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式理论看政治传播研究的困境

2015-08-15 00:55郝建国
行政科学论坛 2015年5期
关键词:库恩政治学传播学

郝建国

(山西师范大学 传媒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在今年1 月7 日《中国社会科学报》上,荆学民教授以《大陆政治传播研究亟待政治学深度介入》为题,谈了当下政治传播研究的几个进路和存在的问题。他认为政治传播理论距“学”甚远,理想的政治传播研究,应该是打破固有的传播学与政治学的学科壁垒,实现政治学与传播学的“视界融合”,因此,亟需政治学的加入。其实,相似的结论在荆学民教授2009 年的一篇名为《政治与传播的视界融合:政治传播研究五个基本理论问题辨析》的文章中就已经提出来了,该文认为,政治传播概念难以确定,是因为未能从政治学和传播学的“视界融合”的高度来界定和把握政治传播范畴,这反映了仅从政治学或传播学界定政治传播的局限性。近年来,荆学民教授在政治传播基本理论和中国特色政治传播现象的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可以说基本上搭建起了政治传播研究的基本框架。尽管如此,荆学民教授依旧呼吁政治学的加入,说明政治传播研究到目前为止基本还是传播学者在独立支撑,尚未得到政治学界或政治学者的重视和参与。如果结合西方政治传播研究的现状,我们就会发现,这样的问题同样存在于西方学界。比如,相较于我国政治学界对政治传播研究的冷漠,西方学者哈林和曼奇尼在他们的比较媒介体制研究的论著中也提到,在西方,很长一段时间,从事比较政治学或政治社会学研究的人从不研究媒介,他们认为,对应于政治学所“反映”的“社会控制体制”,传媒永远是“因变量”。近些年以来,虽然西方的一些政治学者开始关注传媒,并认为“媒介已经成为一个影响其他政治体制的‘外生’变量”,但是,总体来看,传媒因素在政治学研究领域中的地位依旧不高。据此我们可以判断,政治传播研究的困境或许并不在于学者自身建构理论的能力不强,而是政治学和传播学两种研究范式存在库恩所说的不可通约性。基于这样的假设,本文尝试从研究范式的角度来探究当前政治传播研究的困境。

一、范式与范式的不可通约性

范式(paradigm)是美国具有物理学背景的科技哲学学者托马斯·库恩在其1962 年所著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提出的概念。它源自希腊文,表示“共同显示”的意思,并引申出模式、模型、范例等含义。在该书中,范式一词的表述并不清晰。英国哲学家玛格丽特·马斯特曼曾将其归纳为三个方面的含义:一是指形而上学的范式或元范式,例如一系列所信奉的观念、概念框架或原则等;二是指社会学的范式,例如一种广为承认的科学成就、一套政治制度或公认的法律判决;三是教科书的范式,例如科学家用以科学实验的器材和相关设备、程序等。针对范式概念引起的争论,后来库恩进行了自我总结。他认为“‘范式’一词无论实际上还是逻辑上,都很接近于‘科学共同体’这个词。一种范式是,也仅仅是一个科学共同体所共有的东西。反过来说,也正是由于他们掌握了共有的范式才组成了这个科学共同体,尽管这些成员在其他方面并无任何共同之处。作为经验概括,反正这两种说法都可以成立”[1]。具体来说,范式结构大致有三层内容:第一层是仪器和仪器得到的经验信息及科学共同体约定的符号等东西;第二层是由许多符号构成的规则和规律、定理和公式等;第三层则是形而上学之物,包括科学共同体的世界观和信仰、科学理论的价值观、科学评价标准等纯粹主观的东西[2]。库恩认为,范式是可以改变的,称为范式革命或范式游移。他将这种改变和政治革命做了类比,认为“政治革命通常是由政治共同体中某一些人逐渐感到现存的制度已无法有效应对当时环境中的问题而引发的”[3]。据此,科学革命或范式革命则是指由科学共同体中某一些人逐渐感到现存的范式已无法有效应对当时环境中的问题而引发的。对于新旧范式之间的关系,美国哲学家内格尔在库恩之前所发表的《科学的结构》一文中认为,知识趋向于积累是必然的,一个理论经常被后一个理论所取代,新的理论能够说明旧理论所说明的现象,它们之间的比较具有共同的量度,也就是具有可通约性。但是,库恩却认为,新旧范式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没有进行比较的共同标准,也就是具有不可通约性。由此引起了哲学界20 世纪中期以来具有很大争议的不可通约性问题研究。

