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雍和宫的修学教育及其历史作用

2016-02-19 19:11:18韩觉贤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雍和宫

韩觉贤(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北京雍和宫的修学教育及其历史作用

韩觉贤
(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摘要:本文主要论述了北京藏传佛教雍和宫四大扎仓的修学教育体制。历史上雍和宫具有一整套十分完备的修学组织、修学内容、修学方法和教育制度,雍和宫修学教育具有鲜明的藏传佛教寺院教育特色,为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弘扬藏传佛教、培养人才以及繁荣藏蒙文化等诸方面曾起过积极作用。

关键词:雍和宫;修学教育;特色作用

北京雍和宫是中国重要名胜古迹,也是北京目前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历史上,雍和宫作为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寺院之一,不仅具有一整套完整的组织机构和教育制度以及鲜明的藏传佛教寺院教育特色,而且对继承藏族的传统文化、发展优秀的藏族文化以及培养人才等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雍和宫的寺院教育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具备了学校教育的功能,或者说已具备了学校教育的某些特点和作用。

雍和宫藏文称为“甘丹金恰林”(dgav-ldan-by⁃in-chags-gling),意为具喜威严宫,又称“吉祥无量宫”。雍和宫旧址原为清代驼馆地方,康熙四十年(1701)在此为皇子修建两座府邸,次年(1702)四月,康熙帝将西侧府邸赐给四子胤禛,将东侧府邸赐给八子允禩。胤禛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五月入住。康熙四十八年(1709),胤禛被封为“和硕雍亲王”,胤禛府邸成为“雍亲王府”。康熙去世后,胤禛继位,称雍正帝。雍正三年(1725),“改府为宫”称为“雍和宫”。1735年雍正帝因病去世,乾隆帝一改清朝旧的礼仪和制度,将其父雍正帝之梓棺移至雍和宫的“正寝殿”。1736年为供奉雍正帝像,将“正寝殿”更名为“神御殿”。雍和宫作为雍正帝身后的影堂,从此便开始供后人追思和朝拜。乾隆即位后,立即到雍和宫行礼,并颁发谕旨“三年内不行庆贺礼”[1],以表达其对父亲雍正帝的怀念和敬仰,此后又在节庆之日亲自在此行礼祭拜,追思先父。乾隆帝将其父身前府邸、身后影堂雍和宫改为藏传佛教寺院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缅怀先父。乾隆初年,蒙古地区佛教各路高僧纷纷争强,其佛学理论体系极不统一,尤其在北京地区的蒙古喇嘛寺庙更是如此,正如乾隆帝所说:“北京地域宽广,更应按照西昭之例创立僧院,教习喇嘛,以弘扬黄教。惟所有寺庙之喇嘛,本土人居多,除遵守戒律、诵经外,辩经、坐禅、传授佛学高深理论者无多。”[2](P56)乾隆九年(1744),乾隆帝依皇太后的意愿将雍和宫改建成为藏传佛教寺院。改建之后,雍和宫僧侣来源及额数、规模皆由乾隆帝钦定。乾隆帝称:“由西昭(指称西藏)召来熟悉辩经制度之三、四十位大德高僧住寺讲经说法给僧众传授佛法,蒙古人等一向虔诚信佛教,内扎萨克、喀尔喀四部所属每旗选送勤于习经、聪慧、年岁20以上僧侣一、二人,若仍不及额数,亦可于现在各寺院闲散班第内选其聪慧者,充额喇嘛500人,供给钱粮,免其官差,按照昭地下密院之例管教。其学业优秀者,褒奖补放它寺达喇嘛、副喇嘛,考试并给予噶久(bkav-bcu)、饶绛巴(rab-vbyams-pa)等学位。懒散者昭示众人,作为懒惰例。若各扎萨克地方,愿送其他习经之人亦可居寺学习。寺内众喇嘛俱勤于习经,若各地皆效仿行事,实乃尤益于佛教及众生。”[3]根据乾隆帝的旨意会同章嘉呼图克图商议,按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教育的规制,雍和宫设置有四大扎仓(意即学院):

