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
[摘要]在工业化、现代化和国际化不断深化的背景下,粮食安全仍然是保障我国经济和社会长远发展的基础。但是由于农业和农村的发展明显滞后,严重威胁着我国的粮食安全。当前尤其是物质性生产要素的改进不足、组合性生产要素配置不当以及外部侵扰因素逐渐增多等,都对我国现代农业的发展造成了极大冲击。在新的历史时期,为了保障我国的粮食安全,必须通过大力发展现代农业,在有效解决粮食功能性安全的基础上,重视供给性安全和公共性安全,建立粮食安全的目标体系,同时发展适应性的治理体制,才能为现代国家和社会提供充足的物质后盾。
[关键词]粮食安全;目标体系;治理机制;生产要素
[中图分类号]F326.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487(2015)06-0049-07
现代农业是农业工业化的必然后果,也是农业生产主体与要素适应性演变的结果。总体而言,随着经济和社会发展程度的提高,农业在国民经济体系中的比重逐步减小,而服务于现代生活的新兴产业越来越多。在这种背景下,现代农业必须依靠现代工业文明和知识经济的成果,实现产业之间的有机互补,才能在保证现代人基本生存层次需要的同时,满足人们对品质生活的追求。因此,在现代农业生产方面必须重视现代社会中的粮食安全问题,在有效解决粮食功能性安全的基础上,重视供给性安全和公共性安全,为现代国家和社会提供充足的物质后盾。在新时代的发展浪潮中,我国的粮食安全是否能够得到保障?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目标体系及其相应的治理机制又是什么?这是本文接下来所要重点讨论的内容,也是本文的实践价值和意义所在。
一、我国粮食安全问题的产生
粮食安全问题伴随着我国农业成长的整个过程。在农业人口不断分化和传统农业低水平发展的漫长过程中,农业把能供养更多人口和更多非农人口作为发展目标,不断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严酷的社会制度博弈,最大可能地保证粮食安全。但是到了现代社会,粮食安全问题不但未能得到有效解决,反而出现了新的粮食安全问题。粮食安全从基本的食物供给问题上升为战略问题,粮食超越了公共物品的领域,逐渐演变为重要的战略资源①。
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农业人口的分化和转移力度逐渐加强,村庄和农业劳动人口不可逆转地消亡或减少,耕地面积不断缩小,农业的资源性约束趋于强化,农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境遇[1](P15-18)。一方面现代化必然带来农业人口和农业产业比重的降低;另一方面,在有限的耕地面积和逐渐减少的农业人口双重压力下要保证粮食安全。这种境遇同样造成了粮食安全的两难困境:一是总人口在不断增加,人口压力一直未能退出粮食安全领域;二是城市化与工业化对粮食安全的需求层次不断提高,农业产出增长的压力越来越大。
在我国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建构过程中,粮食经历了由生活资料到战略资源的性质演变,粮食安全同样经历了由自我食物安全到公共粮食安全、物质型粮食安全到结构型粮食安全,由国家保障粮食安全到市场平衡粮食安全、生产能力不足型粮食安全到经济需求剥夺型粮食安全的发展过程。粮食安全问题在粮食生产的各个环节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在生产环节中,现代经济体系下粮食生产的资源性约束越来越强,农业劳动力价值的非对等性越来越严重。在流通与分配体系中,“谷贱伤农”的事件屡屡发生,农民的种粮积极性成为一个需要外在刺激得以获取的因素;现代消费文化理念造成的食物浪费、对精细加工粮品的追求等进一步加剧了粮食供给的压力。在技术增长的环境中,现代经济体系对农业的挤压并未造成粮食总量的减少,但这种潜在的不安全随着现代经济体系和市场体系的建构而更加严重。
