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評

2016-02-02 03:38趙和平
敦煌吐鲁番研究 2016年0期
关键词:妙法方印文獻

趙和平



書 評

《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藏西域文獻遺珍》(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編,赫俊紅主編,北京: 中華書局,2011年9月,1960.00圓)

趙和平

1983年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成立,推動了敦煌吐魯番學的快速發展,不到二十年,《敦煌學大辭典》《敦煌分類録校叢刊》《英藏敦煌文獻(漢文非佛經部份)》三項集體成果陸續完成,標誌著敦煌學研究進入一個新階段。特别是由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英國國家圖書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合作,由四川人民出版社精裝印刷出版的圖録本《英藏敦煌文獻》(15册),爲中外收藏方與出版機構合作出版敦煌吐魯番文獻樹立了樣板。其後,法藏、俄藏、甘藏、浙藏、北大藏、天津藝術博物館藏、上圖、上博藏卷等國内外敦煌吐魯番文獻陸續以圖録本面世,中國國家圖書館的藏卷也已悉數刊佈。這一波浪潮,甚至波及日本,久爲學術界期盼的羽田藏卷也由杏雨書屋以《敦煌秘笈》(10册)名義全部刊出。在這波大潮中,有些鮮爲人知的敦煌吐魯番收藏單位也將所藏刊出,以利於學者們研究利用。其中,《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藏西域文獻遺珍》就是其中的一種。

我所知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前身是1979年成立的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1989年更名爲國家文物局中國文物研究所,2005年改今名)藏有敦煌寫卷,是看到啓功先生《武則天所造經》一文。我詢之友人,得知元白先生看到的此件文獻藏於中國文物研究所,遂托友人打聽能否一觀,得到的答覆是這批東西尚未整理,無法借閲,此事遂擱置下來。2014年10月底,中華書局李靜同志寄來《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藏西域文獻遺珍》一書,興奮之餘,用兩三天時間翻閲一遍,隨後寫了數頁劄記,以備日後檢視。今天,在一年前劄記的基礎上,重新閲讀此書,有了更多的收穫,故將一些認識形諸文字,以求教於同道者。

《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藏西域文獻遺珍》(以下簡稱“《西域文獻遺珍》”)共收録西域文獻235件,包括漢文(223件)、回鶻文(8件)、西夏文(4件),其中,有的若干件可以拼合爲一件,整理者認爲235件拼合後爲192個文本。從形制上看,絶大多數爲手寫卷子本,也有少量宋、元、西夏時刻本。從文獻内容上看,佛教文獻爲最大宗,有208件(拼合爲167個文本),道教文獻2件,儒家經典7件,世俗文書11件,内容待考者7件。最早的爲東晉時期寫本,最晚的爲宋元時期刻本。這批235件的西域文獻,是第一次公諸於衆,既有文獻學上的意義,更有推動學術研究的重要價值。

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院長劉曙光在此書的前言《楮墨遺珍·馨香流佈》中介紹了這批西域文獻的來源:

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現藏西域文獻中的大部分,與院藏地方誌等其他古籍善本一樣,同爲20世紀五六十年代由鄭振鐸、王冶秋等文物局領導組織並派員從舊書肆收購而得,當時的購簽有的還留存在書册上。這些藏品後撥交北京文物整理委員會,即現文研院前身。這些藏品在數十年間一直處於打捆流轉狀態,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纔得以專庫專架安置,同時進行清點建賬、除塵滅菌等整理和保護工作。另一小部分寫經文獻源於2005年國家文物局的收購,並調撥入藏當時的中國文物研究所,即現文研院前身。

簡言之,這批公佈的《西域文獻遺珍》都是國家文物局收購而來,原來的持有者到底是誰?我們從此書公佈的資料上發現了4位原收藏者。

(1) 李盛鐸(字木齋):

