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与限界:作为一种网络政治媒介的政务微博

2015-03-17 02:15王军洋
闽台关系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政务网民公民

王军洋,李 爽

(1.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上海200433;2.中国联通苏州分公司,江苏苏州215043)

公共行政

功能与限界:作为一种网络政治媒介的政务微博

王军洋1,李 爽2

(1.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上海200433;2.中国联通苏州分公司,江苏苏州215043)

以政务微博为代表的网络政治媒介的兴起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公民包括要求、支持和抵抗在内的政治参与,但研究表明,网络政治参与的作用主要集中在解决具体问题上,而难以在政策制定上发挥作用。究其原因,除却公民意见输入与政府行为之间有效链接机制的缺失等制度原因外,领导重视程度、公民意见类型、政务微博的功能定位与组织架构以及政府的“线下”问题处理能力也对政务微博的运行状况有重要影响,当然也理应作为改进微博运转效能的方向。

政务微博;政治系统;科层解制;回应性

以高效率为基本特征的信息技术发展不仅深刻影响到了社会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同时也引发了个体以及社会组织行为方式的重要变革。为了应对信息技术带来的众多变化,作为社会治理者的政府也不得不调整行为方式甚至是组织结构以相适应。在这一问题上,政务微博的蓬勃发展即是一个典型表现。截止2014年初,政务微博认证账号超过24万,其中新浪认证近12万。[1]政务微博逐步成为政府与民众交流的新兴渠道。就政治效果而言,实体的政治运作在某种程度上走向了“网络化”,该网络政治媒介分担或者延伸了实体政治系统的某些职能。但是政治媒介在政治体系中究竟如何发挥功能,是否有助于现实政府提高回应性等问题均有待进一步研究。

本调查主要分为四个部分,即政务微博发布的基本情况,微博回应的基本情况,微博的社会意见征集情况以及关于一个微博问题反映后线下解决过程的开放性问题,一共23个选择题、一个填空题和一个问答题。调查方法采用随机分层抽样方式,调查对象为31个省级行政单位政务微博,通过“附件”功能共发放问卷1 600份,平均每16个政务微博发放一份问卷,根据每个省级单位政务微博数量发放相应的问卷数量,而问卷在省级单位内部随机发放。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共回收有效问卷115份,4家明确拒绝回应问卷,其余均无回应。考虑到回复率过低问题,本文将在回应问卷的基础上结合部分典型政务微博个案展开分析。

一、政务微博的基本运作概况

政务微博的组成与管理状况是其政治功能发挥的基础。调查显示,目前92.2%的政务微博都有专人管理,一般会设置在政府办公室、宣传部门或者团委部门。在专门人员管理的基础上,出台微博的管理规范的机构部门也达到了73%。就网民反映问题的形式而言,93%的微博管理员表示曾有网民以私信方式通过网民留言板反应问题,其中对政策规定的疑问和反映违法事实两项分别占据70.4%和53.9%,而向政府建言献策的仅占到11.6%。在信息的发布频率上,53.9%的政务微博在日均发布量上无固定标准,但在内容上却有73%的政务微博表示其有固定频道和内容要求,而且90.4%的管理员表示他们自行收集发布的内容,由此导致信息发布频率不固定,常有长间隔微博或者集中刷屏的现象。而管理比较到位的政务微博不仅使用“皮皮时光机”等微博发布工具,而且能够保证管理员在线时长,甚至在工作时间之外仍能做到信息更新。就政务微博的发布内容而言,可以分为两个类型:第一类为职能型信息。该类信息旨在以微博为新平台来实现政府树立形象、服务民众的法定职责。调查显示,20.9%的政务微博将“树立政府、机构、部门形象”作为“政务微博最重要的作用”来看待。第二类可以定义为交往型信息。交往型信息是政务微博的人格化体现,旨在塑造“人”而不仅仅是“机构”的形象。

