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勇沈阳师范大学,辽宁 沈阳 110034
新的儿童文学潮流在崛起
——立极心理咨询小说《美丽心灵》的文学功能解析
王家勇
沈阳师范大学,辽宁 沈阳 110034
立极于1998年首创心理咨询小说,而《美丽心灵》则是此类小说的大成之作。这部作品的文学功能有三:其一,从文学作品的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进行心灵疗治,作品中的人物在完成疗治的过程中也使读者能够由此观察自我、了解自我,并找到一条解决自身问题的有效路径;其二,作家主动承担向儿童呈现各种苦难形态的社会责任,也由此体现出作家试图用文学的力量平复这些苦难的良苦用心;最后,作家在作品中将人的精神心理危机做了全面的展示,其终极目的则是对经历苦难后的即将崩塌的精神心理进行重新启蒙、开化和重建,这是文学的教育功能的本源表达。
立极;心理咨询小说;《美丽心灵》;文学功能
西班牙著名作家希梅内斯在他的《小毛驴之歌》中说道:“欢乐和痛苦是孪生姐妹”[1][P2],并引用了德国诗人诺瓦利斯的一句话“哪里有孩子,哪里就有黄金时代”来表达自己文学创作的目的,即用孩童们的惬意、清新和生气给人们带来欢乐,消除痛苦,正是对文学功能的如此表达才使得《小毛驴之歌》成为世界经典的心灵读本。而在立极的《美丽心灵》中也有类似并更加深邃的文学呈现:“人们心中总会有两个‘自我’在不断搏斗,心灵深处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歇。在痛苦中欢乐,在欢乐中痛苦,这便是人类的生命之痛!”[2][P97]立极用专业的心理咨询技巧将青春期少年的各种生理病痛与心理困厄做
中国儿童小说对儿童精神心理世界的表现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时的部分作家为顺应时代“由传统的重视外部世界的描写而逐渐向重视内部世界描写的表现手法内向化转化,即由情节见长的儿童小说向注重精神的、心理的儿童小说转化。”[3][P40]这种“内向化转化”让很多作家不遗余力,程玮更是于1995年将自己的《少女的红发卡》旗
帜鲜明地命名为“少女心理小说”,可是这些儿童心理小说也仅仅是看了病,却基本上未对这些心理问题开出有效的药方,而立极于1998年以小说《自杀电话》首创的“心理咨询小说”终于弥补了这一文学潮流的不足,用心理学的方法和文学的力量疗治心灵创伤。随后,立极用16年的努力终于将这部《美丽心灵》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
《美丽心灵》对心理困厄的疗治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作品内部和作品外部。首先是作品内部,这主要是指作家于作品中设置众多心理问题并通过某些手段将其消除的过程,此为作家创作的主体和本体,是心理咨询小说的命名依据。在这部作品的13个既有连续性又相对独立的故事中,都包含某个心理表现或困厄,比如欣兰因车祸瘫痪而萌生的自杀心理、柳志颖的“伪娘”心理、夏静的自闭心理、林玫的自戕心理、依萍等人朦胧的早恋心理等等,当这些问题出现时,作家又于作品中设置了专业的心理医生的角色欣兰,她以“欣兰热线”的方式参与到了周围人的心灵故事里,这既是欣兰的一种自我疗治,同时也是作家用以疗治作品中其他心理困厄的工具和手段。作品中运用了很多心理学专业知识,比如心理暗示、催眠等,可这些仅仅是心灵疗治的表现,在这些表现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些少年人能够正视并努力消除心理困厄?那就是“内驱力”,“内驱力是人类的生理本能,一种天生的需要或欲望。人除了有回避饥、渴和性的满足等生理、生存和安全的内驱力外,还有一种探究内驱力。……儿童的探究心理一方面带有科学性,极想知道事物的结构、特点和各种事物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带有艺术性,对色彩和节奏的敏感,对事物的幽默感,对美的爱好和要求。”[4][p30]正是因为具有这种探究内驱力,才使得欣兰在化解了一场自杀事件后有了对生命意义和心理科学的执着追求;正是因为具有这种探究内驱力,才使得作品中的其他人物敢于主动地内视自身,自主地修复本心;正是因为具有这种探究内驱力,才使得作品中的所有人物在解决了自身的心理困厄后都最终达成“美的要求”。其次是作品外部,这主要是指文学作品对接受读者的心灵疗治,此为文学功能的直接表现。美学家鲁·阿恩海姆曾说过:“用艺术来进行治疗,远不应将它作为艺术的一个继子来对待,而可以认为它是一个典范,它有助于使艺术又回到更富有成效的态度上。”[5][P1]的确是这样,立极用文学艺术的手段来疗治儿童的各种心理疯癫与困厄,是在树立一种新的文学典范,也是让文学的功用更加有实效。毕竟,仅仅依靠一部文学作品是难以穷尽各种心理困厄的,更多的心理问题会存在于广大的读者群体中,《美丽心灵》就像是一面镜子,它可以映照出读者的嘴脸乃至内心,让读者在这种映照中观察自我,了解自我,并找到一条解决自身问题的有效路径,这便是立极的《美丽心灵》所要达到的励志效果。
