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伟
[关键词]社会治理;治理现代化;治理创新;非均衡性;社会风险
[摘要] 新时期国家治理现代化和社会治理创新成为党和政府新的时代使命和叙事话语。就目前来说.社会治理领域中社会整体结构、社会资源配置和社会问题情境还呈现出很强的非均衡性特征,使得社会风险和不确定性因素累积。传统社会管理模式无法很好地应对来自社会领域的各种风险和冲击,严重阻碍着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时代步伐。有必要通过社会治理理念、体制、机制和文化创新构建起包容、开放、和谐的社会治理新体系,提升社会治理能力,从而为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提供稳定的社会支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国民经济一路高歌猛进,逐步走上了平稳发展快车道,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国家GDP在2013年达到了91813.77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二。然而与经济领域一路高歌猛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的社会领域却依然步履蹒跚,收入分配不公、劳资矛盾、拆迁冲突、医疗事故、环境抗争、问题食品等问题比比皆是,仿佛一夜间我们步人了“风险社会”的从林。面对来势汹汹的洪水猛兽,我们如何应对才能在巨浪之中岿然不动。就目前来看,社会治理还呈现出很强的非均衡性特征,传统社会管理模式无法很好应对社会领域的各种风险和冲击,严重阻碍着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时代步伐。创新社会治理体系和提升社会治理能力作为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的关键一环,被赋予了新的时代使命和重要的战略地位。
一、国家治理现代化背景下的社会治理
创新:新时代使命与新叙事话语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一总目标的提出既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对近代以来国家现代化历史经验教训的深刻总结,也是顺应全球化、市场化、民主化浪潮下新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所作出的重要战略调整。
国家治理现代化和社会治理创新体现了党和国家新的时代使命。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2月17日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全面深化改革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所说,“我国今天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在我国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我国国家治理体系需要改进和完善,但怎么改、怎么完善,我们要有主张、有定力。中华民族是一个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民族,在漫长历史进程中,不断学习他人的好东西,把他人的好东西化成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才形成我们的民族特色。”国家治理现代化和社会治理创新是党和国家在国内外新时代背景下继续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使命和新战略,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现实关怀。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治理的现代化道路走上了平稳发展的轨道,中间虽有起伏波折,但总体说来我们的赶超型发展战略还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成绩固然值得称赞,但新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赋予了我们新的时代使命。“中国已经进入了从现代化的早期阶段向后期阶段迈进的新的历史时期,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市场化、全球化浪潮有力地冲击着现有的国家治理体系并挑战着当下的国家治理能力,社会大转型推动着国家治理的转型和现代化。”因此,我们的国家治理现代化必须置身于全球化浪潮之中,沿着对内和对外两条轨道,充分整合国际和国内两种治理资源,为我们目前的国家治理现代化改革提供有利的条件。㈠国家治理现代化是继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四个现代化”之后国家的“第五个现代化”,是党和政府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实现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总目标的重要一环。
