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研究――以｢すごい｣为例

张建伟

（大连外国语大学 日本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一、引言

与颜色、形状、数量、空间、时间等概念相同，程度也是人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认知能力之一。语言的使用主体通常使用程度副词来表达认知的程度。“程度副词是一种非常重要、使用频率相当高的副词。大凡要说明性质、状态、数量等的程度时，就要用上程度副词”（赵宏，2008:22）。现代日语中典型的程度副词有

｢すこし、ちょっと、なかなか、かなり、相当、とても、非常に｣等，除此之外，在日常语言生活中还有许多与程度相关的表达。｢程度副詞のなかでもとくに、程度が大きいことを表すものは、使い古されるとインパクトがなくなり、より斬新な表現が求められるため、表現の移り変わりが激しく、若年層を中心として現在もさまざまな表現が生まれ、また消滅している/

程度副词中，尤其是表示程度高的词，旧词效果减弱，迫切需要新词，因此程度副词的变化频繁，尤其是年轻人使用的各种程度表达不断新旧更迭｣（水谷修等，2005:88）。这里提及的“程度表达”指的就是｢すごい｣｢超｣｢激｣｢めちゃ｣等日本人尤其是年轻人口语中常用的具有程度副词用法的词（本文暂称其为“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本文以｢すごい｣为研究对象，通过检索日本名古屋大学会话语料库和日文博客中的实例①，并应用统计学函数检验等方法②，分析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

二、以往研究成果

据笔者调查发现，虽然日语程度副词相关研究成果数量很多，但是针对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的研究并不多见，主要包括小矢野哲夫（1994）、森山卓郎（2001）、罗米良（2009、2011）等研究。小矢野哲夫（1994）是关于日本大学生常用的程度表达的调查报告，该报告网罗了表示程度的词、句，并以会话的形式列出实例，进而提出年轻人为了在交流中给对方留下强烈印象，从而创造出越来越多的程度表达。森山卓郎（2001）提出，接头词｢超｣在发音上具有一定独立性，这是其程度副词化的条件，但｢超｣后面的被修饰部分不能省略（例如｢むかつくか？｣｢うん，超｣），而且也不能前后倒置（例如｢むかつくよ，超｣），因此｢超｣并未完全脱离其作为接头词的语法属性。罗米良（2009、2011）主要从动态语言的视角出发，围绕角色语言与话语角色之间的内在联系，考察了日本年轻人常用的副词。其结论是使用符合规范语法的副词，还是使用年轻人赋予了特定意义的副词，取决于说话人要扮演的“话语角色”。例如,在“成年人语法”中被视为接头词的｢超｣｢鬼｣，在“年轻人语法”中是程度副词。而原本是形容词的｢すごい｣在“年轻人语法”中也是程度副词。

综上所述，虽然上述研究成果指出了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的使用背景、实例及使用主体的话语角色等问题，但是并没有深入地谈及其句法功能，即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究竟可以修饰哪些词，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词有哪些？笔者认为，这些对日语学习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日语学习者为了表达“准确、自然”，必须掌握该门语言的“准确、自然”的搭配。

三、｢すごい｣的句法功能

笔者首先使用网络公开版的｢茶漉｣检索工具，分别检索了日本名古屋大学会话语料库中作为程度副词使用的｢すごい｣修饰形容词、动词、副词的例句，调查结果如下图表1。

图表1 「すごい」的例句调查结果

根据图表1的内容可以看出，作为程度副词使用的｢すごい｣主要是修饰形容词（345例，占53%），其次是动词（218例，占34%）和副词（81例，占13%），因此可以说修饰形容词是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的主要用法，而｢すごい｣修饰动词的例句数量占了整体的34%，这点令笔者觉得很意外。那么，与｢すごい｣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形容词、动词、副词分别有哪些呢？下面在例句调查的基础上，使用统计学的T值、MI值、最优G值等函数，计算节点词｢すごい｣和搭配词之间的共现频数和共现强度，从而分析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