(一)显宗扎仓

显宗扎仓藏语称“参尼特扎仓”(mtshan-nyidgrwa-tshang),蒙语称为“却依拉扎仓”,又称“闻思学院”。显宗扎仓是雍和宫的二级组织机构,它是一个由僧人组成的单个机构,也是一个完整的教育单位,主要修习以显宗经典为主的学院。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寺院注重显密双修,先显后密,显宗经典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僧人必修的经典,故显宗扎仓在雍和宫修学制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此扎仓设教习堪布喇嘛(相当于院长)一名,负责扎仓的整体事务;上师一名,负责经典的传授及指导工作;教习苏拉喇嘛三名(相当于教员),负责扎仓的教学工作;格斯贵一名,负责教务管理及戒律督查。根据清朝的规定,显宗扎仓共设13个班,初学者开始要学习藏文及藏文文法,有一定的基础后即开始学习《心维经》、《皈依经》、《发心经》等一些显宗经典。此后,必须要修学五部大论即《释量论》、《入中论》、《戒律本论》、《现观庄严论》、《俱舍论》。此外,还要学习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及其弟子们撰写的有关经典和注疏。

(二)密宗扎仓

雍和宫的密宗扎仓又称为“续部扎仓”(rgyud-pa-grwa-tshang),亦称“卓德巴扎仓”,系传承密宗瑜伽之意。为教化善根弟子入密宗金刚乘法门,即专门研习密宗经典的学院。密宗藏语称为“桑阿”,是相对显宗而言的,用比较简单语言解释;显宗即以公开的方式宣讲、传授宗派教义,密宗则是通过秘密的方式传授修行的要义。密宗扎仓是藏传佛教格鲁派专门修密宗的场所,殿内“研究密宗教义,广授法师之灌顶,教化善根弟子入密宗金刚乘门”[4](P108)。密宗扎仓是堪布负责制,设堪布、喇嘛翁则、强真钦莫( byang - vdren - chen -mo )、居雄强真( rgyud - gzhung - byang - vdren )、格贵、喇嘛衮聂( bla - ma- dkon - gnyer )、喇嘛协达瓦( bla - ma - zhal - blta - ba )、拉迭翁则( lag -bde - dbu - mzdad )、聪杜瓦( tshogs - vdu - ba)或称来聂吞森( las - sne - thon - zin)各一人、强佐( phyag- mzdod)五人等执事人员。这些人员均在堪布的领导下分工负责,堪布主要负责宗教事务;喇嘛翁则负责组织和主持僧人集会;强真负责领经;格贵负责扎仓秩序和执行戒律、向喇嘛翁则请示、汇报寺规执行情况、管理僧侣到俗人家里诵经等事宜;居雄强真为强真钦莫的助手,在强真钦莫不在时替代强真钦莫领经;在格贵之下还有若干个“恰布日( chab- ril )和却让衮聂( chos - ra - dkon -gnyer )协助办理和管理有关事务;强佐的职责是负责扎仓的经济与财物的管理收发;喇嘛协达瓦为管理发放粥茶的僧官,相当于食堂管理员,下辖有25个协达瓦,具体为僧人熬茶、粥,并负责集会时为众僧添加茶与粥。

(三)医药扎仓

医药扎仓,藏语称为“曼巴拉桑扎仓”(smanpa-grwa-tshang),是学习医药学的学院。医药扎仓设有堪布一人,全面负责医药扎仓的行政和教学;扎仓下设许多辅助人员,权责明确,共同行使扎仓的行政管理和教学管理。在学习制度上,无论从教学管理方面,还是包括医学理论的学习、药材采集和辨认、藏蒙药的配制、藏蒙医临床等方面,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管理制度。藏传佛教对医药学十分重视,医药扎仓的僧人除学习必要的宗教经籍外,主要学习藏族医圣宇妥·云丹贡布著的《四部医典》以及《晶珠本草》、《月王药诊》等著作。《四部医典》是一部集藏医、汉医和印度医学、医疗技术和理论的著作,该书讲述人体的生理、病理、药物、诊断、制药等理论与方法,运用大树主干和枝叶的道理加以说明,同时配有大量的绘图,形象易懂;《晶珠本草》是一部药物学专著,内收录药物两千多种;《月王药诊》据传为内地僧人传到西藏的医学著作。藏族医药学具有完整的理论和长期实践经验的传统医药学体系,它广泛应用于我国藏族地区和蒙古族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丰富的内容和科学的理论。无论是在医药典籍,还是临床经验、治病方法、医疗效果等方面,皆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特点,它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不断吸取其他民族医药的长处,不断总结经验,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医药学体系。雍和宫僧人除了学习医典理论基础知识外,还要学习藏药的采集、配制,药物的生长知识等。

