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居易是唐朝继李白和杜甫之后又一位伟大的诗人,是唐代现实主义诗风的集大成者,一生写下诗文近三千首,其感伤诗更是全部诗歌中的一大亮点。因此本文着力从感伤自我、感伤他人、感伤外物三个方面探求白居易感伤诗的思想内容,探究在苦闷的心境中外事内情均如何能牵引出诗人感伤的情愫。
关键词:白居易;感伤诗;自我;他人;外物
作者简介:周静妍,女,汉族,1987年10月出生,籍贯:安庆,2009年7月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同年进入安庆职业技术学院从事语文教学工作,2012年起至今在职攻读中国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现当代文学方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2-0-02
公元772年(唐代宗大历七年)正月二十日,唐朝伟大杰出的诗人白居易出生于河南新郑。白居易早年因避战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并在漂泊穷困的生活里,得到了接触人民的机缘,使他真实而确切地了解了人民的生活疾苦,为他日后创作出大量反映民生疾苦和饱含真情实感的诗作奠定了良好的素材基础。涉入仕途后也因政治理想无法得到实现而常常暗自感伤,创作了大量的感伤诗。
前人对感伤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长恨歌》和《琵琶行》两首名篇,其余的诗篇乏有评点。 20世纪以来,白居易诗歌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对白居易感伤诗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即使有也多是关注《长恨歌》《琵琶行》这样的名篇。较重要的如杨民苏《试论白居易的自分诗类》、张金亮《白居易感伤诗论略》、张中宇《白居易诗歌归类考—兼及〈长恨歌〉的主题》等等。本文主要就中华书局出版的《白居易集》中所列的4卷中的215首感伤诗作进行研究,了解其丰富的题材领域。
白居易的整个一生,都是在黑暗势力的折磨下度过的。[1] 在“兼济天下”之志和“独善其身”之思同存的矛盾心态下,诗人陷于极度苦闷中,外事内情均能牵引出其感伤的情愫,由此创作了大量的感伤诗。从题材来看,这些诗可分为感伤自我、感伤他人、感伤外物三类。
(一)感伤自我
此类题材在感伤诗中占了绝大比重,诸如个人遭际、宦海沉浮、岁月流逝、身体衰病等等均成为诗人经常咏叹的对象。
1、个人遭际
白居易的一生是坎坷的,从少年漂泊到失母丧女再到官场失意,诗人经历了巨大的人生变故和挫折。然而诗人并没有默默地承受,而是发为咏叹,抒发出了内心苦闷之情。
诗人早年四处漂泊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乡和亲人,如作于归乡途中的《秋暮西归途中书情》曰:“耿耿旅灯下,愁乡常少眠。思乡贵早发,发在鸡鸣前。”在旅灯下,诗人愁多少眠,为了早点赶回家在鸡鸣前就出发了,可是自己“马瘦衣裳破,归无一囊钱”,所以是“忆归复愁归”,愧对家人。
在涉入仕途后,本应春风得意的诗人却因屈居下僚而备受苦辛。如《权摄昭应早秋书事寄元拾遗兼呈李司录》中曰:“到官来十日,览镜生二毛。可怜趋走吏,尘土满青袍。垂传拥两驿,簿书堆六曹。”
即使做了朝官也并不轻松,在《早朝贺雪寄陈山人》中诗人感叹雪后上朝,想起那位不做官的陈山人“暖覆褐裘眠,日高应未起”,真是羡慕不已。
在渭村丁忧期间,由于生活的失意,再加上农村客观事物的影响,白居易写的诗不外乎病老愁苦,如《村居卧病二首》等。