二、政务微博公民政治输入的基本形式:要求、支持与抵抗

“随着信息运动的不断增加,政治变化的趋向是逐步偏离选民代表政治,转向全民立即卷入中央决策行为的政治”[2],互联网政治的出现是这个预言的最好证明。网络打破了信息垄断的状态,网络参与改变了信息的流动模式以及政治参与的路径。越来越多的公民通过微博发声,而这些网络声音也在通过对公共事件的发声,在某种意义上影响着政治系统的运行,从这个意义上讲,网民的发声具有“政治输入”的意义。[3]根据不同的输入属性,笔者借用伊斯顿的输入分类思路,将公民的微博表现概括为三类:要求、支持以及抵抗。

(一)要求的输入

伊斯顿将要求定义为对特定事物的权威性分配格局提出的质疑和改变。[4]41当然这是最为根本的对要求的政治定义,但为避免对要求概念限定过于狭隘,要求也不仅指民众对某种政策或行为表达的不满,还包括某些意向性要求,即便其并不十分准确和具体,比如对政府在某一领域工作的改进意向。网民提出的要求以直接向政务微博提出具体问题并希冀解决的类型最为典型,此类问题多是和公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所以公民更会主动通过政务微博来反应问题,在技术上一般先在个人微博上发布信息,然后使用“@”功能传达至政务微博,如银川市委市政府整合职能部门及下辖6县市区共计170余家微博,而“问政银川”是这一微博群的“神经中枢”[5],起到沟通协调作用。网民通过在其微博上留言、私信或者@“问政银川”以反应不同的问题,此时的政务微博发挥着“超一站式服务”的功能。

另一类要求则更多的表现为对政府行为或政务微博信息内容的评价,且主要以表达不满为主,该部分主要由政务微博所发布的职能型信息所引发。当网民对微博职能型信息发生质疑时,或者由于现实中政府行为失范引发公民不满时,网民都可能通过跟帖方式“迁怒”于政务微博。该类型要求在“三亚市政府新闻办”的微博上表现明显:三亚因宰客等问题频发,屡屡引发游客不满。市政府新闻办开通微博后,网民结合自身遭遇对该微博发出的信息(尤其是职能型信息)进行“抵抗式解读”。无论发布任何信息,网民都会回复以质疑、抱怨乃至谩骂。甚至网民评论多与微博内容无关,但网友仍“乐此不疲”地回帖,意见进入微博看到后,不论是否做出反应,因其已进入到了政治设置中,实际上也就完成了输入。

(二)支持的输入

除要求外,对政府行为的支持也是输入的重要来源。支持的意义在于对政府行为的认可,当然也是政府的合法性来源。关于支持的涵义,赞同是核心内涵。赞同的对象“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团体;或者是一个目标、一种思想、一个机构”[4]173。具体至政务微博中,对当局的支持主要表现为针对某一具体事件或微博内容,对政府或政府的政策与行为所表示的认可和接受。它可以通过支持性言论表达出来,也可能通过其他生动和形象的非语言方式完成。

一部分支持是针对政务微博的职能型信息,该类信息属于政府责任的范畴,而政府责任是法律规定的政府必需履行的职能和义务。当然公民对该部分信息的认可对于政府而言将更具根本性意义。“上海发布”在2013年1月11日以图文方式发布了一条关于“虹口2 060名困难老人将得到‘为老助浴’服务”信息,多数网民留言支持,认为虹口区政府为老年人做了实实在在的事。甚至有些留言支持已经上升到了政府本身及其职能层面,上升为对整个政府履职工作的肯定上。

另一部分是对交往型信息的支持,如对政务微博的亲民等人格化举止而展现出的态度性支持。除了“上海发布”较为保守的职能型信息发布形式外,“江宁公安在线”则尝试将政务宣传用网络化方式进行,在2013年1月10号“110宣传日”活动中,“江宁公安在线”将110警务人员接到过的离奇报警电话制成长微博,语言诙谐,图文并茂,引人捧腹。微博一发布,便引来大量围观。截至2015年3月31日,该微博已被转发53 862次,评论21 017次,点赞1 001次,同时进入当天新浪热门微博的前十名。此条微博虽然意在职能性宣传,但却因融合进了大量具有亲和力的交往性内涵,而有效消解了宣传式信息带来的心理逆反,在履职的同时,也赢得了网民理解与支持。