A. “〇六三《大方等大集經》”,卷子本,共22紙,原題“《大方等大集經》卷第十六。大通二年二月比丘淨曇爲法界衆生彌勒無惑敬造供養”。左上角朱文方印“木齋真賞”,左下角朱文方印“德化李氏凡將閣珍藏”。

B. “一一六《妙法蓮華經》卷七”,卷子本,共16紙(26.2×717cm),尾題“《妙法蓮華經卷第七。維大唐顯慶二年正月十五日菩薩戒弟子,錢塘縣開國男南陽鄧衡爲亡息弘愻敬寫法華經一部,願亡者神生淨土”。尾題後鈐朱文方印“嘉館印”(2.4×2.4cm),“木齋審定”(2.1×2.1cm),卷前品題下鈐朱文方印“敦煌石室秘笈”(2.1×2.1cm)。

“〇六三《大方等大集經》”與“一一六《妙法蓮華經》卷七”原收藏者爲李盛鐸。

(2) 陳誾(字季侃):

“一一七《妙法蓮華經》卷三”,卷子本,6紙(24.4×225.7cm),原題“《妙法蓮華經》卷第三。顯慶五年三月十四日濟法寺沙門重遷奉爲師僧父母、法界倉(蒼)生,敬造法華經一部,願以斯景福,拔濟有緣,同離苦源,咸成佛道”。此件經過托裱,引首題識“鳴沙秘寶”,前有朱印“疑盦”(2×0.9cm),後有朱印“許大”(1.7×1.3cm),其後許承堯題識:“下方爲唐顯慶五年沙門重遷造《妙法蓮華經》,敦煌莫高窟所出。楮質良好,書法精密。初變隋人之沖和雅澹而爲廉悍勁折。於虞、褚外另辟蹊徑。決爲士大夫書,非經生手筆。所見有蕭大嚴居士寫經及上元官造經,差可方駕。雖非滿卷,亦可寶也。壬戌(1922年)春孟,季侃仁兄省長屬題。歙縣許承堯。”下鈐朱文方印“許承堯印”(1.5×1.5cm)。隔水題識:“珠圓玉潤,官止神行。初唐人書法,雍容華貴,真盛世文字也。虞、褚石刻,遜此真相。陳季侃。”

(3) 方懿枚(字子才):