1994年,美国学者莱斯特·布朗在《管理观察》连续发表了题为《谁来养活中国》的文章,他从中国人口增长和耕地减少的现状指出,中国粮食产量将在1990年-2030年间减少20%,不得不以进口弥补粮食短缺[2](P1452-1453)。尽管布朗的观点并不被国内所认可,但却引起了国内关于粮食危机的讨论。袁隆平从自主生产、科技推动、耕地面积保障和农民种粮积极性保护四个方面提出了应对粮食危机的策略;而以茅于轼为代表的学者认为中国不存在粮食危机,也不需要耕地保护,市场完全能够解决粮食安全问题[3](P325)。类似的讨论澄清了粮食安全的一些主要问题,例如,粮食生产安全重于粮食流通安全及消费安全,粮食生产安全是保证粮食安全的根本。2004年以来,党和国家十分重视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提升,把粮食的综合生产能力首次提升到粮食安全的战略地位。粮食综合生产能力是一个新的生产力系统,包括自然生产力、科技生产力、人文生产力和制度生产力,粮食综合生产能力问题是粮食问题的本质,是“当前农业现代化建设,国民经济发展不可回避的问题”[4](P60-64)。
二、影响我国粮食安全的主要因素
建立在独立经营、自由决策、孤立生产基础上的小农经济其生产能力具有较大的不稳定性,粮食安全不可能在根本上得到保障。影响粮食安全的一些因素还将存续较长时间,综合表现为物质性生产要素改进不足、组合性生产要素配置不当及外部侵扰性因素影响日增等。
(一)物质性生产要素改进不足
物质性生产要素是指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总和,主要包括土地、自然环境、生产工具、技术及信息等。人类一切生产均是对自然物质所蕴含的自然价值的开发和利用,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逐渐形成了人与自然物质的复杂关系。在具体生产中,农业生产对自然物质的开发与利用是一种连续的过程,形成了农业生产与自然物质之间的博弈关系。一方面,农业生产对物质性生产要素尤其是劳动对象具有高度依赖性,农产品的生产必须要依靠各种优越的自然资源和环境条件才能实现生产的目的;另一方面,必须注重自然物质生产能力的改进和物质性生产要素条件的创造,秉持人与物之间的和谐关系,才能实现可持续生产。传统农业生产中的轮作制是对物质性生产要素改进的策略,是对农业生产对象的保护。现代农业生产中加入了工业和科技因素,生产工具更加先进,在增加农业生产的同时也提升了对生产对象的改造能力。总体上来看,现代工业技术和科学技术对物质性生产要素的改造程度仍然是有限的。
1.耕地质量不升反降。目前对于耕地质量所应包含的具体评价维度不存在统一的认识,总体而言,我国耕地的自然质量相对较差,全国耕地质量平均等别为9.80等,等别总体偏低。优等地、高等地、中等地、低等地面积占全国耕地评定总面积的比例分别为2.67%、29.98%、50.64%、1671%。薄弱的自然条件限制了我国的农业生产,成为影响粮食安全最大的问题。耕地在空间分布上相对集中,经济发达区域与优质耕地空间区域复合性较高,中部地区和东部地区耕地平均质量等别较高,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耕地平均质量等别较低。
2.生产条件不断恶化。我国被列为13个贫水国家之一,淡水资源总量约2.8万亿m3,居世界第六位,但人均淡水占有量仅2220m3,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的1/4。预计到21世纪30年代,我国人口达到16亿高峰时,在降水总量不减少的情况下,人均水资源量将下降到1760m3,逼近国际公认的1700m3的严重缺水警戒线,水资源总体面临着严峻的形势。农业生产的特性决定了农业用水消耗量占比较高,平均用水消耗量在70%以上。从2004年-2011年我国水资源量、农业用水消耗量及污水排放量来看,受降水总量的影响,我国历年水资源总量并不稳定,总体呈下降趋势。其中,农业用水消耗总量不断攀升,农业耗水占比及农田灌溉面积亩均用水量在逐渐降低,农业用水形势极为严峻。此外,我国空气污染导致的农田污染和造成的经济损失也十分严重,水资源污染和大气污染对农业生产造成的伤害十分巨大,破坏了农业生产所需的空气和水条件,导致粮食产量降低,质量下降,成为粮食不安全的潜在因素。