具体而言,库恩的不可通约性理论具有前后两个发展阶段。在第一个阶段,是他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提出的范式的三种不可通约性,即标准的不可通约性、术语的不可通约性、世界观的不可通约性。库恩认为,这三个方面具有内在的层次性,最根本的是世界观的不可通约性,其次是术语,最后是标准。所谓的世界观的不可通约性,是指不同范式其实代表着科学家不同的世界观,他们对社会现象的认识方式和角度的不同决定了范式的不同;术语的不可通约性,是指两种范式之间并无可通用的术语或词汇,或者一种术语在另一个范式之中表达的是另一种含义,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同时他还表示,并没有一种可以共享的、中立的词汇使得两种范式之间建立联系;标准的不可通约,是指两种范式所针对的是不同的问题、不同的论域,因此不可能有共同的方法论标准。在提出不可通约性问题之后,学术界随即出现了强烈的批判声音,认为库恩的提法是反理性的、非科学的和相对主义的。因此,在第二个阶段,即20 世纪80 年代以后,库恩对他的理论进行了部分修正,但在根本上还是坚持了他的基本原则。比如,他把完全不可通约的观点修正为局部不可通约,他认为通约问题本身是一种隐喻的说法,范式之间并不是不可比较,而是范式的转换没有共同的语言,通约问题其实是翻译问题。学者们认为,其实库恩并未改变他的想法,因为不可通约理论包含着两种无法改变的原则:一是整体主义,即局部不可通约即意味着整体的不可通约;二是他接受了汉森的观察渗透理论,即“观察并不仅仅是一个生理的反应,还包括已有知识的模式参与组织所观察的现象;组织模式的差别在于观察者本身的知识背景和观察所处的语境:观察同一现象,不同的观察者‘看’到不同的现象”[2]。总的来说,后期库恩的不可通约理论是在语言学转向的基础上坚持了世界观决定论的原则。在他看来,“不同范式的科学家是在不同的世界中从事自己的研究工作,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如此,两个人是以不同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既是用同样的词汇去讨论,也是以不同的方式使用这些词汇”[4],因此他们之间是无法建立一种真正的联系的。

二、政治传播研究的范式及内涵的不可通约性

库恩对范式不可通约性的论述尽管引起了很大争议,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自然科学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些特殊现象和基本规律。不仅如此,范式概念的语言学转向和它的哲学特质也使得学界从更广泛的层面思考知识究竟是如何进化的,不同知识之间究竟有何种联系,是否存在不可通约性,又是否可以得到解决。当前,范式这个概念在社会科学领域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但范式和范式之间的关系大多还是从哈格尔的累积模式来理解的,并未考虑到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不可通约性的问题。从当前我国和西方政治传播研究的现状来看,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能看清楚理论建构过程中出现困境的根本原因。

(一)政治传播研究的范式

如果按照库恩对范式的定义,那么政治传播学就很难说有自己的范式。因为在中西方学界,以政治传播为题的研究论题十分广泛,对于政治传播本身的定义也多种多样,它们所要实现的研究目的也千差万别。而从我国当前的研究现状来看,政治传播研究还是基本立足于新闻传播或大众传播的范畴展开的。虽然政治学已经将政治传播纳入到自己的学科体系当中,但学者的参与度极低。即使有参与,也是简单介入,很快就又返回到政治学的领域当中,将论题集中在他们擅长的政治哲学或政府治理等方向。那么,该如何认定政治传播的范式呢?本文认为,尽管当前政治传播研究存在分散化的特点,但如果抓住库恩对范式论述的三个特点,还是能大致确定它的研究范式的。

首先,政治传播研究的论题基本是围绕政治体系当中的大众传媒及其信息传播功能展开的。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从传播学的角度看,政治传播可以是人际传播,也可以是组织传播,还可以是大众传播。但从实际来看,它基本是围绕大众传播展开的。这类似于自然科学中范式概念的第一层含义,即经验层面的研究对象。肇始于西方的政治传播研究,实质上就是从20 世纪初期大众传媒开始影响政治过程的时候出现的。西方选举制度的改进,更是给围绕媒体展开的各种实证研究提供了机会。这直接导致了20 世纪中期以后,不同领域学者对大众传媒及其传播现象的重视。西方的政治传播研究也就是在这个时期进入了专业化的发展时期。

