石.《漱石全集第五卷》[M].岩波书店.1995.
[2]小森阳一.《漱石的女性形象》[M].岩波书店.1994
[3]韩立红.《日本文化概论》[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4]上田正行.《《三四郎》夏目漱石游戏的爱》[J].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