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在其代表作《喜福会》中描写了四位中国母亲和她们的美国女儿之间的摩擦和冲突,从中反映了中美两种文化的差异。本文从思想观念、语言、婚姻观、家庭教育四方面分析了文化差异,正是由于这些差异造成了母亲们与女儿们之间的矛盾冲突。
关键词:喜福会;文化冲突;教育;婚姻
《喜福会》是美国著名华裔女作家谭恩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甫一出版即大获成功。此书当年曾经连续八个月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成为1989年美国四大畅销书之一,旋即改编为同名影片,影响深远。
作为一名具有双重文化背景的作家,谭恩美不仅面对种族认同的问题,更是多了一些文化挣扎。四位来自中国大陆的母亲性格各自,她们虽抛却国难家仇移居美国,但却是彻头彻尾的中国女性;她们的女儿是生于美国成长于美国的新一代,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从小受到的是美国的教育,沉溺在美国的生活方式之中,虽然外表看来与母亲非常相像,实则完全不同,她们不得不承受两种文化与价值观的冲撞。文化背景、时代、个人经历和价值观的差异,使两代人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从而体现了中美文化之间的差异。
一、思想观念差异
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自祖天师张道陵正式创立教团组织,距今已有1800年历史,对中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影响。道教的基本观点是长生、神仙,中国人讲究风水,讲究阴阳平衡,讲究五行相克相生。小说中,顾映映认为“女人是阴……没有光彩。男人是阳,夺目耀眼,女人只有借着男人,才有光彩”[1]70。道教认为,万事万物都由阴和阳组成,阴阳平衡是生命活力的根本,阴阳平衡则人健康有神,反之就会患病、早衰,甚至死亡。顾映映的这一想法,正体现了道教的主张。另外,顾映映不停地移动家具,她“将两边搁板上的罐头对调了一下……将一面大圆镜,从面对前门的墙面上,移到沙发边的墙上”[1]97,她认为过道太窄就像一道被卡紧的咽喉,而厨房对着卫生间则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冲到马桶里带走。当她看见女儿丽娜的新房子里,一架嵌镜子的大橱正对着床时,她便叫了起来,“你怎么能将镜子对着床放?这是相冲的,你的新婚喜气,都会冲掉了”[1]141。顾映映认为家具的摆放要讲究风水,她注重的不是视觉上的平衡,而是感觉上的平衡,这体现了道教文化对中国人思想观念的影响。
然而,作为典型的宗教大国的美国,在其众多教派中,基督教占有绝对优势。有数据表明,美国86%的人信奉基督教,而美国政府也鼓励移民信仰基督教[2]19。当许安梅移民美国之后,她也变成了非常虔诚的基督信徒,读起了《圣经》,也和其他人一样去教堂做礼拜。一年,许家九口人到海边玩耍,家中最小的孩子许平不幸失踪,一番寻找无果,决心第二天再度回到海滩继续找寻。许安梅“手里拿着那本白皮面圣经,像钉住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头向后仰着,双眼穿过滔滔的水面,投向广袤的铅色天空,呼唤着上帝”[1]18。她极其虔诚地以“亲爱的上帝”开头,末了一“阿门”结束。许安梅相信上帝,她向上帝祈祷,甚至忏悔。然而上帝没有帮到她,没有把许平带回她的身边。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到了美国之后,受到了美国文化的影响,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选择了通过美国人的宗教信仰来解决问题。
二、语言差异
中美两国所使用的语言及其表达方式也是不同的。语言是表达感情的最好的途径,语言不通则会使交流出现问题。《喜福会》中,母亲们都来自中国大陆,她们不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生长的美国的女儿们却不懂中文。当吴精美问母亲吴素云犹太麻将与中国麻将有什么不同时,母亲的回答令她搞不清楚。母亲说“犹太麻将只需盯住自己的牌,只要用眼睛就可以打了。中国麻将要复杂多了,你必须好好动脑子,这里十分讲究技巧,你得记住别人出过的牌。……中国麻将的输赢不是单一的胜负,内里有着太多的奥妙了”[1]21。吴精美说,“妈妈虽然是用英语说,但我还是感到,我们用的事两种语言来对话。真的,我用英语发问,她用中文回答我,反正各人讲各人的”[1]21。母亲蹩脚的英文和女儿不太好的中文使两代人之间的交流出现了障碍,她们不能很好地沟通和了解彼此,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冲突和矛盾。另外,薇弗莱的拼音不好,把龚琳达说的“太原”当成了“台湾”,这也使得母女间难得的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陷入了无言的僵局。尽管长期生活在国外,但龚琳达时刻不忘自己是龙的传人,并且把家安在了唐人街。对龚琳达而言,她难以理解女儿为什么会把“太原”和“台湾”搞混淆了,但对女儿却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犯这么一个小错误而流露出不悦。两人之间互不理解,使得沉默蔓延。