其次,政治传播研究的方法是以源于生物学和相关自然科学的系统理论为基础的。无论是基于政治学本位的研究还是基于传播学本位的研究,它们都有相似的研究术语,比如最基本的术语——信息、传播、媒介等。此外,它们对于传播过程的描述,都有传播主体、传播对象、传播媒介、传播内容(符号)和反馈五个部分。只不过在政治传播理论框架下,传播主体改变成了政府、政治体系或政治共同体等名词,传播内容改换成了政治信息。追根溯源,政治传播的研究方法复制于传播学,传播学的研究方法是源自20 世纪中期行为主义的研究框架,而社会学行为主义的根源可以追溯到自然科学,最直接的就是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19 世纪孔德等人将传统的抽象哲学引向实践哲学,从而导致社会学的出现,并且在科学进化的过程中,逐渐吸纳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则是政治传播学研究方法的最远的历史线索。

最后,政治传播研究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当前政治体系的稳定和发展。从政治传播基本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可以看出,政治传播所针对的并不是变革中的政治体系,而是相对静止的政治体系的运行过程研究。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无论中西方研究者头脑中是否存在汉森所说的观察渗透现象,所谓的意识形态或价值观念的影响都将对他们所进行的研究起到非常有限的作用,或者反而强化了他们研究的目的。例如,西方政治传播研究是针对政治选举中的舆论引导和劝服的目的展开的,我国的政治传播研究是针对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宣传和引导展开的。他们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

(二)政治传播研究中出现的范式不可通约现象

当前我国政治传播研究中存在的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在新闻传播学者一方面积极的建构政治传播的基本理论,另一方面呼吁政治学和政治学者加入的情况下,政治学界不仅反应平平,反而在某些情况下实质上是在淡化传播对自身学科或研究领域的影响。究其原因还是政治学和传播学两种研究范式存在一定的不可通约性。

首先,政治学和传播学对相同的词汇有不同的定义,并由此建立了不甚相同的概念体系和理论体系。最鲜明的例子莫过于对“political communication”的翻译。政治学界普遍将其翻译为政治沟通,而传播学界将其翻译为政治传播。在政治学领域,政治沟通的含义包括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的政治沟通是指政治信息的一种传播过程,指传送相关政治信息,并通过一定的政治传播媒介在不同政治主体之间有效地互相传递和交流政治信息的过程。狭义的政治沟通是指,政治体系输送、获取、存储和处理信息的行为和过程[5]。我国政治学者李元书认为广义的政治沟通就是政治传播。如此看来,政治传播的范畴要大于政治沟通,正如英国学者布莱恩·麦克奈尔在《政治传播学引论》(An Introduction to Political Communication)中将政治传播定义为“关于政治的有目的的传播”所体现的,涵盖范围非常大。从语言学的角度看,通过对相关词汇语义的转换或互译,两种范式之间建立了局部的可通约性。也就是政治学和传播学具备了建立交叉学科理论的基础。但从实际情况看,政治学并未由此深入下去,而是继续围绕政治沟通建立了具有自身特色的政治学理论,而不是政治传播理论。比如,政治沟通理论就在两个方向保证了它的政治学特色,一是它的政治哲学性含义,向协商民主这样的方向发展,二是它的行政科学含义,向基于信息管理的行政科学决策方向发展。而从传播学出发的政治传播研究始终在围绕基础理论缓慢前行,指向性还不明确,因此形成鲜明对照。从中国知网上检索“政治沟通”和“政治传播”的相关文献会发现,前者明显属于政治学范畴,后者则是传播学范畴。政治传播鲜有政治学者参与,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其次,范式和理论合一是传播学本位的政治传播研究的特点,而在政治学本位的政治传播研究中,范式和理论是分开来看待的。简单来讲,两者之间核心的问题是如何看待系统理论在理论研究中的地位。这里列举几部相关著作以说明这个问题。比如荆学民教授的《政治传播简明原理》、段鹏教授的《政治传播:历史、发展与外延》、张晓峰和赵鸿雁的《政治传播——理论、载体、形态、符号》,就是严格按照系统理论的基本结构来谋篇布局的。而政治学者李元书、谢岳的著作就明显不同,比如前者的著作为《政治体系中的信息沟通——政治传播学的分析视角》,后者的著作为《大众传媒与民主政治——政治传播的个案研究》,这两部著作的特点是,系统理论是传播视角的基础,而传播视角是政治沟通理论的基础或者最终是为民主政治这一根本目的服务的,它们围绕的中心是政治选举和民主政治制度的建立。与传播学视角的政治传播研究相比,传播仅仅是一种理论工具,而不是政治理论本身。从这个角度讲,当前我国政治传播研究在政治学和传播学领域所处的地位极为悬殊,研究方法的适用性标准基本不在一个层面。

