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考实录“活着的古商道”

2016-02-06 00:43
贵州商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木里马帮茶马

刘 冻

(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全媒体中心,江苏 南京 210018)

地考实录“活着的古商道”

刘 冻

(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全媒体中心,江苏 南京 210018)

“茶马古道”起源于古代的“茶马互市”,可以说是先有“互市”,后有“古道”。传统意义上的茶马古道指的是云川地区以马帮运输茶、盐、粮食的古道,它穿越横断山脉,沿金沙江、澜沧江、怒江而上到达西藏,又从西藏延伸至不丹、锡金、尼泊尔、印度境内,直抵西亚、西非红海岸,顺江而下则可到达东南亚及南太平洋等地。这条古道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为了生存和生活供需必须跨越的自然屏障和商业通道。马帮文化既是流动的商业文化,又是传统的民俗文化,更是相对的时尚文化。如今,还仍有马帮在它的支线余脉上艰辛跋涉,使之成为中国大陆上一条“活着的古商道”。

互市;茶马古道;背夫文化;沈家马帮

北有丝绸之路,南有茶马古道。在中国的西南地区,分布着一条形成于两千多年前的商业通道——茶马古道。这里山高水急的自然条件使水上航行成为纯粹的恶梦,而山道的险峻曲折,又根本无法行驶车辆,只适合马帮的徒步运输,这就形成了茶马古道的与众不同之处:这完全是一条用人和马的脚力踩踏出来,用有血有肉的生命之躯辅就成的道路。

茶马古道跨越了云、川、藏地区,连接着四国,曾为国际经济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巨大贡献。有两条主要线路[1]:一条是从云南的普洱茶源产地(今西双版纳思茅等地)出发经大理、丽江、中甸、德钦到西藏的邦达、察隅或昌都、洛隆、林芝、拉萨,再经由江孜、亚东分别到缅甸、尼泊尔、印度。

另一条是从四川的雅安出发,经泸定、康定、巴塘、昌都到拉萨,再到尼泊尔、印度。这两条主线沿途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支线蛛米网般密布在这一地带的各个角落,将滇黔藏川“大三角”区域息息相关地联络在一起,被誉为中国西南“流动的血脉”。

根据现有的古文物及历史文献资料[2],早在汉唐时期,这条以马帮运茶为主要特征的古道就发挥作用了。抗日战争中,当沿海沦陷及滇缅公路被日寇截断后,“茶马古道”便成为了当时中国唯一的陆路国际通道。

笔者从1989年夏季开始,就分别徒步行走于这两条茶马古道的主干线上27年,实录和收藏了大量的文图与俗物,由此建立了“茶马古道民俗博物馆”,并对古商道的各类多项地缘文化事项,进行了有效的比较与研考。

一、天全,“徙都”里的背夫

天全是古老的。

从《国语》[3]中推断出,四川天全古徙国建国时间可上溯至公元16世纪夏桀伐楚之前。

天全又是神秘的。

在田野调查中印证了越北纬30度线,穿雨城沿芦山过天全抵泸定的全过程,这里的神禹漏阁和临县芦山围塔漏斗都是和北纬30度有着难解的谜。

天全更是文化的。

天全从元鼎六年(111年)以故徙都始阳置徙县至今的一千九百多年的漫漫岁月中,祭奠了丰厚的土司文化、故徙都文化、茶马古道文化、藏汉佛教文化……[4],这里最令人魂牵梦萦、令人涌动着物我两忘的、融入自然的期盼与梦幻的当数“背夫文化”。

图片来源:作者实地拍摄

从成都市中心天府广场开始向天全县出发,一路西南直至北纬30度线上的雅安市,路过名山县时,此地满目是茶,充耳也是茶,一眼望去整个大地一片碧绿,还飘来阵阵清香,赶巧碰上了今年的春茶交易集市。

顺318国道而行的,过天全县就开始迎接第一座近四千米的二郎山。山的背面是泸定县,出泸定沿大渡河缓上缓下别瓦斯镇,左拐沿折多河上行直到康定市。接下便是折多山、雅砻江、理塘、巴塘,进入西藏的芒康,直至拉萨。这条路基本上和北纬30度线平行与重叠,汽车奔上窜下的线路,有种恰似在北纬30度线上跳锅庄舞的感觉。

