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国际比较视角的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变迁分析

徐婧 吴彬

(山东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山东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山东财经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基于国际比较视角的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变迁分析

徐婧 吴彬

(山东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山东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山东财经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一国的出口技术结构表明了该国出口的产品范围和技术含量。应用扩展后的Hausmann模型测度表明:1995-2011年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优化，但仍处于“中等偏下”水平。建议选择促进深度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和培育技术升级内生动力的政策，以实现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的持续优化。

出口技术结构;出口复杂度;出口国内增值;技术升级内生动力

30多年来，中国依托劳动要素禀赋优势，通过承接来自发达国家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产品的制造与加工环节，积极融入跨国公司主导的国际分工体系，缔造了出口贸易持续快速增长的奇迹。据统计，1978年，中国出口贸易额仅为97．5亿美元，占世界出口总额的0．74%，而2013年的出口贸易额则攀升至22100．2亿美元，占世界出口总额的11．74%。早在2009年，中国已经超越德国，位居货物贸易出口额世界第一，成为名副其实的出口贸易大国。

出口规模迅速扩张的过程也是中国出口技术结构升级的过程。一方面，中国出口的主导产品已从劳动密集型产品逐渐转变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2005年高技术产品出口占当年货物出口总额的31．68%，占高技术产品世界市场的14．39%;另一方面，中国出口产品范围越来越广泛，几乎遍布了所有的贸易部门，与G3国家(美国、欧盟和日本)相比，1996-2005年三国出口而中国未出口的产品种类从101种降到83种，分别占产品种类总数的2．44%和1．97%(Wang和Wei，2008)①Wang Zhi and Shang-Jin Wei．，The Rising Sophistication in China’s Exports:Assessing the Roles of Processing Trade，Foreign Invested Firms，Human Capital and Government Policies．Working Paper for the NBER Conference on China’s Growing Role in World Trade，2008．。这些变化是否说明中国出口商品的技术水平在不断提升?中国的出口技术结构已与发达国家同步?在转变外贸发展方式的背景下，需要从比较分析的视角寻找这些问题的准确答案。

一、文献回顾

出口技术结构的测度方法主要有出口商品技术分类和指标测度两种。出口商品技术分类方法通常是按照不同标准对出口产品进行技术分类，通过考察不同技术类别的出口商品构成变化来表示出口技术结构的演进。OECD(1994)以R＆D强度为标准将制造业分为低技术、中低技术、中高技术和高技术4大类别。Lall (2000)则综合了技术活动、学习效应、规模经济和进入壁垒等因素在产品竞争优势中的作用，将SITC Rev．2三位数代码237种产品划分为初级产品、资源性产品、低技术制成品、中等技术制成品和高技术制成品②Lall sanjaya．The Technological Structure and Performance of Developing Country Manufactured Exports，1985-1998．Oxford Development Studies，2000，28(3):337-369．。近期的一些文献如Lall(2006)①Lall Sanjaya，John Weiss，and Jinkang Zhang．The“Sophistication”of Exports:A New Trade Measure，World Development，2006，34(2):222 -237．和樊纲等(2006)②樊纲等:《国际贸易结构分析:贸易品的技术分布》，《经济研究》2006年第8期。则是按照技术含量的不同将产品分为不同的技术等级。Lall就发现中国在低技术水平产品组的世界市场份额最高，随着技术含量的提升，中国的市场份额呈现递减的趋势。樊纲等也发现中国高技术产品的出口虽然有所增长，但还远不是出口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最常使用的指标测度方法是Hausmann(2005)③Hausmann Ricardo，Jason Hwang and Dani Rodrik．What You Export Matters．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2005，12(1):1-25．提出的出口复杂度指数和Schott(2008)④Schott P．The Relative Sophistication of Chinese Exports．Economic Policy，2008，53:5-40．提出的出口相似度指数。出口复杂度指标的构建思路遵循了比较优势原理:一国分工生产和出口的产品种类取决于该国生产该产品的相对成本。生产率水平较高的国家，其工资率和人均收入水平也较高，该国将凭借其技术优势在高技术含量的产品上拥有比较优势;而生产率水平较低的国家，将依靠其劳动成本优势生产和出口低技术含量的产品。因而，技术含量越高的产品，越是来自于高收入国家。在此基础上，Hausmann以标准化的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为权重，通过对出口国的人均收入加权求和的方式，为产品间接测得一个劳动生产率数据，以表征产品的技术含量。出口相似度指数测度的是一国与参照国出口商品篮子的重叠程度，因而其实际考察的是两国间的相对技术差距。Schott以该指数定义产品间出口复杂度。计算方法为:表示t年度c国和d国某种制成品p的出口额占其出口总额的比重。ESI取值［0，1］，当d国为

一技术领先国时，取值越趋近于1，说明c国出口复杂度越高。利用这两种不同的指标，Rodrik(2006)⑤Rodrik Dani．What Is So Special about China’s Exports?China＆World Economy，2006，15(5):18-37．和Schott均发现中国出口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与中国人均收入水平相似的国家。