在中国,人们偏向于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去交流。面对面的时候,人们不愿意说实话,认为实话实说有时候会带来不愉快和尴尬。所以,中国人喜欢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用微笑来回应。小说中,吴精美起身告辞时,龚琳达将她按回座上,说“再坐一会,再聊聊嘛”[1]26,精美懂得中国式的客套,“明明希望你快点走,嘴上却要说出百般挽留的客气话”,便说“我真的要走了,谢谢大家”[1]26。而美国人却不这样,他们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薇弗莱把男朋友里奇带回家吃饭的时候,担心母亲不喜欢里奇[3]24,便千叮咛万嘱咐他“饭后一定要告诉她(龚琳达)说,她烧的菜,是你尝过的最好的中国菜”[1]175。可是,里奇非但没有称赞,反而批评了龚琳达的厨艺。龚琳达故意说“哎呀,这菜不够咸,淡而无味”[1]177,其实这是在故意地谦虚,是想让大家都去尝尝再去夸奖评论一番[2]33。可是里奇不明白中国式的谦虚,说“它所需要的,就是加点酱油”[1]177。告别的时候,里奇还十分“不礼貌”地说“再见,琳达,龚丁”[1]177。在中国,对父母直呼其名是不尊重的表现,何况一个准女婿第一次去家里做客就对未来的岳父岳母这样讲话。中国人以谦虚为美德,对别人在赞赏予以否认,习惯贬低自己;美国人讲话直接,崇尚个人奋斗,对别人的赞赏欣然接受。里奇显然不懂这些,把一切都搞砸了。
三、家庭教育差异
中美两国的父母对于家庭教育都非常重视,但在教育的目的和方式却全然不同。中国家庭教育目的是把孩子培养成才,要拥有高人一等工作和大好前程,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期望值非常高。而美国家庭的教育目的是把孩子培养成人,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去生活的人。中国家庭教育的方式多是批评,他们在纠正子女错误的时候,多用否定意味的口气。而美国家庭的教育方式多是鼓励,他们及时肯定孩子的进步,并且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当薇弗莱把第一个下棋比赛赢来的奖杯抱回家的时候,琳达并没有及时肯定她的成绩,而是说“下次赢得再出色点,再少给吃掉些棋”[1]84,这似乎是对女儿的战绩并不满意的评价。后来,随着薇弗莱名声越来越大,琳达对她的期望值就更高了。为了让薇弗莱更好地钻研棋艺,琳达不仅不让她在为家里做菜烧饭,而且让两个哥哥义不容辞地顶缺做家务。当薇弗莱抱怨与她同卧室的两个哥哥太吵的时候,琳达马上把兄弟俩移到临街的那间起居室住。琳达以薇弗莱为豪,每当有人夸奖薇弗莱的时候,便得意洋洋地挽着女儿,“不失时机地、骄傲地向任何多瞟她一眼的人说‘这就是薇弗莱·龚,我女儿”[1]86。琳达的这些举动让薇弗莱觉得非常尴尬,压力很大,最后忍不住说出了“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风头”[1]87这样的话。无独有偶,吴素云每天晚饭后就给女儿吴精美做一些智力测试,并且让她去学钢琴,还时不时拿她和薇弗莱比较。吴精美说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天才,不会弹琴也学不会的时候,吴素云当即给了她一个巴掌,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这样的操心,到底是为的什么呀”[1]128。可怜天下父母心,在母亲吴素云看来,她这样教育女儿是再正确不过的了,因为在中国的传统教育观念里,父母永远是正确的,只有听父母的话,才能走正确的道路[4]71。然而吴精美在学琴的过程中学会了偷懒和掩盖自己的错误,导致在一次表演会上出了丑。此时的吴素云非但没有安慰女儿,反而变本加厉地强迫女儿继续学习钢琴,坚信她可以成为出色的钢琴家,最后吴精美哭着说出“我不希望做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1]134。母亲太希望女儿可以成功了,她坚信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孩子的身上。有着痛苦过去的母亲们,太不想让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了,她们不断地向孩子施压,直到女儿们无力承受选择了反抗。这些母亲是落后的,在教育方式上更是无知的,她们用传统中国方法教育在美国长大的女儿,使得母女关系变得异常紧张,矛盾冲突不断。
四、婚姻观差异
