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①

何云龙

刍议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①

何云龙

从二十世纪上半叶开始发展到今天，西藏现当代美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这不仅表现在作品题材、风格上，还表现在工具材料、造型技巧、艺术语言上，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本文将略述以根敦群培先生的艺术活动为开始西藏现当代美术发展至今的简要历程。

西藏美术；现代美术；当代美术

西藏这片厚土拥有特殊的自然环境和人文背景，在这片厚土之上，其传统美术的创作、绘画的目的、绘画的主旨受宗教信仰的影响，在西藏虽然绘画的派别很多，其艺术创作的依据仍然严格依照传统。在众多的传统美术作品中，无论是壁画、唐卡等，都很少看到表现纯风景的或世俗人物的画，这也成为藏族美术别于其他艺术的特有的风格。

西藏现当代绘画是与西藏传统绘画相对而言的，两者之间无论是从时间上、题材上都有明显的区别。现当代绘画则是艺术家自主表达和抒发个人情感、表现当代生活的艺术创作。从西藏的当代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出，当代绘画的材料不局限于传统的布面或者墙面，从而开始使用油画布、木板等材料。绘画表现的内容上，当代绘画更关注现实生活，关注当下人们的精神感受，用绘画这种载体使画家与观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当代绘画艺术中尽管还会出现一些宗教题材的形象和符号，但这些形象和符号只是艺术家借用它们来抒发个人情感的媒介，和宗教本身没有太大的联系。

一、西藏现当代美术发展的开端

1、西藏现代美术的先驱——根敦群培

西藏现当代绘画起始于20世纪上半叶，以根敦群培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活动为标志。根敦群培先生一生中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其中包括素描、速写、色彩，这些作品所表现的内容和风格均与西藏传统绘画表现的内容和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作品体现出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以写生人物、风景为主，其绘画作品有一部分储藏在拉萨市根敦群培纪念馆。根敦群培先生是以灵感、学问作画的西藏第一位文人画家，正是他以其卓越的艺术创作，给西藏美术史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长时间停留在传统的睡梦中惊醒进入了现代，根敦群培是西藏现代美术史上敢于突破传统的大师。正如藏族史学家恰白·次旦平措所说的，根敦群培的一生就像蜜蜂一样，飞遍每个山谷和原野，从各个地方的鲜花里汲取营养酿成蜂蜜，用藏文符号记录和储存下来，成为无法估计价值的珍贵的著作和资料①杜永彬,根敦群培学术和思想的当代价值[J].中国藏学,2004年第1期,第6页.。

2、西藏当代美术的先驱——安多强巴

安多强巴早年师从根敦群培大师，他学习并继承了根敦群培对新事物不断追求与探索的精神，在师傅根敦群培的理论基础上对传统唐卡进行了大胆创新，更加注重写实风格以及运用西方绘画的技法。他的绘画打破了传统绘画单一的宗教束缚感，他所绘制的度母、佛祖等形象更具现实生活中“人”的形象，使人文主义的思想弥漫在他在作品中。

安多强巴认为：“为了发展西藏的绘画艺术，我们必须突破造像度量经的局限，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原地踏步，而没有任何发展可言。”[次旺扎西,论西藏现代美术的先驱安多强巴[J].中国藏学,2008年第2期,第99页.]安多强巴的作品《释迦牟尼初转法轮图》和《三代法王像》都能体现出他对于传统唐卡绘画的改革与创新。作品《释迦牟尼初转法轮图》吸收和借鉴西方绘画的透视、明暗的绘画技法，画面中的人物与现实中的人物更为接近，风景也与自然界中真实场景极为相似，人物刻画生动传神，风景刻画栩栩如生。这幅作品虽然表现的也是宗教题材的内容，但与传统的作品表现方式大相径庭。作品《三代法王像》的现实表现性更强，作品中的三代法王直接采用世俗人物形象，人物衣着是贴近日常生活中贵族的衣饰，法王们的宝座是普通藏式家具，背景中风景也是高原上真实的雪山场景，所以这幅作品更能体现安多强巴摒弃传统固有模式，追求作品与当下生活相一致的审美情趣。在安多强巴时期，他努力尝试把西画的写实与传统壁画、唐卡结合在一起，在以往唐卡画侧重于强调画面的装饰性基础上突显画面的逼真效果。