国家治理现代化和社会治理创新体现了党和国家新的叙事话语。“治理”一词最早来源于世界银行,为了回应非洲地区政府失灵、市场失灵和全球化问题,然后迅速风靡全世界。与传统的“统治”和“管理”模式相比,治理更加强调多元主体权利对等和协商对话,意味着政府分权和社会自治。而我们的国家治理在价值取向和政治主张上与西方国家有着本质区别,是具有鲜明中国元素的本土化话语。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我们党在对社会政治发展规律的新认识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重要创新。具体说来,我们的国家治理遵循着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基本逻辑,“本质上既是政治统治之‘治与政治管理之‘理的有机结合,也是政治管理之‘治与‘理的有机结合”。我们“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提法萌芽于毛泽东同志1945年《论联合政府》对农业化和工业化的论述,发展于十一届三中全会“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最终在党的十三大上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内涵进行了科学清晰的界定,即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在此基础上,提出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无疑是对新时代背景和主要任务的精确表达,最终使“国家治理”成为党和政府以及社会各界普遍认可的新叙事话语。国家治理现代化是“理念系统—制度系统—能力系统”的整合性系统,包含了政治治理现代化、经济治理现代化、社会治理现代化、文化治理现代化、生态治理现代化五大领域。与此同时,我们发现“社会治理”一词也是在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中首次出现,体现了党和国家社会建设的新思路和新理念。《决定》明确将社会治理体制创新归纳为改进社会治理方式、激发社会组织活力、创新有效预防和化解社会矛盾体制、健全公共安全体系等四个方面,从而“为我们深刻理解社会治理体制创新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功能定位提供了导航作朋”。
二、当前我国社会治理面临的非均衡性情势及其潜在影响
纵观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直线和规则性的运动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螺旋式上升和不规则运动。生产力的提高、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关系的分化等都大大加剧了人类社会的整体复杂程度。人类社会系统结构和功能在趋于完善的同时,也孕育着一些反功能、反系统的解构因素。自然生态系统与人类社会系统的紧张关系、社会结构分化功能与利益整合功能的不同步,使得人类社会发展呈现出高度非均衡性。“我们的社会正处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的状态中,风险社会和危机事件的频发是由于社会的结构性缺陷引发的……当前的社会状况表明,我们似乎无法逐渐限制并最终消除风险,无法减少人类方程式中的求知变量”。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深化和整体社会结构的大转型,中国社会总体上步入了改革的深水区和发展的攻坚阶段,也日益面临着改革阵痛所带来的一些负面效应,社会治理的非均衡性特征愈发明显。
(一)社会整体结构的非均衡性
社会结构转型落后于经济结构转型。作为后发赶超型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社会转型具有很强的“时空压缩”特征。与此同时,我们在“城乡面貌、利益格局、社会关系、次级制度、社会控制机制、价值观念、生活方式、文化模式、社会承受能力等等领域,都毫无例外地表现了这一中国社会结构转型的两重性和极端复杂性”。当前我们的社会结构还呈现出很强的“洋葱状”结构特征,社会中间阶层发育缓慢,农业人口所占比重过大。此外,由于受城乡二元户籍制度的影响,许多农民工始终游离于城市的边缘,迟迟无法获得真正的市民身份和享受市民待遇。改革开放虽然在促进人口水平方向流动方面成果显著,但是现实效率导向的经济体制、利益集团绑架的政治体制以及不公平的教育体制都限制了人口的垂直流动,造成“阶层固化”现象。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与之相配套的法律体系、道德体系、民主参与机制、公平再分配机制、社会补偿机制却发展滞后,出现了某种“社会断裂”现象。“时空压缩”制造出我们社会秩序的“空白区间”、新旧秩序的摩擦和生态环境问题,“阶层固化”加深了社会两极分化和民众的不公平、相对剥夺感,“社会断裂”以及补偿机制滞后是引发大规模群体性事件和社会矛盾的重要原凶。
