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语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初探

努润古丽·马木提（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830001）



维吾尔语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初探

努润古丽·马木提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830001）

摘要：本文在阿图什的松他克、阿扎克、阿湖、上阿图什、格达良、哈拉峻、吐古买提乡等方言点进行语言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对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进行归纳分析。与此同时，在语音、构词和语用等方面对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与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其他维吾尔方言亲属称谓进行比较，总结出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的特点，并指出亲属称谓词的使用方面出现的方言内部差异。

关键词：维吾尔语；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词；差异

阿图什市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西南部，是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首富所在地。阿图什市主要有维吾尔、汉、柯尔克孜族，其中维吾尔族人口最多，维吾尔人主要分布在上阿图什、阿扎克乡、松他克乡、阿湖乡、格达良乡、从事农业生产；在哈拉峻乡、吐古买提乡、经济养场有少量分布，从事农业和畜牧业生产。除了农业和畜牧业，阿图什人多多少少都从事园艺、手工业、商业、饮食服务等行业。阿图什方言是阿图什市和下辖的七个乡的维吾尔人在日常生活交际的语言，各乡村之间多多少少也有方言差别，但是整个地区通用的语言据有独立的音系系统、词汇系统和语法结构。由于地理环境、生活方式和语言接触，在阿图什方言里形成了与其它维吾尔语方言有所不同的方言词汇。

阿图什方言表达亲属关系的词像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其他维吾尔方言一样并不算很丰富，与汉语相比，不严格区分辈分、母系和父系亲属关系。虽然阿图什与属维吾尔语中心方言的喀什次方言区很近，但是它有非常浓厚的地方特色，尤其是亲属称谓系统与喀什方言和其他方言地区有一定的差异。阿图什方言里的亲属称谓词在语音、词汇和语用等方面都表现出其独特性。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主要讨论阿图什方言最常用的与其他维吾尔语方言不一致的亲属称谓形式。

阿图什方言里亲属称谓系统跟维吾尔文学语言一样不分父系亲属和母系亲属，但有些亲属称谓在语音和词汇方面跟维吾尔文学语言不一样。维吾尔文学语言称爷爷为bowa（

书面语ata（父亲）只有出现在atana（父母

阿图什方言里没有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北方言里普遍使用的称谓hädä（姐姐）。在下阿图什一般称姐姐为a:ča，但是在上阿图什称姐姐为pa:pa（

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大部分维吾尔方言里背称父母之兄弟为taγa、背称爸妈之姐妹为hamma，面称时一般不用这些专用称谓，但是在阿图什方言面称可以用这些词，也可以后面加／-j／②[②表示亲昵，最早以taγaj的形式出现在察哈台文献里，在阿图什仍然表达亲属之间的亲昵关系。]（表示亲昵）来温和。阿图什方言里除了上述的taγa和hamma以外，面称时其他所有的亲属称谓后面都可以加／-j／来表示亲近。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其他方言亲属称谓里出现的／-j／同样表示喜爱，但是只存在固定的几个词里面，如，bowaj（老大爷），momaj（老太太），appaj（大姐／女士），而且没有亲戚关系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乌兹别克语和哈萨克语亲属称谓也是跟维吾尔文学语言一样无亲属关系的人在亲属称谓后面加／-j／来表示爱或尊敬。如，乌兹别克语和哈萨克语里的babaj（老大爷）。哈萨克语和柯尔克孜语在亲属关系的人用／-taj／来表示长辈和爱称。如，哈萨克语里apataj（好奶奶），atataj（好爷爷），柯尔克孜语里taj ake（舅父）。恰恰相反，在阿图什方言里可以在所有的亲属称谓后面都可以附加／-j／来表示亲戚之间的亲昵，阿图什方言的这个特点跟柯尔克孜、塔塔尔和图瓦语等语相同。柯尔克孜语，塔塔尔语和图瓦语亲戚之间面称时也是亲属称谓后面都可以附加／-j／来表示爱称。如：柯尔克孜语里apakej是姐姐、母亲的爱称；塔塔尔语里ätɨj（

