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质朴 内敛中庸：鲁作家具的艺术价值

黄金鑫

朱晓冬

尹西竹

陈改静

东北林业大学，哈尔滨 150040

一、引言

中国家具从夏、商、周时期讲究“坐礼”的“低矮家具”的阶段起，逐步向宋代时期 “高坐家具”的转变定型。又经过不断地发展与改进，到达明清时期的精湛制作工艺和精美艺术形式时期。由于各地域的自然地理环境、生活居住条件不同，造就了中国古典家具独特的地域性文化传统。古典家具代表除了代表性的京作、苏作、广作家具之外，还有独具特色地域文化的晋作、徽作、鲁作、川作等家具。

二、物得中庸 器得无为：鲁作家具的文化传承

古代山东辽阔的地域环境、丰富的文化内蕴，孕育了具有地域特色的齐鲁文化。造就了以孔子为核心推崇中庸之道的儒家思想，也造就了以老子为代表的讲究无为、崇尚自然的道家思想。孔子曾说过，“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中庸之道，其核心也就是“礼乐”文化。

鲁作家具的包容性，主要是受中庸、无为和礼法有度的和谐思想影响，形成了“浑厚因其全面，精拙之间取其中”的文化特色，兼备了京作和苏作之风，尽显中庸、无为之道，因而从中可以感受到孔孟之乡强烈的儒家文化气息[1]。

之所以称为鲁作家具，是由于其作为明式家具的分支，受传统的重农抑商儒家文化的影响很深。鲁作家具也因此发展陷于迟缓、停滞，到清末民国时才逐渐有所起色。鲁作立足于本土传统制作工艺，融合京作的大气、苏作的清秀、晋作的古拙于一身，贯通北方雄浑开阔的气势与南方的婀娜旎旖的魅力，并结合齐鲁地域文化的特色及时代特征，开拓创新，融各家之所长，形成了“形制上高古淳朴，工艺上严谨扎实”的美学特色[2]。

三、取材制宜 用材浑厚：鲁作家具的用材考究

家具制作中之用材考究，是明清家具特殊的一种家具文化现象。鲁作家具注重选用质地优美的木材来制作，以显现出木材的天然纹理和色泽的含蓄美感。

明清时期，京作家具多用紫檀、黄花梨、红酸枝等几种名贵硬木为主，用料名贵、宫廷味浓、豪华气派；苏作家具多用铁力、鸡翅、瘿木等优质硬木，用料俊秀、形态大方；广作家具多用紫檀、酸枝等木料，用料充裕、讲究一致[3]。而鲁作家具在选料上，并不侧重于使用高档木材，所用多是山东本地生长的硬质中等木材，如榆木、槐木、柏木、揪木等（见图1）。因为其取材制宜，所以用料粗壮。

图1 榆木、槐木、柏木、揪木纹理①

1.榆木

鲁作家具最常见的榆木家具，是采用山东本地随处可见的黄榆木制作的，颜色呈黄色。榆木有和榉木类似的宝塔纹理，但材质方面不如榉木细腻，其木性刨面光滑，纹理通达清晰，具有坚韧耐腐、耐虫蛀、不变形、强硬适中的特点。由于榆木的材质特性，榆木可以用来制作任何家具，即可做桌柜等大件的家具，又可做椅凳等小件的家具。

2.槐木

在鲁作家具中，槐木和榆木材质外观相近。相比之下，槐木密度比榆木大，因此更加细腻、沉重。槐木表面带有凹凸明显不太规则的纹理，民间称其为“有筋”。与榆木类似，槐木也几乎可以用来制作各种大件、小件家具。槐木的优点，在于其木性耐磨、耐腐、不生虫，几乎不变形，这是很多木材所不具备的。槐木的缺点，是不易精雕[4]。

3.柏木

制作传统家具的柏木，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多制作于苏作的南柏家具，一种是本地产的多用于鲁作的北柏家具，也称为黄柏。鲁作的北柏家具形式多样、不拘一格，常用于制作榻、桌、凳、案、柜等家具。北柏的优点，是其木性变形率低、耐腐、耐磨、硬度高、材质细腻。北柏的缺点，是节疤比较多。