(三)抵抗的输入

在互联网上,并不是所有参与都具有明确的表达指向,如大量戏谑式的抵抗性解读,此类信息并不以直接改变政府行为为目的,而是通过讽刺、挖苦和无厘头的“网络造句”或者恶搞视频、PS图片等形象化方式就某一话题或事件发表言论[6],自娱特征明显,但当评论过多甚至形成网络群体性事件时,其民意成分就会显现出来。虽然评论本身并不具有直接表达意图,但规模巨大的“集体自娱”也足以使事件“问题化”,所形成的压力也足以成为推动政府行动的动力。[7]从这个意义上讲,不以输入为目的的“抵抗式解读”客观上也会产生输入效果。

在政务微博上,虽然网络戏谑不具有特定的表达指向,甚至还表现出群体非理性的倾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政治输入上的无效。“很多时候,反讽和暗喻比直抒胸臆更有力,嬉笑的态度比严肃的发言更接近事情本质”。[8]虽然戏谑者或许仅仅出于自我消费的目的,但随着网络情绪的蔓延,也同样会对具体事件发展产生影响。[9]2012年的“切糕事件”就是一个例证。12月3日,“岳阳公安警事”发布新疆切糕事件中村民凌某因在冲突中损坏切糕被判定赔偿糖果16万的信息,之后迅速引来大量围观,随即“切糕”成为了新一轮造句主题,“切糕体”也在网上流行开来。其中,切糕价值以及岳阳公安在该事件中行为合法性成为质疑焦点,在网民针对“16万价值切糕”不断造句过程中,戏谑代替了直接要求,却同样对政府造成了不信任压力。岳阳公安对此做了回应,暂不问回应内容如何,仅仅回应本身就说明戏谑压力的存在。可见,以戏谑为主要内容的抵抗也是政务微博上的一种输入类型,一种不以输入为目的的输入。

三、作为一种回应性的政府输出:解决问题与民意吸纳

当公众意见以不同形式输入到政治架构之后,会转化为影响输出的变量,系统通过对输入进行针对性“加工”,形成具有“政治生产力”意义的决策,再输出给系统环境,换取环境的更大力度的支持,而这一互动的关键在于政府的回应性,尤其是在决策层面,对网民意见的合理内涵进行有效吸纳。

(一)职能—问题解决式回应

职能—问题解决式回应以政务微博的职能专门化为前提,政务微博附着在细分的行政层级和部门上,实际是专业部门的网络延伸机构,民众根据信息的属性向不同部门反映问题。不过面对网民诉求,不同的政务微博有着不同的做法。第一,基本无回应类型。此类指政务微博只发布消息,不回应留言,更没有解决实际问题。调查显示,这类微博在新浪平台上大量存在,并呈现为两种状态:一种是微博发布和信息更新较慢,仅在开通初期进行过更新,随即出现断层,信息输出很不稳定。第二种是信息发布频率可以保证,网民留言也较多,但并没有与网民进行互动沟通迹象的政务微博。基本无回应的情况表面上没有与网民直接对话,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输出,至少是一种在态度上的输出。第二,选择性回应类型。之所以出现选择性回应主要源于以下两个原因:一种是网民问题超过了博主回复能力;另一种政务微博一般很少回应,但因某事件影响的扩大而不得不做出回应。一般而言,第一种选择性回应的政务微博质量较高,因为它回应的是网民切身相关的问题,属于主动性回应范畴。就主动回应而言,“上海发布”即是一例。当网民通过“@”将诉求传递至“上海发布”,博主一般会根据所反应问题的属性,将其转至各相关部门后,在主页上做出解答,并在开头标明“回应”或“你问我答”字样。就被动性回应而言,前文述及的“岳阳公安警事”微博属于此类型。对“切糕事件”细节的海量戏谑式追问使该微博收到的评论一度过万,面对巨大压力,岳阳公安不得不就此事细节进行回应。第三,有问必应类型。一般而言,该类微博都有专人管理以及管理规范,同时需要管理者具有较高的线下执行力和较有效的部门间的政务微博网络。如“问政银川”作为银川市委办公厅、市政府办公厅官方微博,其主要负责管理全市的政务微博,督促各部门办理网友反映的情况,并将发表微博后“@”至“问政银川”的情况批转至各个下属职能部门微博,各职能部门对其进行解答后再回复至“问政银川”,并由后者回复网民。对于对网友要求的回复,“问政银川”甚至在其主页上明确承诺:“对您@‘问政银川’的问题,本微博在工作时间1小时内、节假日8小时内,有呼必应。”可看出“问政银川”是一个非常机制化的微博,扮演着协调者和监督者角色,类于“一站式”服务平台。表面上是“问政银川”在回应网民,实际上各个职能部门的专业支持在发挥作用。

