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海玲
伊迪斯·沃顿短篇小说中的牢笼婚姻
庄海玲
尽管伊迪斯·沃顿因其长篇小说而闻名,但短篇小说为我们窥探她的写作才华和对婚姻的睿智见解提供了不可代替的材料。本文就以她的短篇小说《信件》《另一个时代》和《迟来的灵魂》为文本,从女权主义的视角解读沃顿笔下的女主人公在婚姻中的不同境遇,以此来揭示沃顿对婚姻制度的看法。
伊迪斯·沃顿;短篇小说;婚姻;女权主义
伊迪斯·沃顿1962年出生于纽约的贵族豪门,自小接受了那个时代女性很少享有的教育,有丰富的游历,对文学有浓厚的兴趣。沃顿一生著有86篇短篇小说,尽管这些短篇小说长期以来被文学界所忽略,但是它所体现的文学成就相对于她的长篇小说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纵观这些短篇小说,R.W.B.刘易斯,沃顿的传记作者和最优秀的评论家在他开创性的著作中指出:“从某种程度上,伊迪斯·沃顿是以一位短篇小说家的身份开始其写作生涯,也是以一位短篇小说家的身份结束她的写作生涯的。”
19世纪晚期英国在维多利亚治下,同样,在美国社会,人们也坚定不移地信奉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风尚和传统习俗。沃顿笔下的老纽约就是源于她自己生活的那个贵族社会,圈子小而严肃安分,新旧富豪正在交替。此外,沃顿自己婚姻的失败和一段不愉快的婚外情等,都为她笔下女主人公的丰富形象提供了素材。
《信件》中,年轻的莉齐·韦斯特是位贫穷的女家庭教师,爱上了她学生的父亲文森特·迪尔岭。虽然迪尔岭的创作能力让人怀疑,莉齐却认为她的恋人是位有远大前程的艺术家。迪尔岭的妻子去世后,他把女儿送去了亲戚家寄养,而自己要去美国处理她的房产,莉齐便没有来执教的理由了。对于他的离去,莉齐很伤心,不过迪尔岭向她承诺,在美国会一直给她写信并要求她也要写信。莉齐充满爱意的书信刚开始是有回复的,但后来她的信件就石沉大海。她继续写信,并说服自己尽管他还爱着她,却由于事务繁忙而无法复信。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对方告知,他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的义务。两年后,莉齐继承了她表哥的遗产,成为身着华服自信的韦斯特小姐。在一次午宴上,迪尔岭出现在韦斯特小姐面前告诉她,他到了美国后发现根本就没有他妻子的房产,连基本的物质都不能满足莉齐,他看不到他们的未来,所以为了她的幸福就忍痛不回复她的信件。这个解释听起来虽然很蹩脚,莉齐却再一次陷进了爱的泥淖,和迪尔岭结了婚。三年后在他们儿子两周岁生日那天,莉齐收到了迪尔岭在美国的房东寄过来的一些物品,发现了一大沓未打开的信件,正是几年前莉齐饱含思念之情和爱慕之意一封封寄去的。愤懑的情绪席卷了莉齐,她想出了很多方式来报复她的丈夫。她回顾三年以来的婚姻生活,认为她丈夫也许是因为钱和她结婚,但是她仍然爱着他,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仍然是幸福的。最后,她决定不揭发他的秘密,就像她从未发现那些未启封的信件那样继续他们幸福的生活。
由此至终,莉齐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她本有机会挣脱锁链踏出婚姻的牢狱,最后竟然没有撕下丈夫伪君子的面具,认为他们的婚姻生活是甜蜜的,选择重建并且终身监禁在里面,这座婚姻的牢狱愈加地坚不可摧了。
莉齐和迪尔岭婚姻中不平等的地位源于莉齐天生的依附性和不完整的人格。波伏娃在《第二性》中阐述道,婚姻应该是双方的全部结合,是双方独立的存在,不是一厢情愿,也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索取。女性在经济上依附于男性决定了她们在婚姻上处于劣势,是被压迫的一方。但是在《信件》中,因继承遗产而致富的莉齐在经济上虽是独立了,但是对婚姻这个社会制度却是表现出了女性一贯的奴性。从此可以窥见,沃顿认为婚姻制度导致女性处于经济上被剥削、思想上被奴役的状态。
《另一个时代》中,女儿莉拉离婚后立刻再婚,害怕女儿会重复她当年所受的痛楚,离婚后在欧洲流亡多年的丽考德夫人闻讯后回到了纽约,想给女儿安慰和支持。在回程的船上,她的老友告诉她现在时代已经改变了,离婚已经变得很普通了。后来,丽考德夫人也发现,离婚女人不会受到社会的排斥、鄙视,她在思索着能否被当年唾弃她的那些人所接受。在女儿安排的晚宴上,她却仍然因为自己过去“离婚女”的标签而被特意安排在房间休息,不让宾客知道她的存在。在离婚还不被容忍的时代,丽考德夫人选择挣脱僵硬死板的社会制度,自由的代价就是一辈子的流亡。最后老友向她表明爱意而遭到了她的拒绝,就像她所说的:“很简单,社会太忙了无暇修改它的判断。或许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和莉拉的情况是相同的。他们只知道我做了在那个时代被社会所鄙视的事。老一辈已经忘记缘由,年轻一代根本就没了解过。所以排斥我成了一个传统。”