3.农业机械普及困难。农业机械的普及和发展能极大地提高农业生产效率,节省人力成本,对农业产业的多样化发展、农民收入增长以及农业产量的提升有重要作用,并使得超越家户式的农业规模化生产成为可能,因此也成为现代农业的主要特征之一。但我国与世界农业机械化发展速度的差距仍然是不争的事实。2000年,平均每千公顷耕地上拖拉机使用量和平均每千公顷耕地上收割机使用量的世界平均水平分别为19.4和30,亚洲平均值为15.0和4.2,但我国的数值仅为6.8和1.6[5](P368)。
农业机械的利用受两个关键条件的制约,一是农业机械的生产量,二是可利用机械作业的耕地面积,这两者又存在内在关联性。农业机械的生产取决于需求,可利用农业机械作业的耕地面积不足,对农业机械的需求不足,将会影响农业机械的生产量。我国中低等土地占比过大,田块碎片化严重,机械作业的基础设施和条件总体较差,增加了农业机械的使用成本。另外,还存在农业机械化服务体系滞后、农机服务组织数量不足、农机用电用油成本过高以及适合高岸田、破碎田耕种收的农业机械开发不力等因素。
4.科技力量介入困难。农业科技创新通过对农业生产要素渗透的方式逐步提高农业生产率,进而实现粮食产量的增长。现代农业必然是科技农业,科技对农业生产的促进意义十分突出。当一定时期内土地、资金、人力投入恒定甚至相对缩减的情况下,科技创新是提升农业产出的唯一方式。相比国际水平,我国农业科技进步的贡献率相对有限。2006年,美国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为80%,以色列为96%[6],我国仅为48%左右,差距悬殊。这种状况表明,在目前的农业生产环节中,最重要的生产要素——科技,与其他生产要素在具体生产过程中存在严重的割裂现象,一方面科技本身的要素价值未能实现,另一方面其他生产要素的发展缺乏有力的科技支撑。
(二)组合性生产要素配置不当
组合性生产要素是指农业生产过程中用以有机连接各物质性生产要素、能动性生产要素的条件和方式,即各生产要素间相互组合的关系形式,因而是一种隐性的生产能力。在农业生产过程中,主要表现为生产主体、生产方式和产权制度三个方面。生产主体来源于能动性生产要素间的结合关系,生产方式表现了生产过程中物质性生产要素间的结合关系,产权制度则是两类主要生产要素之间较为稳定的结合关系。物质性生产要素自身的提升,必然带来刚性的生产增长,农业生产中对土地的改良、生产环境和条件的改善以及工业和科技成果的应用,无疑是提升农业生产能力的根本。
但在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的背景下,为什么农业现代化之路依然漫长?我国已经具备了对物质性生产要素合理控制和改造的能力与条件,由物质性生产要素引起的与其他国家的显性差距正在逐步缩小,但由隐性生产能力带来的对农业经济贡献的差异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在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视角下,必须要综合考虑“经营行为取向”和“政策目标取向”,注重农业组合性生产要素是保证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条件之一,组合性生产要素配置不当,必然影响粮食安全水平。
