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文化在东南亚的传播及其对我国文化软实力的启示——以《三国演义》在泰国的传播为例

李 官

(云南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学术探索》杂志社，云南 昆明 650106)

“三国文化”是以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为源，以三国故事的传播演变为流，以《三国演义》及其诸多衍生现象为重要内容的综合性文化［1］。《三国演义》是与明朝早期华人移居一起进入泰国的，最初只是以口口相传的形式进行传播，直到1802 年在曼谷王朝一世王的旨意下才翻译《三国演义》为泰文版，“三国”的传播开始扩展为文本传播。由于印刷技术的限制，刚开始泰文版的“三国”是以手抄本的形式主要在宫廷贵族之间进行流传，直到1865 年曼谷王朝四世王时期才第一次铅印出版①［泰］丹隆拉查努帕亲王: 《三国纪事》(泰文)，第四部分。。

《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过程中，不仅统治者喜欢，老百姓也非常喜爱。经过两百多年在泰国的传播，“三国”不断地被传播和改编。据统计，截至1985 年，泰国现存的关于《三国演义》的各种改编泰文版本30 余种。《三国演义》在泰国经历了200 多年的传播和本土化后，已经是泰国本土文学的经典代表作品之一，为泰国文学吸纳西方文学奠定了条件［2］(P61)。《三国演义》在泰国的成功传播，可以为中华文化在全世界的传播和我国文化软实力建设提供有益的启示。

一、《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历史文化考察

1.《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的社会文化基础

《三国演义》在泰国的成功传播有其特定的社会文化基础，主要表现自然地理环境、华人族群特定的文化氛围、华语在泰国的传播和中国文学在泰国的传播等方面。

首先，传播总是在一定的自然地理环境中进行的。中国和泰国在地理空间上紧密相连，民间交往和官方交流也比较频率，两国民众交流和沟通更加容易，文化之间的共性也比较多，对同一事物的理解也相对容易接受。其次，中泰的空间关系形成了华人族群特定的文化氛围。泰国一直都有大量华人谋生定居，也有大量的中国人经过泰国外出经商。明清以后进入泰国的华人都已经接受了“三国文化”，并将三国文化一并带入了泰国，而一旦在泰国定居下来，三国文化也必定会经过不同的途径在定居地传播。最后，华语在泰国的传播是助推器。明清以来，泰国华人数量不断增加，华语的使用人数也不断增加。加之华人历来重视子女的教育，尤其是语言的学习和汉文化的传承，泰国华裔子女也就在先辈的影响和要求下，不断学习使用华语，不断传承汉文化。

2.《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的政治文化需求

《三国演义》在泰国成功传播最重要的就是: 小说文本所表达的核心思想“爱国”“忠义”等精神内核符合统治者的政治文化需求，这与《三国演义》文本在中国成书的原因是一致的。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非常重视文教对统治的作用，都强调教育作用的发挥，强调如何对老百姓进行教化。明代统治者不仅不反对，还多次刊刻了《三国演义》小说。尽管到了明清时期，清朝对文学作品总体上的文化政策趋于专制保守，但《三国演义》对统治阶级的巨大吸引力，使其在民间的传播没有受到官方禁令的影响，在某些特殊时期和特定环境下反而备受提倡。泰国统治阶段对《三国演义》的态度也和中国一样，既有自身喜爱的原因，也有统治教化的需求，使用小说在泰国的传播有了良好的政治文化环境。

3.《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的物质条件基础

小说在泰国能够成功传播，其物质基础至少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经济的发展，二是印刷业的发展，三是教育的普及。首先，明朝之后整个泰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明显提高，经济的繁荣、市民阶层的兴起、交通邮路的畅通，尤其是老百姓收入的增长，都为小说文本的传播提供了物质条件。其次，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印刷技术的发展和印刷业的不断繁荣，泰国书坊的增加，造纸和造墨业的发达，也成为印刷业繁荣的必要条件。再次，教育普及程度的提高，一方面，使得泰国认识本国文字的人群不断扩大; 另一方面，华人教育也不断增强，总体上也为小说文化的广泛传播创造了条件。

二、《三国演义》在泰国的传播机制

《三国演义》在泰国的传播机制，就是《三国演义》小说在泰国传播的整个过程中，传播者、传播内容和媒介及受众等各自发挥什么作用、相互发生什么关系，以达到有意义信息的传递、接受和反馈。