森塞·格里芬·伍尔夫1997年在《文字的盛宴:伊迪斯·沃顿的胜利》中,总结了19世纪的美国:“女性的唯一目的就是成为她丈夫完美的装饰品,除了自我装扮其他都是离经叛道”(Wu 2009:158)。因此丽考德夫人为了追求自由而离婚的举动就是离经叛道的体现。逃离了婚姻牢笼的丽考德夫人就是人间的“魔鬼”,不是传统的无私奉献,不是丈夫装点门面的艺术品,不是男性炫耀财富的工具。因此,她的代价就是一生的放逐,即使后来离婚慢慢被这个社会所接受,她也摆脱不了社会在她身上“魔鬼”的烙印。
刘易斯认为,《迟来的灵魂》是伊迪斯·沃顿早期对最黑暗主题的剖析:在传统社会之下无奈的选择。
莉迪亚·蒂洛森成为纽约名门贵族人家的妻子,是那些优雅端庄、雍容华贵的贵妇其中的一员。但是她早已厌倦了扮演贤妻良母、风采迷人的贵妇人的角色。上层社会妻子们碌碌无为的日常活动,丈夫们庸俗的话题让她感到这样的婚姻令人窒息。和作家甘尼特堕入爱河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和他私奔到欧洲。刚开始这对比翼的鸳鸯沉浸在脱离社会框架的自由幸福中,但是这种幸福是暂时的,他们不得不面对这种不正当的关系。莉迪亚收到来自纽约前夫的离婚协议书后,甘尼特就向她求婚,她在思索再婚会不会是之前所逃离婚姻的一种复制。甘尼特的求婚违背了莉迪亚对于理想的爱情的理解,因为妥协和解下的婚姻无异于重回婚姻的牢笼。为了寻求避难所,他们决定以夫妻的关系暂时住在一个“时尚的英裔美国人酒店”中。在那里莉迪亚陷进了另外一个束缚,即以家世论尊卑,以门第排座次的父权社会。对于甘尼特来说,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莉迪亚认为“那才刚刚开始”,事实上她得忍受着假装甘尼特夫人的罪孽。尽管甘尼特提议去巴黎结婚,莉迪亚却认为他们已经不能在一起生活了,所以决定离开甘尼特。第二天早上当莉迪亚收拾好行李在船板徘徊时,他的恋人并没有意思要留住她。最后半路莉迪亚漫步折回酒店,甘尼特就准备预订前往巴黎的船票。
莉迪亚在船板徘徊的过程是非常绝望的,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甘尼特能够去哪里靠什么生活,她对传统上流社会婚姻制度的反抗是徒劳的。她厌倦社会的束缚,想解放自己,结果却发现继续遭受着痛苦而不得不屈服。无疑,她的最终屈服源自于女性经济的缺乏,也证明了她对婚姻制度的反抗是微乎其微的。通过莉迪亚的内心挣扎,我们可以看出伊迪斯·沃顿对婚姻的理解:一个基于利益和妥协的结合可以保持和谐的两性关系是绝对虚伪的,受到社会现实和道德考量的夫妻是绝对不会有真正美满婚姻的。
在父权社会,女性被定义为他者,是男性的附属物,是这个社会的直接受害者。但是这并不能让男性在世俗婚姻中成为绝对的胜者。带着恋人私奔后,为了在社交场合上显示他是正常的,体面的,甘尼特的求婚是屈服于世俗的,是屈服于婚姻的唯一选择。从某种程度来说,父权社会下的婚姻制度对于两性都是枷锁。在这个牢狱中,男性也丧失了自我。在审视他们关系的时候,甘尼特期待的是主人的自我来执行其社会责任,而莉迪亚期望没有婚姻框架下的平等关系。婚姻牢狱对女主人公的禁锢在于和她灵魂伴侣理想结合的博弈,在于寻找社会判断标准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平衡点。尽管莉迪亚很清楚婚姻容易给人自我和独立的幻象,社会需求和自我追求的差距表明了婚姻厄运的结局。
伊迪斯·沃顿短篇小说的女主人公在面对婚姻时都体现出内心挣扎、情感纠结和无助孤独。在沃顿笔下,她们的抗争或是屈服所体现的内心挣扎,无不时时刻刻把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婚姻的牢狱带给她们的或是窒息的生活状态,或是心甘情愿的奴役,或是飞蛾扑火的牺牲。
[1]Auchincloss,Louis.Edith Wharton:a Woman in Her Time[M].New York:Viking Press,1971.
[2]Beauvoir,Simone de.The Second Sex.(Parshley H.M.Trans.) [M].New York:Knopf,1953.
[3]Lewis,R.W.B.The Selected Short Stories of Edith Wharton.[M].New York:Maxwell Macmillan International,1991.
[4]Wagner-Martin,Linda.The House of Mirth:a Novel of Admonition[M].Boston:Twayne Publishers,1990.
[5]吴香兰.性别·种族·空间:伊迪斯·沃顿游记作品研究[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
[6]伊迪斯·沃顿.沃顿夫人短篇小说选 [M].宁欣译,北京:外文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丁金荣
I206
A
167-6531(2015)12-0031-02
庄海玲/广州大学松田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教师(广东广州5113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