(四)诸明扎仓

诸明扎仓又称为“丁科尔扎仓”(dus-vkhorgrwa-tshang)、“数学殿”、“扎年阿克学殿”。藏语“扎”系藏族传统文化“大五明”中“声明学”的音译,“年阿克”系“小五明”中“诗学”的音译,雍和宫早期的诸明扎仓主要学习藏族的“声明”、“诗学”和历算,后来主要以学习历算为主,而藏族的历算是以时轮历为主体的,于是诸明扎仓又以“时轮扎仓”见称;后来人们对外介绍此扎仓时,可能是由于“时轮”这个名词一般人不大熟悉,而历算是要进行大量的数字计算的,故称为“数学殿”,其实这个名称不是其原名,意义表述也不太准确。雍和宫的此扎仓有四个不同的名称,其来源即如此。后期此扎仓是研究数学、天文、历法的重要教学基地,内设教习堪布一名,总管全扎仓的教务;设教习苏拉喇嘛二名,分任教授数学、天文、历法等内容;设格斯贵一名,管理扎仓的念经等事宜。此扎仓的管理很严格,设有一系列的奖惩制度、降级制度和考试制度。

修学主要的内容有声明、语法、诗词、书法、密乘、绘制坛城、音韵手诀以及天文历算等。一般来讲,时轮扎仓设为初、中、高三个班级,学习时间一般为15年左右。学僧在修学过程中,以讲授、闻悉和观测为主,传授推算仪和图谱,闻悉有关天文历算方面的理论,观测经纬和星座位置,亦修“数理”推算法和占卜法、天干地支运用法等内容。

雍和宫的四大扎仓建成后,根据乾隆帝的旨意,担任各扎仓上师和教师的格西均须由西藏派遣,并指示由第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具体办理。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遂派遣哲蚌寺哈东然坚巴·阿旺群佩为显宗扎仓上师;扎西伦布密宗僧院观却丹达为密宗扎仓上师;摩觉夏仲为学习各种知识的诸明扎仓上师;彭措扎林为医药扎仓上师,并从拉萨三大寺、上下密院选派格西18人陪同前来,担任雍和宫僧众的经师。从内蒙49旗和外蒙7部以及藏族地区征集500名青年学僧来雍和宫修学佛法、成立僧团。其中,300人在显宗学院修学,100人在密宗学院修学,50人在医药学院修学,50人在诸明学院修学。[5]

由于清中央政府对雍和宫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政策,使雍和宫不仅在宗教管理上,而且在寺院教育上取得了不同于内地其他藏传佛教寺院的崇高声望,并为它成为内地藏传佛教的教育中心奠定了基础。从此,雍和宫有了一整套完整的学经组织和制度。

北京城内从明代的永乐年间一直到清代的康熙、雍正年间建有许多寺庙,但没有一座是藏传佛教寺院。正如乾隆所说“在京城未有讲经之扎仓”,因此将雍和宫改建是要“设闻思全部显密知识的扎仓”,以兴藏传佛教。在藏族教育发展历史上,寺院教育曾是主要的教育形式。尤其是北京雍和宫改庙之后,雍和宫四大扎仓在教学体制、内容、方法、学位、考试等方面逐渐成熟,具有鲜明的藏传佛教寺院教育特色。

