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晓旭
【摘 要】《赫索格》问世之后,索尔·贝娄被誉为“福克纳、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的文学继承人”。本文从弗里丹女性主义出发,分析了作者隐藏在《赫索格》中的父权制意识形态与女性主义的相遇、美国基督教文化与犹太文化的冲突。
【关键词】《赫索格》 女发性主义 父权制 美国文化 犹太文化
一、父权制下的厌女情节的体现
父权制,指被男性所控制的社会体制。在家庭生活中表现为父亲承担了整个家庭的福利,同时在家庭中具有话语霸权。父权制认为男性都拥有主宰和决定一切的权力。处于父权制下的妇女处于从属地位,不仅被剥夺了选举权、受教育权等,还被排除在各种社会权力机构之外,被迫处于受压迫的地位,从而沦为附庸。
父权制文化下的传统文学中,女性形象被归类为两个极端:一个是高贵的淑女、家庭中的天使,她们无法做自己,她们只是妻子、母亲和女儿,她们温柔、可爱、顺从、贞洁;另一个则是与“天使”形象完全相反的“妖妇”形象,她们刁钻古怪、野心勃勃、不懂顺从、处处与男性作对,她们是红颜祸水,把男人们引入了痛苦的深渊,她们自然地成为父权制文化下厌女情节所嘲讽和贬低的对象。然而归根到底,这种“天使”和“妖妇”的二元对立是父权制文化下厌女情节的具体表现——即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对女性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和偏见。
小说的故事开始于赫索格第二次离婚。通过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讲述了他的经历和遭遇。他的第二任妻子玛德琳的不忠和忘恩负义使他倍受打击,使他的精神支柱倒塌。赫索格将种种不幸与痛苦的根源都归咎于玛德琳的背叛。赫索格将自己看作妻子与好朋友通奸的受害者。他一直强调自己将她从宗教中拯救出来,而其不但没有对他感恩,反而狠心地将他撵出家门。索尔·贝娄把这个“坏女人”塑造成赫索格迷惘与困惑的罪魁祸首。
然而对于赫索格来说,这样的“坏女人”又岂止一个。他的前妻黛西对于自己的想法十分坚持,是一个有着极强管理能力的女人,但这些仅仅可以给赫索格带来生活上的规律,她的理智和规律使他的婚姻生活枯燥沉闷,这些只会限制他的创作灵感。他并不把这些优点看作她的美德。雷蒙娜漂亮、性感,在招待男朋友方面十分有经验。虽然她对赫索格照顾得无微不至,在赫索格看来,她最终的目的却是成为“赫索格太太”。
赫索格将感情、生活、学术上的不幸完全归结于他身边的“坏女人”,原因不过是他本身所受的父权制文化的影响。同时,贝娄在“妖妇”形象的塑造上完全通过赫索格这一男性的话语,剥夺了女性为自己辩护的话语权,这种女性话语权的丧失也正是贝娄男权文化的重要表现。
二、女性主义的解读
1.弗里丹女性主义的解读
贝蒂·弗里丹是20世纪60—70年代美国妇女解放运动的领袖。她与贝娄同为在美国长大的第二代犹太移民。在《女性的奥秘》中,她认为,主流社会宣扬的“幸福的家庭妇女”形象作为典型的美国妇女形象,成为女性们竞相追求的样板。数以百万的妇女都活在“幸福的家庭妇女”的神话中,在各方面都过度依赖她们的丈夫,缺乏自身价值。弗里丹号召陷于人生彷徨的千万女性要走出“女性的奥秘”的禁锢,战胜父权制对于女性的启示和偏见,去从事创造性的工作,使自己获得重生。
贝娄在《赫索格》中刻画了六位活在“幸福的家庭妇女”禁锢之下的传统女性,园子、黛西、雷蒙娜、莎拉·赫索格、丹妮·庞特里特、菲比·格斯贝奇。她们没有明确的目标,缺乏主动性和自信心,在两性关系上把自身放在被动的位置上。
