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翻译与文学接受者的相互影响

2015-04-11 06:11:41
关键词:葛浩文接受者莫言

孙 景 鹏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 福州 350007)

自从美国当代文艺学家M.H.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一书中提出“作品、作家、世界、读者”这一“文学四要素”的著名观点后,读者也即文学接受者的地位日益凸显。之后,沃尔夫冈·伊瑟尔就在接受美学创始人——汉斯·罗伯特·姚斯的基础上另辟蹊径,提出了“隐含的读者”这一概念。在伊瑟尔看来,“作者在创作作品的同时,也在召唤作品的潜在读者或可能的读者。”[1]35这一理论的提出意义重大、影响深远。有学者指出,“在某种意义上,翻译也是一种创作。”[2]38因此,从接受美学来看,译者在进行文学翻译时,务必要考虑到读者也即文学接受者的因素。也就是说,在进行文学接受时,文学翻译的水平就显得颇为重要,它直接影响着文学接受者也即文化受众的层面和数量。当然,反过来讲,文学接受者同时也对文学翻译产生着重要的影响作用。

一、文学翻译影响着文学接受者的层次

提到翻译,就不能不提及我国近代著名思想家严复先生曾在其翻译的《天演论》的《译例言》中提出的“信、达、雅”这一“翻译的至高无上的境界”:

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海通已来,象寄之才,随地多有,而任取一书,责其能与于斯二者,则已寡矣。[3]

这里的“信”即让人觉得真实可信,也就是说,在进行翻译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忠实于原文。译文准确,不歪曲,不遗漏,也不随意增减原文的意思,这是“信”的要求,也是对翻译最基本的要求。“达”即“通达”、顺畅,也就是说,译文不要过分拘泥于原文的形式,要通顺、流畅、明白。“雅”即优雅、美好,也就是说,在译文忠实原文、通顺晓畅的前提下,译者还要力求语言的优雅。总而言之,翻译时,要尽量选用准确、得体、传神的词语,用心追求译文的通达、优美和典雅。

正如著名学者郭宏安所述:“信者,真也,真者,不伪也;达者,至也,至者,无过无不及也;雅者,文学性也,文学性者,当雅则雅当俗则俗也。信、达、雅齐备,则入‘化境’;然而‘彻底和全部的化,是不可实现的理想’,于是而求‘神似’。”[4]365在进行翻译时,做到“信”是不难的,做到“达”就需要一定的水平了,而要做到“雅”,相对而言就显得比较困难。“彻底和全部的化”也即真真正正地做到“信”“达”“雅”,按其所述,这是“不可实现的理想”,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地追求“神似”。显而易见,郭宏安先生的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了,如果稍稍放宽其标准,虽然很多翻译都不够“雅”,甚至可以说也比较“俗”,但还是有些许可以做到“信”“达”“雅”的。

既然翻译有“雅”有“俗”,对文学接受者而言,就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作用。一般来讲,在进行文学翻译时,翻译得比较“雅”的,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就比较窄。原因很简单:这类人多为知识分子或者说是文化精英,他们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能够欣赏也乐于欣赏高雅的文学与文化产品。而“不够高雅”或者说“略显通俗”的文学翻译,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就会略宽一些。这是因为文化精英毕竟是少数,知识分子也是少数,普通大众永远是大多数。这也是大众文学经久不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文学翻译影响文学接受者层面的例子,可谓不胜枚举。拿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来说,著名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955年发表的长篇小说Lolita,作为他的扛鼎之作,后来被翻译到我国,译名有《洛丽塔》《洛莉塔》《洛丽泰》《罗莉泰》等。这明显是根据小说中的人名来翻译的中文名字,颇显得俗里俗气。因此,在中国,其文学接受者的层次多为一般文化人群,甚至是普通大众。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发表7年之后的1962年,该部小说由于在美国的大放异彩而被该国著名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改编为电影上演,影片的名字与小说名字相同,时长152分钟。颇具戏剧性的是,Lolita问世42年之后的1997年,该部闻名于世的小说又被英国导演阿德里安·莱恩看中,把它重新改编成电影,时长137分钟。此次改编比美国导演首次改编更为成功,然而,同样让人感到惋惜,电影的名字依旧老老实实地维持了原名——Lolita(《洛丽塔》)。直到这部影片在中国台湾上映时,当地敢于创新的专业人士才重新翻译,将其定为《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个生动传神的译名远比《洛丽塔》《洛莉塔》《洛丽泰》《罗莉泰》等好得多,让人喜出望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树梨花压海棠”十分巧妙地运用了一个中国古代的典故。据历史记载,宋代词人张先在80岁时娶了一个18岁的女子为妾。有一天,与张先常有诗词唱和的苏轼随着众多的朋友去拜访他,当其随口问起老先生得此美眷有何感想时,张先不假思索地念道: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谁知,风趣幽默、文思敏捷的苏东坡当即和诗一首,调侃道: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苏诗的第四句中,“梨花”指的是白发的丈夫,也即张先,“海棠”自然是指红颜少妇,一个“压”字,道尽了无数的未说之语,意味着“老夫配少妻”、“白发对红颜”,既有香艳,又有温润;既显得外露,又颇有雅致,委婉含蓄;既是“下里巴人”,又是“阳春白雪”,可谓雅俗共赏、恰如其分。正是凭着《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个译名,该部影片的文化受众层面异常广阔,不仅有文化精英、知识分子,更有普通大众、市井小贩,甚至还不乏附庸风雅之人。

