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琪
(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 江苏南京 210038)
人际关系对一个人的生活质量非常重要,有助于提高个人的思考和学习能力。一系列的研究表明良好的人际关系(如社交技能等)是个体成功的关键所在[1]。Elksnin 认为:缺乏社交技巧的人常常会被别人拒绝,且容易伴随有心理健康的问题[2]。Bullis 等人发现:90%的失业者是由于社交技巧问题而不是工作能力不足而导致失业的[3]。听障人群由于沟通方面存在问题,非常容易导致人际关系不良,而交流和语言的困难会影响听障人群的社会性发展[4]。因此本研究通过对近年来中国期刊网上相关文献的检索,梳理当前我国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的研究现状,并对其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未来的研究趋势进行分析,以期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借鉴。
相对于国外的研究而言,我国关于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的研究起步较晚,研究内容则相对较为单一,具体如下:
表1 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特点
1.交友范围
听障儿童在基础教育阶段的交友范围比较单一,以听障同伴为主。如马珍珍对上海118 名聋校初中生的研究发现,他们的朋友大部分是有听力障碍的聋校同学,而且高达63.3%的聋生将择友范围限定在听障人群内,其健听朋友则多为亲戚或与学校结对的大学生志愿者[5]。陈静对无锡市192 名听障学生进行调查后发现,他们人际交往的人员结构中全是听障者的占11.46%,听障者占大多数的为40.63%,听障者占一半的为31.77%,健听人占多数的为16.14%[6]。但对于听障大学生来说,与健听学生共校学习是较为普遍的形式。因此交友范围与基础教育阶段相比有了一些变化,主要表现为交友范围虽仍以听障同伴为主,但已出现明显分化。如许巧仙经研究发现,听障大学生的朋友范围出现三类分化,即健听人数量多(19.4%);聋人数量多(36.7%);聋健人数量差不多(43. 9%)三种情况[7]。由此可见,对于大多数听障学生来说,他们的朋友圈还是以听障人群为主。但从他们的朋友构成来看,也反映出随着融合理念的推进,听障学生人际交往的范围在扩大,人际构成上健听人的数量在增加,这种变化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出现上升的趋势。
2.沟通方式
听障学生在沟通方式上以手语为主,其他形式的沟通也会并用,这主要由交友对象的特点来决定。比如听障学生和听障学生在一起主要打手语;若和健听人在一起,就会使用其他方式来辅助沟通,如口语、书面语等。有研究者发现,不同的交往方式对听障儿童的同伴关系影响不同,采用综合式(口手并用)交往的听障儿童比采用口语交往的更容易获得人际关系的成功[8]。
3.交友态度
听障学生表现出社交的意愿和需求。如刘在花对网络成瘾聋人大学生的研究发现,聋人大学生和普通大学生一样,也有与人交往的需要[9]。马珍珍也发现初中听力障碍学生和普通学生一样,都喜欢交朋友[10]。杨云娟对残疾人大学生校园教育状况的研究发现,超过70%的聋人表示愿意与普通大学生交往并成为朋友[11]。但是听障学生在交友选择上,会明显地受到地域和距离的影响,交友主要集中在同校。贺荟中、林海英对13 名上海聋校三年级的学生进行研究发现,班级隔离特点显著,即是说被试在选择朋友时都倾向于选择自己班级的同学作为朋友[12]。
虽然如前文所述,听障学生和普通学生一样有着社交需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在择友观方面发生明显变化。刘嗣元等人的研究发现,聋生进入青春期后大多都认识到“友情”是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情感,而且在交友时比过去更重视朋友的质量;在面对外貌、人品、地位、财富、志同道合、家庭、能相互帮助等一系列指标中,61.9%的聋生将“人品”放在了第一位[13]。这与聋生在小学阶段择友时更加看重友谊带来的一些实惠略有不同,如“玩伴”和“带来学习和生活上的帮助”[14],这说明聋生择友观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日趋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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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听障学生人际关系中存在的问题更加突出和严重