（一）修饰形容词

俞晓明（1999:72）指出“修饰形容词、形容动词是程度副词的基本用法”。仁田义雄（2002:171）指出“修饰形容词，限定其属性或状态的程度性，是程度副词的主要用法”。根据图表1的内容可知，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的主要用法也是修饰形容词，限定其程度。那么，与｢すごい｣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形容词有哪些呢？表2是与｢すごい｣共现的形容词的统计结果（T值>2.0）③，该结果按照G值进行了的降序排列。另外，笔者也按照T值、MI值、共现频数等指标分别进行了排序，括号内数字表示相应的序号。

表2 与｢すごい｣共现的形容词

石川慎一郎（2006）提出，T值、G值、共现频数三个函数指标反映的是节点词与搭配词共现的频率，其中G值是最优的指标，与此相对，MI值反映的是共现的强度，即共现的倾向性。因此，根据表2中G值的排序数据可知，与｢すごい｣共现频数最高的形容词是｢おもしろい｣，然后是｢おいしい｣｢安い｣｢かわいい｣，这些形容词都是表示褒义评价的形容词。接下来才是｢難しい｣｢遠い｣｢おかしい｣｢忙しい｣等表示贬义的形容词。

根据表2中MI值的排序可知，与｢すごい｣共现强度最大的是｢遠い｣，然后是｢忙しい｣｢難しい｣｢おかしい｣等表示贬义的形容词，接下来才是表示褒义的形容词｢おもしろい｣｢おいしい｣，然后是｢高い｣｢でっかい｣｢安い｣｢厳しい｣等，由此可知与｢すごい｣共现强度大的是表示贬义的形容词。

（二）修饰副词

俞晓明（1999:74-75）中指出“部分程度副词可以修饰其他副词，如状态副词、时间副词以及部分程度副词”。仁田义雄（2002:155）中提出“程度副词不仅可以修饰谓语，也可以修饰其他副词性修饰成分”，这里的“副词性修饰成分”指的就是样态副词（｢熱心に｣）、数量副词（｢たくさん｣）、时间副词（｢しばらく｣）、频率副词（｢ひんぱんに｣）等。

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也可以修饰上述副词，限定其程度。例如（1）-（3）中｢すごい｣修饰的是样态副词｢よちよち｣｢とぼとぼ｣｢はっきり｣，例（4）-（6）中｢すごい｣修饰的是数量副词｢たくさん｣｢いっぱい｣｢たっぷり｣，例（7）中修饰的是时间副词｢すぐ｣，例（8）中修饰的是频率副词｢しょっちゅう｣。

（1） 何かあいつすごいよちよち歩いてる。/那个家伙摇摇晃晃地走着。

（2） ちょっと今から行く用事あるからーとか言ってさー、（うんうん）さっさと、すごいとぼとぼ行ってまってー、（何だ、何だそれは）何だ何だと思って、夜、飲み会でさ、どうしたのーとか言ったら、（うんうん）静岡の彼女おったんやって、（うんうん）で、その子と別れてまって。/他说我现在得走了，有点儿事。（嗯嗯）然后他马上无精打采地走了。（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回事儿呢？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嗯嗯）他说有个静冈县的女朋友，（嗯嗯）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

（3） すごいはっきり見えるところにいて、…/在能够看得非常清楚的地方。

（4） で、それでー入れると、（うん）すごいたくさん入る***だから。/然后，放进去，（嗯）结果装了非常多，所以。

（5） きゅうすみたいの、すごいいっぱい飾ってあってさー、（あっ、そうだよねー）うん。/类似小茶壶那样的，摆了满满的啊，（啊，是啊）嗯。

（6） すごいたっぷり取ってあったって。/听说已经拿了足够的了。

（7） すごいすぐなくなったんだけど 。/马上就没有了。

（8） 役員とかがものすごい大変らしくって、すごいしょっちゅう回ってくるらしくって。/好像董事非常不容易，总是四处奔波。

｢すごい｣可以修饰上述各类副词，那么，与｢すごい｣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副词是哪一类呢？根据下面的表3可知，是表示数量的副词｢たくさん｣和｢いっぱい｣，而且T值>2.0的只有这两个数量副词。