这样一看便知作为川藏公路起始点的天全古城的战略意义了,过去天全是公路的尽头,也是川藏茶马古道的起点。公元前111年(汉元鼎六年)司马相如以徙(即斯榆)都(今天全始阳镇)为治地置“徙县”。 天全为“古西夷徒都地”,唐末至清雍正7年(1729)的790多年间,是江南领江府人高卜锡、山西太原人杨端世袭的土司管辖之地。[4]

天全作为川藏茶马古道的始点是有原因的,关键是天全产茶,而且产好茶,有闻名遐迩的蒙顶茶、金尖金玉边茶和素茶。天全是中国种茶业和茶文化发祥地之一,有着两千多年所积累下来的种植经验和生产工艺。作为川藏茶马古道的源头,天全的藏茶自古便是稳定边疆的有力工具。[5]

天全是茶马古道川藏线上最早向西藏输入茶叶的原产地,宋代时官府曾在这里设立过“茶马司”,清代时更被指定为专为藏区生产茶叶的产地之一[2],尽管历代的县志上似乎更津津乐道的是给皇帝供奉了什么新的贡茶,但真正影响深远的历史却是写在茶马古道上,源于当年与藏区进行的“大茶”贸易。[6]

所谓“大茶”意谓粗茶,是藏族百姓所欢迎的。在茶里添加上酥油和盐巴,再经过在茶具里熬煮,酥油茶桶里搅拌,便制成了风味独特的酥油茶。饮茶在产茶的内地至今只是一种嗜好,而在不产茶的藏区,酥油茶却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品。[6]

天全地理条件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崇山峻岭道路崎岖艰险,二是进入藏区的重要通道,茶马古道就深深地藏匿在天全的千山万壑之中。从天全县城出发,顺着318国道向西行半小时,便是青石乡的红星村,这是茶马古道上的第一驿站。国道右边有一块石墙上写着:“二郎山茶马古道”。

带着踏古的心情,在阴雨中走进了这一段茶马古道。石墙左侧有条石块铺就的小路坡通向村子向里,第一间房檐上挂着红红的灯笼房屋便是“茶马古道陈列馆”,向前一拐就是茶马古道原始遗址。

现在砌上了石墙,并刻有“茶马古道”字样的印章和《古道背夫铭》中的“遥想当年,背夫前赴后继,戴月披星,古道蛇行大荒”。[7]此句说的是其见茶马古道上是人和马的脚印踏出来的,而这里二郎山的茶马古道上却是人的脚印,因为山势的险峻陡峭,骡马根本上不去,所以在二郎山茶马古道上背夫多多。

这里是红星村二组,以前是个驿站,因为在古道上每隔15里便设一个驿站。背夫们每天最多也只能走15里,不论多早到达驿站都得休息投宿,因为当天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的。那个时候走到康定要半个月,可现在只需不足四小时的车程。

走在山道上发现许多石头上有或圆或椭的小窝窝,它们大小差不多但深浅不一,这就是是背夫们在古道上遗留下的拐子窝。背夫们途中歇息时用手里的丁字拐支撑于背架之下,让拐子的末端杵于石上,历代背夫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永恒烙印,现在村子里就是用丁字拐的造型来做路灯架。

村中八十多岁的老茶公周大爷说他祖祖辈辈都是背夫的头,人称“茶牵头”。周大爷从小就在这条古道上行走,已经记不清往返多少回了。他介绍说茶马古道主要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云南的普洱茶原产地普洱县出发到达拉萨再到达印度;另一条就是从天全红星村出发经康定到达拉萨,再到尼泊尔和印度。

藏族人嗜茶如命,如不得茶非病即死,许多谚语也说明着茶对于藏族人的重要性。诸如汉家饭裹腹、藏家茶饱肚,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但藏区都是在高海拔气候酷寒,无法栽种茶叶,所有茶叶皆来自于四川、云南等地。[8]而那个年代别说飞机火车,连大路也没有,只能靠人和马来运输商品,于是茶马古道诞生了。

茶马古道在天全县约有一百公里,而最辉煌和炫目的山道地段,就在天全县的二郎山上。不管是人走还是马踏,古道是漫漫无数个日子走出来的,经风历雨铸就了今天茶马古道的历史和文明,以及古道商业的神秘传奇和无限沧桑,所有这些都铸就了一份光彩和神奇。