张茂林等人对130 名聋人大学生和146 名健听大学生进行人际关系困扰和自尊状况比较后发现,聋人大学生人际关系困扰的检出率为69.2%,严重人际关系困扰的检出率为23.1%,显著高于健听大学生,而且聋人大学生的自尊水平也低于健听大学生[15]。这与张立松等人的研究结果相似,听障大学生在人际交谈、待人接物和与异性交往上的得分均要显著高于普通大学生,但在人际交友方面与普通大学生没有显著差异[16]。付彩珍对北京市145 名聋人大学生进行疏离感研究发现,聋人大学生与健听大学生具有相似的疏离感特点,但在社会孤立感上聋人大学生的得分显著高于健听大学生[17]。
2.听障学生在人际关系适应方面的问题较为显著
如郝均倩对长春大学、中州大学和郑州师范学院三所学校的听障大学生进行学校生活适应调查后发现,聋人大学生在人际关系方面相对存在较大困难,性格非常外向的聋人大学生与性格较内向的聋人大学生之间存在显著性差异,情绪利用能力强的聋人大学生在人际关系适应维度上的得分较高,显著高于其他情绪管理能力维度的聋人大学生[18]。韩建梅等人对入学新生进行大学生人格调查后也发现,听障大学生在人际关系上容易感到紧张,心理健康状况比健听大学生差[19]。这种人际关系困难在初中听障学生身上同样如此,研究者对河北省初中聋生人际交往调查结果与以往健全初中生研究结果相比,发现前者在人际交往的社交回避和苦恼两个维度上的得分均显著高于健全初中生[20]。王娟认为,超过2/3 的聋人大学生在人际交往中存在困扰,一些聋人大学生有意回避与健听人的交往,试图通过网络弥补现实交往需要的缺失等[21]。在人际信任方面,有学者通过问卷调查发现,聋人大学生人际信任随着交往密度和熟悉程度的递减向外延伸,亲属信任最强,聋人同伴信任次之,健听人同伴信任最低[22]。在人际敏感方面,听障大学生的得分低于普通大学生,差异达到了非常显著的水平[23]。
研究者通过对以往研究的分类整理,将听障学生与健听学生人际关系的影响因素主要分成以下几类:
1.人口学变量的影响
例如,性别会对听障大学生的人际关系困扰产生影响,女生困扰要大于男生;聋人大学生的人际困扰状况在高年级(三年级)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明显[24]。专业对人际敏感有影响,计算机专业的聋人大学生在人际敏感上分数低于服装专业;聋人工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人际敏感的受损程度明显小于一年级学生[25]。性别、家庭背景、家庭教育方式、接受教育方式、教师教育和社会态度都会影响到聋人大学生社会交往的分化:如男性聋人大学生的健听朋友多于女性,家庭经济中层条件的聋人大学生聋人朋友更多,父母经常教导为人处世原则的健听朋友多,在普通学校有就读经验的健听朋友多,感受到教师强化“耳聋”特征的学生聋人朋友多[26]。
2.心理影响因素
安全感对人际信任有直接的预测作用,安全感能够促进聋生与人建立积极的人际关系[27]。个性也会对听障儿童的人际信任产生影响,精神质个性与同伴信任的可靠性呈显著负相关,越是精神质个性的听障儿童,同伴信任度越低[28]。社会关系满意度越高,个体越不容易出现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偏执和精神病性等行为;但社会关系利用程度越高,个体越容易表现出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偏执和精神病性等行为[29]。在对人际交往成功或失败进行归因时,在普通学校单独编班学习的听障大学生和在聋校就读的中小学学生具有相似点,即在成功归因时倾向于内部归因如认为自己能力强,而失败归因时倾向于外部归因如认为任务难度太大,表现出利己主义的归因偏向,这与在普通大学随班就读的听障大学生和普通大学生的归因特点不相同[30]。聋人文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聋人大学生的双文化认同(聋人文化和健听人文化)倾向与同伴关系满意度发展有显著的正相关,而对聋人文化的自我认同并不能带来较高的同伴关系满意度[31]。这说明了聋人大学生有与健听人交往的人际需要。此外,情绪也是影响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有研究者发现对于听障大学生而言,情绪接受上的困难对人际关系中的人际交往困扰和待人接物困扰有显著预测作用;而策略使用上的困难对人际关系中的人际交谈困扰、与异性交往困扰及整体人际关系状况都有显著的预测作用[32]。
目前我国关于听障学生人际交往的干预研究还非常少,能够搜索到的文献只有1 篇。魏瑞丽通过对初中聋生人际交往的干预研究发现,班级心理辅导可以显著提高初中聋生的人际交往能力,且具有持久的效果[33]。
1.人际关系研究范围狭窄