最后,政治学者和传播学者所分别建构的政治传播理论反映了不同的观念世界。按照库恩对范式不可通约性三个标准层次的排列,不同的概念体系和不同的研究方法最终会显示出不同的观念世界或世界观。正如上文所示,其实在政治传播这样被政治学和传播学共同认可的交叉学科领域之外,还有一个政治学自己建立的政治沟通的研究领域。而他们所研究的政治传播,也只是为了支撑他们更大的研究主题而进行的局部研究或个案性质的研究。比如,政治学者谢岳以政治传播视角分析了美国传媒与政治关系之后,又撰写了《当代中国政治沟通》,而他本身的研究方向大致是在抗争政治领域。另一位介入政治传播领域的政治学者李元书的研究方向是政治学基本理论,除政治传播之外,他的兴趣更多的是研究政治学的基本问题,比如政治行为、政治社会化、政治发展等。还有一些政治学者则是以政治传播的名义进行政治哲学研究,和政治传播理论本身没有什么关系,比如华炳啸教授的宪政社会主义。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出,政治学者所建构的观念世界要宏大得多。

总的来说,从研究术语的分歧到研究方法的分歧再到最终反映出的观念世界的分歧,可以看出,政治传播范式本身一直存在一种分裂的张力。政治学者和传播学者并未因共同的研究对象而形成统一的学术共同体,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多元的,最终的目标是分离的,这正印证了库恩的范式不可通约性说法。

(三)范式不可通约的根本原因

在讨论范式不通约性问题的时候,必须明确一个大前提,即从自然科学发展而来的范式概念是否适用于社会科学。诚然,这在当前也是一个富有争议的话题,但从争议的正反两个方面来看,它又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了它的同一性。

在正的方面,有学者认为社会科学等同于自然科学,具有相同特质与发展规律。例如,美国学者巴伯就认为,科学不单单是一条条零散的确证的知识,而且不单单是一系列得到这种知识的逻辑方法,科学首先是一种特殊的思想和行动。“科学必须既是理性的又是经验的”[6],在他看来,科学既包括自然科学,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的综合知识体系。自然科学的地位要高于社会科学,是资本主义物质社会发展和单一的主客二分认识论导致的不合理结果。因此,从这个角度看,社会科学具有与自然科学相似的特质,范式不可通约性的问题也应该存在于社会科学领域。

在反的方面,是一些哲学家在激烈批判库恩范式理论中体现的相对主义、反理性和反科学特点的时候反映出来的。他们认为“‘不可通约性’与‘观察受理论的污染’的观点,特别受后现代主义者的欢迎……他们渴望库恩与奎因的‘解构’术语,证明科学仅仅是归属于不同范式的复杂的猜想,思辨性的隐喻,特别是即兴创造出来的假想的‘拟对象’。这种隐喻在科学发现中,给修辞学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结果之一是导致了后现代科学的话语学的转向”[7]。在他们看来,利奥塔的“元叙事”、尼采的系谱学和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就是极端化的社会学相对主义。此外,还有文化相对主义。不过,尽管批评者认为库恩的范式理论不符合科学发展的历史,并且对人们认识科学现象和科学知识产生了负面效应,但还是有学者认为,“如果说福柯的《词与物》的目标是‘人文科学的考古学’的话,那么库恩的《科学革命的结构》的目标就应该是自然科学的考古学了……在痛击‘知识’是持续不断进步这种流行观念上,二者的一致绝不是偶然的”[8]。