对苦难进行审美是立极《美丽心灵》的另一个重要的文学功能,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中,苦难已不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阻碍儿童成长的绊脚石,而是成了磨砺儿童并促成其成长的点金石,这种转换与时代的发展和人的意识变化密不可分,苦难美已成为当今儿童文学的重要审美范畴之一。正如曹文轩所说:“苦难几乎是永恒的。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苦难。苦难绝非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苦难的历史,而且这个历史还将继续延伸下去。我们需要的是面对苦难时的那种处变不惊的优雅风度。”[6][P245~246]可以说,立极的《美丽心灵》将青春期儿童经历各种苦难时的那种优雅的风度描写得入木三分。
在《美丽心灵》中,立极对苦难形态的呈现是多样的:首先是死亡,这是苦难的终极表现形态,立极笔下的人物也同样不能幸免,比如欣兰所承受的母亲之死、依萍年轻的生命因脑出血而过早夭亡、董老师之女雪儿的安详离世、杨毅亲眼目睹歹徒被狙击枪一弹毙命等等,这里既有青春期少年的死亡,
也有他们周围人的死亡,但不论是哪一种死亡形式,其意义更多的是针对生者,是用死亡来彰显生命的意义与尊严。其次是残缺,这是当代儿童苦难的重要表现形态,其样式也是多样的,如儿童由于先天或后天原因导致的身体残缺、心理残缺;家庭残缺不全或情感缺失等,这些无疑都是当代儿童成长路上的强大敌人,一旦无法战胜,很可能就将面对死亡。《美丽心灵》中身体残缺的欣兰、家庭残缺与情感缺失的林玫、心理失范的柳志颖等等都是残缺的受难者。再次是叛逆、孤寂、暴力等,这些显然是当儿童的“青春期”遭遇到社会的“更年期”时必然出现的苦难形态,特别是正处于青春期的儿童,身体中暴增的两性荷尔蒙很容易使他们在面对“劫难”时出于自保而走向无法回头的另一个极端,比如林玫自闭地逃向内心、韩光因受辱而要用英吉沙刀结束对手生命的暴力倾向等,如果这种苦难形态不加以及时的开解,其结局可想而知。最后是早恋、自恋、自虐、自杀等,这些显然都是儿童身心早熟后所要经历和遭受的苦难形态。优越和丰富的物质与精神生活让当代儿童的成长、发育要明显快于从前,很多儿童的性成熟要比正常值提前好几年,但中国社会的整体伦理氛围却尚未接受这一现实,所以,每当有儿童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偷尝了早恋的禁果后,整个社会包括家长、学校、老师、同学等等都会与他为敌,可以试想,在这样的千夫所指下,儿童本不成熟的心理又怎能堪如此重压呢,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也就在所难免,比如依萍的早恋、柳志颖的顾镜自怜、林玫的割手自残、电话里那个男孩的自杀等都是极好的例证。另外,随着儿童早熟到来的是儿童对自我身份的确认与对自我评价的关注,也就是说,此时的儿童特别看重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因此,敏感的他们甚至会因为脸上的一颗痣而对自己不满(《自杀电话》),以至于产生自虐、自暴自弃的悲观想法,苦难也就如影随形了。总而言之,这些苦难还是与社会发展有关,并且伴随着社会的高速前进,新的苦难形态也会随之出现,立极主动承担了向儿童呈现这些苦难形态的社会责任,也由此体现出作家试图用文学的力量平复这些苦难的良苦用心。在立极的努力之下,作品中的这些人物几乎都以一种极为“优雅的风度”逃脱了苦难,苦难审美的文学效果自然达成。
文学的启蒙教育功能就像是一位全副武装的勇猛战士,每当国家、民族出现危难,思想、文化等意识形态领域出现危机时,它便会重装上阵,为思想、文化的重建不遗余力。当然,在立极的《美丽心灵》中不会出现现实世界的国家、民族危难,意识形态领域也不会有危机,而真正出现问题的却是人的精神心理世界。立极在作品中将人的精神心理危机做了全面的展示,但这种展示仅仅是外在的文学表达,其终极目的则是对经历苦难后的即将崩塌的精神心理进行重新启蒙、开化和重建,这才是文学教育功能的贴切表达。与此同时,立极对青春期少年精神心理世界启蒙教育的把握是十分准确而到位的,皮亚杰认为:“每一个(认识的或心理的)结构都是心理发生的结果,而心理发生就是从一个较初级的结构过渡到一个不那么初级的(或较复杂的)结构。”[7][P15]也就是说,儿童的精神心理世界与成人是有本质的结构性差异的,作家要对儿童的精神心理进行启蒙教育,就必须在作品中有符合这一阶段儿童精神心理特征的教育观、教育环境的设置和教育手段的使用,很显然,立极做到了。
就教育观而言,中国儿童文学历来奉行以儿童为本位的实用主义教育观,立极也不例外,在这样的教育观的指引之下,再加之作为一个正处于青春期女儿的父亲,使得立极对这一阶段的儿童精神心理结构了如指掌,这特别体现在立极的《美丽心灵》对教育环境的设置和教育手段的使用上。首先是教育环境的设置。按照常理,儿童小说对教育环境的设置通常以校园为主体,人物的活动也主要围绕校园而展开,可立极的视野却更加开阔,他将教育环境的主体设置在更为复杂、真实的社会当中,比