贬谪的日子里诗人形于咏叹的诗作更多了:“浔阳仅四千,始行七十里”(《初出蓝田路作》)写出了诗人贬谪江州途中赶路的辛劳;“江云暗悠悠,江风冷修修。夜雨滴船背,夜浪打船头”(《舟中雨夜》)则写出了被贬江州时雨夜行舟的凄凉;“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苍苍两崖间,阔狭容一苇”(《初入峡有感》)表现出诗人由江州赴忠州途中在三峡行舟生死难测的艰险。
2、衰老多病
诗人自幼苦读,身体亏虚,因此诗人常写一些感叹岁月流逝,身体多病而功业未成的诗歌。
《初见白发》中曰:“青山方远别,黄绶初从仕。未料容鬓间,蹉跎忽如此。”在古代“青山”“黄绶”分别指不同级别的官职,由此可看出诗人积极入世想成就一番事业的愿望,然而随着岁月“蹉跎”,功业未成,老病却已经来到,诗中无奈之情不难体会。
《叹老三首》、《村居卧病三首》是诗人丁忧渭村期间写的两组诗,无论从题目还是从具体内容看来都体现了诗人此时衰颓的心境。诗人因为年岁老去,不愿再去打理已经苍白的“一握发”,不忍再去拭镜照人,在渭村的日子诗人自觉度日备受煎熬,春夏秋冬周而复始,自己却依然“羸病”“ 如故”。
在江州任所时诗人有志难伸,心中苦闷不已。《浩歌行》中有诗句云:“天长地久无终毕,昨夜今朝又明日。……朱颜日渐不如故,青史功名在何处?”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在周而复始地运行着,岁月在无情地流逝着,而正直壮年的诗人本应有一番作为,如今只能在黑暗势力的打击下任凭“鬓发苍浪牙齿疏”,因此苦闷的诗人不禁发出一声慨叹:“青史功名在何处?”
(二)感伤他人
白居易在哀叹自己命途多蹇的同时,也在为他人感伤着,感伤他人的早逝、他人的怀才不遇、他人的悲剧命运等等。令读者不禁为之动容,也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1、对下层士子的悲伤
白居易少年时期曾在其父任职襄州别驾时前往孟浩然旧居游玩,写下《游襄阳怀孟浩然》。诗作对孟浩然既有怀念之情,又有感慨孟氏怀才不遇的不平之气。“清风无人继”中的“清风”一方面是肯定孟氏安于穷困,乐于归隐,更是饱含了对浩然一生布衣的惋惜。
白居易还有还有很多悼念逝者的感伤诗:如《伤杨弘贞》、《读邓鲂诗》等。
前一首将杨弘贞比作颜回,可见诗人视其之重,对其评价之高,这样的人英年早逝,怎能不叫人悲痛。后一首感伤年轻诗人邓鲂诗如陶潜却不第早亡的不幸。杜甫与孟浩然均为不幸下层文人的代表,可是邓鲂明明才比陶潜,却不能像杜子美那样“犹得一拾遗”,也不能像孟浩然那样“鬓成丝”,隐居终老,这就更加让人为之扼腕叹息。诸如此类的诗还有《叹常生》、《哭李三》等。
2、对广大妇女的同情
白居易一生辗转漂泊,对广大平民的苦难生活有着深入了解,所以他对普通百姓尤其是女性怀有深深的同情,因为古代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导致妇女的生活更加悲惨。
《夜闻歌者》是诗人贬官江州途中写的一首悲悯歌女遭遇的诗。秋江月夜,鹦鹉洲头,卖唱歌女凄绝的歌声吸引了无数客人,可是一曲歌罢,歌女却“泣声通复咽”,想必一定有什么难言的委屈,客人问起却又“终不说”,看来这苦是难于言表啊,让人更加感伤。同是歌女题材的《琵琶行》,则详细叙写了“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的半生遭遇,并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深沉感慨,使得诗篇感情更加真挚饱满,令人唏嘘不已。作于元和年间的《妇人苦》则以一名妇女的口吻揭露了封建社会男女在婚姻中的不平等现象,抨击了以男权为中心的家庭人伦关系。
(三)感伤外物
诗人因命运多舛,加上身体多病,生活中凄凉、脆弱的外事外物总是能触动诗人的所思所感,发为咏叹。正如钟嵘《诗品序》所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