1.阿图什方言和维吾尔文学语言血亲称谓对比

表一：阿图什方言和维吾尔文学语言血亲称谓的情况可以用下表表示：

oγal　oγul　儿子qïz　qïz　女儿ana/pa:pa/a:ča⑩　ögäj ana/ana/apa/ača　续母hamma/ hɑmmača⑪　kičik apa/hamma/名字+apa　爸妈之姐妹taγa　taγa/名字+dada　爸妈之兄弟bižtuqqanïŋ balləri/nevre　bir nävrä　孙子bižjɨrɨmtuqqannïŋballəri/nevre　ävrä　曾孙子

在上阿图什表示爱称的词缀／-j／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没有像文学语言一样仅限于亲属称谓里面。在上阿图什近音／j／出现在词尾时常常被脱落，如，buγda（

阿图什方言背称孙子为bižtuqqanïŋ baləl əri（

阿图什方言里分直系和旁系亲属不是很明确，除了上述的亲属称谓以外的其他旁系亲属没有专用称谓，因此面称时按年龄和性别特征／名字＋直系亲属称谓词／的方式称呼而表达旁系亲属跟直系亲属一样亲近的心里，背称时为了显著相互之间的亲属关系运用直系亲属称谓再进一步描述亲属关系。如，阿图什方言里称侄女或外甥女为a:čamnïŋ qïzi（姐姐：属格／女：从属第三人称），称堂兄弟或表兄弟为taγamnïŋ oγl i（父母之兄弟：属格／男：从属第三人称），称祖父为dadamnïŋ dadisi（爸爸：属格／爸爸：从属第三人称）。

2.阿图什方言与维吾尔语文学语言姻亲称谓对比

表二：阿图什方言和维吾尔文学语言姻亲称谓的情况可以用下表表示：

kilin/kilin bala　kelin　儿媳妇quda/qudəsüjek　quda　亲家išquda　ajal quda　女亲家e:kek quda　är quda　男亲家ekijeŋge⑭　äpjäŋgä　妯娌baja　baja　连襟to:čej⑮　qïz dost/ogul dost　男朋友/女朋友

在阿图什方言里血亲称谓面称和背称基本一致，而姻亲称谓往往有面称和背称之别。在阿图什大多数姻亲称谓背称时血亲亲属称谓词之前加qejni（姻亲）来表示姻亲关系，或／är、ajal＋直系亲属称谓词／的方式称呼，面称时一般直接使用血亲称谓而表达姻亲亲属跟直系亲属一样亲近的心里。当血亲家庭称谓转用非家庭亲属称呼时，阿图什方言像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其他方言一样在亲属称谓dada（爸爸）、ana（母亲）、a pa（妈妈）、aka（哥哥）、a:a（姐姐）、uka（弟弟）、ini（弟弟）、sïï l（妹妹）之前加人名或形容词o（大）、kiik（小）来称呼，不会太明确地区别亲疏、辈分和老幼差别,往往使非家庭亲属显得像家庭亲属一样亲近。

维吾尔文学语言里称女婿为küj oγul，而阿图什方言里通过音位变化而变成kioγal或k išoγl。维吾尔文学语言称妯娌为äp jägä，而阿图什方言称妯娌为äki jägä。维吾尔文学语言里面的äpi jägä是从古代的äkä jägä演变而来的，现在只有阿图什方言保存下来古代形式。除此之外，在阿图什方言里表示男女朋友关系的词to:ej（< tuo-che拖车，男女朋友）很有地方特色。

