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婷,陈晓东
(东南大学医学院附属南京同仁医院中医科,江苏 南京 211102)
·学术探讨·
三分法哲学临床运用探析
李 婷,陈晓东
(东南大学医学院附属南京同仁医院中医科,江苏 南京 211102)
根据多年中医临床经验,提出三分法哲学理论,即疾病的治疗取决于医药治疗、患者保养、不确定因素3个方面,这3个方面各起到三分之一的作用。此理论基于中医学整体观念,融合了我国传统文化精髓“禅”,符合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是现代医学模式的一种具体实现,运用于临床可以增进医、患、社会3方面的和谐、健康发展,具有较大的实用价值,适合临床医生作为常规宣教内容。
三分法;哲学;禅;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
中医学从来就不是把人仅仅当作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体,而是看作形神合一的统一体。形为体,神为用,形、神和谐方为健康。若形、神失和,则病;形、神分离,则死。故临证时始终强调身心同治,尤其把治神放在首要位置,并且早就提出了一整套心理治疗方案,其远见卓识远远超越于形成尚不足百年的现代心身医学。“形神合一论”是中医学整体观的重要体现[1],是关于心理与生理、精神与躯体关系的完整、精辟的学说。重视心理现象与生理疾病的相关性是中医临床治疗学的根本特点。人的心理状态又与社会因素息息相关,故治病不能不考虑社会因素。如此,从生物、心理和社会3个方面来观察、分析、思考、处理疾病和健康问题,是现代医学模式的核心理念[2]。基于此认识,笔者在多年临床实践中不断探索医患心理、医患关系、社会影响与医疗效应之关系,自创三分法哲学理论。现不揣鄙陋,公诸同仁,以求引玉。
三分法哲学理论可以概括陈述为:疾病的治疗取决于医药治疗、患者保养、不确定因素3个方面,即医生与药物最多发挥三分之一的作用,患者养生保健、自我调理可以发挥三分之一的作用,衰老、先天体质、药物副作用、环境因素、意外事件等不确定因素可以产生三分之一的影响。这种哲学理念并不是站在医生或患者的立场去看问题,而是提升了高度,统览全局,考虑到了所有的影响因素,其目标就是全局的和谐。对于临床医生而言,此理论是实现医、患、社会3个方面和谐共处的指导战略,是医生应该在临床工作中向患者例行宣导的理念;在当今医患关系紧张、冲突频发的社会形势下,其亦是一种有效预防、调节、维和的理论工具。
三分法哲学理论的特点是既现实又超越。该理论根植于医疗技术、医患关系、医疗效应、社会状况,又提升了观察高度,高屋建瓴,是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禅”的具体运用。“禅”的通俗解释就是“即相离相,既现实又超越”,其精确内涵自非本文所宜赘。该理论也符合近几十年提倡的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即所谓现代医学模式,虽然并不是与之一一对应;但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解析现代医学模式的外延,即从医患对话、平等沟通的角度,而非如现代医学模式是从医生、医疗机构、医疗体系的立场去看问题,虽然两者的外延是相同的。
三分法哲学理论为何超越呢?因为如果单从医生的角度看,很容易陷于技术论,把医疗技术、药物作用与患者的心理层面分隔开来,把医疗实践看成一种机械地将医疗技术、药物施加于生物个体以期产生某种生理效应的行为,从而忽视了患者的社会属性,埋下医患误解、纠纷的隐患;而且患者的心理状态、心理反应对医疗过程和医疗效应有巨大影响,如果忽视、草率对待,可以使医疗技术完全失效甚至产生灾祸。如果单从患者的角度看,往往在潜意识里夸大了医疗技术、药物的作用。因为患者并非资深的医学专业人员,不可能对医疗技术有精深见解,故常一厢情愿地对医疗、药物寄予错误的厚望,期望通过付出货币来解除病痛,这是一种常见的就医心态;但是当这种过高的、商业化的错误预期遭遇挫折时,就会暴发怨恨和冲突。而三分法哲学理论超越了医生的技术论角度,超越了患者的商业视角,立足于更高的层面看问题,着眼于医疗体系、社会环境的互动整体,是统摄全局的战略。
3.1 客观地估量了心理因素、患者能动作用、社会因素对医疗的影响
古语云:“人定胜天。”人的内心安定了才可以战胜困难,在心烦意乱、恐惧惊慌的状态下是很难有所作为的。越是困难的疾病越需要患者具有坚强的意志、积极主动地配合治疗、能动地进行养生保健[3]。坚强的意志必须是基于对疾病过程正确、客观地认识,盲目地乐观或者盲目地悲观都是有害的;因此,医生应该正确引导患者,令其步入客观看待疾病的方向。这个客观态度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放下”,即放下包袱、放下妄想、放下执著。如果难以做到快速放下,那么就要尽量放松,放松是放下的先导,因为人心里放不下包袱、妄想、执著的时候,是不可能清醒地看待问题的,自然就不会产生客观、公正的态度。“放下”是“禅”的另一种诠释。
在身患重疾的时候,由于面临生病危险,此时最需要放下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如果无法解决这种恐惧,那么必然惊惶失措、应对失度,所谓病急乱投医,胡治一通,不当重者反重,不当死者反死。要彻底解决对死亡的恐惧,就需要建立正确的生死观。要做到如禅宗那样完全超脱于生死之外,自然非朝夕之功,也非大多数患者之兴趣所在;但最低限度可以引导其体悟“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你不需要恐惧它”。这个理念也是英国大哲学家罗素晚年于生死之心得,虽不至于完全解除恐惧,但至少也有助于平静地面对恐惧。有时即使患者病情并不严重,并无生命危险,如仅是幽门螺杆菌阳性,也会惊慌恐惧,难以平静,道理同前。