这里自古就产生了“背夫文化”,“背负”曾是天全人的主要商业运输活动。背运工具众多,主要有各式背篼、长背夹、短背夹、水背、粪背、草辫、竹麻辫、口袋、边茶篼等。辅助工具有垫背、云肩、拐子、各种草鞋、竹麻鞋等。[8]

背的工具有区别,背运距离有长短,一般从天全县城至康定,背运数十公斤至百余公斤,单边徒步行程三百多华里,来回路程五六百华里。就是这样的自身历史文化和地理条件,造就了天全的民风民俗、天全人的精神。

清代天全知州朱梓指出“其俗谨而醇,其民朴而质”。《天全州志》记载“节俭敦朴,不尚繁华”,“民风近古”,“风俗茂美,大有无怀葛天景象”。[4]如今茶马古道似乎沉寂了,岁月已经掩埋了当年由背夫踩出的小道。但是沿线的茶人和背夫所创造出的独特文化,在今天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许多户外探险者到了天全便放弃了所有的交通工具,改为步行沿茶马古道进入西藏地区,他们将天全的“徙都”,改为了“徒都”,意味步行的始点。

漫长的川藏茶马古道横贯青藏高原、横断山区和藏东高地。山路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和2500米左右的河谷中来回穿行,需翻越14座雪山,跨越大渡河、金沙江、怒江、澜沧江等汹涌湍急的江河。[9]海拔起伏变化大路况复杂,且气候多变,将注定是一段挑战体能锤炼意志的商旅。

这是一条充满故事、神奇而美丽的道路,能让你足足体会到背夫们的坎坷艰辛和朝圣者的坚忍虔诚。每个凡走过此地的人,都会想让这莽莽群山来见证自己的激情体验,留下人生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二、重走“德拉姆”古商道

“德拉姆”不是地名,也不是人名,而是马帮的一匹头马的名字。[10]德拉姆茶马古道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反映了一个如此纯净的马帮群落,在这样一个险恶却风景秀丽的地方,绵延不绝,生生不息。马帮们甘于清贫,享受清贫,因为他们是一个有信仰的群落,他们坚信有天堂,他们也比我们更贴近天堂。他们这种纯净无瑕的秉性,是我们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从丙中洛出发,顺着怒江逆流而上。其实丙中洛至察瓦龙已修通了一条87公里的简易公路,但由于多处山体滑坡,从秋那桶至察瓦龙的70公里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徒步进去。在怒江峡谷的腹地,滚石、滑坡、泥石流属于大概率事件。

在秋那桶踏上古道,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谷,路在崖上,时而还得穿崖过壁,加之雨雾弥漫,滚石、坍塌与雪崩等自然灾害随时都可能从天而降。一路扪壁急行,转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在两座高耸的雪峰下,有一片平缓的田园,绿树成荫,江边的沙滩边上有个小村庄,这就是松塔村。

建在危岩或山涧边的民房多为千脚屋,一端以岩石或坚硬的坡坎为地梁,空悬的另一头则用近百根手臂粗的木头底柱顶住房梁;建在地势稍平坦的地方,则用石块砌成方柱墩,托住楼板横梁。屋顶多为“人”型坡,以石片代瓦,远看宛若鱼鳞。

往前走便进入藏区了,居民由原来的傈僳族、白族、怒族、彝族、普米族、藏族、独龙族、纳西族、景颇族等民族混居变成了单一的藏族。[10]气候也不再受印度洋季风的影响,呈现一片干热河谷的景色,满目苍凉,仙人掌成了唯一的高大植物,直到察瓦龙都是这样的景象。

出察瓦龙,接下来便是原始的茶马古道了,翻过三个山口,走上两天,就到达有简易公路的碧土乡,这是此次徒步的终点站,这段路也是著名的梅里外转经的西北一段。在某些地图上还是未建制县城的碧土乡小得让人吃惊,只有两排土房,几家店面。不过到了这,已经有简易公路通往左贡,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真正意义的茶马古道行程结束了。