通过以往的研究可发现,无论是对听障小学生、初中生还是大学生的研究,都是以同伴关系为主。这在一定程度上就使得研究从一开始就预设了听障学生的交友范围和交友来源。而从实际的角度来说,这是非常不客观的。同伴关系只是人际关系中的一个类别,除此之外师生关系、亲子关系、友邻关系等都是人际关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对个体生活的真实反映。之所以以往的研究会局限于同伴关系,这可能也还是由于研究背景的隔离性所造成的一种特有现象。因为对于大多数听障学生来说,在接受高等教育以前,都是在封闭、隔离式的聋校中学习和生活的,这使得他们在人际关系上显得单一,在交往技巧上显得欠缺。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比健听学生存在更多的问题和困惑。
2.干预措施缺乏
目前大多研究都还停留在现状描述、原因分析和探讨阶段。虽然也会提出一些建议,但是缺乏具体的实行措施。这说明我国对于听障人群人际关系的研究偏重理论缺乏应用,更缺乏对不同年龄段和不同受教育水平听障学生人际交往的干预。理论的最终去向是指导实践,尤其对于像人际关系这种需要在实践中才能呈现的复杂问题,必须要研究者通过一个个鲜活的案例来进行经验的总结和理论的提升。
人际关系是一个从静态到动态的过程,是人的心理活动和外显行为相互作用的表现形式。现有研究大多以量化形式出现,如问卷或量表。但是量化的研究方式更多的是以静态性描述来呈现听障学生的人际关系,如人际关系的现状、存在的问题等。而对于人际交往这个动态过程却很少有所涉及,使人们很难看到听障学生在人际交往过程中的所思和所想,而这些正是需要质性研究方法去弥补的。由此可见研究方法的单一化,一方面使关于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的研究不完整;另一方面也影响了后期关于改善听障学生人际关系干预措施的提出。
以往我们在研究健听学生与听障学生的人际关系时,价值取向是以健听学生为主的。所以整个研究结果更多呈现的是听障学生在人际关系中的不足,然后试图通过改变他们进而提升其人际关系。这种单向化的价值取向从一开始就已经缺乏了公平的基石,所以对于大多数听障人群来说,这是一种被动的、单向的研究,缺乏对个体的尊重。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当前融合的效果不尽人意的原因。对于听障人群来说,他们本身就是一个缺乏参与的群体,由于其生理的限制,常常被剥夺了参与的机会。所以“参与和表达”对他们来说不仅意味着平等,还意味着快乐、互动和成功。而人际关系中互动性的特点,使得参与更加重要和必要了。所以一个不能保证参与的人际关系注定是失败的。
《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 -2016 年)》中提出“帮助残疾人全面发展和更好融入社会”,人际关系正是衡量其融合质量的指标之一。而以往的研究大多是基于隔离式的教育背景,这与当前所提倡的融合理念是有出入的。因此加大对融合背景下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的研究,对于提高听障学生的社会性融合是有极大帮助的。同时,干预研究应该受到重视。从前文的文献检索结果来看,诸如具体的改善策略等干预研究非常少。而这正是当前发展听障学生人际关系最为需要的内容。所以在理论研究已经较为成熟的基础上,研究内容应向实践转变,将切实提高听障学生人际交往技能、改善其人际关系作为今后主要的研究内容和方向。
从现有的研究来看,在研究方法上以量化研究居多,大多采用量表或问卷的形式考察听障学生人际关系的心理特点。尽管量化的研究非常有效,但它的缺点就是要求被试将他们的经历来适应研究的框架,而不是让研究框架来适应他们的经历[34]。质性研究方法的出现,正是对这一缺陷的弥补,能够深入反映问题本质,体现出人际关系的动态性和个体性。因此研究方法的多元化,是对研究真实性和有效性的有力保障。
以往的研究缺乏对听障学生自身的关注,大多是一种被动的、单向的研究,忽略他们在人际关系中的主动性和参与性。这也是当前融合效果不尽如人意的原因之一。而人际关系又恰恰是一种典型的双向、互动模式,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对残疾人诉求和选择的尊重尤为重要,也是人际关系质量的保证。2000 年后美国融合教育进一步将“赋权”的概念纳入,强调残疾人自我选择和决定的机会[35]。自我决定的核心是选择、可控和自由[36]。人际关系的互动性既要求正常社会的接纳与支持,也要求残疾人的主动参与,否则无法真正实现。对于听障学生而言,在今后的研究中需要更加尊重他们在人际关系中的选择权,给予他们选择的机会,这是改变过去被动、单一人际关系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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