除了要求患者内心安定,良好的治疗还需要患者对医生的信心。遗憾的是,稳定的信心需要多年的相互了解和培养,还必须以医生优良的技术水平为依托,这是对医生技术能力、道德品质、处世水准综合衡量、长期检验的结果,并非单一因素、短期交往或单纯宣传所能建立。短期交往、宣传可以产生试探性的信心,虽然不稳定,但也是有益的心理基础。稳定的信心才能支持稳定的治疗,不稳定的信心只能导致不稳定的治疗进程。显然,这关乎医疗技术能否有效地发挥。
患者自身的能动作用可以概括为3点:素食、运动、放下。这3个方面是养生保健、健康长寿的核心要素,已被古今中外大量、长期的生活、医疗、科研实践所证实。医生应向患者做例行宣教,对增强患者体质和疗效大有裨益。
影响医疗进程的社会因素有经济、舆论、人情等。绝大多数患者会考虑经济开销与预期疗效是否值得投入和尝试,因此,为保证持续、稳定、有效地治疗,医生也必须做相同的考量。我国在此方面传统上有成熟的解决策略,即儒家的中庸之道。医生应做单独学习和研究,因为儒家是致力于入世之学的,历经千年考验,其道已臻极致。对中医学而言,近百年的社会舆论充斥了误解和误导,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社会根源,正本清源非可立就。
3.2 客观地估量了疾病与医疗的复杂性、不确定性
人的生理、病理是极其复杂的,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状况,是变化无常的。无常是佛教中最基本的观念,所谓“诸行无常”,即指一切事物、行迹皆变化无常、殊难意料,以此印证于医疗、心理、社会,丝毫不爽。医生如果不考虑无常,是对生命、自然、社会的一种无知,必然导致风险;患者如果不考虑无常,就会怨天尤人、心理失衡。
以采用中药汤剂治疗一个长期失眠患者为例,从生物角度看,患者往往虚实夹杂,不可能短期取得明显进展;在心理上又情绪不稳,甚至心绪不宁,疑神疑鬼,缺乏主见,常被道听途说左右;而社会环境中又充斥各种杂乱信息、商业宣传、风言风语。治疗进展同时受生物、心理、社会3方面的影响,且心理和社会方面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很强,足以随时终止治疗。这种疾病本身就具有时轻时重、易受心理状态干扰的特点,服用中药治疗期间病情也会加重,进展不明显,如熬夜、加班、劳累、遇恼怒事、月经期、天气变化、季节交替、饮食不节、西药副作用等都可使病情加重、反复。此时患者就可能对治疗产生怀疑,甚至抱怨服药后病情反而加重,继而怀疑被误治。在如此复杂、充满变数的形势下,要坚持1~2个月口服中药治疗自然不容易;而没有足够的治疗时间,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显现。患者不但没得到有效治疗,还产生了对医生、疗法、病情的误解,导致消极的社会影响。类似此例的情况在临床上时有发生,这对于医生和患者都是相当不愉快的体验;而医生要预防、纠正这种可能的不愉快,就要自始至终地向患者宣教三分法,这也是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有效实践[4]。
3.3 明确了医药作用的客观局限性
显然,医药并非万能,相对于心理和社会因素的力量而言,医药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尽早使患者了解这一点,就可以使患者对医药的预期降低到合理、安全的限度,同时有利于激发患者的能动性。患者的能动性是医生始终要去引导、激励的,在三分法哲学理论里将其与医药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符合自然规律,是很有远见的。
以中、老年患者的高血压病为例,大多数患者并不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病因,而医生在接诊时就会告知患者高血压的成因主要是荤食和焦虑,如果再缺乏运动锻炼,无疑是雪上加霜。荤食和焦虑的治疗方法就是素食和放下,这是属于患者自我保养的内容,也是医生无法控制的;因为医生只能针对病因做三分法哲学的宣导,无法针对病因进行治疗。若患者明白了病因是由自己控制的,就无法再抱怨疗效,同时也会考虑素食、运动、放下3方面的行动。因此,三分法哲学理论通过降低医药的预期疗效,提高了患者的能动性,最终增强了疗效。
深入分析可以发现:三分法哲学理论不仅从生物角度增强了医药的疗效,还提升了患者的心理素质,有助于培养患者顽强的意志、行动的能力、战胜困难的自信;患者心理素质的提升又必然推动社会风气向健康、和谐、积极的方向进步。因此,三分法哲学理论的效果体现在生物、心理、社会3方面,可以增强个体的疗效,提升全局性的医疗效应。
三分法哲学理论高度概括了当今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下的中医学临床特点,基于传统中医学的整体观念,融合了释、儒文化之精髓,提出了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具体实现。该理论经过长期的中医临床实践,证实其对于医、患、社会3方面的和谐健康十分有利。临床医生可根据自身特点参照实行,也希望医界同仁共同实践、研究、改善之。
[1]容景瑜,黄光辉,张慧,等.《黄帝内经》“和谐”思想探析[J].中华中医药学刊,2007,25(12):2620-2621.
[2]梁渊,田怀谷,卢祖洵.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理论构成[J].中国社会医学杂志,2006,23(1):13-15.
[3]吕爱平.论情志因素与心身疾病的多重关系[J].中华中医药学刊,2008,26(7):1389-1390.
[4]金凤丽.中医病因学与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殊途同归[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0(4):190-193.
(编辑 颜 冬)
1001-6910(2016)11-0014-03
R22
A
10.3969/j.issn.1001-6910.2016.11.05
2016-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