1.生产主体分散。农业生产主体本质上是劳动力。现代农业生产经营体系下,劳动者既是劳动的主体,又是生产的主体,同时还是经营的主体。生产主体、劳动主体、经营主体“三位一体”的融合增强了农民的主体性,有力地提升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从粮食安全的角度来看,传统农业经营方式中生产主体的分散,对粮食的数量安全、质量安全和结构安全均存在一定影响;分散农户的经营具有较大随意性,对粮食供给的持续性、稳定性也造成一定威胁;以农户自需为目的的生产取向,势必使微观粮食安全与宏观粮食安全处于矛盾之中。因此,必须积极寻求更为有效的方式,促使能动性生产要素间的结合关系更为紧密、协调,将生产潜力从家庭内部释放出来,在宏观的层次上表现出更好的能动性,以适应现代农业专业化、产业化、高标准、高质量的经营需求。
2.生产方式粗放。粗放型生产往往是指一种低水平、小规模基础上的简单重复、多元化生产,是通过生产要素数量的追加而非考虑质量改进和生产要素优化组合的传统农业家庭生产方式。现代新型农业经营方式转变的关键,正在于生产要素投入的密集化和节约化。粗放型生产方式不考虑生产要素之间的密集效应,因而也很难关注生产要素质量的提升,总体上造成了生产要素的极大浪费,限制了农业生产能力的提升,是一种不科学的生产方式。这种不科学首先表现在物质性生产要素组合的缺失,之后演化为物质性生产要素与能动性生产要素的必然割裂。
物质性生产要素组合缺失的根源,在于生产投入的纯要素化利用而非资本化运作。物质性生产要素组合缺失,限制了农业生产者的经营行为,进而发生物质性生产要素与能动性生产要素间组合性的弱化。生产投入亦即要素投入,非资本化运作是指只按照投入要素原始价值进行生产,较少考虑生产要素的比较价值。生产要素比较价值需要在一个要素价值可比性环境中才能体现,同时需要生产经营者存在要素比较的意愿和行为。要素价值可比性环境主要由外部市场来提供,而生产经营者的意愿和行为则来源于一种全新的生产观念和生产方式。只有进入市场环境,生产经营者才能对各生产要素的比较价值有一个基本的权衡,从而进行取舍选择、优化组合,并达到生产定向化的目的。
3.产权制度不明晰。组合性生产要素本质上是关于各要素如何结合的关系形式。在市场化条件下,物化的生产要素转变为具有财富性质的资产,各要素结合的关系形式演变为产权关系,因此,强化组合性生产要素的作用必须解决产权设置难题。产权设置是对物质性生产要素与能动性生产要素通过何种生产行为方式有机结合的制度性规定,产权制度的不明朗将导致两类要素的隔离或处于一种松散的结合状态,不能充分发挥现代农业中要素资本化的真正作用。传统农业生产中主、客体是明确的、单一的,农业生产过程不存在社会化扩散,物质性生产要素与能动性生产要素表现为一种直接的、对等的结合关系,没有产权困局。
因此,从根本上说,现代农业经营体系是农业生产社会化的结果,经营主、客体逐渐多元化,打破了原有生产要素支配权与经济权利严格的对等关系,在扩大农业生产效益的同时也引出产权设置的必要。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必须要解决产权设置,才能促使农业生产向专业化、产业化方向发展。产权制度失灵意味着生产投入从资本化向要素化的回归,农业生产的专业化和社会化向农户作业的回归。建立在集体土地所有权基础上的产权关系造成了产权主体的非实体性,导致资本化后的生产要素与具体劳动力的结合之间不顺畅。
(三)外部侵扰因素逐渐增多
外部侵扰因素是指来自于农业生产要素构建的内核生产环境之外,由国内外社会经济发展形成的外围生产环境中存在的干扰农业正常生产并直接威胁粮食安全的因素。现代经济体系是一个开放的体系,国家之间的经济影响逐渐加强,各个产业间的交叉与渗透日益深化,任何一种产业的发展都难以脱离产业系统的外部环境而孤立发展。对于竞争优势较强的新型产业来说,这种外部环境预示着更多机遇,而对于弱质性的农业来说,外部环境带来的则是更多的约束性条件。
现代农业是外向型农业,开放程度更高,现代科学技术和现代组织管理模式提升了对自然环境影响因素和外部环境影响因素的应对能力,生产的稳定性和可靠性加强。外向型农业生产经营体系同时需要外部环境的支持,充分利用现代经济体系构筑的多元通道走出一贯的农户内自我平衡生产模式,真正融入现代经济的产业体系之中,彻底解决粮食安全的现代困境,由此实现大农业的历史使命。