园子认为女人天生就应该以男人为中心,只能付出,不求回报,甚至在被赫索格抛弃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怨念,还提醒他小心玛德琳。黛西是一个独立且有主见的女性,然而多年受犹太传统文化的教育,在家庭生活中,她处处以丈夫为中心,即使遭到背叛仍旧无奈接受,隐忍度日。雷蒙娜,经济独立,漂亮性感,却仍然认定只有成为赫索格太太才能实现其最终欲望。丹妮在离婚后依然履行着作为妻子的义务,给老头子填报税单,替他保管全部档案材料,甚至给他洗袜子。菲比面对丈夫的背叛,保持多年的沉默,只为了保全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身份。赫索格的母亲莎拉在加拿大做苦工挣钱补贴家用,帮助丈夫渡过难关,将丈夫和儿女作为自己生活的全部意义。贝娄通过赫索格之口讲述了六位传统女性的悲苦命运,对生活在父权制社会中的女性寄予了深刻的同情。
2. “新女性”形象的塑造
创作于20世纪末的小说《赫索格》已经受到了蓬勃发展的激进女权主义运动的影响,带有明显的对于“新女性”形象的建造。贝娄在《赫索格》中构建了一位独立自主、我行我素的“新女性”形象——玛德琳。当赫索格愤愤地谴责玛德琳忘恩负义的同时,也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在肯定她。玛德琳的姨妈泽尔达认为她是一个“庄重” “正经”的女人;曾选修过赫索格的课的杰拉婷·波特内在心中也对玛德琳大加赞赏,认为她有能力把握命运;赫索格的律师朋友桑多和他的妻子也同样认为玛德琳是一个好人;就连心理医生埃德维也替她辩护。这许多人对玛德琳批评并不像赫索格所说的那样的不堪,可以反映出贝娄借他人之口间接肯定了像玛德琳一样的“新女性”,从而反映了作品中体现出的进步的女性观。
赫索格对玛德琳的态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玛德琳的美貌、能力吸引了他,他疯狂地追求她,希望从此过上浪漫激情的生活;玛德琳对他的背叛让他充满憎恨,认为这个“坏女人”想要夺取他的一切并且要搞垮他;然而当他在充满杀意的时候看到瓦伦丁为小女儿琼斯洗澡的温情一幕时,他被感动了;当他发现玛德琳并没有让女儿与自己家人疏离时,他开始反省自己,开始意识到女性及女性特质的可贵可敬之处。他开始放下过去的一切仇恨,以一种全新的态度来迎接未来的生活。
三、犹太文化与美国文化的冲突与融合
索尔·贝娄是一名美籍犹太作家,身受犹太传统文化——典型的父权制文化的影响。在犹太文化中,男性将女性看作欲望的客体,将其视为“第二性”,作为男性的附庸品而存在。男性作家将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愿望强加在女性身上,塑造的女人不是“温柔、美丽、顺从”的“天使”,就是“淫荡、自私、丑陋”的“妖妇”形象,而这种所谓的“天使”或“妖妇”只不过是父权制下根深蒂固的厌女情节。贝娄以赫索格的口吻通过对玛德琳“坏女人”形象的描写来论述赫索格的悲惨生活。《赫索格》中所凸显的厌女情节也是可以找到它的渊源的——犹太文化在索尔·贝娄身上的传承。
贝娄是在美国长大的第二代犹太移民,尽管身上存在着浓厚的民族文化痕迹,却不能与美国主流文化分割。首次,随着欧美女权运动的发展,生活在“新女性”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的时代,贝娄深受第二次女性主义思潮的影响。《赫索格》中玛德琳不同于父权制社会的传统女性形象,突破了“天使”与“妖妇”二元论,显示了贝娄女性主义的写作倾向。再次,20世纪中期,美国社会由工业社会步入了后工业社会,社会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传统家庭结构解体,享乐主义盛行。社会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促使同时代的贝娄对女性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贝娄通过小说中其他角色之口间接对玛德琳的肯定也是对当时社会趋势的一种跟随,体现了小说《赫索格》中所具有的进步女性观。
无法在犹太文化和美国文化之间做出选择,而又将两者对立起来,贝娄表现出一种同时代美籍犹太作家所共有的纠结与挣扎——一种独特的“美国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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