(二)决策—民意吸纳式回应

在决策—民意吸纳式回应中,政府则处于较主动的位置。为了完善某项政策,以政务微博为平台考虑公民意见,落脚点在于政府,而政府回应则在于最后的政治产出对公民意见的考量程度。客观上,利用政务微博就重要问题进行民意咨询,即是吸纳式回应的具体体现,诸如微博民意征集活动或微访谈式的线上活动。根据笔者调查,当被问及“您所在单位或部门是否在微博上进行过类似于征集民意或者听取民众意见的工作”时,有60%的政务微博表示“有过”,其余40%则表示“从未有过”。在“有过”征集民意活动的微博中,针对“相关的政策性规定听取公众意见”和对“某一具体或抽象行政行为听取公众意见”类型共占70%左右,而对“即将颁布的法律、法规的相关条款听取公众意见”的只占20%,这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出政务微博在立法等文件出台过程中的功能缺失问题。即使在曾做过民意征集的60%的政务微博中,虽然民众参与积极,但对最后政策产出的影响却十分有限,有70%以上的政务微博表示,民众的意见对政府最终决策影响不大,甚至毫无影响。

以开展“民生服务咨询日”为例:2012年9月以来,重庆政务微博厅举办“出租车日”以来,13省共举办62期民生服务咨询日,内容涉及交通、安全、医疗教育等各个领域的问题。从民众参与程度上来看,民众参与热情较高,如四川政务微博举办的“给成都缓堵支招”意见征集活动共吸引324条提问,但政务微博的网民回复率还非常低,在“给成都缓堵支招”活动中,收到的324条提问中只有20条得到回复,说明此类网络活动的效果有限,而且问题回应中也多以个人疑问为主,鲜见政策建议问题的回复。可见,政务微博的解决问题式回应仍然是微博回应的主体,而吸纳式回应则相对滞后,但由于吸纳式回应涉及政策层面,所以其影响面要大于问题解决型回应,更能够体现政府的回应意愿与质量。

四、科层解制与输入公正:政务微博的政治功能拓展

经过前文分析,可以看到政府以政务微博为基本平台所形成的一个信息流循环(见图1)。政府建立平台发布信息,公民针对特定议题或者借助“@”方式意见输入,政府进行选择性回应。当然该“政治系统”并不具备独立运行机制,其运转依赖于实际政治机构支持,而网络的意义在于改变了一些既有政治机制的作用方式(主要是输入方式)并拓展其功能范围。