A. “〇二一《成實論疏》”(25.8×35.8cm),托紙裱邊朱文長方印“子才心賞”(1.5×0.8cm),方形陰陽合璧印“方館之印”(1.4×1.4cm);

B. “〇五四《大般涅槃經疏》”(28.2×25.3cm),托紙裱邊白文方印“黄山方懿枚藏晉魏隋唐殘墨”(1.5×1.5cm);

C. “〇九四《夾注金剛般若波羅密經》”(28.6×29cm),托紙裱邊白文方印“子才”(1.2×1.2cm),方形陰陽合璧印“方館之印”(1.4×1.4cm);

D. “一四三《妙法蓮華經疏》”(26.2×20.8cm),托紙裱邊白文方印“黄山方懿枚藏晉魏隋唐殘墨”(1.5×1.5cm);

E. “一四六《明證教二道論》”(25.8×35.8cm),托紙裱邊朱文長方印“子才心賞”(1.5×0.8cm),方形陰陽合璧印“方館之印”(1.4×1.4cm);

F. “一四七《摩訶般若波羅密經》”(27.1×18cm),托紙裱右邊朱文長方印“子才心賞”(1.5×0.8cm),左邊方形陰陽合璧印“方館之印”(1.4×1.4cm);

G. “一六一《四分律》”(25.3×15.8cm),托紙裱邊鈐白文方印“子才”(1.2×1.2cm);

H. “一七一《維摩經義疏》”(27.5×20cm),托紙裱邊鈐白文方印“黄山方懿枚藏晉魏隋唐殘墨”(1.5×1.5cm);

I. “一七三《温室洗浴衆僧經疏》”(27.7×18.5cm),托紙裱邊鈐方形白文印“子才”(1.2×1.2cm);

J. “一七七《賢愚經》”(20.7×24.4cm),托紙裱邊鈐朱文豎長方印“曾在古歙方家”(1.2×1.2cm)。

《西域文獻遺珍》中有十件出自歙縣方懿枚(字子才)家,我們可以看到他的五方藏書印章。方懿枚的藏品在石谷風編《晉魏隋唐殘墨》(合肥: 安徽美術出版社,1992年)一書中,共有17件敦煌殘卷上鈐有白文方印“黄山方懿枚藏晉魏隋唐殘墨”。石谷風先生在他的書《前言》中説:“抗戰期間,黄賓虹先生蟄居北平,見到敦煌經卷繼續外流,深感痛惜。黄先生不惜重金,從賈人方子才處選購一些晉唐人寫經卷。還有一批晉唐文書和寫經殘片,經黄先生介紹,由我購買保存至今。黄先生所藏晉唐寫經已捐歸國庫,他老人家爲保護文物做了一件有益的事。”看來,《西域文獻遺珍》中的方懿枚即石谷風先生所説“賈人方子才”,他自稱“古歙方家”,而黄賓虹、石谷風、許承堯均爲安徽同鄉,這十件原藏於方懿枚處的寫卷,是否來自於黄賓虹先生的捐贈,還是國家文物局另外派員購入,尚待日後的考證。至於方懿枚,我們起碼知道在他收藏的敦煌吐魯番經卷上共有五種形式的印章,可以供對敦煌吐魯番“散藏”文獻的識别定性提供參考。

(4) 王右瑜贈:“〇五八《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三百五十八”,卷子本,高25.1cm,原保存者將其折成12葉(1册),今整理者將其恢復成卷子形制,全長104.5cm。現存第一紙4行,第2、3紙各28行,共存經文60行,行17字。在寫卷左下端第59、60行下有“1951年王右瑜贈”,看來原持有者爲“王右瑜”(據百度百科,王右瑜〔1881—1965〕民國初年爲高級將領,1949年成都解放後任成都市政協常委,四川省監察委員會委員),贈與時間是1951年,恰當新中國成立初期。

以上14件敦煌寫卷當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鄭振鐸、王冶秋等文化局領導派員從舊書肆購入,也可能是新中國成立之初愛國文人所捐贈,無論來源如何,依鄭、王等人的眼力,文研院所藏西域文獻的真實性是有保障的,這次出版前的整理工作,又經好友、敦煌學專家方廣錩教授的指導,其文物價值更不待言。

《西域文獻遺珍》以漢文手寫佛經爲大宗,其學術價值也體現得最爲明顯,筆者僅從四方面淺談這批文獻的學術價值,全面探討留待異日。

1. 一七五武則天制《妙法蓮華經序》

殘存約半紙,26.2×27.1cm。

啓功先生《啓功叢稿·題跋卷》(北京: 中華書局,1999年)第133—134頁《武則天所造經》一文中最早揭示了此卷的學術價值:

曾見殘本唐寫《法華經》尾題一段,存18行,首行只有“太子師”三字,上下俱殘。次行以下無損。自次行起,文曰:“疏英(引文中略)共叶一乘之道。”功按: 此武則天爲其父母所造經也……此經即是時所寫,字體精嚴,雅近歐書《皇甫誕》、《温大雅》諸碑,而血脈腴潤,故非石刻所能及。其識語,文詞巧麗,與書相稱,俱當時之首選。《法華經》每部七卷,三千部計有二萬一千卷,而近日所存,只此跋尾半段。乃知文字壽世,别有其故,初不在多也。我在2006年所刊《武則天爲已逝父母寫經發願文及相關敦煌寫卷綜合研究》(《敦煌學輯刊》2006年第3期,1—22頁)一文中引用了啓功先生的論述,深爲老一代學者深厚的學養折服。同時,幸運的是發現P.3788首部、P.4621與此件同爲《妙法蓮華經》的宫廷抄本,經過十多年的辛苦追尋,我們已經確認自咸亨二年(671)至儀鳳元年(677)武則天造三千部《妙法蓮華經》與《金剛經》共計24000卷之巨,爲其父母追福,而今天壤間尚存有五十餘件,分散在英國、法國、俄國、德國、日本及中國的北京、上海、天津、瀋陽、敦煌、高臺等多地的博物館或圖書館中,武則天這批宫廷寫經當時頒下諸州,存留至今的《妙法蓮華經》有四十餘件,《金剛經》有十餘件,現在則分散藏於世界各地,可見這次選經活動的影響既深且遠。