这条古道一走就是上千年,对于数千年来一直寂寞跋涉于崇山峻岭的马帮来说,这条世界上最高最险的商业文明文化传播古道显然没有更多的含义,那只是一条路,一条山路,仅仅是为了生存必须跨越的自然屏障。所以,这里没有诗意,只有生活,为了生存下去的生活。[11]

三、寻找最后的“沈家马帮”

马帮在心中只有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的影像记忆,而且对马帮的所作所为更显吃惊。“马帮”在都市人眼里是无法想象的,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更没想到的居然也踏上马帮的路。

图片来源:作者实地拍摄

在丽江宝山乡东元沈家村沈学道家做客时,他提到自己的先祖明朝首富沈万三当年组织浩浩荡荡的马帮队,在青藏高原、四川盆地和云贵高原交合部古道上穿梭,来回传送日常用品,并进行各地民间的文化传播与经济交流。[12]随着时代的进步,滇缅公路、滇藏公路,川藏公路修通了。原来古道上马帮历尽艰辛,一代接一代探索出来的驿道,大多已被平整宽敞的等级路面所取代,昔日的羊肠小道如今车烟滚滚。

沈老师在谈及马帮时既兴奋又沮丧,现在的广播电视一下子就把最新的文化与时尚送到了位,已不需要再用马帮的口述和驮来的书籍传递外面的信息了,经济方式也被大小车辆所彻底打开。不过,沈老师透露在丽江宁蒗县的永宁乡可能还有沈氏后裔和许多马帮后代仍靠马帮运输,执着地活跃于古道之上,为搞活一方商业经济而艰辛跋涉。

由于大雪封山,只能从丽江到宁蒗后转车去泸沽湖的大落水村,再搭马车来到永宁乡。永宁是宁蒗县的一个重镇,与四川盐源山水相连,至今保留着母系大家庭传统风俗的摩梭人即聚居于此。这里不仅是周围地区宗教文化民俗文化的中心,也是经济中心,这里有着远近闻名的集市,吸引着众多的纳西族、藏族、普米族、白族、汉族客裔,当年马帮的交易大多在这里进行。

永宁自古就是川滇交界处的重要交通要道和商品集散地,也是四川木里县俄亚乡最主要的与外界沟通的中转站。大年初二傍晚,永宁镇大街上人烟稀少,独自背着行囊在大街上乱晃,逢人就打听马帮在哪?一路问下大多说早就没有了,也有个别说还有,不过春节时间要停走。

古老的皮匠街,已没有想象的繁荣与喧闹,倒是临街的铺面尽管已露出老相,有的甚至歪歪斜斜,但从建筑结构上还是能看出当年豪华的风韵。有着几百年制革历史的皮匠街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连接着川滇藏的茶马古道,使藏区丰富的畜产品由丽江永宁转贩内地。同时,也将加工后的畜产品反销藏区,像藏靴就不是藏族做的,而是马帮从藏区运来皮革在此加工,再由马帮运回藏区卖掉,所以“藏靴不是藏靴”。[13]

站在皮匠街的一家小卖店前打听“沈家马帮”,店窗口伸出一个沧桑脑袋,这位大爷说刚刚木里马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带着孩子回马店了,肯定今晚会有马帮落住,否则马老板在外拜年喝酒不会匆匆回店的。

说着,几声清脆的马铃声从寒风中传来,一队马帮走来七匹马,为首的中年男人高大威武,背着一支枪,腰间插一把匕首。看他的的装束好像是纳西族马帮,上前一打听果然来自四川木里县的,当即尾随马帮走进永宁唯一的马店——木里马店。

木里马店在一条小巷的深处,几间低矮的木楞房除了屋顶,没有门窗,没有隔墙,和宽敞的院坝紧紧相连。进了大门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中有楼二层是个纳西老房,院左右两边都由木杆横栏着的马圈,两边关着的骡马至少有10多匹,右边的里端有三间房子,每间大约五六平方米,有两间是住房,有一间是堆货物的,院中还有小卖部,院中是伙房。

走了几十公里山路的木里俄亚马帮赶马人都十分疲劳,但他们还是为骡卸下驮子,加上草料,轻拍着马背,看它香甜地吃起来后,才躬身进屋烧火做饭。木里马店老板龙布祖姓为沈氏,后来稀里糊涂地成了纳西族了。

