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新闻：范式革命与观念困境

□文│常 江

编者按



虚拟现实新闻：范式革命与观念困境

□文│常 江

编者按

计算机技术的迅猛发展在新闻行业的表现之一是机器人新闻的出现，这一方面促进了新闻质量的发展，解放了部分劳动力，另一方面，也引起了新闻内容生产者的担忧。数据新闻丰富了新闻报道的样式，也对新闻从业者提出了更高的技术要求。虚拟现实（VR）技术在给传统新闻生产模式带来变革乃至颠覆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对现代新闻业的传统观念构成了巨大的冲击。新闻领域的新技术与新工具不断涌现，前沿科技驱动下的现代新闻业将面临怎样的抉择？对新技术应保持怎样的反思？《本期话题》栏目精选了系列文章，试图探析新技术对新闻业带来的变革与社会影响。

［摘 要］对虚拟现实技术在新闻生产领域的应用现状、前景及其给新闻业带来的观念冲击予以广泛而深入考察，分析2015年著名的虚拟现实新闻生产案例，阐释虚拟现实技术对新闻业和新闻教育的发展产生的潜在影响。由于虚拟现实技术改变了新闻的“真实性”概念内核，故成为人类认识论领域“图形转向”的一个关键的阶段。

［关键词］虚拟现实 新闻可视化 新闻真实性 图形转向

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以下简称VR）技术无疑是信息科技在可预见的将来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其对新闻生产的显在或隐在的影响，也在2015年因一些成功的试验性实践而获得前沿新闻业界的热切关注。与数据新闻、机器人新闻等前沿科技驱动的新型新闻生产方式一样，VR技术在为僵化的传统新闻生产模式带来变革乃至颠覆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对现代新闻业的大量传统观念构成了巨大的冲击。VR新闻在传播的基本理念上与传统新闻有什么不同？如果VR技术开始被大规模用于新闻生产，那么这种新闻究竟还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闻？新闻业在采用VR技术进行新闻生产的同时，应当对这种技术保持什么样的警惕与反思？这些是我们观察方兴未艾的VR新闻时亟待厘清的问题。

本文主要结合对2015年VR新闻生产领域的一些试验性实践的分析，全面阐述VR新闻在当下的基本特征、发展现状和基本趋势，着重考察VR技术对于传统新闻业的基本观念与价值模式构成的冲击，并尝试对于影响当代新闻生产的可视化技术在新闻业中扮演的角色做出反思。

一、什么是VR技术

VR技术是一种建立在计算机模拟（computersimulated）和沉浸式多媒体（immersive multimedia）技术基础之上的新型科技，其主要特点在于高度仿真地模拟现实情境，并令其使用者能够对他们无法置身其内的时空（真实或虚拟的）进行身临其境的“体验”，甚至与其进行交互。理想的VR技术可以对情境进行全方位的“重现”乃至“创造”，包括对于情境下特有的感官，如视像、声音、气味、触感等做出精确的模拟。例如，我们所熟悉的“4D电影”就是一种较为初级的VR技术，观众不但可以通过3D眼镜获得与现实世界相同的三维视效，而且还能够随着影片情节的进展获得其他相应的感官体验，如在电影展示地震情节时影院的座椅也会颤动，等等。

早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关于VR技术的试验性探索即已展开，最重要的早期成果包括莫顿·海利西（Morton Heilig）从1957年开始研制并在1962年正式推出的VR设备Sensorama。该设备是一架游戏机，它能够让使用者获得在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街头骑摩托车的虚拟体验，这种体验除3D视效外，还包括迎面的风以及城市的味道等其他感官。［1］但由于造价昂贵以及计算机和多媒体技术的不成熟，至20世纪90年代，VR技术的发展始终停留于较为初级的探索阶段。进入21世纪后，VR设备的大规模设计与生产条件成熟，VR技术开始渗入现代人的日常生活，著名产品如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谷歌于2007年推出的“街景”（Street View），以及美国西海岸高科技公司Oculus VR于2012年9月推出的头戴式显示设备（head-mounted display）Oculus Rift等，Oculus VR于2014年3月被Facebook以20亿美元价格收购成为当年高科技企业领域的热点事件。［2］目前，VR技术的应用主要集中于教育培训、电子游戏、艺术创作、考古与遗迹保护、建筑与城市设计等领域。［3］

VR技术在新闻生产领域的应用，尽管一直是新闻学界和业界关注及热议的话题，但或许由于这种技术对于“虚拟”性的强调与新闻业根基深厚的“真实”传统相抵触，以及VR设备昂贵的造价及普及成本，2015年之前VR新闻在很大程度上始终停留在观念探讨的层面上，未能出现真正采用VR技术进行新闻生产的传统媒体机构。但在2015年，VR新闻同时在技术和应用领域取得重大突破，其中尤以美国广播公司（ABC）、《纽约时报》和美联社三个老牌新闻媒体正式将VR技术引入日常新闻生产机制最为引人关注。它们的成功实践，为我们观察VR新闻未来的发展方向提供了有价值的案例。