学者何悦曾在《文学翻译漫谈与杂评》一书中指出:“一本书或一篇文章(或者书内有标题的篇章)的名字,与其内容是紧密相关的,也可以说它是全书(全篇)内容的提要、总括甚至灵魂。因此,正确翻译书名、篇名,是文学翻译中的重要一环。”[5]15确如其所述,文学翻译中,书名、篇名等的翻译,更见翻译者的功底,也更有说服力。比如,美国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巨著Gone with the wind,在1979年首次被翻译成汉语出版发行时,译名为《飘》。出版之后,接受者的层面相对比较狭窄,多为比较高雅的人士,而且读者数量也不是很多。显然,这种翻译在某种程度上消减了文学接受者的阅读兴趣,使诸多书店和图书馆的读者视而不见。正如书名《飘》一样,这部小说听起来有种轻飘飘的、不够厚重的感觉,总让人觉得飘忽不定,脱离读者,高不可攀。十一年后,上海译文出版社又出版了一个新的译本,该版本十分注意吸取经验教训,将其书名重新翻译为《乱世佳人》。更改书名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的,谁知这一改不打紧,竟然使米切尔这部小说阅读者的数量大大增加。首先,《乱世佳人》听起来优美动听、唯美传神,看起来让人浮想联翩、爱不释手。由之,凡是爱美之人,无论高雅人士还是普通大众,不管是否知道这部文学作品是否世界名著,都会拿起来认真阅读或随便翻看。退一步讲,即使某些人买来精装本纯粹是为了装点门面,也足以彰显他们作为该书文化接受者之一的存在。其次,《乱世佳人》和《飘》比较起来显得相当直白,让人一看就懂,一听就明白,知道作品写的是什么。而且,读者往往都有窥私欲,都想知道乱世中的佳人究竟如何“佳”,以及“佳”到什么程度,等等。由此一来,《乱世佳人》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得到了极大的拓展。

此外,在进行翻译时,把《撞车》译为《欲望号列车》,把《人民反对拉里·弗林特》译为《性书大亨》,把《幽灵》译为《人鬼情未了》,把《陆军野战医院》译为《风流军医俏护士》,等等,都与把《飘》译为《乱世佳人》一样,其吸引到的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同样随之发生巨大的变化。

二、文学翻译影响着文学接受者的数量

文学翻译水平的高低,文学翻译风格的变化,除了影响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外,往往也直接影响着文学接受者的数量。

以文学翻译中的译名为例,2002年上映的、由斯蒂芬·斯皮尔伯格导演的美国片Catch Me If You Can,进口之后,人们将其翻译为《我知道你是谁》,以至于在我国大陆上映之初,不断有观众向有关部门致电询问、求证这部影片是否就是已经在中国香港演过的《捉智双雄》和已经在中国台湾演过的《神鬼交锋》,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据说,在中国大陆上映前,看到为数不多的预定票额,定名的相关人员捶胸顿足、追悔莫及。这也难怪,就是直译为《有本事来抓我》也比《我知道你是谁》不知好了多少倍,也会更吸引人一些。正如研究者王樽所说:“不考虑观众,不考虑市场,置公众的习惯于不顾,这是当前电影译名的一种通病。”[6]287显而易见,将这部电影的名字译为《我知道你是谁》,根本没有考虑到文学接受者的数量问题。缺少接受者,票房就成问题,因而也就没有广阔的市场。不过,到了后来,关于这部影片的名称,中国大陆总算有了更好一点的翻译,如《逍遥法外》和《猫鼠游戏》等。