安多强巴的艺术之旅在那时有着承前启后的作用，一方面继承了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理念，另一方面对在他之后的许多处于观望状态的藏族艺术家指明了方向，那就是为如何从传统绘画中走出去指明了方向和路子。我们不能说与根敦群培和安多强巴同时代的其他藏族艺术家对于西藏现当代艺术的发展没有起到作用，只是在那个时期发展的过程中，他们表现出更多的是对传统绘画的继承，他们对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同样也有一定的作用。

二、20世纪内地艺术家对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影响

20世纪是西藏现当代美术高速发展时期，在这个时期不得不说的就是内地艺术家对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影响。在安多强巴时期之前，主要是藏地艺术家深入内地学习内地的绘画技法和绘画理论，但在安多强巴以后，则出现大量内地艺术家入藏工作和学习，把内地的现当代美术带到了西藏。

进入西藏工作和学习的内地画家，细分其原因各不相同，但其入藏的动机大致有两个：一是因为西藏的自然环境、异域文化以及独具特色的艺术；二是因为国家对西藏的支援政策。内地艺术家进入西藏之初，由于国家政策与政治形势的影响，在作品表现内容上，多表现党和国家对西藏的关怀、民族大团结、藏族人民的美好生活等。如作品董希文的《春到西藏》、《千年土地翻了身》，陈丹青的《泪水洒满丰收路》、《华主席和西藏各族人民在一起》、《西藏人民欢庆打倒四人帮》，韩书力的《毛主席派人来》等。下面介绍几位对西藏现当代美术有卓越影响力的内地艺术家。

1、陈丹青

到了1976年，青年艺术家陈丹青借调到西藏搞创作，这是他首次来到西藏，这次西藏行对陈丹青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从内地的文革环境下找到了一个新的题材，那就是少数民族题材，这为后来的1980年二次进藏创作《西藏组画》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毛主席去世后可以画悲剧，可以表现悲伤的场面（因为“文革”时不可以表现悲剧场面，所有的工农兵都要笑得满面灿烂），在这样的环境下，陈丹青早期创作的油画《进军西藏》、《泪水洒满丰收田》便得以诞生。1980年二次进藏创作《母与子》、《牧羊人》、《朝圣》、《进城之一》、《进城之二》、《洗头》、《康巴汉子》，后来被约定俗成地统称为《西藏组画》。这组油画不再是浅显地表现藏族人民载歌载舞的欢愉生活，而是一种有深度、有厚度的文化载体，画面打破了人们头脑中固有的油画形式，形成了新的绘画样式，这种表现民族精神与文化的绘画对那个时期产生了启示作用。《西藏组画》因此也被世人称为中国当代美术史的里程碑。陈丹青的西藏组画在中央美院一经展出，便带来了强烈的反响，随之也引发了一系列的西藏热，内地的艺术家对西藏有了重新的认识，藏民族性子里所透露出的美被陈丹青的画笔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他不仅给内地艺术家给予了非常多的激励，同时也给西藏的艺术家树立了旗帜，让他们从精神上得到了洗礼，重新审视自我。

2、韩书力

1973年，25岁的韩书力因机遇巧合被借调到西藏自治区革命展览馆工作，这一去便是四十多年。当时西藏的生活条件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韩书力先生没有被困难所击退，苦中作乐，潜心研究，从西藏传统绘画里，汲取营养。他将壁画、唐卡中繁复的内容提纯或单纯化、符号化，把自己的理解和趣味渗透进去，他的布面重彩，借用西藏样式来抒发自我意识，他把中国文人画的气韵与意境完美的与西藏传统宗教画的神秘庄重有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绘画样式与风格。

可以说韩书力个人的成就是巨大的，他在全国美展以及国际美展上都取得过相当辉煌的成绩。但他始终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不断地为培养和发觉西藏的年轻一代人才在努力着，在他的带动下，西藏的年轻一代画家开始大规模的走上新唐卡的创新和探索之路。在韩书力先生的推动下，组织和发起了百幅唐卡工程，用唐卡的形式手法来表现西藏和平解放60多年来的重要历史节点、历史人物。参加这场工程的有80%以上都是中青年画家，这也极大的说明，在他的引领下，西藏的青年画家成为创新的主力军。

