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跨越大漠的欢声笑语
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一个人只要努力,对社会有点贡献,是不大容易被人忘掉的
我在新疆挂职有多半时间,与汤一溉兄同一办公室。办公室在走廊末端一间不大的屋子,就我们俩。两张桌子相接,两人倚窗相对而坐。
我到新疆是1992年11月初,一溉兄此时尚在浙江挂职。我们两人的职务,都是体改委主任助理。办公室就我一人,有点凄凉。
刚上班,到饭点时一年轻人在门外,笑容可掬地邀我一起去食堂。小伙叫钟文余,高高大大,非常帅气。此后只要有可能,小钟会都来约我一起去食堂。食堂在自治区政府一个大杂院里,约10分钟路程,下雪天会难走一些。因为有小钟,这路似乎很快就走完了。
几年前小钟曾出现在我意识流中,那是我想念他了。然而,写这文章时,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大名,或许是老年痴呆症先兆。于是,请度娘帮忙,未等跳出小钟名字,我已想起。
这时百度上也出现了钟文余三字。这是他2000年前,与他的同事一起发表学术文章,被人引用的痕迹,有好几屏的容量。一个人只要努力,对社会有点贡献,是不大容易被人忘掉的。
春节后一天上午。办公室主任陪着一魁梧中年汉子,来到我办公室。我这人有时会来一点预感,觉得这应该就是汤一溉兄了。我与一溉兄头次见面,就有了强烈印象。像多数大西北男人一样,一溉兄说话带点磁性,偶尔会来一点胸腔共鸣。不像我们江浙人,声音直接从喉结处出来,多半比较干涩。
我当时带了一本亨廷顿1968年出的《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有一次偶尔说起这书,他马上说,这是一本好书。我们俩居然不约而同说出了书中的一个句子,“半打上校就能改变一个政权”。亨廷顿是用这句话来形容非洲政局不稳,却被我们作为笑谈,如同联络暗号一般。两人都觉得特好玩,哈哈大笑。
新疆这片土地,是华夏文明与中东文明及欧洲文明碰撞的交汇点。4000多年前,已有欧罗巴人深入至罗布泊。最早于1934年夏天被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发现的小河墓地,后来被评为2004年中国十大考古发现。欧罗巴人就躺在那块墓地,其中一位被称为“小河公主”。
汉朝军队曾深入锡尔河流域,这个流域现有包括乌兹别克的三个斯坦国。唐初在吐鲁番设安西都护府,后西迁至南疆库车。据说唐高宗时辖境直抵波斯,这或是夸大之辞,但也可见其影响之远。安西都护府管辖的安西四镇之一碎叶城,在现吉尔吉斯斯坦境内,文革时郭沫若非要说这是李白出生地。
全疆16个地州市,我去了15个,仅塔城没去,新疆境内行程总计约1.8万余公里。我把我在全疆看到的、听到的揉合在一起,不由自主对民族问题作了一些思考。我那时年少气盛,毫不畏难,一溉兄自然而然又成了我全天候的老师。
时任自治区党委书记宋汉良,两次听取我的意见。在宋书记那间不大的办公室,我记得坐在那里似乎有一点空间上的局促。
第一次先是我向他汇报一些想法,大概用了近一小时。接着宋书记向我谈了他的一些看法,其间又相互交流,差不多两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宋书记说,他1954年进疆,1983年以后进入自治区政府和党委工作,一直在思考如何治理新疆的问题。左宗棠有左宗棠的做法,盛世才有盛世才的做法,而我们共产党人如何治理这块土地,是一个很大的战略课题。
宋书记说,王震同志治疆,为我们打下了很好基础。在改革开放大环境下,新疆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战略地位,治理复杂性和难度加大。宋书记多次说到列祖列宗这个概念,让我感受到了一位封疆重臣深重的国家民族责任感。
当我知道宋书记一直没有回过家乡绍兴县后说,书记还是得回家乡看看啊。宋书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宋书记要我向平阳书记转告,感谢他们在新疆的投资。我这人不擅见官,但事后居然真的完成了宋书记嘱托。
2010年底,我受邀去南疆新和县。呼朋唤友,想象着大醉一场,终因乌市天气不好而不得成行。以此算来,离开乌市近四分之一世纪了,而那跨越大漠的欢声笑语却仍不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