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
断断续续读完了魏清潮的散文。我之所以说是断断续续,是因为外出而将时间敲碎了,不能一口气读完。这样的阅读,必然会影响阅读质量,但还是产生了一些零星的想法而抄录于下。
根据清潮的自述,他应该是五旬以上的人了。这样的年龄自然会经历过许多风雨,发之于文,往往会少棱角而多恬淡,多幽曲而少简直,而这正是清潮的追求:“有洒进阳光的温暖,有流水的声音,有风吹过的清凉”,飘曳的琴声把浮躁的心安抚下来。清潮的《拜雪》《茶喻》《年味》,便是这样的作品。他在《拜雪》中写道:“大雪无言,雪飘无声,充满了恬静的韵味。”面对这样的雪,清潮难免产生种种思索而感受到冬的诗情画意:“沉默是种力量,生命在这里驻足、沉思、休憩,孕育着新的生机,让你惊讶感叹生命的活力和美丽。”他想到了什么呢?想到了芦花———同样轻盈洁白飞舞的芦花,“戏涛抚浪,轻轻飘扬,花序有致,洁白飘逸。在夕阳里,落霞中,摇曳一抹浅醉,絮飞如雪,优雅生动”,“让人闻足了秋天的味道,也有了一份凋零落寞的情怀”。这就是典型的中国文人的审美情趣了。
茶是中国人的国饮,写茶的散文极多,在清潮笔端,茶可以喻友人、喻女人,也可以喻穷人与为官之道。在他的茶喻之中,我喜欢的是他对茶与女人的描述:
绿茶中的“青山绿水”,像纯洁的少女,单纯可爱,冰清玉洁,透明无瑕;凤凰茶中的蜜兰香,似热恋中的女孩,如痴如醉,甜甜蜜蜜,兰香扑鼻;丹枫般的红茶,如成熟的少妇,薄施粉黛,红装素裹,惹人喜爱,又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乌龙茶中的观音王更像中年妇女,几分庄重,几分妖娆,风韵犹存;陈年的普洱茶可比是老年妇女,年代越久越宝贵,儿孙满堂,价值更高。
品佳茗如同晤对美人,谛视这些美人,“在壶中沉浮、跳跃、呻吟、翻滚、喘息、升腾,尔后倒出一杯杯香茗”,“戒去心中浮躁”,静静品尝,“没有了世俗美人的胭脂味,心中倒是留下几分超凡脱俗的奇香”。以茶喻人,以茶抒怀,这就是法度,清潮散文的魅力就在这里,也就是元好问的“眼处心生句自神”吧。
元好问是我国元代的著名诗人,他在《论诗三十首》中的第十一首中写有这样四句:“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画图临出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优秀的诗歌源于“眼处心生”,写散文也是如此,要体察万物,激发性灵,探寻为文之径———也就是古人所说的法度吧。《邵氏闻见后录》记载,苏轼早年“得文章之法于庄子”,故而其诗文多用其语。不仅于此,苏轼还将这样的方法,传授给自己的弟子。他的学生黄庭坚在《答王观复》中说:“往年尝请问东坡先生作文之法”,苏轼告诉他:但熟读《礼记》中的《檀弓》就可以了。《礼记》是我国的儒家经典,《檀弓》是其中的一篇,记载了许多孔子的故事。一天,孔子带着门徒来到卫国,遇到投宿的馆舍主人辞世了,孔子前去吊丧,“入而哭之哀”,嘱咐子贡“说骖而”赙之,把拉边套的马解下来送给馆舍主人的家属。子贡不解,对孔子说:“于门人之丧,未有所说骖,说骖于旧馆,无乃已重乎?”“说”通“脱”。门人故去,你从来没有送马助丧,今天这个举动,“说骖于旧馆”,礼数是不是太重了?孔子回答道:“予乡者入而哭之,遇于一哀而出涕。余恶夫涕之无从也。”我刚才进吊唁,动了哀情而流下了眼泪,我厌恶只流泪而不送赙仪。你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小子行之”!
《檀弓》中这样的故事很多,通过孔子的懿言范行,传达出“礼”的精髓不仅在于“礼”———礼者,理也,而且在于情。苏轼读《檀弓》感悟到了什么呢?黄庭坚没有说,也就难以猜度。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苏轼虽然以豪放著称,却深知法度的重要。元诗中的第二句:“暗中摸索总非真”,便是这个道理。把前人的经典作为法度的一个来由而认真探索,是迅捷、聪明、正确的,在向经典学习的过程中提升我们的叙事方法,总比暗中摸索好吧!
明乎此,便会更上层楼,我期待清潮,愿他写出更多的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