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本操作角度谈《长恨歌》的民间历史意识

2016-03-02 21:32○董
现代语文 2016年16期
关键词:长恨歌日常生活

○董 欣



从文本操作角度谈《长恨歌》的民间历史意识

○董 欣

摘 要:《长恨歌》是王安忆20世纪90年代的代表作,文章从其民间立场出发,对《长恨歌》中“民间历史意识”的书写角度加以研究,主要从叙述方式、叙述策略和叙述语言三个方面来探讨民间历史意识在《长恨歌》文本操作层面的落实。

关键词:民间历史意识 日常生活 叙述方式 叙述策略 叙述语言

在文学创作中,作家对于历史的处理大致存在两种态度,一种是皈依主流历史的叙述,即陈思和所说的“庙堂的历史意识”;一种则是站在民间立场进行叙述,即“民间历史意识”。选择前者,作家便自觉承担起历史叙述的任务。不论是时代大背景,史料的选择结合,人物的臧否,亦或是事件的评价分析,都与庙堂的历史叙述相呼应,互为证明。建国后新时期之前的文学作品都鲜明地体现了这点,如柳青的《创业史》便是按照共产党的党史发展脉络来设计小说的发展进程。而从新时期的小说创作来看,这种选择禁锢逐渐被打破,开始由前者向后者转移。王安忆的《长恨歌》选择以40年代民间“上海小姐”选举为引子,展示了40-80年代上海的民间社会场景,并借助适当的叙述方式实现了这种向“民间历史意识”的转向。

笔者将从叙述方式、叙述策略和叙述语言三个方面来探讨《长恨歌》民间历史意识在文本操作层面的落实。

一、综合性的叙述方式

学者陈瑜曾指出王安忆在《长恨歌》中所采用的叙述形式是综合性叙述。所谓综合性叙述,指的是一种叙述频率,即叙述一次发生了N次的事,即叙述重复性事件。

综合性叙述方式与人们回忆和想象的心理特点极其接近。回忆是再次想起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件场景,而想象是主体在缺乏直接经验的情况下依据间接经验对人或事作出假想。两者都是主体因远离事件本身,而导致主体只能获得一个模糊的印象,同时这种距离也使得回忆和想象的结果具备了一定的审美特征。若对象是日常生活,那么经由回忆和想象只能获得其突出特征,而无法得到其细节,即可以表现共性但无法表现特性。

而综合性叙述一方面既有概括性,即可以表现共性,另一方面还可以容纳细节来表现特性,这样就弥补了回忆和想象的不足。因此,综合性叙述是适用于表现日常生活的,它既可以表现出日常生活的细节,又能表现出日常生活的审美价值。日常生活是《长恨歌》的叙述中心,所以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大面积用这种叙述方式是与其创作初衷和叙述中心吻合的,即表达自己对老上海的想象,表现普通人的生活。

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综合性叙述是王安忆对日常生活保持理性态度的表现。在这一点上,她与同样将日常生活作为描写对象的前期新写实主义是有极大不同的。她笔下的日常生活不再是零碎生活片段的重复和再现,也不是流水账般的记录,而是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是作者精心设置的,既贴合人物和故事的需要,又具有自身的阅读美感和欣赏性。

二、淡化时间,凸显环境的叙述策略

在《长恨歌》中,王安忆有意对文本中的时间点、段、人物年龄的更迭变化做模糊化处理,而对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进行无限地放大,使文本时间呈现出相对凝滞的状态,这让《长恨歌》的叙述节奏接近于散文的静态。于是,上海的弄堂似乎还是四十年前的弄堂,王琦瑶也还是四十年前的王琦瑶,这四十年间,她几乎没有衰老,同女儿站在一起,别人会误把她当成姐姐,而且是比妹妹还漂亮的姐姐。她的心思,她的生活哲学、饮食衣着、言谈性格几乎都没有变化,改变的只是身边的人和那一点点流逝的小日子。

王安忆的这种处理手法,让人物的成长衰老与文本时间同奏,也处于一种静止的状态。但是这静中是有动的,被无限放大的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成为了这静中的动,从而成为了叙述的焦点。时间的模糊化处理,让它在文本中处于消隐的状态,于是王安忆选择让环境即空间充当起串联、展开日常生活的载体,她将一个个空间作为横截面,剖开进行展示。