三、我国粮食安全的目标体系
我国现代粮食安全涵盖了微观与宏观、当前与长远、局部与全局、国内与国外等多维粮食安全目标。首先,必须保障人的基本生存需要,使得每个人都有充足的必要的食物,在数量、结构、质量上保障食物安全,提高粮食的综合生产能力,保障功能性粮食安全需求;其次,还要保证粮食供给的可靠性和可持续性,控制各种不安全因素,尤其是来自于现代化过程中的各种侵扰性因素,提高粮食的综合供给能力,同时尽可能满足现代社会发展对粮食的需求;最后,现代国家的粮食安全目标体系还应当在制度上做出保障,保护农民的种粮行为,引导粮食消费趋向,协调产业之间的均衡发展,积极应对国际粮食风险,提高粮食安全的综合管理能力,维护公共性粮食安全需求。
(一)功能性安全目标
农业生产的基本功能是满足人的饮食需要,使人得到足够的、多样的和营养的食物,保障人的生存和健康。由此构成农业生产的基本目标,即生产足够数量的粮食、高质量的粮食、高品质的粮食和多品种的粮食。从农业生产自我体系来看,这些目标是农业生产固有功能的体现,因此,称为功能性安全目标。而这些目标的达成,均发生在粮食生产环节中,也可以称为生产性安全目标。主要包括:
1.数量安全。数量安全即保证每个人要有“足够”的粮食,既包括人对粮食的直接消费,也包括食用植物油、饲料用粮和工业用粮等间接消费。根据《国家粮食安全中长期规划纲要(2008-2020年)》的预测,到2020年人均粮食消费量为395公斤,需求总量为5725亿公斤。可见,粮食的数量安全就是要保障对粮食总量的需求。
2.结构安全。主要是指粮品结构,即要有“齐全”的粮食种类提供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1996年,我国根据粮食的种植面积和产量,将主要粮食分为稻谷、小麦、玉米、薯类、大豆、谷子、高粱、其他杂粮等种类,主要指粮食种植品种。根据大粮食安全观,粮食指大粮食的概念,包括小麦、稻谷和粗粮(大麦、玉米、黑麦、燕麦、小麦和高粱)等常规性谷物和豆薯、果蔬以及肉蛋奶等,粮食品种安全就是要保证有足够齐全的粮食品种。
3.质量安全。质量安全是指提供“优质”的粮食,是对粮食品质的要求。根据国家粮食局标准质量中心对2011年夏收小麦质量检测报告显示,中等(三等)以上小麦约占93%,其中一等小麦占37%。质量安全包含了从粮食生产到食品加工的每一个环节,气候环境、土壤质量、农药化肥施用与残留、农产品加工与食品添加剂等诸多因素影响粮食质量安全。目前受威胁最大的仍然在土壤污染、农药化肥残留和食品添加剂方面。
4.生态安全。生态安全是指在粮食安全保障基础上农业生产对农业生态系统的保护与改进,即提供一个“和谐”的农业生态环境。农业生态系统是地球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农业生产是农业生产系统的主要平衡手段,农业生态系统的平衡又影响着农业生产的稳定。现代农业既是“利润优化型”农业,同时也是“景观型”农业、“生态农业”,要控制“利润优化型”农业的负面影响,包括毁坏林地荒地扩张播种面积造成的水土流失、农业机械大量使用导致的超标排放、依靠“石化农业”提高复种指数所形成的土壤与环境污染、过度土地资源开发诱发的生态环境失衡等,发展环境友好型和生态安全型农业。
(二)供给性安全目标
在现代经济体系中,农业生产不再是一个独立的自我体系,作为一种产业形态,必然要融入到整体经济发展体系中。除了直接满足人对粮食的需求之外,农业生产还要与其他产业发生关联,构建产业链,由此形成了农业生产的经济功能和产业功能,亦即第一产业的基本功能。产业链条越长,农业的经济效益越突出,发生在产业链条上的外部效应就越多,危害粮食安全的因素则越多。供给性安全目标的内涵表达了农业生产在实现经济功能和产业功能的过程中所应关注的粮食安全目标。主要包括:
1.产业安全。产业安全是指在实现农业基础性地位的产业功能过程中,维护农业产业的经济功能,保持农业产业增长,建立有效粮食供给体系的安全目标。工业化需要农业提供基本原料,同时需要农业人口转移以满足劳动力需求,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对农业产业的剥夺。农业作为一个独立产业,也要实现农业的经济利益,保障农民的生存与发展,同时建立有效的粮食供给。两类产业在现代经济体系中存在一定竞争,产业安全则要求农业产业竞争力的强化,并在现代经济体系中实现产业共赢。产业安全要积极应对农工产品比价不合理、种粮比较利益偏低、农业人口合理转移以及农业产业经济能力增长等问题,不断夯实农业的基础性地位,保障农业产业功能的实现。
2.产能安全。产能安全是指对影响粮食产能变化的因素进行有效控制,不断提升粮食综合生产能力,保障粮食总量安全。在稳定的政策环境中,提升耕地供给能力、加强农田建设水平、积极引导农业经营行为取向、加大农业投入、规范市场秩序,均是提升农业综合生产能力的重要措施。现代农业生产更要重视农业机械化水平的提高和农业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率、入户率的提升,同时还要培育新型农民,积极依靠现代性因素提升粮食产能,保障粮食安全。
3.区域安全。区域安全是指粮食生产区域内部粮食供需的平衡和全国不同地区与省份间、粮食主产区与主销区间的粮食供需平衡目标实现问题。我国幅员辽阔,农业自然资源、粮食生产能力和人均粮食占有量地域差别较大,粮食供求关系存在区域和省际差异,区域和分省粮食安全成为国家粮食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不仅要注重区域和分省供需平衡,更要注重区域内、省内供需平衡,尤其是非粮食主产省份内部粮食综合生产能力提升的问题。积极保护耕地数量与质量安全,注重科学技术的应用、高效的农田管理、完善的水利与灌溉设施,保障农民收入,强化区域内粮食供给能力,宏观协调区域间供需平衡,有力保障区域粮食安全。
4.流通安全。流通安全是指依靠市场化机制实现粮食从生产者到消费者之间的转换,保障每个人能够得到所需要粮食的安全目标。流通安全与贸易安全是现代综合协调粮食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改革开放之后我国粮食安全体系的重要转变,也是开放的粮食安全体系的主要体现之一。保障流通安全是实现粮食消费安全的前提,而加强粮食物流通道建设、改善售粮储粮安全环境、建立覆盖城乡的应急供应网络、完善粮油质量安全监管体系、积极推进粮价“双轨制”改革、提升国内市场化能力及国际市场定价能力等,是保障流通安全的主要措施。
(三)公共性安全目标
现代农业是外向型生产,以满足农业生产者之外需求者的需要为目的;现代农业生产不再是农民的个人行为,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公共行为。粮食也不再是一种单纯的物品或商品,而是一种具有公共性和战略性的物资,对国家的长远发展和宏观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现代国家也应当充分发挥制度理性和公共理性,积极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公共性安全目标的内涵主要表明了国家层面和宏观层面所要面对的粮食安全目标。
四、维护我国粮食安全的治理机制
(一)明确农业补贴政策的指向性
农业补贴政策是工业化中后期国家反哺农业的手段,也是一国农业政策体系中最主要、最常用的工具,补贴对减轻农民负担、提高农民种粮积极性、保护国家粮食安全具有重要的意义。我国现已形成包括良种补贴、粮食直补、农机具购置补贴等在内的较为全面的农业财政补贴体系,在推动粮食生产、保持农业增产增收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实行普惠性的财政补贴政策,导致财政补贴“与当年农产品生产的种类、数量、农产品市场价格、所使用的生产要素等无直接关系”的“不与农业生产相关联”的倾向[7],农业补贴政策未能表现出应有的效果,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应当适当调整农业补贴政策,明确农业补贴的指向,提高农民种粮的积极性。