社会组织化程度下降与社会整合任务之间存在张力。社会的稳定秩序与和谐发展离不开强有力的社会整合机制。一般说来,“社会整合就是通过制度、组织、价值体系等连接纽带把各种不同的构成要素、互动关系及其功能结合成一个有机整体”。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我们通过单位制、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党组织、工青妇组织以及国家和集体主义价值观,运用强有力的“父爱主义”国家力量干预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确立起了封闭的、超稳定的社会调控体系。但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和国家社会的转型,特别是单位制解体、户籍制度逐渐松弛、国家权威的下降、个体价值观的张扬、社会信仰危机等社会分裂因素的不断涌现,原有的社会整合机制变得脆弱不堪,社会失序和失范行为开始泛滥。在这样一个社会治理大转型时期,如何重建新的社会整合机制来规范社会运行秩序、协调各方利益和规避各种风险便成为社会治理的突出任务。这样,重建社会秩序和社会整合机制的时代任务与国家和政府权威下降以及社会组织化力量衰落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张力,成为影响和制约当前社会治理体制创新的重要阻力。
(二)社会资源配置的非均衡性
权力资源配置上的失位。现代社会的治理是各治理主体共享权力、协同参与的过程,民主化、分权化和参与式治理成为世界大潮流。反观当前我们的社会治理结构,权力配置失位和不对等现象还十分明显。第一,政府与市场、社会权力的不对等。受全能主义政府的遗留影响,政企不分、政社不分在当代中国还十分严重,政府过多地干预到市场和社会自治的领域。第二,专家学者的“集体失语”。这里的“失语”主要是指话语权不足的问题。在知识经济时代,专家学者的理论素养在社会决策的科学化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可以通过不同形式参与到社会治理中来。由于历史、文化等原凶,专家学者参与社会治理的渠道和领域还很有限,特别是地方层面的公共政策,很多都没有经过专家学者的科学论证而草草出台,其最后结果往往大打折扣甚至事与愿违。第三,弱势群体的“边缘化”际遇。改革开放在推动我国整体社会结构大变迁的同时,也使得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包括农民工、失地农民、下岗职工、五保户等人员)在社会整体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逐渐成为游离于体制之外的社会“边缘化”群体,其生存状况和权利保障状况堪忧。
人力、物力、财力资源配置上的移位。在现代化“时空压缩”大背景下,由于地区区位、国家政策等因素的影响,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分布在不同地区、城乡、行业和社会阶层之间存在明显的不均衡现象。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资料显示,2013年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GDP总量分别达到376694万元,127302万元和125998万元,地区财力差距较为明显。农村人均消费水平14664元,城镇人均消费水平达到32857元。另外,收入、人才、教育、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差距依然不断拉大。这种资源配置的移位加剧了社会的离心力,增强了社会结构的紧张感和不稳定性,使得中国“社会断裂”的特征愈发明显。
信息不对称与数字鸿沟。“数字鸿沟”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伴随着因特网被商业化之后,由于“因特网的使用能力的差距,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不同国家、人群在数字化经济时代发展的差距,在这方面的差距将导致数字鸿沟。”我们对于数字鸿沟成因的理解不能简单地从经济和技术层面着手,还应把社会、文化和心理等因素包括进去。数字鸿沟的出现对于地区间和社会各阶层平衡发展,以及国家科技创新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就社会治理来看,政府垄断和掌握了关键领域和环节的信息,无形之中在政府与社会之间形成了一条人为的“数字鸿沟”,使得其他社会治理主体处于信息不对称的不利位置,影响到了他们参与社会治理的热情和水平。