表3 与｢すごい｣共现的副词

（三）修饰动词

关于程度副词修饰动词的问题，仁田义雄（2002:172-180）有过详细的叙述，提出与程度副词共现的动词可以分为四类：①具有程度性的状态动词（｢違う｣｢異なる｣｢似ている｣｢すぐれた｣｢効果がある｣等）；②非界限变化动词（｢冷える｣｢疲れる｣｢太る｣｢増える｣等）；③心理动词（｢苦しむ｣｢驚く｣｢怒る｣｢困る｣等）；④表示态度的动词（｢かわいがる｣｢重んじる｣｢尊敬する｣｢頑張る｣等）。程度副词与这四类动词共现，修饰、限定其程度。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也可以修饰上述四类动词，例如：

（9） すごい似合ってる。/非常合适。（状态动词｢似合う｣）

（10） すごい増えたじゃん。/增加了很多啊。（非界限变化动词｢増える｣）

（11） だから今ね、全然ね、お客来なくてね、彼女ね、すごい困ってるわよ。/因此现在根本没什么客人来，她呢，非常苦恼啊。（心理动词｢困る｣）

（12） みんなさ、そこですごい頑張って勉強してるのねー。/大家在那里非常努力用功学习啊。（表示态度的动词｢頑張る｣）

那么，与｢すごい｣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动词有哪些呢？请看表4与｢すごい｣共现的动词（T值>2.0）。

表4 与｢すごい｣共现的动词

根据表4中G值和MI值的排序可知，与｢すごい｣共现频数最高、共现强度最大的动词是心理动词｢怒る｣，然后是心理动词｢喜ぶ｣｢困る｣｢分かる｣、非界限变化动词｢変わる｣｢疲れる｣，这些动词都属于“状态性动词”，程度副词与“状态性动词”共现，修饰、限定其程度。

除了上述这些具有程度性的动词之外，与｢すごい｣共现的动词中还包括｢言う｣｢やる｣这样的“动作性动词”，还有｢食べる｣（4例）、｢飲む｣（1例）、｢使う｣（3例）等动词。如何看｢すごい｣与这些“动作性动词”的共现（搭配）呢？

工藤浩（1983:193-194）中指出：（数）量的概念与程度的概念相近，程度副词当中有些词（如

｢すこし、ちょっと、多少、少々/かなり、大分、随分/もっと」等）有数量副词的用法，可出现在句式｢ごはんを＿＿食べた｣中。仁田义雄（2002:164）指出：“｢かなり｣｢相当｣｢すこし｣等程度副词不仅可以修饰、限定程度，而且可以修饰、限定被修饰词的数量，因此这些词介于‘纯程度副词’与‘数量副词’之间，是‘量程度副词’。并且，‘程度’与‘数量’的用法是连续性的，‘纯程度副词’（｢非常に｣｢とても｣等）、‘量程度副词’、‘数量副词’（｢たくさん｣｢いっぱい｣等）分别具有各自的句法功能，相互呈梯次分布”。并且，仁田义雄（2002:163）提出：“辨别‘纯程度副词’和‘量程度副词’的句式｢オ酒ヲ[X]飲ンダ｣和｢[X]歩イタ｣，可以在这两个句式的[X]中使用的就是‘量程度副词’”。因此，可以认定｢すごい｣是量程度副词，可以修饰、限定数量。例如：

（13） 強くないのに、お酒をすごい飲んだ。カシオレ2杯·クーニャン·カルーアミルク·ゆずロック·梅ロック3杯…。/虽然不擅长喝酒，但是喝了很多。喝了两杯鸡尾酒、一杯姑娘酒、一杯咖啡奶酒、一杯柚子酒加冰、三杯梅酒加冰……。

（14） またもや休みを取ってしまった。2連休…。幻聴が怖くて。食べた。お菓子をすごい食べた。お腹パンパン。そして寝た。/又请假了。两连休……。害怕幻听。吃东西了。吃了很多点心。吃得肚子圆鼓鼓的。然后睡觉了。