(一)健全的宗教和教学组织

雍和宫的宗教和教学组织分为上级组织和下级组织。上级组织称为“总管驻京喇嘛印务处”,除管理雍和宫的宗教教育及其他事务外,还负责管理北京地区各喇嘛寺庙的宗教教育及其他事务。上级组织的人员分为七级,即掌印札萨克达喇嘛、札萨克达喇嘛、札萨克喇嘛、达喇嘛、副达喇嘛、苏拉喇嘛、学艺喇嘛。前五级都有一定的名额,分别由蒙古籍大喇嘛和西藏籍享有“呼图克图”称号的堪布喇嘛充任。下级组织是专管雍和宫宗教与教学等事务的组织,最高的领导称为“驻京喇嘛班第”,将名望较高、影响较大的四位喇嘛分成四班,作为驻京众喇嘛的领袖,同时兼领雍和宫的教务工作。此四班是:左翼头班为章嘉呼图克图;右翼头班为噶勒丹锡哷图呼图克图;左翼二班为敏珠尔呼图克图;右翼二班为济龙呼图克图,他们都是在藏族地区和蒙古族地区威望高、影响大的活佛。负责雍和宫宗教与文化教学等事务的直接领导称为“管理雍和宫总堪布喇嘛”,一般由达赖喇嘛从所属的寺院堪布中选派;其之下的领导称为“管理雍和宫事务札萨克喇嘛”,通常由西藏或蒙古地区选派的堪布或呼图克图担任。在他们之下,分为管理杂项事务的“苏拉喇嘛”和负责教学经典、教规、音乐的“教习苏拉喇嘛”和“额外教习苏拉喇嘛”,分别由西藏或蒙古地区的喇嘛担任。据记载,教职人员分配为西藏哲蚌寺果莽扎仓选送熟悉辩经僧侣(喇嘛)1名,领诵师2名,助教僧侣4名;教授密宗理论的下密院大喇嘛1名,领诵师2名,纠察僧2名,楚穆布木巴2名;教授医药大喇嘛6名;教授语言修辞咒文、蓝扎体梵文、乌尔都文、藏文擦巴体、藏文沙拉体等职僧人5名;教授天文历法僧人2名。若上述教授喇嘛名额短缺,则暂由京城僧侣(喇嘛)增补。

(二)固定的教学内容及其活动

雍和宫的学僧在启蒙阶段主要学习藏文以及藏族文化和工艺技术,同时也学习一些宗教礼仪,要求学僧必须掌握各种不同的宗教仪式、程序以及经咒和法器等。当学到一定程度后,即按照格鲁派寺院学习的内容是先显后密,显宗扎仓修习般若学、中观学、因明学、俱舍学和戒律学,课程以五部大论为主,学习的内容皆按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原则进行。密宗扎仓的僧人首先要修习“四加行”法,即(1)强调皈依发心,以所谓“九种心”恭敬依止上师;(2)顶礼法,即五体投地磕大头;(3)供奉曼陀罗;(4)念金刚勇识百字咒或三十五佛忏悔经。修完这“四加行”,如上师认为此僧有“大根器”,则可在“五部无上金刚大法”中选择一种金刚入法而专门修习。除“五部无上金刚大法”外,还要专修佛部、莲花部等本尊法。此后依次修习事部、行部、瑜伽部、无上瑜伽部等四续部。

雍和宫的医药扎仓和时轮扎仓的僧人除了学习医学、天文、历算和音乐、舞蹈等内容外,还要兼学声明学、辞藻学、韵律学、语法学等。总之,雍和宫四大扎仓的教学内容十分丰富且固定,不能随意更改。在清代,雍和宫僧人诵经活动十分频繁,他们除在雍和宫定期不定期地举行宗教活动外,每当节日或庆典之日还要到皇宫中念诵吉祥赞颂等经典。此外,他们还兼任为皇宫内各佛殿制作供品。

(三)独特的教学方法

雍和宫四大扎仓的教学方法多种多样,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

一是上师传授。此种传授主要用于低年级的学僧,由识字、拼读开始,然后是通读背诵,再后是讲解。在入寺正式编班之前,先由上师教识字、练习写字,写字时将木板有漆的一面平放,撒上一层白粉然后用竹笔在木板上写字,待写满后再撒上一层白粉写字,如此反复练习,初期习字时上师往往先给学僧在习字板上写上一行字让弟子临摹。拼读时照藏文传统的拼读方法进行,即按照藏文的书写顺序念出每一个字母的读音,最后拼出正字的发音。在拼读熟练之后,开始进行直读练习,在直读的同时练习简单经文的背诵,然后逐步加大背诵量,最后上师讲解其内容。

二是自己专修。学僧要想真正掌握经典的要义,就必须做到次第分明,按部就班,不凭个人兴趣,专心精修所学经典内容,不能修习《般若学》又想兼顾《戒律学》等,在学习《般若学》时,只能学《般若学》和与《般若学》有关的其他经典。目的要使学僧集中注意力,专心修学,达到对所学经典的精通。