2. 菩薩戒弟子錢塘縣開國男南陽鄧衡造《妙法蓮華經》

《西域文獻遺珍》之一一六號《妙法蓮華經》卷七(原李盛鐸舊藏)尾題作“維大唐顯慶二年正月十五日菩薩戒弟子,錢塘縣開國男南陽鄧衡爲亡息弘愻敬寫法華經一部,願亡者神生淨土。”S.2924《妙法蓮華經》卷三尾題作:“弟子鄧衡爲亡息弘愻敬寫。”可知S.2924的抄寫時間應在顯慶二年(657)正月十五日。尾題之所以繁簡不同,是因爲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一部共七卷,即我們俗稱的七卷本,卷七在一帙之末,故信息最詳,卷三的尾題則相對簡潔。又,S.3083《妙法蓮華經》卷二題記:“菩薩戒弟子鄧衡爲亡妻索氏敬寫。”是鄧衡爲亡妻索氏也造過《妙法蓮華經》的功德。池田温《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録》(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90年,323頁)中認爲S.2924、S.3083“年次未詳,大約八世紀”,現在我們可以據此書116號《妙法蓮華經》卷七的尾題,定S.2924爲顯慶二年正月十五日寫,而S.3083也應與顯慶二年相去不遠,應爲7世紀寫本。唐高宗前期,爲亡故親人寫《妙法蓮華經》做功德,乃一時之社會風氣。

3. 濟法寺沙門重遷造《妙法蓮華經》

《西域文獻遺珍》之一一七號《妙法蓮華經》卷第三(原陳誾藏),尾題“顯慶五年三月十四日,濟法寺沙門重遷,奉爲師僧父母法界倉(蒼)生敬造法華經一部,願以斯景福,拔濟有緣,同離苦源,咸成佛道。”日本濱田德海藏《妙法蓮華經》卷第二尾題作:“顯慶五年三月十四日,濟法寺沙門重遷師,奉爲師僧父母法界倉(蒼)生,敬造法華經一部,願以斯景福,拔濟有緣,同離苦源,咸成佛道。”(池田温《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録》,203—204頁)兩件《妙法蓮華經》的題記,“蒼”都寫成“倉”,而池田先生録文中,“重遷”下多出一“師”字,因筆者未見原卷,不知是誤録或原卷如此,但不害文意。

徐松《兩京城坊考》卷四“布政坊”條載:“西門之南,法海寺……〔十字街〕北之東,濟法寺(原注: 隋開皇二年法藏所立,地本梁村之佛堂及隋武侯將軍韋和業宅。其佛殿隋光德太子之寢堂,太子薨後,捨施拆於此造。西禪院,房國公蘇威所立)。”(中華書局,1985年,105頁)濟法寺乃長安城中布政坊(緊挨皇城之西南牆)中一寺院,寺僧重遷顯慶五年(660)三月十四日做功德之《妙法蓮華經》卷二、卷三仍存留於敦煌石室之中,可見彼時長安與敦煌的交流,也可見抄寫《妙法蓮華經》做功德乃一時之社會風氣。