1.传播者

《三国演义》的传播者不仅包括作者和小说的刊刻者、书商，还包括在民间市井中进行说书、弹唱和表演的艺人，可以分为口头传播者、文本传播者和表演传播者。(1) 口头传播者只需要具有一定的语言表达能力，从其职业可以分为职业性的口头传播者和非职业的口头传播者。职业性口头传播者主要指那些靠说唱三国故事生存的说唱艺人; 非职业性传播者则主要是指那些看过或听《三国演义》的人，把内容“传播”给“受众”，他更成为一名非职业的口头传播者。(2) 文本传播者首先是那些为获取利益出现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书坊，这些书坊专门从事刊刻以《三国演义》为代表的文学作品，使得《三国演义》的“发行量”不断加大，“发行方式”不断创新，通过各种渠道广泛传播于社会。到了清代，无力购买书籍的人，仍然会选择传抄或租赁借阅的方式阅读，这样，那些有书的藏书家和租书铺以及小说的传抄者便成为小说文本的传播者。(3) 表演传播者主要是指那些表演三国戏的剧团和演员等，他们本人不仅仅是小说的表演传播者，更是小说的最忠实的受众。很多戏曲演员也因为演三国戏而名扬四方，既产生了经济效益，又获得了人们的赞誉，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三国演义》的故事深入人心，传播效果和传播的影响力不断扩大。

2.传播途径和媒介

传播途径和媒介是传播内容的路径和载体。《三国演义》的传播途径因媒介的不同可分为口头传播、文本传播和表演传播等三种。(1) 口头传播。口头传播途径主要包括民间口传和三国说唱。民间口传主要指在民间非职业的口传，即民间老百姓之间的口头传播。在民间，三国故事还通过歇后语、谚语、酒令等多种形式进行传播［3］(P120)。三国说唱这种艺术表演形式更加简捷方便，流布更广，三国的说唱艺人也就从三国故事中取材，再经过自己个人的思考和改编，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在各地流行的“说唱三国”。此外，除了评书，北方还有以鼓伴奏的鼓词，还有子弟书、快书、岔曲、坠子等，口头传播成为三国故事传播最重要途径。(2) 文本传播。文本传播相对于口头传播有其“非一次性”传播的优势。明清时间的文本传播主要包括传抄、刊售和租赁借阅等三种。由于当时印刷业的落后、印刷成本高等因素影响，小说在很长时间里都只能以传抄的方式传播。明代后期的印刷业逐步繁荣，嘉靖元年《三国演义》被刊刻出版，小说开始借助商业化的传播渠道迅速流传。小说租赁的租金与购买小说的花费相比，费用更低，租赁这种传播方式就更具生命力。此外，借阅也是当时一种比较流行的一种传播方式。(3) 表演传播。表演传播是《三国演义》传播的主要传播形式之一，表演传播中的三国戏又是其最主要的表演传播形式之一。自从《三国演义》的故事在社会上流传开以后，文本中的“三国故事”，尤其是其中的三国人物成为当时各种戏曲中取材的最重要来源，即使在各地的地方戏曲中，也都有三国的内容。

3.受众

受众指的是信息传播的接收者。受众按照传播媒介的不同可分为文本传播受众和口头传播受众，表演传播受众可以归并入口头传播受众。《三国演义》文本的受众刚开始数量相对较少，但随着明清时期泰国教育的不断普及和发展，受教育的人数越来越多，文本受众的数量也迅速增加。小说的口头传播受众则数量相对比较多，分布的面也比较广。加上口头传播者方言化、通俗化、娱乐化的传播方式，使得人人都可以成为口头传播的受众。当然，《三国演义》的文本受众和口头受众有时也是相互交叉的，口头受众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后也成为文本受众，而文本受众则随时可以加入到口头受众的行列中来。《三国演义》传播受众的扩大和小说传播范围的扩张是一种互为因果、互相促进的关系，尤其是文本受众数量的增加，更是极大地提高了《三国演义》在泰国的传播效果。

三、《三国演义》在泰国传播对我国文化软实力的启示

软实力是文化和意识形态吸引力体现出来的力量，文化软实力作为一个国家软实力的部分，是世界各国制定文化战略和国家战略的一个重要参照系［4］。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关系“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5］。

1.从传播者角度而言，大量华人和越来越多的出国游客为中华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可能