因为翻译问题导致文学接受者数量锐减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2001年7月在中国大陆上映的Enemy at the Gates(《兵临城下》)是一部相当成功的影片,然而,在上映时却被译为《决战中的较量》,“既不准确上口,还误导观众,害得不少人错以为是一部反映抗美援朝的纪录片”[6]288,这个蹩脚的翻译对文化受众数量的影响可想而知。再比如,同年12月在中国大陆上映的、之前已经火爆全球的歌舞电影Moulin Rouge(《红磨坊》),在我国上映前,竟然被翻译成《梦断花都》这个不伦不类、让人觉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的名字。实在无法想象,其受众的数量究竟比预想的减少了多少倍。曾有学者明确指出:“对于《红磨坊》这部已经在世界各地公映并产生广泛影响尤其在华人地区已有现成译名的影片,改成现名至少有两个负面作用:其一,对已有片名是一种无形资产的损失;其二,将给盗版商创造第二次机会,影片上映时他们会把原有的《红磨坊》封面改名为《梦断花都》,继续扩大‘生意’,影片无意中为盗版商作了一回广告。”[7]其实,“无形资产的损失”、“给盗版商创造第二次机会”等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它直接造成了文学接受者数量的锐减。

学者王樽曾指出:“好的电影译名总能让人过目不忘,唤起观众强烈的观赏欲。”[6]285比如,把电影《滑铁卢桥》译为《魂断蓝桥》,把《邦尼与克莱德》译为《雌雄大盗》,把《吕蓓卡》译为《蝴蝶梦》,把《钢琴课》译为《钢琴别恋》,把《蓝天》译为《芳心的放纵》,等等。显而易见,虽然两种翻译都做到了“信”这一基本要求,但是,前者的翻译老实、单调、古板,既不“达”也不“雅”,肯定不如后者灵性、生动、文雅。因此,在吸引观众的眼球方面,前者和后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而且,事实上,后者比前者更准确、更生动、更传神,做到了严复所说的“信、达、雅”。再比如,把《涉过愤怒的河》译为《追捕》,把《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译为《巫山云》等,这种翻译在力求“信、达、雅”的基础上又做到了简洁明了,其文学接受者的数量相应地也会有所增加。当然,《巫山云》这一译名不仅简洁,而且化用了我国中唐著名诗人元稹《离思五首》(其四)中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诗,意境独特、温馨浪漫、生动传神。这首诗历来广为传颂,喜欢的人不计其数,因此,看到《巫山云》这个译名,一部分喜欢这首诗的人就会奔着这部影片的名字去看一看,这无疑有助于增加其接受者的数量。

事实上,文学接受者的数量得益于好的翻译而大大增加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法国19世纪浪漫主义作家亚历山大·仲马的代表作Les Trois Mousquetaires就有两个中文译名——《三个火枪手》和《三剑客》。从字面上看,Mousquetaires确实是指“火枪手”,但这是直译,若从审美接受的角度看,不言而喻,《三剑客》的译法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而且,深入来看,《三剑客》更显得忠实于原文:虽然达达尼昂等英雄豪侠号称“火枪手”,但是,他们大多数时间依然是用“剑”去赢得声名的。

无独有偶,大仲马的另一代表作Le Comte de Monte Cristo也有两个中文译名——《基度山伯爵》和《基度山恩仇记》。常见的译法多为《基度山伯爵》,但是,事实上,译成《基度山恩仇记》比直译为《基度山伯爵》更好,因为加上“恩仇”二字,首先更忠实于原著内容;其次也更符合中国人“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快意恩仇的处事风格,更易为读者所接受和喜爱。

三、文学接受者的审美情趣影响着文学翻译

著名学者罗选民曾指出:“任何一个翻译,只有在能投合新的读者或听众的趣味时才是可以接受的。”[8]98也就是说,如果译者想译出比较好的、能为多数读者喜闻乐见的作品,必须考虑到读者的审美趣味。由此可见,读者也即文学接受者的审美趣味、审美眼光、审美感受和审美水平都会对文学翻译产生重要影响。

在进行一般文字的翻译时,做到“信”和“达”是不难的,难的是“雅”;而在进行文学翻译时,做到“达”就有一定的难度,更不必说“雅”了。因为“文学也是一种美学”[9],是非常讲究“美”的,只有具备美学素养的、高水平的文学翻译家,才能达到“信、达、雅”这一翻译的最高境界。

众所周知,在严复提出“信、达、雅”的翻译三境界以后,历代翻译家都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的翻译准则,作为毕生孜孜不倦的追求。在汉译文学方面取得较大成就的有清末大翻译家林纾,近代翻译家罗念生、朱生豪、傅雷、草婴等;而在英译文学方面取得较大成就的,要数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先生了,他曾被夏志清教授称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首席翻译家”。正如学者邵璐所说:“从根本上说,莫言作品在西方的传播与接受,最重要的还是译者所起的作用。”[10]55可以说,莫言之所以能凭借其小说成为中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美国著名汉学家和英文世界地位最高的中国文学翻译家——葛浩文先生高超的文学翻译水平。葛浩文在过去的整整27年里,一直在翻译莫言的作品,他对莫言的小说可谓如数家珍;能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翻译家,甚至是编辑家,是莫言的幸运,也是汉藏语系人民的幸运。正如一位学者所说:“莫言幸运地遇见了一位拥有逸群之才的译者——葛浩文,后者以广受好评的译文,为英语世界的读者呈上了莫言的三部长篇小说。这三部小说的译文相当出彩,甚至让读者误以为原本就是用英语创作的。”[11]20可以说,正是葛浩文地道而精彩的翻译,才使得莫言的诸多小说在国外大放异彩。