4. 抄寫《妙法蓮華經》《金剛經》爲已逝親人祈福在唐前期成爲一種社會風尚。

武則天在咸亨元年(670)其母楊氏去世後,以官方組織的形式抄寫《法華經》《金剛經》各三千部,總計二萬四千卷爲已逝父母做功德,其實,在此前十多年,僅以敦煌所出兩部佛經識語而言,這種行爲已蔚然成風,僅從《西域文獻遺珍》第116號鄧衡爲亡息所造《妙法蓮華經》一部的顯慶二年正月十五日,至咸亨元年十二月S.2215氾懷信爲亡妻趙亡姪阿奴寫《妙法蓮華經》,共得12件(10種),現分列如下:

(1) 《西域文獻遺珍》第116號,《妙法蓮華經》卷七,顯慶二年正月十五日鄧衡爲亡息弘愻造。

(2) S.2924《妙法蓮華經》卷三,時間人物同上,應爲同一部經。

(3) S.3083《妙法蓮華經》卷二,鄧衡爲亡妻索氏敬寫,時間與顯慶相去不遠。

(4) 《西域文獻遺珍》第117號,《妙法蓮華經》卷第三,顯慶五年三月十四日,長安濟法寺沙門重遷爲師僧父母、法界衆生造。

(5) 濱田德海舊藏《妙法蓮華經》卷第二,時間、人物同上,應爲同一部經。

以下諸條,從池田温《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録》中轉引:

(6) 〔541條〕《金剛般若經》右長從題記(唐顯慶二年〔657〕九月)

林能光(舊) 顯慶二年歲次丁巳九月五日景申朔,右長從姜師仁爲 父母造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兩卷。今得成,敬報鴻慈,普願六道四生,俱登正覺。

(7) 〔569〕《妙法蓮華經》卷三速容題記(唐乾封二年〔667〕五月)

北.1137 乾封二年五月二十四日,速容爲忌孫造法華經一部。

(8) 〔570〕《妙法蓮華經》卷三陰智柱題記(唐總章元年〔668〕十一月)

S.4496 總章元年十一月廿三日,佛弟子陰智柱爲見在父母,先亡父母,敬造法華經一部流通供養。

(9) 〔571〕《金剛般若經》令狐石住題記(唐總章二年〔669〕二月)

敦煌竇真柔 總章二年二月八日,弟子令狐石住爲父長□患疹,今發阿耨多羅三若三菩提,□爲父母寫金剛般若經二部,伏願十方大地,三千大千世界諸佛及諸大菩薩,諸天賢聖善神王、七世師長父母,含靈□□□□一切□□□□,所有書寫一字公□,願住父百病消除,無諸災□□□

(10) 〔572〕《妙法蓮華經》卷一清信女孫氏題記(唐總章三年〔670〕三月)

P.2881 總章三年三月廿四日,清信女孫氏爲亡母敬寫法華經一部。願亡者神生淨域,面覩彌陁,法界含靈,俱登佛道。

(11) 〔573〕《妙法蓮華經》卷七崔安居題記(唐咸亨元年〔670〕閏九月)

S.3655 咸亨元年閏九月,崔安居爲鐘氏亡姉敬造。

(12) 〔574〕《妙法蓮華經》卷二氾懷信題記(唐咸亨元年〔670〕十二月)