二、2015：VR新闻突破年

2015年是VR新闻取得突破性进展的一年。这样说并不是因为VR技术直到这一年才开始被新闻业利用，或VR新闻在这一年有什么关键的技术进步，而是因为代表着传统新闻业价值与实践基石的三家老牌西方新闻机构——美国三大全国性广播电视网之一ABC、《严肃日报》《纽约时报》以及全美最大通讯社美联社——开始正式将VR技术引入自己的日常生产。此举不但展现了传统媒体对于这一不无争议的新技术的开放态度，而且也将VR技术与新闻业相结合所必然带来的一系列争议推上风口浪尖。

拥有覆盖美国全境能力的ABC电视网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正式进行VR新闻生产的传统媒体机构，其在2015年9月16日播出了一期使用VR技术制作的新闻片，可以令观众通过电视台指定的合作方Jaunt VR公司提供的头戴显示设备，对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历史与现实景象进行虚拟体验。该设备共计包括16个不同的摄像头，能够将电视台拍摄团队于不同时间、地点拍摄获得的影像“缝合”为一体，给观众带来完整的体验。ABC新闻总监詹姆斯·戈兹顿（James Goldston）坦言：“我简直等不及要看到这项新技术会给我们的受众带来的新的震撼。”而ABC也计划将VR技术运用于对即将到来的教宗访美和2016总统大选的报道之中。［4］

老牌严肃报纸《纽约时报》一直是传统新闻机构中对新技术的采用最为积极者。从2015年11月起，《纽约时报》开始与谷歌公司合作生产供其读者专用的廉价头戴式设备Cardboard set并开发专门的VR手机应用，首批获得这一设备的订户达100万人。该报于11月5日推出的第一条VR报道是一条11分钟长的视频新闻，题为《无家可归者》（The Displaced），其报道的内容是逃亡至黎巴嫩的难民儿童以及南苏丹和乌克兰的无家可归者的生活，用户可以通过将Cardboard set与手机应用NYT VR联接来获得360度的沉浸式体验。尽管这条报道受到了一些较为保守的新闻从业者和观察家的批评，《纽约时报》VR项目负责人杰克·希尔弗斯坦（Jake Silverstein）也坦言“报道者始终挣扎于虚拟新闻的道德问题与道德标准问题”，［5］但《无家可归者》的成功还是令《纽约时报》再次成为传统新闻生产革新领域的佼佼者。

老牌新闻通讯社美联社也从2015年11月开始正式将VR技术引入日常新闻生产机制，其合作方是位于洛杉矶的高科技公司RYOT。双方计划在未来五个月里推出一系列VR报道，第一条报道题为《寻找家园：加莱移民营内的生活》（Seeking Home: Life Inside the Calais Migrant Camp），讲述法国北部最大的移民营内人的生活，这些人经历了危险重重的路途抵达此地，并试图穿越英吉利海峡进入英国。而在与美联社合作之前，RYOT即已展开过对于VR新闻的尝试，其在2015年曾先后对尼泊尔地震与叙利亚战争进行过颇为成功的VR呈现，并产生了一定的国际影响力。

除ABC、《纽约时报》和美联社外，2015年较为著名的VR新闻项目还包括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的诺妮·德·拉·佩尼亚（Nonny de la Peña）团队研发的“叙利亚项目”（Project Syria），以及美国爱荷华州地方报纸《德梅因纪事报》（The Des Moines Register）推出的 《变化的收获》（Harvest of Change）。前者通过借助大量图片与电视新闻中提供的关于叙利亚冲突中的相关视觉资料，借助计算机技术营造出了高度逼真的虚拟时空，从而令受众可以切身感受到叙利亚难民的真实处境；而后者则设计了对于爱荷华州一座家庭农场的虚拟参观路线。这些成功的项目连同前文提到的三大传统新闻机构的成功实践，共同构成了VR新闻在2015年美国新闻业的重大突破。另外，在新闻业口碑卓著的奈特基金会（Knight Foundation）也在2015年10月宣布将对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的托尔数字新闻中心（Tow Center for Digital Journalism）与高科技媒体内容公司Secret Location预计合作完成的VR纪录片《前线》 （Frontline）投资，该纪录片主要关注埃博拉疫情。除美国之外，英国的天空电视台和《卫报》也已开始进行试验性的VR新闻生产。尽管出于种种原因，VR技术尚不能成为新闻生产的主流技术，但其在特定领域的应用已经显示出极为光明的前景，越来越多的从业者和评论家开始公开宣称VR新闻是新闻业的未来。

