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喆隽
“十二月尽,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士庶家无论大小家,俱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夢粱录·卷六·除夜》)小李读着这些字,感觉既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放假前民俗学老师布置了作业,让他去了解一下南宋时临安市民是怎样过春节的。
“年夜饭好了!”老妈在厨房喊他。小李放下手中的书,踱进餐厅,看见满满的一桌菜。他头脑中闪过了很小的时候帮外婆做蛋饺的场景:大铜勺放在煤油炉的火苗上,先涂一层猪油,再浇上一调羹的蛋液,由内向外慢慢匀开;等闻到蛋香飘出来的时候,蛋液大致已经凝固,放入肉馅;最后用筷子轻轻夹起蛋皮的一角,翻过来再用蛋液收口……外婆总会将多余的蛋液做成蛋皮给他吃。如今外婆不在了,年夜饭里的蛋饺都是从超市买的。小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与此同时,快递员小王还开着助动车在城市里穿梭。有一件快递客户说一定要在今晚送到。他偶尔抬头望一眼高楼间升起的烟花,又匆匆赶路。这个城市的地平线和他家乡小村的毫无相似之处。空气里浓烈的火药气味,让他想起了童年时和邻居家小孩儿的恶作剧—点着鞭炮扔进下水道里,炸响后一哄而散。虽然被大人捉到后免不了一顿痛打,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过年的美好回忆:母亲用自家辣椒炒的辣子鸡,父亲在腊月头上腌的腊肉……咽一口口水,快递马上就要送到了。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小赵瞥了眼麦克风前的同事。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她几乎听不到他们在唱什么,只看见声嘶力竭的表情。她突然感到了一阵无聊和孤独,仿佛没有人在意她。她想起了以前在老宅里过年,每年迎灶王爷的时候,总被父亲挡在门外。她偷偷从门缝里看到,父亲和家里的男人们点燃香烛,换上一张崭新的灶神像。她记得父亲每年送灶时都说,希望灶王没有在玉皇大帝那里说家里人的坏话,所以要用麦芽糖黏住他的嘴。此时此刻,小赵默默怀念起了那种粘牙的甜味……
有些遗忘了,有些勉强记起。有人遥想团圆,有人渴望独处。古人过节,相聚、纪念、欢庆;今人放假,消费、沉醉、旅游。有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但节日总能让岁月变得浓郁一点。时间在此浸满了思绪。它是当下,是过往,亦是将来。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