那位背枪的男子叫甲阿粒,今年四十九岁,是这支马帮的锅头,也就是马队长。枪、马、刀这三件是马锅头的标志,马帮里的其他人被称为“马脚子”。“马锅头”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在多年的马帮生涯中让他练成了四样绝活。首先,他有一双快手和神腿,走路做事快得像风一样,其次要有一张铁嘴,在路上遇到麻烦,做生意讲价格,靠的都是这张嘴。常年在外搞运输,他还炼成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火眼金睛和一对能分辨各种声音的“顺风耳”,马帮在外,人马的安全他都要负责。[14]

木里马店主要经营对象是木里马帮,对于马帮,马店只收马钱,一匹马在店里一天一夜收取一元,赶马人住那简易的无任何设施的小房子不收钱。虽然院内还有每晚10元钱的有床铺房间,可是大多数的马帮都只住那不收钱的小房间,并在里面做饭睡觉。旺季时木里马帮最高一天能有一百多匹马十几个马帮队同时进住木里马店。

图片来源:作者实地拍摄

名为马店可真正来这里的马帮多来自四川木里俄亚,木里其他地区来这里马帮并不多。俄亚至今不通公路,从俄亚到木里单程要六天,而到云南永宁单程只需三天,所以俄亚人大都选择走永宁。俄亚与外界的货物流通都是靠马帮,今天俄亚从事马帮业的人有数百人之多,在永宁设立马店也是市场所需。

已和马锅头谈好跟他们走几天,因为这次他们去的地方是永宁、木里、盐源交界处的几个小村寨,来回只需三天。次日一早,再次来到马店,马帮已分成两班人。一班人正在向永宁镇人推销自己从俄亚驮来的橙子、皮货、药材,驮50公斤货物到此要五六十元,如果驮人就是每人150元左右。另一班人早早上街购物,准备销往村寨,他们在几个固定的商家买回几箱白酒,几麻袋砖茶、红糖、土布、火腿和生活日常用品,驮上马背,马锅头招呼着大家准备出发了。

马锅头交待下去了,必须赶在中午前出发,才能在日落前到达下一个落脚地方,要不只能露宿深山了,关键是落脚点要有水源和草料,否则太累了马骡了。马帮上路了,走在马帮最前面的叫头骡,打扮得很漂亮,笼头上绣上花,还缀着些五毅六色的绒线,马鞍也是绣花的,马脖下挂着铜铃。[15]

头骡是经过多次跋涉考验的,表现出最有力和经验。在休息中,头骡被放开到处吃草,其它则被拴在一起,如头骡吃了,表明草没毒,其他骡才可以吃,头骡真有点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在行走的茶马古道上有很多地段是栈道,一边就是悬崖,狭窄得只能过一匹马,转弯处要赶忙敲锣,谁先敲谁先过,跟汽车鸣笛一个道理。听到锣声,对面的马帮就会提前找个地方把路让出来,否则相遇必有人马被挤得摔下悬崖造成事故。

积雪盖住了崖间的缝隙,看起来跟平地一样,一脚上去,人和马都会跌下去了,活人除了绕开继续走,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等来年再到这里,雪化了会看到人和骡的骨头悬挂在山崖间的树枝上,马脚子们尽力取上来,就近埋了,有的货还好好的,就带着又上路了。

跟在马帮最后面,看着烈光下驮着沉重货物的马帮不停地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之间,脚下古道石板上留着一串串两寸多深的马蹄印,能想像出这里曾留下过多少精彩的故事,看来马帮是世界上最昂贵的运输方式。见多识广,让马帮成为一种让当地人尊敬的职业,但并不是人人都向往干这一行的,无非都是为了吃饱肚子,生活所迫才干这行。

临晚时分,马帮队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山沟里休息,沟中布满溪流,山腰中有山洞,洞里有各家马脚子事先预备好的草料。当大伙正当搭火时,从山上又下来一支马帮,也准备在此歇脚。

山上又下大雪了,估计明天山路十分艰险,为了不给马锅头添乱,只好返回永宁木里马店。望着甲阿粒和帮布远去的马帮影,敢说这道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令人惊心动魄的道路之一,千百年来无数的马帮在这条道路上默默行走。这,就是世界上地势最高最险峻的文明文化传播古迹之一的茶马古道,直到现在才清楚地意识到这条曾经辉煌过的古道,和曾经有过一种神奇人生的马帮已经快永远地消失了。