从知识界在正反两个方面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本质的同一性的论述中可以看出,库恩所说的范式问题其实是不同的科学共同体针对不同的或相同的自然现象或社会现象所建构的不同的观念世界。它们具有不同的历史性和社会性特点,因此它们之间往往存在互不认可甚至彼此竞争的现象。以往,由于人们对自然科学领域的陌生,这种范式不可通约的现象并不被人们所重视。在库恩和福柯等学者将两个学科领域的共存的现象进行语言学阐释之后,这种现象才逐步被发掘出来,使人们开始重新思考知识演进的过程和彼此之间的关系。基于对理论范式的共同理解,对于引起当前政治传播研究范式困境的原因就可以从这样三个方面找寻线索。其一,政治学形成与发展的时间要远远超过传播学,理论的复杂性和完备性也远超后者;其二,政治学是围绕公共权力及其运行机制而建立的科学共同体和理论体系,而传播学的研究对象是受到权力制约的信息传播机构和运行体系,因此,后者通常被认为是被包含在前者的研究范围之中的;其三,基于前两个方面,政治学在与公权力相互建构的过程中获取了知识性权力,并在知识权力的谱系中享有较高地位,而与此相对,传播学本身是服务于公权力,是针对社会群体的一般性知识,并且和其主要的研究对象——大众传媒在权力结构中的地位直接相关,因此,它和公权力的相互建构层次要低于政治学,在知识权力谱系中的地位不高。总的来说,与传播学相比,政治学本身是一种强势的知识话语。在这样一种知识权力结构中,政治传播学理论的建构,一方面受制于研究术语、方法和学者观念差异的制约,另一方面则是受到一种不对称权力结构的制约。当前我国政治传播学并没有引起政治学者的积极参与正体现了这种特点。在他们看来,政治学有更重要和更根本的政治议题去探讨。而长期以来,支撑政治传播研究的新闻传播领域,由于一直陷于“无学”的尴尬境地,需要吸纳别的学科的知识来构筑自己的知识体系,因此,也难以和政治学界形成平等对话。总的来说,造成政治传播学范式内部不可通约现象的原因既是技术性的也是社会性的,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

三、政治传播研究的可能走向

从对范式理论的多维分析可以看出,政治传播学亟待政治学的加入,一方面是为了通过学习借鉴政治学理论来充实政治传播的理论内涵,另一方面是希望借助于政治学强势的话语权力来提升本政治传播学的学科地位。在社会科学领域,前者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根本的还是后者无法取得平衡。基于这样的现状,本文认为政治传播学未来可能的走向取决于三个方面的条件。

其一,政治学的介入程度和方式。正如前文所示,政治学的介入一般在两个方面,基本理论的建构和引向政治沟通这样的政治学理论研究。目前前者基本已经实现,后者可能依旧是分裂政治传播自身范式的主要原因。但只要在这两个方面继续有政治学者加入,那么政治传播自身的发展还是可以期待的。

其二,如果传播学者在继续建构政治传播基本理论的前提下,能适当地突破系统理论研究方法对自身研究范围的限制,那么政治传播也会得到有力发展。因为,系统理论本身是一种较为封闭的和静止的研究框架,它在20 世纪60 年代以来一直广受批评。如果能突破这个局限,从更广泛的系统间关系或系统分化的角度理解,政治传播应该能有所进展。

其三,以往我们的政治传播研究其实是以西方的理论范式来解释我国的政治传播现象,这明显造成了某种错位现象。对此,我国的政治传播研究还是要探索符合我国自身特点的传播理论。特别是要认清我国传媒行业在政治体系当中的功能与西方国家的差别,因为这是当前政治传播研究的一个重要支点。

[1][美]托马斯·库恩.必要的张力[M].纪树立,等,译.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191.

[2]黄家裕,陈巍.论范式不可通约性的根源[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5):27-30.

[3][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85.

[4]赵亮英.库恩范式的不可通约性:从意义与指称的角度看[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10):10-14.

[5]别红喧.政治沟通分析:背景、框架与评价[J].社会科学论坛,2010(23):32-38.

[6][美]伯纳德·巴伯.科学与社会秩序[M],北京:三联书店,1991:9.

[7]蔡仲.后现代相对主义与反科学思潮[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7-108.

[8][日]野家启一.库恩:范式[M],毕小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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