4.揪木

楸木作为世人喜爱的较优质家具用材，是鲁作家具的首选木材。揪木皮遇水呈黑色，其材质具有软硬适中、细腻匀称、轻重中等、干缩率小、耐磨强、不翘曲、不开裂、不变形，无异味的性能。同时，楸木还具有清晰，通直、富有韧性的纹理。楸木在加工时，采用胶接、涂饰、着色等方面，都可以与其他木材相媲美，其通常都适合用做传统花格门、窗等[5]。

鲁作家具在取材方面，善于利用木材的坚硬材质、清晰纹理、柔和色泽，以及依据木材不同的部位来制作相应的家具。一般来说，鲁作家具体积硕大、尺寸适宜、结构处理粗细随性，对家具在造型结构、艺术效果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四、制器无为 雕饰质朴：鲁作家具的装饰造型

鲁作家具遵循“质有余者不受饰也，至质至美”的装饰语言，并将其继承和发扬[6]。

1.装饰质朴

鲁作家具装饰语言简约质朴，雕刻刀法线条流畅精巧，装饰技法很少用镶嵌。少数鲁作家具装饰所用镶嵌，有一种是嵌金银丝手法，最为特殊，这是区别于“它作”家具之处。

京作家具多用镶嵌与纹饰，镶嵌多用铜、珐琅、玉石、象牙、珠宝、玻璃等材质；纹饰则多从古代玉器、铜器上汲取素材纹样，如常见的夔龙（凤）、勾卷云、拐子、饕餮、兽面、螭虬、蟠蝉等[7]。

苏作家具装饰具有较浓的文人气息，大都采用小块堆嵌的雕刻手法，多用玉石、彩石、象牙、木雕等作为镶嵌材料。题材方面主要是采用名人画稿、梅松竹、山石风景、花鸟及神话故事等，局部饰样多为缠枝莲或缠枝牡丹为主的花纹。

广作家具的独特之处，是重视深雕、满雕手法，多以山水、树石花卉、鸟兽、神话故事及现实生活情节等作为题材。在此基础上，广式家具又融入了西式的西番莲饰样图案，镶嵌多用象牙、珐琅、玻璃等，形成广作家具独特的装饰风格[8]。

而鲁作家具多在线脚、腿足、端头、牙头、牙板、券口、圈口等家具小面积的位置，采用浮雕、透雕、圆雕等手法。其雕刻题材，多用龙纹、凤纹等动物纹样和卷草、莲纹、灵芝纹等植物纹样，以及云纹、山水、人物、宗教图案等其他纹样（见图2）。这些雕刻题材，多是体现儒家中庸、礼乐和道家无为的思想[9]。鲁作家具装饰以简约、素雅为主，所以不滥用雕饰，且雕刻技法精湛浑厚，形象生动逼真，颇具神韵。

图2 鲁作家具的雕刻纹样②

在表面涂饰上，鲁作家具较“它作”有所不同。京作注重蜡饰；苏作大都对家具油饰漆里，上2～3遍漆，再打磨。广作家具最明显的是不油漆内里，在需用的地方进行数十次的蘸漆打磨，使木质完全裸露[10]。而鲁作家具以髤漆工艺为主，十分注重木材的天然纹理特性，采用清漆涂饰，用漆较厚，一般要5～10遍涂漆次数，使家具木质的天然纹理更加透彻，呈现出家具纯朴简约的风采，使其达到柔光润泽的装饰效果。

2.造型精炼

大多数明清家具在造型特征方面区别不是很明显，家具造型以框架结构为主，注重“线”的运用、卯榫结构的科学性，少用铁钉加固。总的来讲，京作造型威严，体态大气、雍容华贵；苏作格调大方、简练造型、线条流畅、圆浑柔润、给人以美感；广作用材大气，造型独特、厚重夸张[11]。

由于鲁作在地域上紧邻苏作、晋作，所以受其影响较大，造型上既有苏作的轻巧俊秀，也有晋作的稳重粗犷。鲁作家具的造型风格比之苏式的纤秀、京作的奢华、晋作的古拙更显敦厚质朴，粗狂中带有大气，再加上受儒家和道家思想的影响，富有“方正古朴”、“师法自然”的美学特性，充分体现了儒家君子皆向之的“以醇古风雅”生活的意识情怀和追求，尽显彬彬君子之风。

五、木工大同 含蓄内敛：鲁作家具的制作技艺

由于鲁班作为明清家具制作技艺的鼻祖，其诞生地又在古时的山东，因此家具的制作流程，鲁作在工序上和“它作”无任何差别，从选材开始到家具制成结束，可以用“天下木工之大同”来概括[12]。