（15） 今日は私にとってはすごい歩いた一日でした。約8km位歩いたのですが，足も痛かったし、ものすごく疲れましたが，やっぱり自分の足で歩いて紅葉を見れて良かったです♪/今天对我来说是走了很多路的一天。大概走了8公里，脚都走疼了，非常疲惫。但是徒步能看到红叶，非常不错。

（14）中的｢お腹パンパン｣和（15）中的｢約8km位｣表明了｢すごい｣修饰、限定的是数量，而（13）中｢すごい｣不仅表示喝了很多酒，还包括喝了许多种类的酒这层含义吧。

另外，笔者在日文雅虎网站上分别检索了｢すごい食べた｣｢すごい飲んだ｣｢すごい歩いた｣，其结果如下，

表5

仅仅从检索的例句数量来看，这种共现（搭配）还是比较多，比较稳定的。

综上所述，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既可以修饰形容词、副词（样态副词、数量副词、时间副词、频率副词）、动词（状态动词、非界限变化动词、心理动词、表示态度的动词），限定其程度，也可以修饰“动作性动词”，限定该动作的数量。因此，｢すごい｣具有“量程度副词”的句法特征。

四、结语

本研究通过对会话语料库和日文博客等进行实例调查、统计和分析，比较科学地揭示了日本年轻人口语中程度副词｢すごい｣的使用情况和句法功能。其句法功能可以概括为：

1.修饰、限定程度。修饰、限定形容词、副词、动词等具有程度性的词，是｢すごい｣的主要句法功能。

①修饰、限定形容词是｢すごい｣的主要用法，但与其共现频数高的形容词是｢おもしろい｣｢おいしい｣｢安い｣｢かわいい｣等表示褒义评价的，而与｢すごい｣共现强度大的形容词是｢遠い｣｢忙しい｣｢難しい｣｢おかしい｣等表示贬义的形容词。

②｢すごい｣可以修饰情态副词、数量副词、时间副词、频率副词等各类副词，但与其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是数量副词｢たくさん｣和｢いっぱい｣。

③｢すごい｣可以修饰心理动词、非界限变化动词等“状态性动词”，与其共现频数高、共现强度大的是心理动词｢怒る｣｢喜ぶ｣｢困る｣等。

2.修饰、限定数量。｢すごい｣可以修饰｢食べる｣｢飲む｣｢歩く｣｢やる｣等“动作性动词”，修饰、限定该动作的数量。

综上所述，｢すごい｣不仅可以修饰、限定程度，也可以修饰、限定数量，因此，可以将其认定为“量程度副词”。

本研究结果可以服务于国内外的日语教育，为教材的编撰、考试设计等提供可靠的材料和依据。另外，本文以实证法为主，尤其是在分析“限定程度”这一句法功能时，应用了T值、MI值、G值等函数检验方法进行了统计，这种方法比较科学地揭示了与程度副词（节点词）共现频数较高的显著搭配词的特征，直观地揭示了程度副词的句法功能。可以说，本研究为日语程度副词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方法。

注释：

① 本文主要使用实证法来考察，从形态、语义、功能等侧面对收集的实例进行分析。为了揭示更加真实的语言使用情况，本文决定使用名古屋大学会话语料库和比较接近口语体的博文作为检索例句的语料库，具体方法是使用｢茶漉｣（http://tell.cla.purdue.edu/chakoshi/public.html）这个检索工具和日文雅虎（http://www.yahoo.co.jp/）来检索实例。

② 这里所说的“统计学函数检验方法”指的是语料库语言学常用的统计方法，通过计算语料库中节点词和搭配词的共现频数、T值、MI值、G值等分析搭配关系，具体方法及其原理请参照石川慎一郎（2006）。

③ 表2的数据是笔者在2014年使用「茶漉」上提供的检索工具检索后自动生成的。笔者只是按照T值、MI值、G值、共现频数等函数指标分别进行了排序，序号用括号内的数字表示，并且最终结果按照G值进行了降序排列。后面的表3、表4与此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