文学作品中的环境主要是指社会环境,它包括一些具体因素:社会历史背景,人物间的关系,具体场所,等等。在这里,我们指向的是具体场所。王安忆在《长恨歌》中着力描述了弄堂、片场、蒋丽莉家、爱丽丝公寓、邬桥、平安里等空间,通过这些空间的转换,展示了王琦瑶的成长轨迹和命运路径。弄堂是王琦瑶的出生地;片场为她成为“三小姐”埋下了伏笔,是她改变弄堂小儿女命运的第一次尝试;而暂住蒋丽莉家,则为王琦瑶展示了一个不同于弄堂的世界,为她成为女寓公做了铺垫;爱丽丝公寓则是她梦圆和梦碎的地方,离开爱丽丝,她来到了外婆的邬桥养伤避乱,芯子里不甘寂寞的她终究又回到了上海的弄堂——平安里。王琦瑶在与弄堂的又一次相逢中,邂逅了她此生最爱的男人,独自养大了女儿,历经一场忘年恋,最后在这里戏剧而又宿命般地死去。

借助空间的转换,王琦瑶从弄堂的起点走到弄堂的终点,她的性格、故事、命运得到了全方位的展示,而在这背后,上海这座城四十年的变迁亦通过这些空间得到了展示。

三、抽象化和解说性的叙述语言

王安忆曾提出过“四不要”,其中一点便是“不要语言风格化”的主张。但从《长恨歌》中我们可以发现她在语言运用上还是非常具有个人化特点的,而这些特点又恰好服务了她的“民间历史意识”,这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是大量运用抽象化的分析语言进行日常化的叙事,所谓抽象化的语言即用生活中最常见普通的词汇来表现特殊意义的情境和含义。如“午饭时,临时又添了一个暖锅,炭火烧旺了,糖始终滚着,菠菜碧绿,粉丝雪白,偶尔地,飞出几点火星,噼噼啪啪地响几声。半遮了窗户,开一盏罩子灯,真有说不出的暖和亲近。这是将里里外外的温馨都收拾在这一处,这一刻,是从长逝不回头中揽住的这一情,这一景;是你安慰我,我安慰你。窗户上的雨点声,是说着天气的心里话,暖锅里的滚烫汤说的是炭火的心里话,墨绿的窗幔里,粉红的灯下,不出声都是知心话。”[1]这段话王安忆用的虽皆是普通词汇,但表现出了王琦瑶、严师母们在小雨天将寻常日子过得浪漫、精致、温馨,写出了日常生活的滋味。

其二是大量运用“啰嗦繁复”的解说性语言,即使用铺张、复沓、华丽的语言来进行叙述。几乎一个感觉或细节的触动,都会引发词藻的繁衍和膨胀,王安忆将这些细微处予以放大,从而使得叙述方式与日常生活方式同构,从而显现出日常生活细碎、绵密的形态。这在《长恨歌》第一部和第二部中运用的尤为多。正如书中所说“王琦瑶有一种本领,她能够将日常生活变成一份礼物,使你一下子就看见了它。”[2]而王安忆也有同样的本领,让读者通过文本,嗅到了那桂花糖粥的香气,体味到精雕细作,一心一意过小日子的快乐。

抽象化和解说性的语言帮助王安忆写出了日常生活的美,可以说是她表现普通人日常生活的“隐形助手”。

四、结语

从80年代中后期开始,众多作者在创作长篇小说时都陆续转向了民间立场,王安忆的《长恨歌》作为90年代中期长篇小说的代表很好地实践了这种转移,笔者以此为切入点,从文本操作的角度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研究,无论是叙述方式,叙述策略还是语言都贴合了作者的历史意识,这种理性的有意识的操作技巧让作品更具观赏性和艺术性。

历史的真实只有在多种声音和不同方面的展示下才有可能获得,在“民间历史意识”引领下所写成的《长恨歌》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区别于主流历史的个人历史,这是普罗民众自己的历史,是充满活力的民间都市历史,是读者们更为熟悉和更易找到共鸣的历史。这亦是“民间历史意识”在文学史中的价值所在。

注释:

[1]王安忆:《长恨歌》,海口:南海出版社,2007年版,第145页。

[2]王安忆:《长恨歌》,海口:南海出版社,2007年版,第259页。

参考文献:

[1]南帆.城市的肖像——读王安忆的《长恨歌》[J].小说评论,1998,(01).

[2]王安忆.长恨歌[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7.

[3]陈瑜.上海故事的讲法:《长恨歌》的弄堂叙事[J].人文杂志,2007,(03).

[4]沈河清.日常化写作的继承与超越——论王安忆小说的审美取向[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9).

[5]程传荣.论王安忆的独特叙事[J].江南大学学报(社科版),2010,(03).

[6]杜和平.论王安忆《长恨歌》中环境元素对主题的激活[J].贵阳学院院报,2010,(03).

(董欣 广东珠海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 519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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