三、观察与阐释

综观2015年西方主要国家（主要是美国）在VR新闻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我们不难发现VR技术在新闻生产领域的应用仍有较强的局限性，目前主要集中于深度报道、调查性报道和新闻纪录片等领域。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VR新闻生产成本昂贵所致。例如，《德梅因纪事报》的VR报道《变化的收获》造价达5万美元，《纽约时报》的《无家可归者》的制作成本更是高达每分钟10万美元，而公认性能较好的VR设备Oculus Rift的价格达350美元。高企的成本使得VR新闻生产在目前阶段只能是一种带有前沿性、试验性色彩的实践尝试。传统新闻机构对VR新闻的“试水”毋宁是一种宣称VR技术即将与传统新闻业相融合的姿态，VR新闻距离日常化、机制化、批量化的生产还有较远的距离。但也有评论家指出，并不是所有的VR新闻都需要360度摄像头与丰富的多媒体技术，而且随着设备的普及和制作工序的程式化，VR新闻的生产成本完全有可能大幅度降低，谷歌目前已经推出售价不到15美元的Cardboard设备。［6］

此外，尽管VR新闻为其受众提供的是名义上的虚拟情境，但出于新闻真实性的要求，这些情境均须来源于新闻摄影师的实地拍摄。无论VR新闻中的“现场”和真正意义上的“现场”之间具有多大程度的时空错位，对于真实的现场信息的捕捉仍然是VR新闻生产者目前普遍坚持的底线。VR新闻片《无家可归者》所用的全部视觉资料即由《纽约时报》的摄像记者亲身拍摄获得，该新闻片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震撼性的传播效果，但生产者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极为巨大，毕竟VR新闻对影像的需求并不是断片式的，而是相对完整或至少能够被整合为完整的。由于要采用360度全视角拍摄且本人不能出镜，摄影师必须在设置好摄像机之后自己躲藏起来，通常要在干草垛或垃圾箱等物体后面监控摄像机的工作，并期待其能够拍到自己需要的影像。因此，杰克·希尔弗斯坦指出：“比起传统视频新闻来，VR新闻要求拍摄者与拍摄对象之前拥有更为紧密的关系。”［7］

不过，影响VR新闻发展的最主要的因素，并不是成本的高昂和制作过程的复杂，而是来自传统新闻业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一个最为显而易见的话语困境就是：“虚拟现实”中的“现实”究竟还是不是真实的。VR新闻技术的领军人物之一诺妮·德·拉·佩尼亚即曾表示，VR新闻完全可以“创造出未曾被摄像机拍摄下来的场景”，并强调VR“新闻应当使用一切办法确保所创造的情境是准确（accurate）的”，［8］而我们都知道“准确”和“真实”（real）之间并不是等同的关系。《华盛顿邮报》前总编辑罗伯特·凯撒（Robert Kaiser）即不无忧虑地表示，VR新闻的叙事“往往建立在摄影师和摄像师的欺骗性把戏的基础上”。［9］此外，VR新闻还普遍被视为一种情感导向的新闻，即生产者对虚拟情境的创造并不只是为了呈现纯粹的新闻事实，更要通过使受众“陷入”这一情境进而产生对于新闻人物或新闻事件的同理心，这也必然会对新闻业长期以来所秉持的客观性理念构成冲击，如美国学者菲尔格斯·皮特（Fergus Pitt）所说的，“那些模拟出来的情境会在受众的头脑中乃至潜意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对于新闻业来说是一项很严肃的责任”。［10］

四、VR新闻的观念困境

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西方新闻传播学界对VR新闻所带来的观念问题，尤其是伦理问题的讨论始终紧密地伴随着VR技术的发展同步进行，这体现出主流与传统的新闻观念系统对新的生产技术的警惕态度。