尽管如此，鲁作与“它作”在制作技艺上也各有不同。苏作因用料俊秀，多采用包镶手法采用杂木为骨架，外贴名贵硬木材料，部件上采用拼接手法制作。京作不采用包镶和拼接手法。广作多用人体工程学为基础，再施以西式纹样的技艺。而鲁作在制作技艺方面，往往在家具背面底部等地进行草率处理，让人感觉内敛含蓄，中正平和。但在制作上传承了中国建筑上的“木构架梁柱结构”构造方法，以科学的榫卯结构结合部件，用腿作支撑、横木作联结，采用攒边方法将平板嵌入框槽，坚实稳固，适宜冷热干湿的各种气候[13]。其以比例匀称、高低宽窄、适用美观为出发点，通体轮廓讲究方圆结合、以线为主、挺进流畅、一气贯通、曲折多变，家具尺度权衡都非常适宜。

鲁作家具的制作，有着精湛的技术和严格的工艺流程，从原木制材到最后的装配涂饰，环环相扣，每个环节、每个工序，都承载着中国传统的文化内涵和技艺思想。

六、秩序载道 形制多样：鲁作家具的陈设式样

明清家具的形制多样，室内家具陈设配置大都是对称配置安排。但京作家具陈设布置表现出非常浓郁的满族特色，家具陈设多用“聚气”手法设计，来维持生活环境的完整协调。鲁作家具与“它作”家具，大都以对称手法陈设布置。家具按其空间功能的特点，大致可分为：正堂类家具、书房类家具、卧房类家具。

堂屋家具配置以对称为主，因其起到会客，祭祀，祭拜等综合功能，所以家具摆放要起到渲染严肃、庄重、规矩的气氛，中心布局常是靠墙设供案（平头案、翘头案等），案前置八仙桌或方桌；两旁置椅（圈椅、太师椅、扶手椅等）；案上对称摆放瓷器、文玩等；墙上挂字画、挂屏、牌匾等；房间两侧成对放置扶手椅和小方桌，用于会客用，堂屋房间过大时可以用博古架、书柜架、落地屏风、插屏、围屏等分割室内空间（见图3）。

图3 堂屋家具陈设布置③

书房在古时通常是读书、写作、书画之用，书房的位置通常位于偏房朝阳好、偏僻安静的位置，但其家具摆放较堂屋灵活，视觉中心一般多为桌案（几案，方桌、条桌）并配以圈椅或扶手椅；靠墙放置书格柜或书架格两旁墙上挂字画等；桌案旁边放置不成对的花几或椅子（躺椅、交椅、连椅等）；有的还在书房靠墙或门置放书橱、博古柜、琴桌、半圆桌等家具（见图4）[14]。

图4 书房家具陈设布置④

卧房功能主要在于日常起居，私密性较强。卧房家具的摆放，大都呈现出典雅宁静、温馨和谐的气氛。视觉中心多放置床榻（木榻、架子床、六柱床等），旁侧放置灯架，由于地域差异放置榻的话，多配套的有脚踏、炕桌，炕箱等；卧房北侧靠墙通常放置体积较大的柜藏类家具如大柜、竖柜等；正中放置圆桌，配以凳或墩等；为了方便起居所用，卧房南侧通常放置镜台、盆架、面架等（见图5）。

图5 卧房家具陈设布置⑤

七、结语

鲁作家具作为延续传统山东民俗文化的载体，以儒家的中庸和道家的无为思想为精神内涵，体现出其有普遍性和传承性的艺术价值。鲁作家具注重木材材质，用“线”的曲折多变，整体结构的精巧来体现家具的品性；用家具造型来体现儒家的中庸文化、道家无为的自然意境；其体现的制作技艺风格融南北所长，造型质朴中庸；其纯朴、儒雅形象展现出的家具魅力，反映出鲁作家具蕴含的独特神韵和艺术价值。

注释

① 图1来源：http：//weili.ooopic.com/weili_12316545.html.

② 图2来源：http：//www.midita.com/ok/show.asp?id=842.

③ 图3来源：http：//www.zggdyx.com/xwzx/xwxq1200.html.

④ 图4来源：http：//www.328f.cn/news/news.aspx?id=28244

⑤ 图5来源：http：//www.328f.cn/news/news.aspx?id=28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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