三是辩经。当学僧学完五部大论《因明学》之后,辩经则开始成为学僧研讨、掌握经典要义的重要方法之一,同时也是学僧升级的主要考试手段。辩论分三种形式,第一种形式是在辩经场上的公开辩论,这是最为普遍的一种形式,这种辩经有同班级间的,也有相近年级间的学僧。通常的形式是答者一至二人,提问者不限。假如是同班级间辩论,往往在辩论结束后,从中选出答辩优秀者两人到上一级中去辩论,由上一级的学僧按照来者班级所学内容进行提问,或是选两人到下一级中去辩论,下一级的主要提问者为这一级的班长和学习优秀的学僧,当然其他学僧也可以提问。在辩论时,回答的一方盘腿而坐,首先就某一题目阐明自己的观点,提问的一方站立在对面,对其提出的观点进行反驳。答者和驳者所谈观点必须符合佛教经典的理论。第二种是法会上举行的辩论经典表演和辩论经典考试。第三种藏传佛教显宗扎仓堪布主持的辩经,提问者是各年级的班长和成绩优秀者,回答由各年级或班级轮流,所辩经的内容依各班级的学习课程而定。第三种是辩经因提问者、场合等的不同而难易有别,从第一种开始难度逐级加大。辩经的目的,除去考试的辩经外,主要使学僧达到对经典的深刻理解和掌握。辩经作为考试的主要方式是所有格鲁派寺院的共同特点,这种方式对所有学僧都一视同仁,不分出身和经济条件的优劣,也不分僧人地位的高低,因此,辩经是寺院教育的最好教育方法。

雍和宫不仅在中央政权与藏蒙宗教事务中发挥了重要的纽带作用,而且曾培育过许许多多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许多僧人学有成就后返回藏蒙地区或进入藏传佛教寺院,为传承与弘扬藏传佛教的教义和藏族文化做出了贡献。他们以自己的特殊身份和不懈的努力,为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促进藏蒙民族文化交流、培养藏蒙人才、丰富北京民俗文化以及维护藏蒙地区社会稳定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第一,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和民族团结。

清朝统治者在收服内外蒙古,统一北方后,深知藏传佛教关系到对藏蒙的统治和边疆的安全。在康、乾诸帝时代,漠南蒙古多伦诺尔、热河、归绥等地新建有许多寺院,僧人剧增,一些上层喇嘛被封为呼图克图、国师等称号,为维护国家的安定起了重要作用。雍和宫的高僧大德顺应历史潮流,利用他们在京任职的机会,参与处理藏蒙地区的民族、宗教事务,使他们“尊国政、谙例律、知举止”,能够领会和贯彻清廷的意图,为维护清廷的政权服务。例如西藏四大摄政活佛之一的策墨林萨玛第巴克什阿旺楚臣,原为甘南卓尼寺的僧人,后到西藏修习经典,考取了“拉然巴格西”学位后,进京任雍和宫的堪布,被封为诺门罕,深得乾隆帝的赏识。清廷在西藏实行摄政制度期间,于1777年派他到西藏担任第二任摄政,乾隆亲自颁发敕书,通告全藏;1786年第三世章嘉国师圆寂后,他被调回京城接替章嘉国师的职务;不久廓尔喀侵藏事件发生,1790年他第二次被派往西藏出任摄政,加上他的转世又出任摄政,前后掌管西藏政教事务四十余年。西藏另一位四大摄政活佛之一的功德林达擦必坦克图丹必衮波,原为甘丹寺活佛,五世达赖喇嘛时进京任职,1786年被封驻京右翼二班济咙呼图克图,1791年被乾隆派赴西藏担任摄政至1811年圆寂;他的转世又于1875-1886年再任摄政,先后掌管西藏政教事务39年。其他还有章嘉呼图克图等许多大活佛,他们宏扬佛教,或充当使者,多次奉旨进藏处理西藏重大的政治、军事、宗教等方面的事务,为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做出了重大贡献。