毫无疑问，VR新闻并不仅仅是对原始新闻素材加以采集和呈现的方法，更是一种新的新闻叙事模式（narrative form），［11］但在VR技术尚未完全成熟的当下，这种新的叙事模式也暂时处于萌芽的阶段。在后续发展中如何在不对新闻业的“真实性”传统构成根本性颠覆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成熟叙事风格，将是VR新闻必然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不难发现，2015年取得巨大影响力的VR报道如《无家可归者》及“叙利亚项目”等，其实仍采用了较为传统的新闻纪录片的叙事方式，因此这些报道在实际上只是使用了VR技术的电视（视频）新闻；但由于VR新闻独特的制作方式，叙事者（如记者）的存在将会进一步被削弱，“现场”这一概念的内核也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新闻则会最终演变为“导演”的产物。但这一过程由于在名义上仍宣称对“真实性”的坚持，故新闻业内对于“真实”的理解，以及“真实”和“虚拟”之间的界限，也将发生较大改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VR新闻完全有可能创造另一种“真实”，而这种“真实”所能产生的强大的力量是传统电视新闻望尘莫及的。对于这一点，坚守新闻学传统的人必然会保持足够的警醒。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VR新闻给新闻真实性提出的难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使在没有VR技术的时代里，电视新闻片和纪录片如何通过摄像和剪辑等技术手段对“现实”进行精心的或下意识的“编撰”也是行业内老生常谈的话题。正因如此，诺妮·德·拉·佩尼亚才强调现在很多人对VR新闻的指责其实毫无新意。但VR新闻由于在话语上将“虚拟”置于“现实”之前，故导致了影像技术与真实性之间矛盾的公开化，即“虚拟”的“现实”的真实性究竟有没有资格得到公开的承认。所以，在一个可预见的将来，随着VR新闻生产的日趋社会化和机制化，“新闻的真实性”也将日益成为关涉未来新闻业的一个核心概念被各方面予以紧密关切和激烈讨论。

从新闻教育的角度看，VR新闻的发展和成熟也将引发电视新闻与互联网音视频新闻教育领域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其包括三个至关重要的观念转型：第一，长期在受众和新闻事件之间扮演中介角色的出镜记者与新闻主播将被一种融合了生产、制作、编辑等多种职能的“新闻导演”所取代，而VR技术和叙事技能将成为这种新型新闻人才的核心技能；第二，在电视（视频）新闻从业者的培养体系中，可视化（visibility/visualization）的重要性将逐渐超过真实性和客观性等传统新闻理念，“真实”和“客观”本身均须在可视化表达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方可得以延续自身的影响力；第三，VR新闻生产模式的成熟将进一步导致动态可视化新闻（包括但不限于电视新闻和互联网音视频新闻）在理念与实践上与文字和静态图片新闻的分裂，视觉传播将获得完全独立于语言文字体系的地位和逻辑。

VR新闻在2015年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米切尔（W. J. T. Mitchell）所声称的“图形转向”（the pictorial turn）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12］这一趋势在VR新闻而非其他视觉文化领域尤为引人注目，主要原因在于“新闻”这一事物本身在认识论意义上的独特性：当作为一种名义上和实质上均与社会现实有着最直接、最紧密关联，并从理念和实践的方方面面维护现实主义法则的新闻产品，竟也开始通过拟像乃至仿真的手段去“创造”社会现实，人类社会关于“现实”这个概念本身的理解也将不可避免被图像的逻辑所改造。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

参考文献：

［1］N. Koch， “E-collaboration and e-commerce in virtual worlds: The potential of Second Life and World of Warcraft，”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Collaboration，2008，4（3）， pp.1-13.

［2］P. Warr， “Minecraft for Oculus Rift axed， Facebook too‘creepy’，” Wired， March 26， 2014.

［3］N. Foreman and L. Korallo， “Past and future applications of 3-D （V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Journal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ies， Mechanics and Optics， 2014， 14 （6）， pp. 1-8.

［4］See L. Chang， “Truly immersive journalism takes form in ABC’s virtual reality tour of Syria，” Digital Trends， September 18， 2015， http://www.digitaltrends. com/cool-tech/virtual-reality-brings-journalism-intothe-21st-century-in-a-major-way/.

［5］See M. Ingram， “We need to keep in ‘reality’ in virtual reality，” Fortune， November 16， 2015， http:// fortune.com/2015/11/16/virtual-reality-journalism/.

［6］E. Polgreen， “Virtual reality is journalism’s next frontier: Why newsrooms need to consider telling stories in a different way，” Columbia Journalism Review，November 19， 2014.

［7］J.Silverstone， “Virtual reality: A new way to tell stories，” 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s， November 5， 2015.

［8］T.Kent， “An ethical reality check for virtual reality journalism，” Medium.com， August 31， 2015， https:// medium.com/@tjrkent/an-ethical-reality-check-forvirtual-reality-journalism-8e5230673507#.61v5j4wg5.

［9］See M. Ingram， “We need to keep in ‘reality’ in virtual reality，” Fortune， November 16， 2015， http:// fortune.com/2015/11/16/virtual-reality-journalism/.

［10］See B. Cardew， “VR brings fresh perspective to journalism，” The Guardian， November 22， 2015.

［11］J.Silverstone， “Virtual reality: A new way to tell stories，” 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s， November 5， 2015.

［12］W. J. T. Mitchell， Picture Theory: Essays on Verbal and Visual Representati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