(三)社会问题情境的非均衡性
社会问题产生过程的非均衡性。首先,社会问题的成因是多种多样的。原发因素与次生因素、偶发因素与持续因素、自然因素与人为因素相交织,使得社会问题呈现出集中爆发与小规模爆发共存,偶发性与长期性相叠加,促使社会问题源呈现出多时态、多阶段、交叉叠加的总体特征。其次,社会问题发展演化趋势的非均衡性。无论是原生性还是次生性的社会问题都不是变动不居的,都具有自己特有的演化生命周期。有些问题缓慢积聚,有些问题急剧膨胀;有些问题平稳持续发展,有些问题螺旋式上升。即使是相同时间、地点发生的社会问题,也会由于人们的不同关注度而呈现出不同的演化路径和生命周期。
社会问题严重程度的非均衡性。由于社会问题自身的演化逻辑以及人类主观认知方面的差异,使得社会问题呈现出不同的情势,对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运行与发展具有不同的危害程度。一方面,社会问题自身的特性决定了其严重程度的不同。一般说来,社会问题的原因来自多方面,很少有单一成因的,许多社会问题往往夹杂着自然与人为因素。也有很多问题经过次生因素的叠加和放大作用而短时间变得十分严峻,迫切地需要全社会给予关注并加以及时解决。另一方面,人类主观认知水平和价值判断的差别导致社会问题分级分类的不同。对于影响到自身切身利益的社会问题,哪怕再小人们也往往会十分关注,而对于自身利益无关的社会问题,人们则往往较少关注甚至完全忽视。这既可以归结于人们的短视效应、有限理性和信息不对称的结果,而更大程度上则是人们主观价值判断的结果。
社会问题空间分布的非均衡性。近年来,我们发现很多社会问题在一些地区和领域集中井喷式爆发,从而呈现出一定空间分布的非均衡性一些特殊人群聚居地区、城乡结合部、民族聚居地区等边缘地区往往成为社会问题和矛盾集中爆发的区域。城市基层征地和拆迁引起的官民矛盾、外来人员城市融人问题、社会治安问题、基本公共服务问题等成为当前城市的主要问题之源。而在广大农村地区,留守儿童问题、文化价值观信仰问题、民间借贷问题、养老问题、教育问题等还是主要的问题之源。此外,不同阶层、群体之问社会问题的分布也往往很不均衡,呈现出不同的类型。
三、传统社会管理模式的阙失加剧现代社会治理的高风险
纵观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人类畏惧风险、减少不确定性和趋利避害的天性迫使他们不断进行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创新和设计日臻高度严密的社会制度。然而这还只是停留在工业社会的简单线性思维,即将到来的后工业社会将完全颠覆人类的思维。“社会本质上是一个开放演化、具有耦合作用和适应性的复杂网络系统,社会治理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由于环境和社会事物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传统由政府主导的线性管理模式不能对复杂社会问题给出有效的解释和应对方案,所提出的应对之策也常常治标不治本。”随之而来的是社会不可治理性的增长,社会治理风险短期内急剧积累。
第一,传统“高压维稳”惯性思维主导下的“刚性社会”超负荷运转。维护社会秩序和政治稳定作为我国各级党政机关的重要政治任务,一直以来是国家建设和社会治理的核心。“中国的问题,压倒一切的是需要稳定。没有稳定的环境,什么都搞不成,已经取得的成果也会失掉。”“稳定压倒一切”成为各级党政部门绩效考核的关键内容,如何正确处理好改革、发展与稳定三者之间的关系成为各级党政干部的工作重点。这种维稳任务通过行政发包制方式在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之间进行层层任务分解,各级官员面临着来自中央和社会民众的双重压力。“各级政府虽然借助组织化的调控手段,通过持续性的政治行政施压,将民众诉求限定于一定的秩序之内,以社会公众的政治话语管控实现短期内的相对封闭、静态的‘刚性稳定,但却陷入了政治统治断裂和社会管制秩序失范的巨大风险中。”各级基层领导试图借助各种政治高压手段调动一切社会资源,在短期内通过运动式治理的方式改善社会环境和维持社会表面稳定。殊不知,这种重堵轻疏、压制民众利益诉求的“静态稳定”观隐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使各级基层官员患上了“维稳强迫症”、“维稳恐惧症”、“维稳虚弱症”和“维稳变异症”,地方政府也陷入了“越维稳越不稳”的恶性怪圈。
第二,市场经济与社会保护“双向运动”诱发体制性摩擦和制度性缝隙。“双向运动”概念最早由波兰尼在《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一书中提出,用来描述自由市场经济力量扩张所带来的“脱嵌”于社会约束的趋势以及社会采取自我保护的反向运动。回顾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社会发展历程可以发现,我国同样也存在着这样的“双向运动”。“由市场释放出来的压力就这样在市场和其他主要制度领域之间来回运动……每个领域都对其他领域有相对独立性,都倾向于达到自身的平衡;一旦这种平衡没能达成,失衡就会向其他领域扩展,正是各领域的相对自治造成了张力的累积,这种累积进一步导致紧张,最终以多少有点老套的形式爆发出来。”