S.2215 咸亨元年十二月,弟子氾懷信敬爲亡妻趙、亡姪阿奴寫。

上面共檢出12則題記,其中《西域文獻遺珍》第116號與S.2924可視爲一事;《西域文獻遺珍》第117號與濱田德海舊藏可視爲一事。在十次造經活動中,有兩則是爲父母各造《金剛經》二部,八則是造《法華經》,有爲亡故父母、亡妻、亡息、亡姪、亡姉等造,造經人員,地位最高的是錢唐縣開國男南陽鄧衡,其餘有僧人重遷,右長從姜師仁,佛弟子陰智柱、令狐石住、氾懷信,清信女孫氏等僧俗人等。時間從顯慶二年(657)至咸亨元年(670),跨度爲十四年。在數萬件敦煌寫卷中有紀年的寫卷佔比例很小,十四年中僅在敦煌一個藏經洞裏,就有12則(10件)爲亡故親人造《金剛經》《法華經》以祈冥福,可見在咸亨時,爲亡故親人抄寫《金剛經》《法華經》祈冥福,做功德已成爲社會風氣,武則天爲其亡故父母造三千部《金剛經》《法華經》也是時代的産物。耐人尋味的是,一般官吏及僧俗人等,發願文皆在寫經經題之後,而貴爲天后的武則天“御制”發願文卻作爲“經序”置於佛經正文之前,正可對應北宋初年僧統贊寧在大相國寺對宋太祖趙匡胤所説“現在佛不拜過去佛”,有異曲同工之妙。

《西域文獻遺珍》〇五四《大般若涅槃經疏》存15行,28.2×25.3cm,原藏於黄山方懿枚處。方廣錩教授認爲,此《大般若涅槃經疏》殘片與上海圖書館所藏有“曇鸞”寫題記的《大般若涅槃經疏》原爲同一卷寫本,位置在上圖藏卷之前,但不能直接綴連。上海藏卷在2008年入選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録》,圖版見中國國家圖書館等編《國家珍貴古籍名録》第1册(北京: 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8年,166頁)。則此卷也屬國家珍貴古籍。

《西域文獻遺珍》〇七二《道行般若經》(帛氏注)存37行,24.6×65.4cm,是5世紀東晉寫本。此件與〇五四《大般若涅槃經疏》歷代大藏經均未收,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經乃佛祖所説,而注疏則是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對經的認識理解,是我們瞭解彼時人的思想、信仰等不可或缺的資料。

《西域文獻遺珍》〇七三《道要靈祇神鬼品經》,存15行, 25.4×28cm;從圖版觀察,字爲楷書,紙爲砑光黄麻紙,從字體及紙張看,頗疑此件爲宫廷寫道經。

本文僅涉及《西域文獻遺珍》佛典中的部分寫卷,就揭示出這批文獻所藴含的重要學術價值。其實,此書中的儒家經典具有版本校勘的作用。回鶻文長卷《十姓回鶻王及其疆域記録》(第228、229號)已引起國内外學者的重視。據榮新江教授提供的信息,已刊發的解讀及研究文章有: Zhang Tieshan and P. Zieme, “A Memorandum about the King of the On Uygur and his Realm”,ActaOrientaliaAcademiaeScientiarumHung, Vol.64 (2), 2011, pp.129-159,白玉冬中譯本《十姓回鶻王及其王國的一篇備忘録》,沈衛榮主編《西域歷史語言研究集刊》第5輯,北京: 科學出版社,2012年,157—176頁;付馬《西州回鶻王國建立初期的對外擴張——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藏xj222-0661.09號回鶻文書的歷史學研究》,朱玉麒主編《西域文史》第8輯,北京: 科學出版社,2013年;Zhang Tieshan and P. Zieme, “A Further Fragment of Old Uigur Annals”,ActaOrientaliaAcademiaeScientiarumHung, Vol.66 (4), 2013, pp.397-410.可見這件回鶻文獻的學術價值。一些漢文官私文書也提供了有益的資料,我們對此書的編撰者致敬,此書的學術價值有待於學界同仁共同挖掘。

最後,筆者對兩號殘片的定名提出了不同意見。第195號,編者定爲《殘片祭文》,根據我多年整理敦煌吐魯番文獻的經驗,此件可定爲書儀,即是家中親人喪逝後,長輩寫給幼輩書信的“樣本”,故此件可定名《書儀》。

第196號,編者定爲《殘片》,據筆者釋讀,此件應爲實用信劄殘片,故其名應爲《書劄》。以上第195、196號的定名,是我的看法,僅供主編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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