根植于各自迥异的文化传统中,中美家庭价值观存在显著的差异。在中国文化传统中,家庭是给人提供安全感的地方,中国人崇尚大家庭,经常用“儿孙满堂”来描述一个大家庭的幸福。传统的中国家庭大多数是几代人住在一起。《喜福会》中,吴安梅生活在一栋大宅子里,与外婆、舅舅、舅妈和弟弟一起生活在姥姥家,后来被母亲接到天津吴青家,吴青妻妾成群,奴仆众多。同样,龚琳达的婆家洪家也是一个大家庭,“二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屋顶下”[1]46。顾映映儿时的家也是亲戚众多,中秋节的时候都会赶回来团聚。在封建社会里,无论是妻子还是孩子,都要对丈夫和父亲言听计从,妻子要守妇道,牢记三从四德,孩子也要听父亲的话,不能顶撞和挑战家长的权威。而美国人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是唯一的,是特殊的,强调个人利益。所以美国人成年之后都会搬出去住,自力更生,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出现矛盾和冲突的时候,美国人倾向于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不像中国人那样考虑到整体的利益。他们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即便是父母也无权干涉自己的事情,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孩子的身上。在封建社会的中国,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服务男性,嫁人后男人和子女便是她们的全部。龚琳达在只有两岁的时候,村里的媒人就来提亲了,她将受媒妁之言嫁给别人。“中国人称女儿是赔钱货”[1]41,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即使不爱丈夫也要嫁给他,这是女性“不可违抗,只能认命的”[1]42。嫁过去之后要听男方家的话,不要给娘家丢脸。龚琳达嫁过去之后,极力做一个顺服的媳妇,“努力学着做个贤惠的妻子”[1]48,对丈夫和婆婆是各种取悦和服从。在那时的中国,婚姻不是男女双方自由恋爱的结果,是听从父母安排的产物。婚前,彼此双方没有什么了解,甚至在洞房花烛夜才正式见面。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完全是先结婚后恋爱。在夫权社会中,男性可以妻妾成群,而女性除非被休,否则永远是男人的“物品”,即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顾映映,也难逃悲惨的命运。婚姻并不是爱情的结晶,吴青娶五姨太“并不是出于爱情,而只是出于一种夺魁的虚荣。而她跟从他,也是因为他的财富”[1]231。这“就是从前的中国。她们没有选择,不能反抗,也无处逃避,一切都认为是命定的”[1]235。
与中国女性不同,美国女性似乎幸福多了。从恋爱到结婚,这些问题都是自由选择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许露丝第一次见特德家长的时候,特德的母亲对她不是很满意。当露丝表示理解并且向特德提出分手的时候,特德对着她大声咆哮,说“行了,你就干坐在哪里,让我母亲来摆布一切吧”[1]109。由此可见,露丝因为家长的干涉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爱情,这一点激怒了特德,使他暴跳如雷,也正是特德的暴跳如雷和愤慨深深地打动了露丝,最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后,露丝对特德百依百顺[3]27,大小事情“总是特德来决定”[1]110,这些都是露丝表达自己的爱的方式。而这些在特德这个美国人看来,却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最终夫妻两人离婚了。美国人认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夫妻双方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使结婚了,也不能失去自我。
五、结语
谭恩美通过对四个生活在美国的华裔家庭的描写,多层次、多较低地向读者展示了中美两国文化的差异,从而看出了中美两国在思想观念、语言、家庭教育和婚姻观上存在着明显的不同。中国传统文化历经几千年传承至今,道教思想和传统的家庭观念根深蒂固;美国人由于地理、历史、宗教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更强调个人独立,崇尚自由和实现自我价值。不同的文化使得两代人之间有着感情冲突和心里隔膜,但超越了一切的仍是共同的中国母亲,是血浓于水的母女深情。
参考文献:
[1](美)谭恩美著, 程乃珊等译. 喜福会[M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
[2]吴嫒威, 中美观念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以《喜福会》为例[D]成都: 成都理工大学, 2012.
[3]杨倩倩, 中西方文化价值观的碰撞与融合——以《喜福会》为例[D]南京: 南京师范大学, 2012.
[4]李晶晶, 从《喜福会》的母女冲突看中美教育文化的差异[J]贵阳: 贵阳学院学报, 2011(2): 70-73.
作者简介:马昊丹(1992-),女,汉族,安徽宿州人,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英语语言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