市场力量经过改革开放春风的沐浴迅速觉醒,开始挣脱传统社会文化和法律制度的束缚,市场社会开始主导一切,并日益展现出其可怕的一面。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国经济通货膨胀严重、大规模职职工下岗、老百姓看病难和就医难等问题严重,有关市场改革的共识开始破裂,抵制经济“脱嵌”的保护性反向运动开始兴起。国家陆续采取了西部大开发、城市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取消农业税、农村义务教育免费等措施,力图更大限度地维护社会公平。但是,随着我国整体礼会转型速度的加快以及改革的深化,这种“双向运动”之间的张力带来了很多领域体制性摩擦和制度性缝隙。新旧体制转换过程中留下了太多的“问题空间”,食品安全、劳动安全、环境污染、腐败问题等由于缺乏必要的制度约束和规范而一直成为社会治理的疑难杂症。
第三,全能主义历史路径造成其他社会治理主体“有心无力”的尴尬境遇。计划经济体制下,为了最大限度地调动社会各方面力量,党和政府包办了社会大大小小的事情,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改革开放以后,虽然计划经济体制解体.但是全能主义发展路径的影响却异常顽固地停留在一些领域。党和政府的力量还处于绝对主导位置,其他社会主体力量有限,活动能力不强。造成社会外部治理主体“有心无力”尴尬境遇的原因主要来自于党和政府对资源和权力的垄断、官本位思想、部门利益固化,从而迟迟不愿向社会外部放权。此外,受计划经济全能主义体制的影响,公民、市场和社会组织缺乏自治的良好土壤,导致他们自身能力和素质不足,造成它们在承接政府职能转移时表现出能力不匹配现象,反过来加剧了党和政府对他们的不信任感和放权时的谨慎心理。党和政府放权的谨慎心理与社会丰体无力感之间的张力对于推进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无疑会带来一些负面效应。培育和提升社会治理主体的素质和能力成为当前国家建设和社会治理创新面临的严峻任务。
第四,转型社会“文化堕距”效应累积带来整体社会心态亚健康问题。“文化堕距”是社会学中的一个重要理论,用来解释社会变迁过程中整体社会文化的各组成部分之间因为变化速度不同步而造成各种社会问题。该理论认为,与物质文化和科学技术相比,制度和价值观等变化较慢,从而产生一种延迟现象。改革开放在推动我国经济、科技高速发展的同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却没有及时更新,新旧文化之间存在断裂。而随着社会转型的深入,这种“文化堕距”效应愈发激烈。根据人民论坛问卷调查中心2014年上半年的调查数据显示,超过八成的受调查者认为当前社会处于亚健康状态,整个社会心态存在十大病症:信仰缺失、看客心态、社会焦虑症、习惯性怀疑、炫富心态、审丑心理、娱乐至死、暴戾狂躁症、网络依赖症、自虐心态。这些社会心理问题的产生根源于转型社会“失”、“乱”、“杂”的社会现实。社会民众心态的亚健康问题对于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培育践行和社会团结都会产生不利影响,甚至会成为社会越轨和分裂行为的诱因。整合多元价值观念,构建包容、和谐的社会文化成为当前社会整合机制的重要内容。
四、以社会治理创新全面推进国家 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我们当前的发展进入新的阶段,改革进入深水区和攻坚期,要加快推进社会领域制度创新,加快形成科学有效的社会治理体制,确保社会既充满活力又和谐有序。这无疑为我们改革发展指明了方向。通过社会治理理念、体制、机制和文化创新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成为当前和今后国家建设的主攻方向。
第一,树立复杂现代性的社会治理理念。随着社会转型的加速和改革的深入,社会整体复杂性特征愈发明显。面对市场异化和权力异化的韧性以及现代性的多元复杂格局等诸多现代性难题,我们“既不能退回到前现代社会理想,也不能依赖于市场或国家之类的单一现代体制,相反,它需要某种与复杂现代性相符合的规范敏感性和事实敏感性意识。”树立复杂现代性的社会治理理念成为我们当前和今后社会治理创新的首要任务。复杂现代性的社会治理理念是我们在诊断社会问题、创新社会治理体制、健全社会治理机制和营造社会文化环境等推进社会治理创新全过程中必须坚持的基本立场。要求我们深入分析社会问题的根源及其相互关联度,对各种公共政策议题的重要性、必要性与可行性进行归类和排序,从而对每项政策议程进行综合价值排序后确定出优先解决的问题和常规解决的问题。对于优先解决的公共政策问题,需要遵循“特事特办”的原则,使社会治理体系不断地根据社会问题情境的变化而不断完善,逐渐走向高度复杂化、精巧化和弹性化。此外,在社会治理顶层制度设计、社会文化环境营造等环节也要植入“包容性”和“开放性”的理念,增强社会治理的前瞻性、适应性和自主性。