(二)培育以市场形成为主的价格机制
市场是现代商品经济运行的平台,依靠市场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和商品的供需平衡,可达到经济效益的最大化,充分节约资源,满足生产生活需求。市场对经济运行调节的有效性取决于市场机制的有效性。市场机制是商品经济中最重要的行为规则,任何一个市场主体都必须遵循市场机制,才能通过市场获利,达成目的。现代农业是外向型农业,必须依靠市场实现农产品供给,保障粮食需求。价格机制的核心是通过供给与需求之间的不平衡来形成产品市场价格,并通过价格变化控制供给与需求。以粮食价格形成为例,我国在粮食价格形成机制上长期奉行粮食收购保护价机制,拦截了通过价格控制供求的通道,市场价格机制的功能不能有效发挥。从国际范围来看,实现粮食价格保护机制是保障宏观粮食安全、保护农民种粮积极性的通行做法,对市场形成粮食价格机制带来一定冲击。但各国粮食保护价格政策实行的共同特点是规定一个粮食价格下限作为干预价格,只有当市场价格低于干预价格时才启用粮食收购保护价。
现代国家中的粮食具备农业产品和公共产品的双重属性,市场保护价政策完全针对公共产品,不在市场调节的范围之内。而作为农业产品,粮食必然要进入市场实现其商品价值,必须遵守市场的价格机制。市场形成价格可灵活调整供求,充分实现粮食的物用价值。因此,市场形成价格机制在粮食商品属性的实现基础上,有利于实现粮食的公共产品属性,保障宏观粮食安全。
(三)合理利用市场的风险机制
任何市场都存在风险,市场风险可使市场主体克服部分冒进行为,谨慎判断市场走向,做出理性选择。市场风险机制即为利用市场风险使市场主体行为走向理性化的过程。利益损失无疑是最大的市场风险,价格涨落正是市场风险的推动者。较大的价格差异往往存在市场风险,却容易引起市场主体的冒险行为。推动部分有冒险精神的市场主体追逐利润,进而培养具有强大市场控制能力和风险应对能力的市场主体,是市场机制作用的另一种表现。对于家庭农场来说,利用好市场风险机制,一方面能使经营者做出理性选择,导向常态化经营行为,寻求基本收益;另一方面遴选有竞争力的农业组织,占据市场资源,发展壮大。尽管市场风险机制可能导致一些不具有外向型经营潜力的农业组织退出市场,但从我国农业整体发展来说,更有利于其外向型经营能力的强化。外向型经营能力越强,宏观粮食供给能力则越强,粮食安全更有保障。
(四)充分控制市场机制失灵
市场机制并非一劳永逸地实行优化的资源配置,市场主体也并非完全按照价格信号实现风险规避、理性选择。当存在外部因素或突发性因素时,市场机制往往失灵,不能有效保障供给与需求。实行粮食最低收购保护价可看作是市场形成价格机制不能有效调控长远性、宏观性粮食供给平衡的一种失灵表现。我国有较丰富的计划经济积累,在市场失灵应对方面有更为积极的反应,国家范畴的粮食安全有一定保障。但在全面的、系统化的粮食安全目标体系下,市场失灵带来的粮食安全威胁并不仅仅限于数量安全、供给性安全和公共性安全,在粮食综合生产能力以及数量以外的其他功能性安全方面表现更为突出。因此,在粮食安全立场上,充分控制市场机制失灵,主要在于控制家庭农场在生产环节中的潜在粮食安全威胁行为。
注释:
①恩道尔(2008)将其形象地称为“粮食武器”,在粮食安全问题上,欧洲有过深刻的教训。19世纪,欧洲为了推动工业化,减少了谷物生产,转而从美国等低成本国家大量进口粮食,结果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吃了粮食严重短缺的亏。参阅[美]恩道尔.粮食危机:运用粮食武器获得世界霸权[M].赵刚,胡钰,旷野,等译.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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