第一,科层解制:网络政府的扁平化。传统的科层官僚系统的基本特征在于组织系统严密,组织内部有一套繁琐的操作规程[10],该非人格化的工作流程在保证组织规范性的同时,也逐步引发了组织僵化、缺乏灵活性以及官僚主义等问题。一份中央文件传递至基层,行程至少需要70天即是这方面的体现。[11]但是网络政治系统则不然,从中央到地方及各部门的政务微博与网民的社会距离是一致的,网民可以根据问题属性来选择管辖部门表达诉求,而以往的政府信息输出所依赖的层级系统也就被替代为政务微博的信息发布,当然这也使得履行行政规程所需的大量时间得以节省。在现代信息技术的推动下,各种公共事件的发生所呈现出的多发、快速和相互关联的特征对公共管理提出了巨大挑战,而扁平化网络政治系统恰恰适应了这一要求,提高了政治系统运行效率,有利于提高政府信息吸纳、加工和反应能力。另一方面,尽管政府部门开设政务微博是出于不同的考虑,但政务微博的开设本身就隐含了希望得到关注的成分。而在网络世界中,政务微博想要得到关注就必须首先明确自己的定位,尤其是在与网民进行互动过程中的角色定位,究竟是高高在上的管理者还是平易近人的聆听者。科层系统衍生的官僚主义显然不利于吸引大量“粉丝”,所以为了扩展影响力,博主不得不放下身份与网民进行平等沟通和对话。研究发现:政务微博所发布的信息中交往型信息所获得的好评和转发量往往是最大的;而职能型信息,尤其是充满官话的职能型信息所招致的怀疑、批评甚至谩骂最多。如此互动现实可以驱使博主转变观念运作微博。

图1 “网络政治系统”的运行结构

第二,输入公正:走向低成本的政治参与。在现实政治系统中,虽然规定了人人皆有平等参与的权利,但文本意义上的平等参与权往往会受到现实条件的制约,尤其是参与的成本。具体而言,参与之前首先需要进行不同程度的信息获取,而后进行投票或反映,这些过程显然需要付出不同程度上的时间和经济成本,而这些成本的存在将不可避免地会实质性屏蔽相当数量的参与,尤其是低收入群体的参与。

但是网络政治系统的引入将能够有效地削减参与成本,降低参与门槛。原有的需要通过直接的反复沟通互动才可以实现的意见表达,在网络中均可以化约为政务微博的发帖、跟帖和转帖,同时网络政治参与的进行并不受到时间和场地的限制,也并不会和参与者其他正式工作相冲突。这样一方面就能够有效削减正式参与所带来的成本,另一方面也可以促进意见输入的连续性,即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保证自己的意见输入。在政务微博削减参与成本、减低参与门槛并保证意见输入连续性的基础上,公民尤其是低收入群体的参与积极性将被调动起来,借此政治参与本身也将逐步走向日常化和平民化。从这个意义上讲,政治系统的网络化有助于推动参与的公正。

现实政治系统中的参与除却成本以外,往往也伴随着某些风险,比如选举过程中可能招致的报复、举报、行政诉讼等参与类型被打击的可能性会更大[12],这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参与者意见表达的真实性,进而对参与的质量造成很大影响。但网络政治系统将能够相当程度上缓解这一问题,网络的匿名性特征对现实政治表达中存在的诸多禁忌可形成一定的解构,在推动公民表达意愿的同时也能够对公民的安全形成一定保护,并最终提高意见表达的真实性和有效性。

五、回归政治:网络政治回应性的非技术限界

纵然政务微博的引进对于公民参与的扩大有一定促进作用,但之于公民而言,最有意义的当然还是政府的回应性而不是参与本身。研究显示,政府的回应质量,尤其是在政策法规制定中的民意吸纳并不令人满意。所以这里就出现一个疑问,即网络政治系统对政治输出的影响为什么没有对输入的影响那么大,以及显著增加的政治参与为何在转化为有效政治输出的问题上表现得相对滞后?针对这些问题,就有必要对回应的影响因素做一个讨论。

其实如果剥离了政府回应的技术装饰,会发现政务微博回应的深层逻辑和现实政府是一致的,或者说微博回应是政府回应逻辑的网络延伸,差别不过是技术基础上的回应缩短了信息流动的时间而已,所以现实政府所面临的回应障碍在网络上也一样存在。从根本上讲,回应性的提高受限于公民意见和政府行为之间的制度链接机制的缺失,比如人大制度的弱化、司法监督的错位等,没有这些机制,政府回应本身甚至异化为对公民的怜悯与施舍,而不再是职能和义务。在“7·23温州动车事故”中面对铁道部门的强硬,网络质疑狂潮始终未能得到关于谁是责任人的明确回应,在福建某厅长事件以及芦山地震县委书记天价表事件中,网络质疑始终也未得到回应,说明“选择性回应”背后所蕴含的政治逻辑始终是制约回应性的深层障碍,而问题的关键是由于制度链接机制的缺乏,公民意见很难对背后的政治逻辑进行有效制衡,这也是包括政务微博在内的政府回应性难以获得有效提高的根本原因所在。