目前针对出口技术结构进行测度的方法都是建立在传统贸易总量的统计方法上。20世纪60年代之后，原本集中于一国的产品生产过程日益被纵向分割为多个环节、工序或区段，并在具有不同比较优势的国家和地区水平分布，这种现象被称为垂直专业化分工⑥国内外学者在研究这一生产环节全球分布并通过垂直贸易链相互连结的现象时使用了不同的术语进行描述如国际生产分割(Jones＆Kierzkowski，1990)、产品内分工(Davis，1995;Arndt，1997、1998)、价值链切片(Krugman，1996)、多阶段生产(Antweilier＆Trefler，1997)、外包和离岸外包(Grossman＆Helpman，2002、2004、2005)和全球生产分享(Feenstra and Hanson，2003)等。。在这种新型分工方式下，中间产品会多次跨越国界流动，这就使得基于关境、总值的传统贸易统计方法产生了大量的“重复计算”，而这种统计方法下得到的一国出口技术结构测度也会存在“统计假象”。如Van Assche和Gangnes(2010)⑦Van Assche．＆Gangnes B．Electronics Production Upgrading:Is China Exceptional?Applied Economics Letters，2010，17(4/6):477-482．就认为中国出口的高复杂度仅仅反映了在加工贸易中进口中间产品的高技术含量。如何在垂直专业化分工背景下剔除进口中间产品的影响将是未来出口技术结构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

二、出口技术结构测度的模型扩展及数据来源

为了消除“统计假象”对出口技术结构测度的影响，本文引入出口的国内增值扩展Hausmann的出口复杂度指数。目前，众多学者、国际组织与机构都提出以“增加值”为口径对贸易进行核算，以弥补传统贸易统计方法的缺陷(贾怀勤，2012⑧贾怀勤:《中国贸易统计如何应对全球化挑战——将增加值引入贸易统计:改革还是改进?》，《统计研究》2012年第5期。;OECD＆WTO，2008;WTO＆IDE-JETRO，2011等)。贸易增加值指的是贸易中的国内和国外增加值，以出口为例，出口的国内增加值(也称为国内含量)是指在出口产品生产中国内各要素的价值贡献，它等于出口品总值减去直接和间接进口中间产品和服务的价值。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这与采用生产法核算部门GDP的方法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国内增值包括直接国内增值(出口品总值、进口和国内中间产品和服务)和间接国内增值(国内中间产品和服务生产中产生的国内价值增值)。直接和间接进口中间产品和服务即为出口中的国外价值增值。出口的国内增值数字可以真实反映一国贸易的实际规模，还原世界贸易的原貌、国际分工格局和贸易对国内经济的实际贡献。

(一)模型扩展

借鉴Koopman et al．(2010)贸易增加值的核算方法，基于一个包含G个国家N个行业的全球投入产出模型，我们可以在一国出口总额中分解出国内增值部分:

在此基础上，根据Hausmann构建某一制成品的技术复杂度指数:

产品的技术复杂度指数还可以被加总到制造业整体层面:

ESIr表示r国制造业的出口复杂度，DVkr/∑kDVkr表示以增加值度量的r国k产品出口额占本国制造业出口总额的比重。

(二)数据来源

分解出口中的国内增值时使用的全球投入产出表和各国制造业出口数据来源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该数据库包括世界投入产出表、各国投入产出表、社会经济账户和环境账户，包含了占全球GDP85%以上的40个主要经济体①40个经济体包括:AUS(澳大利亚)、AUT(奥地利)、BEL(比利时)、BGR(保加利亚)、BRA(巴西)、CAN(加拿大)、CHN(中国)、CYP(塞浦路斯)、CZE(捷克)、DEU(德国)、DNK(丹麦)、ESP(西班牙)、EST(爱沙尼亚)、FIN(芬兰)、FRA(法国)、GBR(英国)、GRC(希腊)、HUN(匈牙利)、IDN(印度尼西亚)、IND(印度)、IRL(爱尔兰)、ITA(意大利)、JPN(日本)、KOR(韩国)、LTU(立宛陶)、LUX(卢森堡)、LVA(拉托维亚)、MEX(墨西哥)、MLT(马耳他)、NLD(荷兰)、POL(波兰)、PRT(葡萄牙)、ROM(罗马尼亚)、RUS(俄罗斯)、SVK(斯洛伐克)、SVN(斯洛文尼亚)、SWE(瑞典)、TUR(土耳其)、TWN(台湾)和USA(美国)。、35个行业1995-2011年的时间序列数据，行业的分类依据欧盟经济活动分类统计标准:第一版(NACE rev 1)，其中制造业部门14个。人均GDP数据使用的世界发展指标数据集(WDI)中基于购买力平价的人均GDP。因为WDI中缺少台湾地区的数据，台湾地区的人均GDP数据来自各年度《中国统计年鉴》。