事实上,翻译是讲究美学原则的。翻译美学就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运用美学和现代语言学的基本原理,来研究和探讨语际转换中的美学问题,帮助译者了解翻译审美活动的一般规律,提高语际转换能力和对译文的审美鉴别能力”[12]61。葛浩文曾说过:“作者是为中国人写作,而我是为外国人翻译”[13]38;在翻译时,“忠实是大前提,也必须以读者为中心”[14]47。由此可以看出文学接受者在葛浩文心中的重要地位。事实上的确如此,文学接受者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审美水平等也对文学翻译产生着重大影响。葛浩文的英译文学在国外的受众层面之所以如此广阔、受众数量之所以如此巨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在进行文学翻译时,把文学接受者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正如葛浩文所言,他“差不多看一句、看一段是什么意思,然后就直接翻,再回头对一下。如果太离谱了,那要去修正,太硬的话就把它松一点”[15]。可以说,翻译家葛浩文先生的心中一直装着无数个潜在的读者,翻译之时,总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译文,不断品评其是否“信”,是否“达”,是否“雅”。

葛浩文先生在答学者提问时也曾说过:“无论如何,译文首先要读起来通顺”,“不能把译文弄得怪里怪气的,让英语读者觉得中国人的语言很古怪。”[14]48综观葛浩文翻译的莫言的诸多小说可以看出,他一直严格而又细心地按照英语世界文学接受者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和审美水平对原著进行大量的改动,译作处处可见整句整段的翻译者话语。正如葛浩文所说:“翻译就是再创作,而译者就是‘再创作者’(rewriter)。”[14]49如此看来,葛浩文先生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再创作者”,正是他“再创作”了莫言的作品,使莫言一举成名天下知。正如张箭飞教授所说:“莫言特许而专一的译者葛浩文创造了英语世界的莫言。”[13]36之所以说“创造了英语世界的莫言”,是因为文学创作必须考虑到文学接受者;而之所以要创造“英语世界的莫言”,是因为在进行文学翻译时,必须考虑到文学接受者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和审美水平。因此,葛浩文要对汉语世界的莫言进行二度创造,变成英语世界的莫言。唯有如此,才能扩大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增加文学接受者的数量。

葛浩文先生曾在答孟祥春教授提问时说道:“毫无疑问,译者理想的目标语言是自己的母语。总体而言,由中国译者把中国文学翻译成外语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也很难真正成功。”[14]47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译者最了解的文学接受者一定是从小到大、生之养之的国家的文学接受者,译者对本国语言文学接受者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和审美水平了如指掌,而这些文学接受者无形中会影响自己所进行的文学翻译。

与此同理,将外国文学翻译到中国时,文学接受者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和审美水平同样显得颇为重要。比如,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米哈依尔·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奥诺雷·德·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等等,在中国的译本多如牛毛,但是,多数读者喜欢的往往只有一个版本,原因何在?因为最好的译本,其译者在翻译时心里时刻装着中国读者,不断在思考:中国读者最喜欢何种译法?最喜欢什么样的表达方式?最喜欢哪一个词语?无论是一种表达方式还是一个词,哪怕是一个字,好的翻译家都会斟酌再三,严格按照中国人的审美眼光、审美趣味和审美水平,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进行翻译。只有这样,才能拓展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大大增加文学接受者的数量。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所有论述都是从绝大多数人的普遍认识出发的。当然,不能忽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不排除有人会有不同的认识。有学者曾说过:“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是人的丰富才有如此的千差万别。考察这种惊人的分歧,十分有趣。除去可能对人的偏见因素之外,如将其简单归结到语言隔阂上显然是不够的,所谓‘美不可译’,根本的障碍从来不是语言问题,是理解,是不同人的丰富多样的认知,归根结底,是人心的不可‘译’。”[6]246文学翻译正是这样,不同的译者往往会有不同的翻译,不同的翻译又会对文学接受者的层面和数量产生不同的影响;纵使相同的翻译,文学接受者也即阅读者、欣赏者,也会有不同的理解,反过来,又影响着文学翻译者的翻译。之所以不同,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人的丰富性和人心的不可“译”。

综上所述,文学翻译水平不仅影响着文学接受者的层次,还影响着文学接受者的数量;反过来,文学接受者的审美也对文学翻译产生着重大的影响。二者之间是一种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促进的关系。葛浩文教授有一句名言:“我热爱创造性和忠实于原著之间的冲突,以及最终难免的妥协。”[16]之所以妥协,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文学翻译和文学接受者之间的相互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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