既然网络技术难以承载改造政治生态和显著提供政府回应性的期望,那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非技术因素对回应性的影响。尤其是在现行政治框架下,回应性是否有通过变革部分非技术因素来进一步提高的可能,笔者认为是有的,否则就难以解释在根本性制度框架一致的情况下,不同区域或者不同部门之间回应性(很大)差异的现象,比如“问政银川”与“三亚市政府新闻办”。

第一,领导重视与问题类型。调查显示,有55.7%的微博是受到上级或本级领导指示开通,41.7%表示是内部成员动议后得到领导同意的情况下开通。从笔者对部分政务微博管理员所进行的访谈中了解到,回应性较高、管理员负责任且管理规范的政务微博在接受访谈时多会提到:“领导很重视微博”,这说明领导重视与否对于微博运转质量有重要影响。在首长负责制的条件下,领导认知水平对于新事物的发展走向向来具有决定性作用,那么提高领导干部对于微博的认知水平也是改进微博回应质量的一个重要手段,而且是最直接的手段。另外,调查显示问题类型与政务微博的回应率有着明显关系,政务微博对于政策疑问、建言献策、反映问题等网民意见更可能做出回应,而对“出口成脏”、调侃性的意见更少进行回应,这说明提高回应性的责任不全在于政府,公民的表达方式与理性程度也是影响回应质量的重要影响因素。

第二,政务微博的功能定位与组织架构。根据政务微博发布信息的属性,可以将政务微博的政治功能划分为两类:其一是宣传功能,其二是沟通功能。前者的意义在于塑造政府形象、宣传政府文件和执行政府政策等,落脚点在于政府,微博服务于政府意图;后者的意义则在于了解民意,帮助解决民众的问题,落脚点在于公民。一般而言,任何一个政务微博都会兼具两种功能,差别在于更倾向于哪一个。如果过多强调宣传功能,政务微博回应性必然大打折扣,而沟通职能则更受公民欢迎。以“上海发布”为例:互动型内容和沟通信息的转发量要远大于政府的职能信息,但是这类信息仅占发布微博总数的11%左右。可见,对于政务微博自身的功能定位内在决定了回应性的质量。从这个角度来看,提高回应性的路径在于沟通,合理构建政务微博的组织网络,整合各级政府和各职能部门之间的政务微博资源,明确职责范围,在信息共享的基础上密切部门合作。

第三,政务微博的“线上”运转效果取决于政府的“线下”问题处理能力。表面上看微博回应仅仅需要管理员的鼠标点击即可实现,但真正意义上的回应则在于“线下”对公民反应问题的实际解决,但该问题远非微博管理员甚至所在政府部门可以单独解决的。广大公民所反映问题纷繁复杂涉及广泛,但是这些涉及面广泛的问题反映却直接汇总到了政务微博上,而没有实际权力的政务微博所能够做的至多是将问题根据其属性转移给职能部门,而对之后的进展实际上也就失去了话语权。因此,如何提高“线下”职能部门的问题解决动力和能力才是回应性的关键。从这个角度而言,强化政务微博与职能部门之间的业务联系,通过制度化手段推动职能部门解决微博所转移问题的效率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六、结语与讨论