如欣兰的心理诊所、林源的陶吧、“角斗场”蹦极台、情人节卖花的寒冷街头、医院,等等,可以说,作品中的人物几乎都是在社会环境中完成了自身的精神心理启蒙和再教育,校园环境反倒成了陪衬,这是为什么呢?正如陶行知在讨论学校和社会的关系时所说:“学校即社会,就好像把一只活泼泼的小鸟从天空里捉来关在笼里一样。他要以一个小的学校去把社会所有的一切都吸收进来,所以容易弄假。社会即学校则不然,他是要把笼中的小鸟放到天空中去,使他能任意翱翔,是要把学校的一切伸张到大自然界里去。”[8][P181~182]也就是说,要对儿童进行更好的教育,就必须把社会学校化,让儿童在广阔的社会生活中接受教育教化,并能由此而更好地改造自身并适应社会,立极作品中的那些出现精神心理问题的人物最终都在社会环境的锤炼下走上了复归之路,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其次是教育手段的使用。在《美丽心灵》中,立极既有温情脉脉的柔缓教育手段,比如让读者感动至深的已故母亲留给欣兰的三封信、杨毅用以解开夏静自闭心结的手机短信等,也有棍棒铁血的强势教育手段,如韩光和王斌于蹦极台上那场挑战生命极限的对决、杨毅与歹徒心理博弈的生死瞬间等,但不管是哪种教育手段,作家或者作品中的成人对青春期少年的成长教育的干预是极少的,就算是欣兰的父亲和董老师也好像只是一种成人化的符号,对儿童进行启蒙教育的不是他们,而是儿童自身。蒙台梭利说道:“人类获得救赎的希望全赖于人类的正常发展。所幸正常的发展并非系于我们意图教给孩子的,而是依照孩子本身的发展。……我们对未来和平的希望并非寄托在成人传递给孩子的知识上,而是寄托在这群新人类的正常发展中。”[9][P85]正是立极赋予了这些孩童们较少成人干预的自主化、主动化的“正常发展”,才使得孩童们被抚平的心灵创伤能在结痂后不至于再轻易受创,这种教育效果才是人们真正所期待的,立极这一次对文学教育功能本源的回归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以上三个方面是对立极《美丽心灵》的文学功能的解析,在这样一个侧面的解析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部作品的丰富审美内涵,比如心灵疗治可以让人们感受精神心灵世界的正反两面并具有帮助人们洞察是非的美学意义;苦难审美可以影响读者的心志并具有震撼人心的美学力量;启蒙教育可以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并具有增强读者规避风险能力的美学作用。总之,立极笔下的青春期少年的成长更具质感和力度,他们的成长具有一种迷人的魅力和一份深切的感动,而立极首创的心理咨询小说也必将引领一种新的儿童文学潮流的崛起。
注释:
① [西班牙]希梅内斯.小毛驴之歌[M].孟宪臣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
②于立极.美丽心灵[M].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
③周晓波.当代儿童文学面面观[M].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9.
④姚全兴.儿童文艺心理学[M].重庆出版社,1990.
⑤叶舒宪.文学与治疗[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⑥曹文轩.青铜葵花·代后记[M].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05.
⑦[瑞士]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原理[M].王宪钿等译,商务印书馆,1995.
⑧陶行知.生活即教育[M].陶行知全集(第二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84.
⑨[意]蒙台梭利.教育与和平[M].台湾及幼文化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彭琳)
王家勇(1981-),男,辽宁大连人,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研究方向:儿童文学研究。
本文系2013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中国儿童文学与社会主义新人培养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L13BZW011);2013年度辽宁省教育厅科研项目“新世纪十年辽宁儿童文学创作与传播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W2013146)。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并随后对其进行心灵疗治,对生命本质的透彻关照使立极的《美丽心灵》正在引领一种新的儿童文学“内向化”潮流,同时,它也正在经历一场成为新经典的华丽蜕变。
201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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