1、感于植物
诗人在吟咏松竹花草等植物的同时,时而寄寓了自己的身世之悲,时而表达了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例如元和五年诗人在被迫辞去谏官一职后曾写下《秋题牡丹丛》:“晚丛白露夕,衰叶凉风朝。红艳久已歇,碧芳今已销。幽人坐相对,心事共萧条。”
牡丹本是花中之王,它展现在诗人面前的本应是红艳的芬芳,然而时值秋日,花中之王也只能是“衰叶”衬托着“久已歇”的红艳,孤独的“幽人”面对此情此景不禁想起自己的坎坷与不如意,“心事共萧条”。
丁忧渭村时,有《惜郁李花》一首:“树小花鲜妍,香繁条软弱。高低二三尺,重叠千万鄂。朝艳霭霏霏,夕凋纷漠漠。辞枝朱粉细,覆地红销薄。由来好颜色,常苦易销铄。不见莨荡花,狂风吹不落。”
诗人感叹自己的命运正如郁李花一样柔弱无力,任人摆布,自己虽有才气却只能屈居下僚,生命也像郁李花一样短暂,朝发夕逝,日渐衰病之色,好不凄惨。诸如此类的还有《秋槿》《桐花》等等。
诗人还常常借植物来表达自己美好的思想情操,如:
“爱君抱晚节,怜君含直文”(《栽松二首之二》)两句以松树的挺拔隐喻自己不卑不屈的节操;“富贵本无望,功名须待时”(《东涧种柳》)两句以种柳的闲情逸致表达自己闲适安宁的心境;“见此溪上色,忆得山中情”(《新栽竹》)两句以嫩竹的生机勃勃表达自己对自然之景的喜爱之情。
2、感于动物
白居易还有少量感伤动物的诗作,亦渗透了诗人真挚的情感。例如作于江州任所的《早蝉》两首表达了对长安及下邽生活的怀念:
“石楠深叶里,薄暮三两声。一催衰病色,再动故园情”“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渭上村蝉声,先听浑相似”。
此时的诗人不仅任所地域偏远,且值贬谪时期,所以思乡之情愈切,对家乡美好生活的怀念就愈深,三两声蝉鸣便能勾起诗人的思乡之情。
《山鹧鸪》中山鹧鸪的啼叫声令诗人这位北方诗人在位于南方的贬谪地彻夜不眠,思乡、宦途失意等等愁情别绪一齐涌上心头。倒不是啼声过于吵耳,而是“啼到晓,唯能愁北人,南人惯闻如不闻”。
《放旅雁》写于元和十年冬初到江州之时,记叙了北来大雁因雪中冻饿被捉、经诗人赎来放飞的经过,抒发了作者从己身遭遇推及北雁的悲己悯物之情怀。接着又通过对大雁北飞的诸多嘱咐,流露出诗人对北方战乱、民生涂炭的种种忧伤。
在文学领域,盛唐那种昂扬奋发的精神、乐观情绪和慷慨气势,已成为遥远而不绝如缕的馀响;而平心静气的孤寂、冷漠和散淡,逐渐弥漫于整个诗坛。如果说李白和杜甫是“安史之乱”这场浩劫的预感者和经历者,而白居易则是这场浩劫之后的遭遇者了。白居易他和元稹一起继承和发展了杜甫诗作中的写实倾向,形成了“重写实、尚通俗”的元白诗派,建立了现实主义的诗歌理论,掀起了一个波澜壮阔的现实主义的诗歌运动——新乐府运动,创作了大量优秀的现实主义诗篇,在当时和后世都产生了重大影响。白居易的“感伤诗”,只是其众多感伤诗歌中的一部分,在他的闲适诗、杂律诗中,也有很多抒发感伤情感的诗作,因此若想更加全面地了解白居易的感伤诗,还有待于进一步探究。
注释:
[1]转引自张金亮.白居易感伤诗论略[J].青海师范大学出版社(社会科学版),1993.1:58.
参考文献:
[1]褚斌杰.白居易评传[M].作家出版社,1957.12.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7.
[3]朱金城.白居易年谱[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6.
[4]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6
[5]白居易.与元九书[A].顾学颉校点.白居易集[Z].北京:中华书局,197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