马帮们冒死来往于茶马古道,主要是为了贸易获利。人们为了生存为了发展,总得进行相应的贸易交流,于是,为了丰厚的经济实利和对外文化的欣赏,马帮们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卓越的抗争,翻越千山万水年复一年不辞劳苦地往来供需各地,形成了独一无二的马帮运输的壮观景象。[2]

这些马帮集中主要是停留,进行商品集散的驿站,往往就成了今天的城镇。而古道上经济物资的大量交流,自然带来相应的其他文化的传播和相互影响相互交融,更由于进行茶马古道上的“马帮”这种极特殊的“载体”,使得茶马古道逐渐形成了联系沿途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纽带。[5]

茶马古道延伸在海拔五百米至五千米的广大区域内,纵占十多个纬度,横跨二十多个经度。至今仍生息着二十几个民族,其语言文化不但非常独特,又有共通的成分。这片广袤的地域众多的民族集团就分布在不同的海拔高度上,而形成独具一格的地理单元,大大地塑造了不同民族集团的独特的民族文化。其后,这些民族文化又因为茶马古道的贯通,再次相互包容相互影响,最终作为中华文明中的一个“商业亮点”而被吸收了。

也就是说,这一区域自然形成的生态格局,给了各民族及文明文化制约与丰润的机会,而茶马古道的网状贯通,又使这种商业文明文化相互渗透相互影响相互交融,使得这一地区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的熔炉和杂烩火锅。

茶马古道就在这片大地上穿过,它像血管一样使这片大地富于生命和活力。茶马古道正在呼唤着人们的了解和重视,正在逐渐吸引着人们惊奇的视线。曾在这条古道上活跃过的马帮的生活,也将以其传奇色彩,以其冒险精神,以其激动人心的事迹,永远流传于世。

[1]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M].北京:中华书局,1989.

[2](汉)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组.国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4]天全州志[Z].清咸丰8年集本.天全县县志办珍藏.

[5]明太祖实录:卷二百五十一[Z].南京:南京图书馆藏.

[6](唐)陆羽.茶经:新唐书·隐逸列传·陆羽传[M].江苏:凤凰出版社,2007.

[7]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走进雅安:古道背夫铭[EB/OL].[2013-01-17]http://news.cntv.cn/2013/01/17/VIDE1358430302849641.shtml.

[8]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9]华阳国志[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

[10](韩)尹荣洙,(韩)韩国KBS亚洲印象.茶马古道栏目组.茶马古道[M].孔渊,译.北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15.

[11]角巴东主.格萨尔王传[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12]沈氏家谱[Z].云南:丽江宝山乡东元.沈学道收藏.

[13]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云南省志:卷一.地理志[M].云南:云南人民出版,1998.

[14]宁蒗彝族自治县志编纂委员会.宁蒗彝族自治县志[M].宁蒗彝族自治县志编纂委员会,1993.

[15]云南省图书馆编撰.云南地方文献概说[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陈绍松]

Chronicles “the living ancient trade route”

Liu Dong

(All media center, Jiangsu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 Nanjing, Jiangsu 210018)

“Tea horse road” originated from the ancient “tea horse transaction”, which literally means the “transaction” emerged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ancient road”. In the traditional perspective, the tea horse road is the Yunchuan area where caravan transported tea, salt and food. It crosses through the Hengduan Mountains, the Jinsha River, Lancang River, Nu River via Tiebet, and then extends to Bhutan, Sikkim, Nepal and India. Via the West Asia, West Africa, the Red Sea, it finally reaches the Southeast Asia and the South Pacific. This trail is built for survival and lives of the local people who must go beyond the natural barrier and commercial road. The caravan culture is not only the flowing commercial culture, but also the traditional folk culture and representative fashion culture. Today, there are still the caravans in this region using the ancient trail, making it a "living ancient road” in current China.

Transaction; Tea horse road; Bei Fu culture; Shen Jia caravan

2016-01-10

刘 冻(1962-),男,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全媒体中心视觉总监,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明史学会沈万三研究会会长。研究方向:沈万三史,中国人本文化。

F7

A

1671-9549(2016)01-006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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