3.与维吾尔语各方言血亲称谓对比

与维吾尔语的其他方言相比，阿图什方言的血亲称谓也表现出一些明显的特点，这可以用下表表示：

表三：与维吾尔语各方言血亲称谓对比

由此可见，在阿图什和喀什使用亲属称谓在涵义、用法、色彩和搭配方面没有太多的差别。阿图什、喀什、和田和吐鲁番部分地区父母与哥哥、姐姐不区分，称父亲为aka（哥哥）、称母亲为a:ča（姐姐）或apa（姐姐）。在阿图什地区，只有在上阿图什乡称母亲为a:ča，称姐姐为pa:pa，而其他方言里没有pa:pa这个词。阿图什其他地区一般称母亲为apa，而邻近的喀什方言区一般称母亲为ana。维吾尔文学语言里称母亲为apa（妈妈）或ana（母亲），在和田、哈密、阿克苏、库车等方言apa表示姐姐。在上阿图什称母亲为ača（姐姐），而下阿图什称母亲为ap a（妈妈），称祖母为ana或anika（母亲），称祖父为dada或dadika（父亲）有意降低称谓对象的辈分。

4.古文献与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

阿图什方言中的亲属称谓在古代文献中能发现一些演变轨迹，下表对阿图什方言和文献中的亲属称谓进行比较。

表四：古文献与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对比

由于文献资料的缺乏，我们无法各个时期的亲属称谓一个一个的考证，但是通过现有的资料可以对部分亲属称谓进行词源分析，并指出语义变化。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系统的最大的变化是好多专用称谓消失，而取代更简单更笼统的称谓，如，父母之兄弟姐妹，女的被称为hammaj、男的被称为taγaj。古突厥语表示祖先的亲属称谓a pa、a:ča和aka等亲属称谓词多次改变语义，不同时期表示祖先、祖母、母亲、姐姐、哥哥等。历代亲属称谓相比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词不分父系和母系所以变得更简单，数量也少了很多。虽然，阿图什亲属称谓就像维吾尔文学语言和其他维吾尔方言一样在语音和语义方面经历了重大的变化，但是还继承了维吾尔文学语言或其他方言没有保存下来的特点。不难发现，背称妯娌所用的称谓ekijeŋge没有像其他维吾尔方言一样发生变化，而保持了古代的语音特点，表示亲昵的／-j／依然可以附加所有的亲属称谓词，古代突厥语表示爱称的另一个附加成分／-Qa／在阿图什方言里也同样存在。

总之，阿图什方言亲属称谓系统总体上与维吾尔文学语言保持了一致，但是由于历史、经济发展水平、宗教氛围、妇女地位等综合因素，阿图什方言保持了独特的语言文化特点。

参考文献：

[1]阿孜古丽·阿布里米提.试论维吾尔语和田方言亲属称谓的特点[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 1(6).

[2]艾尼瓦尔·艾合买提江.谈维吾尔语喀什话的亲属称谓特点[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5(2).

[3]马赫穆德.《突厥语大词典》（汉译本）[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

[4]Yakup, Abdurishid，The Turfan Dialect o f Uyghur[C].Wiesbaden，2005.

注释：

③dadika一般背称用，面称用čoŋdada，čoŋna、ana、dada或／名字＋ana／、／名字＋dada／等形式，喀什次方言里也有类似的称呼方式。

④使用情况跟dadika一样。

⑤在阿图什亲属称谓词后面都可以附加/-j/来表示昵爱，一般面称时使用。如：apaj（母亲）、anaj（母亲）、taγaj（叔叔/伯伯／舅舅）、hammaj（姑妈／姨妈）。

⑥在阿图什称奶奶或姥姥为ana的情况多。

⑦只有在上阿图什乡称母亲为a:ča，语音方面跟阿图什其他地区称姐姐时使用的称谓完全相同，但语义不同。

⑧在上阿图什也表示祖辈。

⑨只有在上阿图什乡称姐姐为pa:pa，来自于apa。

⑩在上阿图什称母亲为a:ča，称姐姐为pa:pa。

⑪只有背称时使用。

⑬出现在松塔克乡买谢提村。

⑭eki来自古代突厥语称谓äkä，维吾尔文学语言里此称呼在已变成äpi。

⑮来自于汉语“拖车”（tuo-che），在阿图什表示男女朋友，原跟姻亲称谓没有关系的词拖车在阿图什增加了新的意义。

作者简介：努润古丽·马木提（1985—），女，维吾尔族，中央民族大学维吾尔语言文学系2011级博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2—07

文章编号：1673-4564（2015）02—0001—06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H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