三、基于中国制造业数据的计算结果与比较分析

(一)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总体变化趋势

如图1所示，1995-2011年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复杂度呈现波动上升趋势:1995-2008年增长期，2008-2009年下调期以及2009-2011年的恢复期。1995-2000年是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一个快速增长期，出口复杂度从1995年的20777．9美元增至2000年的24638．92美元，年均增速达到3．46%。2001-2008年中国出口复杂度的提升速度有所放缓，年均增速降至2．79%，在这一时期中中国出口贸易经历了“爆炸式”增长，自2001年底中国加入WTO以来，中国货物贸易出口从2660．98亿美元增至2008年的14306．93亿美元，年均增速达到27%，但出口贸易的迅速扩张却没有相应带来出口复杂度的快速提升，这说明我们应该审慎评估加入WTO后贸易规模扩展带来的实际收益。始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影响在2009年开始体现，但到2010年中国已经开始摆脱危机产生的负面影响，制造业出口复杂度从2009年的28519．33美元逐渐恢复到2011年的29656．86美元。

(二)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国际比较

将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与其他样本国家(地区)进行横向比较能更准确的反映出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如果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提升速度低于其他国家，即使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绝对数值有所增长，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也会有所下降。

由表1可知，出口复杂度较高的国家多为发达国家，1995、2008和2011年排名前十位的都是发达国家，排名最末的则一直是立宛陶、印度尼西亚等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排名变动较大，说明发达国家制造业的国际竞争较为激烈;在14个发展中国家中，其出口复杂度的排名较为固定，1997年之后巴西一直位于发展中国家中的首位，其次为斯洛伐克、墨西哥和波兰。从出口复杂度的增速来看，增长较快的多为发展中国家，这使得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呈现出逐渐缩小的趋势，从1995年的4．35%，降为2011年的3．24%①发展中国家包括:保加利亚、巴西、中国、爱沙尼亚、印度尼西亚、印度、立宛陶、拉托维亚、墨西哥、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洛伐克、土耳其，其余26国为发达经济体。。

图11995 -2011中国制造业出口复杂度变动趋势

通过与其他样本国家(地区)对比可知，虽然1995-2011年间中国出口复杂度有所提高，但到2008年时也只是略高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不但低于发达国家均值，与世界平均水平相比也有较大差距。在样本国家(地区)中的排名变化不大，基本都在30名以外。但由于中国出口复杂度的增速较快，与复杂度最高的国家相比，技术差距在不断缩小，从1995年的8．76%降至2011年的6．41%，与排名前20位国家的平均水平相比，差距也呈现出了缩小的趋势，从1995年的6．43%缩小到2011年的3．45%。

表1 40个经济体历年出口复杂度(单位:美元，%)

注:本文计算了各经济体1995-2011年制造业的出口复杂度，限于篇幅，仅给出1995、2008和2011年的计算结果，41、42和43栏分别是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世界制造业出口复杂度的平均值，44栏是中国与排名第一位的国家出口复杂度的相对差额，45栏是中国与排名前20国家出口复杂度平均值的相对差额。另外，表中还列出了17年间各经济体出口复杂度均值和增长速度。数据来源: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上表由作者自行计算制作

四、结论与建议

Hausmann模型使我们能够动态研究一国出口技术结构的变迁，从出口总额中分解出国内增值部分剔除了传统贸易统计方法产生的“重复计算”，避免了出口技术结构测度中的“统计假象”。本文利用扩展的Hausmann模型对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进行测度，得出如下研究结论:

1．1995-2011年间，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结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优化，表现为由于出口复杂度提升速度较快，制造业技术与发达国家差距在逐渐缩小。

2．中国制造业的出口技术仍处于“中等偏下”水平，表现为出口复杂度一直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在样本中的排名也处于偏下位置。

H-O理论表明，一国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和技术水平，取决于该国的相对要素禀赋。要实现出口技术结构对发达国家的“赶超”，必须注重高级要素的积累，构建动态比较优势。根据研究结论，提出两点政策建议:

1．亚洲四小龙的成功案例已经证明，积极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对出口结构和产业结构升级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由于技术进步主要来源于自主创新及外部技术的转移和扩散，要实现出口技术结构升级，必须进一步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充分利用全球创新资源，攀升至价值链高端。

2．鼓励企业研发，重视人力资本积累，完善知识产权保护体制，培育出口技术结构升级的内生动力。研发资本是知识生产函数的基本投入，人力资本是产业创新活动的主要载体。研发资本投入和人力资本积累一方面能够提升区域技术创新能力，直接促进知识资本的积累;同时也可以增进技术吸收能力，加快国际研发溢出，从而促进一国出口技术水平的升级。良好的产权保护制度不仅可以促进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业创新活动，也可以激励跨国公司采用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从而产生更有效的技术溢出。

(责任编辑:张婧)

F4

A

1003-4145［2015］04-0153-05

2015-01-15

徐婧(1978—)，女，山东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山东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吴彬(1962—)，男，山东财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FDI与管理经济学。

本文系山东省社科规划项目(项目编号:11DJJZ02)和山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ZR2011GL02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