第二,构建起包容性的社会治理体制。包容性发展(inclusive development)正式起源于亚洲开发银行2007年提出的包容性增长(inclusivegrowth)概念,主张可持续发展基础上的经济增长和公平正义基础上的增长共享。发展主体全民性、发展内容全面性、发展过程公平性和发展成果共享性是包容性发展的思想内核。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我们要全面落实和推进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十八届三中全会又进一步指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必须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加快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谐社会、生态文明,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当前社会治理体制改革要特别注意理顺和确定好政府与市场、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和边界,畅通社会利益诉求渠道,完善社会收入再分配制度、中央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弱势群体救助制度、社会保障制度等宏观调控制度,最大限度地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第三,健全社会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创新机制。早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就把健全“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社会治理格局作为新时期社会治理创新的重要目标,十八大报告又将法治保障加入其中。健全社会协同治理创新机制成为当前社会治理创新的突破口和重要载体,其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在于理顺和处理好政府与市场、国家与社会、国家与公民这几对主要关系。社会协同治理创新机制作为一个系统的工程,包括多元主体复合的协同创新机制、公众参与的多中心协同治理机制、资源整合协同机制、价值整合协同机制、利益整合协同机制、协同实施机制、制度协同机制和信任及可信承诺机制等。为了有效实现社会协同治理,党和政府需要扮演好规划者、引导者和促进者的角色,最大程度上调动其他一切社会治理的力量,统一思想和认识,通过科学的制度安排合理调动和配置各种社会资源,实现社会公平正义、和谐稳定、有序运转和持续发展。同时要加大社会中介组织的扶持和培育力度,努力增强公民个体素质和能力,逐步向社会放权,提升社会自治能力。
第四,营造文明和谐的社会文化环境。“文化作为一种隐性的软实力,它发挥着‘润物细无声的功效,潜移默化地形塑着人们的价值取向和行为准则。”当前社会整体呈现出“信仰缺失”、“道德滑坡”、“普遍不信任”等亚健康状态,这既同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出现断裂有关,也受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之间的“文化堕距”效应影响。中共十八大报告中指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为了营造文明和谐的社会文化环境,首先需要继续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广泛开展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教育,弘扬民主精神和时代精神,积极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次,大力提升公民道德修养,深入推进公民道德建设工程和群众性精神文明建设工程。再次,培育和发展文化市场和社会中介组织,推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设施均等化,全面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和精神文化需求。最后,以孔子学院等为桥梁推动文化领域对外交流合作,加强传统优秀文化的传承发展,全面提升中华文化软实力。
改革开放带来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社会领域发展却步履蹒跚。创新社会治理体系和提升社会治理能力作为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关键一环,在新时期被赋予了新的时代使命和重要的战略地位。传统社会管理模式无法很好地应对当前社会治理领域的非均衡情势,导致社会风险因素累积。有必要通过社会治理理念、体制、机制和文化创新构建起包容、开放、和谐的社会治理新体系,提升社会治理能力,从而为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提供稳定的社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