韩书力、刘万年、张骏、吴德伟、黄素宁、陈丹青、李知宝、于小冬、张大千、董希文、吴作人、叶浅予、李焕民、藩世勋、裴庄欣等内地进藏画家，进藏之前，他们在汉文化中哺育长大，并在内地接受过系统的美术专业训练,来到西藏之后，他们又融入西藏文化，从中汲取养分；从内地到西藏，他们经历了由陌生、新鲜到融入、吸收的过程。内地进藏画家一方面受藏族文化艺术的影响，另一方面又引导和影响了藏族本土画家的成长和发展，两者共同为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三、西藏本土画家的崛起

二十世纪上半叶以来，西藏现代美术由萌芽状态开始蓬勃发展，内地艺术家对西藏美术带来影响的同时，西藏本土画家正在成长当中。从1956年起，国家便开始有计划地派出援藏教师，到西藏各地从事教育工作，他们为西藏最初的现代教育事业付出了自己的努力。1975年，西藏师范学院成立，开设革命文艺班，开始培养西藏本地美术人才，这期间不仅仅是西藏本地院校培养专业美术人才，内地高校也为西藏热爱美术的学子敞开大门。这样以来，西藏本地院校里内地教师把他们的新思想新观念带到了课堂，而去往内地学习的西藏学子又从内地学到了新知识，藏汉文化交流在美术方面则变得愈加强烈，与日俱增。首批从内地学成归来的藏族艺术家有丹增朗杰、强桑、乌斯玛等。1981年，中国美术家协会西藏分会成立，67岁的安多强巴当选为西藏美术家协会首届主席。在安多强巴的带领下，西藏本土艺术家开始创作新唐卡，这个时期比较突出的画家还有益西西绕、罗松西绕等。

在内地进藏画家的影响下，西藏本土画家也重新审视了西藏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的重要性。从1978年起，西藏师范学院成立音体美系，开始面向社会招生，培养美术人才。发展到成立西藏大学艺术系，开设了西藏传统唐卡课程，西藏本地学子开始系统、全面地学习西藏传统艺术。画家丹巴绕旦教授将唐卡的传统授课方式从师徒教学转型为高校授课模式，受到了国务院和教育部的一致好评。西藏师范学院和内地院校培养了一大批藏族画家如次仁多吉、格桑次仁、西热坚参、阿旺晋美、计美赤列、阿旺曲扎、次旺扎西、阿旺扎巴、格桑多吉等，为西藏现当代美术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

由于国家对西藏的重视，对保护和发展民族地区文化的重视，国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这对于西藏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为本土艺术家的成长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加上各个民族的艺术家聚集在拉萨搞创作，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艺术水准不断提高的美术创作队伍及多元化的美术创作样式。现如今的藏族学子正在从内地高校或本地院校学成归来，不断为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提供新的力量。

结语

以藏族画家为主体的各民族画家共同构成了当代西藏画家群体，各民族画家相互学习与影响，共同成长与发展，一同经营着西藏当代绘画。有着不同民族文化背景的画家，在艺术创作中表现出各自的差异，使得西藏当代绘画在风格上呈现出多元化的样式，加上从内地高校毕业回到西藏的美术专业学生，他们可能学习油画、国画、设计、壁画等不同的专业，回到西藏后从事各自艺术的专长，对于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活力。

随着西藏交通业的发展，使西藏与内地的联系更为紧密，更为方便，内地游客来藏旅游越来越频繁，内地游客的到来，不但为这里的经济发展做了贡献，而且给西藏带来了新思想，新观念。现代化传媒的发展，使西藏人民的文化视野不断拓宽，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不断提高，高品质的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这也为西藏画家的创作指明了方向，鼓舞和激励他们与时代接轨，与时俱进。西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环境下，必定能扬帆起航，取得更加稳定、更加丰硕的成果。

[1]熊永松.西藏当代美术研究[D].东南大学,2007.4.

[2]熊永松.西藏当代美术的发展历史[J].西藏大学学报,2009.9.

[3]杜永彬.根敦群培学术和思想的当代价值[J].中国藏学,2004.2.

[4]次旺扎西.论西藏现代美术的先驱安多强巴[J].中国藏学,2008.2.

[5]戚明.当代西藏画家群体研究—以西藏画派为例[D].首都师范大学,2009.5.

【作者：何云龙：西藏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研究生。】

（责编：强巴次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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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SSN1004-6860(2016)03-0021-04

①本论文为西藏自治区2015年度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西藏高校公共艺术课程教学与管理研究》（项目编号：jg2015-04）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