以网络技术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的兴起在激发政治参与积极性的同时,确实也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政治参与形式,强化了公民自身的话语权地位。[13]受此影响,公民的意见表达也逐步走向低成本和日常化。但是研究发现,网络技术所改变的更多的是网络政治系统的输入方式,而对于对社会更有意义的作为政治系统输出方式的回应性则影响甚小。基于此可以判断,技术的进步对政治系统的影响多是停留在形式层面,而对政治运作深层逻辑的作用不仅非常有限;相反,技术效用发挥的程度和方式还会受到政治机制的深层规约。因此对于“受到制度安排和组织安排的严重制约”的信息技术而言[14],被寄予显著提升政府回应性的期望是很不现实的,更何况考虑到技术的价值中立特征,技术在服务公民扩大参与的同时,政府也同样有更充足的理由和条件利用新技术来监控网络,导致新技术在实际运用中发挥相反的作用。所以实质性地提高政府回应性的根本之道仍然要回到规约技术应用途径的制度与组织上来,通过有效的实质性制度变革来推动政府的回应性,而不是“等待技术发展去引发制度的自动变革”[15]。同时也可以借助于制度变革将技术价值的发挥引导到服务公民上来。也只有如此,公民的意见输入才会越来越多地体现在政府的回应性上,而网络政治系统也才会具有实质性意义。

[1] 人民网舆情监测室.2014年上半年新浪政务微博报告[EB/OL].(2014-07-24).http://news.sina.com.cn/c/2014-07-24/111830571953.shtml.

[2] [加]马歇尔·麦克卢汉.人的延伸——媒介通论[M].河道宽,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

[3] 李爽.系统分析视域下政务微博的回应性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传媒学院,2013.

[4] [美]伊斯顿.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M].王浦劬,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

[5] 胡唯哲.宁夏银川:“问政银川”督查微博[N].人民日报,2011-12-21(17).

[6] 杨国斌.悲情与戏谑:网络事件中的情感动员[J].传播与社会学刊,2009(9):39-66.

[7] Yang Guobin.The Power of the Internet in China: Citizen Activism Online[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9.

[8] 韩浩月. 从侯总走红看网络戏谑文化[N].今日信息报,2007-07-30(B02).

[9] Rui Fan.Most Influential Emotions on Social Networks Revealed[EB/OL].(2015-03-24).http://www.technologyreview.com/view/519306/most-influential-emotions-on-social-networks-revealed/.

[10] [德]马克思·韦伯.经济与社会[M].林荣远,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11] 杜鹃,李治燕.调查称中央文件传递到基层行程至少需70天[EB/OL].(2012-10-20).http://news.xinhuanet.com/local/2012-10/20/c_123847256.htm.

[12] 王胜利.举报遭打击报复须弥补法律漏洞[N]. 人民公安报,2013-01-31(3).

[13] Tong Yanqi,Lei Shanghua.War of Position and Microblogging in China[J].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2013(80):292-311.

[14] [美]简·E·芳汀.构建虚拟政府——信息技术与制度创新[M].邵国松,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15] 张康之.论社会治理中技术与制度的辩证法[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13(2):4-11.

[责任编辑:郑继汤]

Function and Limitation: Official Microblog as an Internet Political Medium

WANG Jun-yang1, LI Shuang2

(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Public affairs,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 China;2.Suzhou Subsidiary Company, China Unicom Corporation, Suzhou 215043,Jiangshu, China)

The rising of internet political media with a representative of the official microblog has already largely stimulated th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including demand, support and resistance. However, this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the Internet media can only help solve some single and concrete problems, but it plays a very limited role in the process of policy-making. Apart from lacking the effective institutional connection mechanism between public opinions and government activities, other factors like leaders’ attention, the kind of public opinions, th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of the official microblog, and the governmental offline capability, also have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efficacy of the official microblog. Accordingly, these aspects should be treated as the direction to improve the official microblog.

official microblog; political system; deregulation of hierarchy; responsiveness

2015-03-2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0zd&009);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4CZZ043)

王军洋(1987-),男,山东东明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公共行政系博士研究生,多伦多大学政治学系公派访问学者; 李 爽(1987-),女,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联通苏州分公司职员。

D621.5

A

1674-3199(2015)02-0019-07

猜你喜欢
政务网民公民
论公民美育
网民低龄化 “小网虫”的明天谁来守护
有关公路,网民有话说
政务
政务
政务
政务
隐私保护也是公民一种“获得感”
十二公民
公民选举权的平等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