第二,培养出一大批人才。

雍和宫是内地藏传佛教寺院教育的中心和教育机构。雍和宫的四大扎仓由于学经组织和制度严密,加之来自藏族地区的高僧大德任教,形成了很好的修学风气。因此,雍和宫培养出了许多人才。据史料记载:“雍和宫集中蒙古四十九旗、喀尔喀七部及汉藏地区的五百名天资聪颖的年轻僧人”。[6](P137)如此人数在藏区寺院中虽算不多,但在当时内地却可谓“独占鳌头”。通过雍和宫“四大扎仓”的系统培养,使僧侣不仅具有全面的藏传佛教知识,而且具有较全面的藏族传统文化知识,成为清廷振兴藏传佛教格鲁派的骨干力量。他们既可以返回蒙古地区宣教,也可以到西藏以外的其他藏区充当寺院教育的骨干。例如1769年清朝将大小金川一带最大的苯教寺院雍仲寺改为广法寺,下达命令由雍和宫派遣具有丰富经验以及渊博学识的僧人担任堪布,并从大小金川一带的18个土司部落中挑选出藏族青年85人进入北京雍和宫,修习藏传佛教的教义和教规。此外,常住雍和宫的高僧大德除章嘉国师外,还有哲布尊丹巴、赤钦·洛桑丹贝尼玛、土观阿旺曲吉嘉措、洛桑曲吉尼玛、阿嘉呼图克图、东廓尔呼图克图、拉库·阿旺曲吉坚赞呼图克图、达擦吉隆·洛桑贝丹坚赞、第穆·阿旺绛白德勒嘉措、卓尼·赤钦慈成达吉等[7](P137)数十位藏传佛教著名的大师、译师和学者。后来几乎藏族地区所有著名的高僧都在雍和宫建有自己的驻京办事机构“拉让”(bla-brang),例如“阿嘉活佛仓”、“东廓尔活佛仓”、“土观活佛仓”、“那木喀呼图克图仓”、“济隆呼图克图仓”、“果莽呼图克图仓”等。他们不仅在雍和宫讲经说法,而且培养了一大批藏传佛教的高僧大德,例如江赞桑布、噶喇藏、高全寿、嘉木样·图布丹、胡雪峰等大师,他们为雍和宫的教育及传播藏传佛教和藏族文化做出了贡献。此外,历史上雍和宫培养出的高僧分别被派遣到蒙古地区和藏族地区的寺院中担任住持等职务,同时许多僧人学成后返回藏族地区、蒙古地区或进入内地其他寺院讲经传教,弘扬藏蒙文化。比如,乾隆三十三年(1768)曾在雍和宫学习的罗布桑楚勒特木不但精通蒙、藏文,对蒙、藏民族的历史、文化和宗教有深入的研究,他从雍和宫返回了家乡察干乌拉庙,开始从事弘扬佛法、翻译佛教经典、著疏佛学义理、刊刻佛教作品等工作。他曾撰写了多部专著,诸如《圣人宗喀巴佛的祷告》、《青册》、《甘露》、《察哈尔格西全集》、《祝颂词》等。又如,雍和宫培养的历算学家乌力吉巴图所著的《第十四丁卯周的甲子年(1864)历书》,十分完整地绘出了中国18个省首府和蒙古22个旗的北极高度(即纬度)和距京都的东西偏度(即经度差),此书还被选定为藏传佛教寺院学习天文历算课程的教材,对研究藏族天文历算学以及中国的地理有着重要的价值。

第三,传播了藏蒙文化。

雍和宫作为北京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它在传播藏蒙文化方面的贡献非常之大。雍和宫在用藏文传播历法方面重大的贡献是在“时宪历”方面。雍和宫改庙不久,曾有一位蒙古族的高僧著有《马杨寺汉历心要》,此书就是在“时宪历”的基础上,将《汉历大全》加以简化和修改,新创出的一套比较简便运算方法,成为具有藏蒙特色的“时宪历”,为藏蒙的天文历算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此外,一些僧人终生在雍和宫修学经典、研究天文学、编写历书,如松巴·益西班觉(sum-pa-ye-shes-dpal-vbyor,1704-1788)于藏历第十三个绕迥的火兔年(1747)编著有《格登新历》,为“时宪历”开创了一个新研究领域,同时也为雍和宫在北京传播“时宪历”做出了新的贡献。

藏蒙医药学理论高深,医术精湛,人才甚多,在中国以及世界各地具有深远的影响。随着雍和宫医药扎仓的教育制度逐步健全,开设有《月王药诊》、《八支集要》、《晶珠本草》、《集要广释》、《四部医典》等医药学方面课程,一批又一批的僧人被培养为著名的医师。他们除日常为人民群众治疗疾病外,还经常深入到藏蒙农牧地区为群众送医治病,并为藏蒙人民传播医学知识以及进行医学教育等做了大量工作。