目前，中国人口总计约13． 5 亿人(含港澳台)，海外华人总数约4000 万人①参见百度百科: “华人”。，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和其他地区的几十个国家和地区。这些华人已经把中华文化传入了这些国家和地区。尤其是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中国人以游客的身份，时间或长或短的进入全世界不同的国家，中国游客在全球的分布不断扩展，中华文化所到达范围也不断扩大。华人和到国外游客的中国人总会有意或无意地将中华文化带入其他地区，并与其他地区的文化发生交流，让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地区认识和了解到中华文化。这些不断扩大的华人和中国出国游客群体，为中华文化的传播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2.不断丰富的传播途径和传播方式的多样化，为中华文化的高效传播提供了保证

随着现代技术的发展，电影、电视、广播等传媒的出现，使得越来越多的“三国”题材的影视剧不断出现，并迅速传入东南亚各国，如中央电视台摄制的《三国演义》电视剧，《关云长》《见龙卸甲》《新忠烈图》等一大批“三国”电影，极大地扩大了《三国演义》在现代的影响力。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尤其是网络技术的发展，更为《三国演义》的传播找到了突破口，大批的“三国”游戏，如早年的《三国志》，后来的《三国武神》《三国乱世》等，以及网络游戏出现后的《卧龙吟》《三国群英传》等，数以百计的电脑单机游戏、网络游戏等，极大地扩大了《三国演义》在中国、东南亚及至全球的传播。从传播途径和传播方式的发展演变来看，最初的口口相传、戏曲和文本传播，发展到由一定的电媒载体如电影、电视、录音、广播等间接传播，这两个阶段的传播都是单向的，受众处于相对被动的位置，也缺乏一定的反馈。而现在更为有效的传播方式是，以网络技术和信息技术为代表的现代传播途径和方式。以《三国演义》为主题的相关网游为例，全世界范围内的三国爱好者，只要有网络就可以随时随地不受限制地通过电脑、手机等现代智能设备，让全世界的受众共同参与到游戏当中，选择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在游戏的过程中，虚拟再现三国场景，了解三国文化，受众之间随时互动交流，使“三国文化”的传播进入更为高级有效的阶段。

3.受众的“大众化”，为中华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契机

随着“地球村”建设的日益完善，现代交通的日益发达和交通成本不断下降，全世界各地人都可以通过实地的观光旅游进入中华大地，接触和了解到中华文化。也可以通过虚拟的网络空间，通过虚拟社区、模拟空间、专题网站、主题软件等不同技术，了解到中华文化不同的内容。通过虚拟技术与实地结合的即时交流软件，如聊天室、微博、微信、QQ、MSN 等P2P 技术与中国人交流和沟通，保证地球村的所有人都可以通过不同途径和方式，在任何时间都可以认识和了解到自己感兴趣的与中华文化相关的内容。这种受众的“大众化”，为中华文化的传播提供了更好、更多的契机。但我们应该为这些“大众化”的受众提供什么内容才是中华文化传播的关键，对外文化传播应该注意内容的选择［6］。必须借鉴《三国演义》在泰国的成功传播的历史经验，结合全球经济一体化、政治全球化的时代特征，遴选出中华文化中最具传播价值和“普世价值”的内容，充分发挥和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和手段，将我们需要传播的内容精神处理，加工处理成能让“大众化”受众易于接受、愿意接受的形式。传播内容的通俗化、传达精神的大众化就是《三国演义》在泰国广泛传播的基础，也是在泰国成功传播的经验，中华文化的传播、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需要认真借鉴和参考这些经验。

总之，以《三国演义》为代表的“三国文化”在东南亚的传播，尤其是在泰国的成功传播并非意外。从《三国演义》在泰国的传播历程和传播效果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以《三国演义》为代表的“三国文化”甚至是中华文化，完全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得到广泛传播，不仅能让全世界人民认识中华文化，还可以加深全世界人民对中国的了解，增强国与国、人民与人民之间的友谊，实现“提高中国文化软实力”的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1］沈伯俊.“三国文化”概念初探［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1999(2).

［2］栾文华.泰国文学史［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3］赵景深.中国小说丛考［M］.济南:齐鲁书社，1980.

［4］朱建婷，张晓红．从对外传播视角解读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

［5］让我们的文化软实力硬起来［EB/OL］．新华网，2014－01－12.

［6］肖永明，张天杰．中国文化软实力建设视域中的对外文化传播［J］．现代传播，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