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贷联动能否孕育“金融革命”

孙易

全国鼓励创新创业的环境使创业群体有了深刻变化，企业高管、技术拥有者、高学历者创业占比不断提高，创业企业质量日益提升，也使投贷联动的风险大大降低。

在经济下行和互联网金融的冲击下，传统银行业整体经营环境发生深刻变化，同时在稳增长的巨大压力下，高层要求传统金融行业服务于实体经济的语调也日趋频繁和急切。

于是，银监会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重点部署投贷联动，支持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培育经济发展中的新产业、新动能、新力量，不但要贷款还要投资。同时，修改《商业银行法》也即将提上日程，提升银行支持创新性、高成长型小微企业的积极性。

大势下的必然选择

商业银行的投贷联动在近期已成热点话题。银监会高层最近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政策吹风会上表示，下一步计划推动商业银行投贷联动机制。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以及多个场合也一再表示，要鼓励创新投贷联动、股权众筹等融资方式支持创新创业。

所谓投贷联动，即原来银行主要收入来源是为企业提供贷款，收取利息，但不参与企业分红；今后，银行还可以直接投资一些新业态、新模式的产业，以及转型升级中的传统产业。

银监会要求，银行业要加快业务模式、机制、流程和产品的创新，提供更多适应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新型业态的发展需求、更多与“互联网+”时代特征相契合的金融产品和服务。

所有这些都与当前经济大形势紧密相关。银监会数据显示，截至6月末，全国不良贷款余额为1.8万亿，同比增长35.7%，已达去年全年增量的1.25倍；不良贷款率1.82%，较年初上升0.22个百分点。随着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一部分企业经营状况恶化，偿债能力差，加剧了银行业不良贷款风险。

有相关分析认为，不良贷款背后的中国式产能过剩已不仅仅是周期性因素所致，结构制度性因素更是问题症结。政府干预投资和经济发展的能力过强，银行信贷一般向所谓重点产业倾斜，商业银行为贯彻政府的宏观调控，过去这些年出现了大量非理性的盲目扩张，面临巨大的回收风险。受经济萎缩的影响，银行业的大客户们——大型传统企业产能过剩，市场需求萎缩，偿债能力下降。

与此同时，新业态、新模式和高成长性初创企业又面临融不到资的问题，而这些行业和企业恰恰有可能是明日之星，但这样的服务对象需要的又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贷款，更需要投资。种种困境和机遇倒逼银行业展开一场“金融革命”。

可以说，不论是对中小创新型企业的融资难题，还是对银行业自身的转型升级和金融创新，投贷联动都将起到显著的积极影响。

银行与风投的利益冲突

不少企业都有这样的经历，初创期，企业很缺钱，但由于运营不规范、缺乏抵押物，很少能够获得银行青睐，要么只能靠自有资金，要么只能进行高成本的民间融资。企业步入成熟期后，经营步入正轨，现金流较为充裕，银行的贷款也纷至沓来。这些企业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银行信贷供给与中小企业融资需求形成了错配。

对于这些急需资金加速发展的中小企业来说，投贷联动的融资模式甚为有效。实际上，投贷联动近年来在国内已经有不少实践，但与此次高层力推的银行内部投贷联动（即银行在提供信贷的同时还投资贷款方）不同，此前更多是一种银行和风投机构合作进行的外部投贷联动。

具体来说，外部投贷联动模式下，银行为客户提供信贷支持，VC（创投基金）或PE（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为企业提供股权融资服务，以“股权+债权”的模式，给处于初创期或成长期的中小创新型企业提供融资。一般银行是在VC/PE投资之后跟进贷款，以控制风险。

如某企业需要3000万元资金，PE先进行2000万元的股权投资，在此基础上，银行再跟进1000万元贷款，企业由此获得了“股权+债权”融资。

通过与PE、VC合作，商业银行利用了创投机构对企业经营状况和发展潜力的专业判断，在不稀释企业股权的情况下解决了企业对流动资金的需求，但这种合作模式也并非尽善尽美。

然而，实操过程中，风投机构和商业银行的运作逻辑却产生了冲突，集中体现为“风控”冲突，这成为外部投贷联动模式多年来推进缓慢的主要原因。风投机构较为激进，投资10个企业，只要有一个成功，也能获取超额收益，而银行不可能允许10笔贷款中有9笔出现坏账。

除了风险顾虑，收益与风险不匹配也是这种融资模式暂未大面积推行的原因之一。由于银行跟进的是信贷业务，获取的是息差等债权收益，无法获得企业成长后的股权性红利，但却要承担股权投资的风险。相比之下，待企业孵化成熟后，风投机构则可通过IPO竞价式转让、出售或回购的契约式转让获得高额收益，覆盖成本和风险。因此，银行对这种投贷联动的积极性越来越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国内初创型中小企业的整体融资环境。

内部投贷联动怎么做

因为外部投贷联动的实际效应，这一模式频频出现在中小企业融资的实践中，但银行等金融机构由于风控冲突和利益博弈，逐渐对这种模式失去了兴趣。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新背景下，创新型中小企业不断涌现，融资需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迫切。多重因素的叠加和倒逼，促使高层将投贷联动纳入了讨论的范围，并开始对传统的投贷联动政策改弦更张，这个过程中，有些地方已经先行一步。

囿于《商业银行法》的规定，银行业在对外投资方面有相关限制，但有些地区已经准备曲线突破这一法律障碍。上海市政府副秘书长金兴明在2015年陆家嘴论坛期间透露，目前上海市有关方面正向监管部门申请，允许符合条件的商业银行在上海设立全资的股权投资公司。这样一来，就能形成商业银行内部的投贷联动。

美国硅谷银行模式在业内被认为是内部投贷联动的标杆。该银行成立于1983年，一直专注于科技创新领域，为创新企业及其投资人提供包括债权、国际金融平台以及私人银行业务。在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硅谷银行都能持续提供有针对性的服务，直至某些客户成为领袖级别的企业。

2012年8月，浦发硅谷银行成立，浦发银行和硅谷银行各持50%的股权。有别于其他商业银行设立的科技支行，这是我国第一家拥有独立法人地位的科技银行。浦发硅谷银行的业务模式完全继承了硅谷银行，目标客户主要来自互联网，医疗健康，新能源新材料等科技创新行业。

作为上海首家民营银行，华瑞银行也是首批创新金融服务试点银行之一，该行董事长凌涛在2015陆家嘴论坛上的“金融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和促进大众创业”夜话中表示，商业银行原有的发展模式已难以为继，新生的民营银行必须得做差异化的定位、特色化的经营。

从宏观经济层面看，过去依靠 “三驾马车”拉动的粗放型经济，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金融服务的重点。过去很多项目由投资拉动，GDP增长多由政府或大企业来主导。在这样的背景下，小微企业自然受重视程度不够。随着“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成为中国经济的重点，我国经济进入了“微观时代”，背后体现了去中心化的思维，这也意味着大企业时代将告一段落，小微企业特别是小微科创型企业将成为重点，对这些轻资产企业，商业银行亟待转变金融服务方式和思维。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今天商业银行开展投贷联动业务迎来了全新发展期。今天中国的经济与30多年前的美国经济十分相似，当前中国也正在掀起一轮高新科技浪潮，加之国家层面和监管层的认同，投贷联动模式前景广阔。全国鼓励创新创业的环境也使创业群体有了深刻变化，企业高管、技术拥有者、高学历者创业占比不断提高，创业企业质量日益提升，也使投贷联动的标的增多，风险大为降低。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经济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