随着雍和宫教育的发展,大量的藏传佛教典籍被翻译成汉文、蒙文和满文。如雍正年间,土观呼图克图一世奉命将藏文大藏经《甘珠尔》译成蒙文;乾隆六年至十四年将藏文大藏经《丹珠尔》译成蒙文;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五年又将藏文大藏经译成满文;乾隆七年藏族译师贡布扎布在北京将藏文佛典译成汉文的有《造像量度经》和《造像量度经解》,附撰《造像量度经引》和《续补》各一卷以及《弥勒菩萨发愿五偈》和《药师七佛供养仪轨如意五经》各一卷;阿旺扎西将藏文《修药师仪轨布坛法》和《白度母赞》译成汉文;格桑达杰将藏文《极乐愿文》译成汉文;桑木旦达杰将藏文《释迦佛赞》译成汉文。[8](P123)

第四,保存了大量藏文典籍和稀世珍品。

雍和宫改庙以来,均仿照藏传佛教正规寺院建置,具有浓厚的藏传佛教的文化特色。雍和宫不仅是一座具有多种教育功能的寺院,而且也是一座博物馆和图书馆。雍和宫各佛殿供奉有各种不同造型、不同质地的佛像;雍和宫四大扎仓还陈设有各种壁画、唐卡、法物、法器、法乐、戒衣、金银器皿等。在这些藏品中有些可称为稀世珍宝,如公元1748-1750年间,由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用大量宝物重金购得白檀木后,经西藏、四川历经三年运到北京,献给乾隆帝。后由蒙古高僧察汉达尔罕喇嘛设计,由数十位藏蒙高僧工匠负责施工,精心雕刻而成的二十六米慈氏弥勒佛像;照佛楼内由金丝楠木雕凿且饰有九十九条金龙云纹的巨大佛龛;法轮殿内由名贵紫檀木雕制山体以及用金、银、铜、铁、锡五种金铸造的《五百罗汉山》。这些大型佛教艺术品不仅是雍和宫的珍品,也是中国的稀世珍宝。

此外,雍和宫四大扎仓和各佛殿还供有藏传佛教的经典及教学用具。如藏文大藏经《甘珠尔》、《丹珠尔》和《四部医典》、《白琉璃》等。现在雍和宫佛殿内陈列着乾隆年间制造的铜质浑天仪、天体仪以及藏历名著《白琉璃》等,皆为清代和民国时期诸明扎仓修学教育所用。同时还有彩色人体解剖、脉络图、铜质天体运行仪、色泽精美的吉祥时轮、香巴拉图。这些珍贵的文物,无疑也是我国多民族统一和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

雍和宫珍藏有藏族传统“五明”文化的藏文古籍文献,亦称为十个学科,即通常说的大五明、小五明两大类。大五明包括工巧明(工艺学)、医方明(医药学)、声明(声律学)、因明(逻辑学)、内明(佛学) ;小五明包括修辞学、词藻学、韵律学、戏剧学、星象学。一般又把小五明归在大五明的声明学中,统称为五明。直到现在雍和宫还收藏有大量的藏文典籍。这些典籍卷帙浩瀚,内容丰富。除佛教经典外,还有记载藏族的历史、哲学、天文历算、辞书、文法、诗歌、文学、音乐、美术、建筑以及雕刻工艺技术等方面的著作。这些典籍不仅具有极高的保存价值,也是研究藏蒙优秀文化的第一手资料。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至今对研究藏蒙传统文化,进一步发展藏蒙文化教育事业具有不可估量的科学和社会价值。

[注释及参考文献]

[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上谕档,乾隆元年八月初九日。

[2]黄春和主编,马兰,李立祥著.雍和宫[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4.

[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征集档。

[4]宗喀巴大师著.菩提道次第广论(藏文)[M].西宁:青海民族出版社,1985.

[5]《清实录》,卷1411。

[6]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8.

[7]祥萨·格桑却吉坚赞著.藏蒙佛教史[M].中央民族学院油印本.

[8]中国佛教协会编.中国佛教(第一辑)[M].北京:知识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索南才让]

[校对赵海静]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民族教育研究课题(重大项目)“藏传佛教对学校教育的影响研究”(项目号:mjzxzd140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韩觉贤(1988-),男,河北尚义人,现为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藏学。

收稿日期:2015-10-20

中图分类号:B9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88(2016)01-01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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