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确”数据的背后

2015-03-16 21:14王娟平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量杯报告单刻度

王娟平

那是一节小学五年级的综合实践活动课,实验环节是这节课的核心。

老师请学生以小组为单位,进行一个实验。实验的具体内容是要求学生比较三种不同布料吸水性,从而为探究的主题提供依据。教师给每个小组提供了如下实验材料与器具:每组三小块不同材质的布料,三个完全相同并且盛了相同容量的水的量杯,同时教师下发记录实验过程的实验报告单。

实验开始两分钟后,我起身走近一个小组。小组内的学生们一起忙碌着,观察、讨论、记录,不亦乐乎,脸上全是积极参与的兴奋。没有打扰学生,我习惯性地看了看实验场面,又看了看小组长手中记录的实验报告单,此时这个小组的实验报告单上已经填写了两个数据,分别是24、17。这两个数据让我有些惊讶,我再次认真地观察着教师提供给学生们的量杯。这些量杯是简刻度量杯,杯壁上只有10、20、30、40、50(ml)对应着的几条刻度线,这几条刻度线之间没有细分刻度量标。确定这一信息后,我又注意地观看学生手中的表格——学生在每一种材料下分别填入24、17这样的数据。

我轻轻地打断了他们,指着其中的一个数据,问:这个“24”的“4”是怎么得出来的呢?小组长手头忙着自己的工作,头也不抬地立刻回答我:“估摸的。”还未等我说什么,小组长又仰起小脸认真地向我补充道:“这样显得精确!”

我一时语塞,点了点头,走开了。

走近第二个组,也是这样“精确”的数据,第三组、第四组、第五组……,我没再向学生提问题,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着小组汇报。

小组汇报开始了,各小组纷纷报告自己小组“精确”的数字,教师均充分肯定学生的成果:好、很好、不错、你们小组真棒!

后面的课听起来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在听课记录上若有所思地记录着:实验环节设计得是否充分?实验报告单设计得是否可以更合理?学生为何没有质疑等等。但所有这些问题,都抵不上各小组的“估摸”给我的震撼:加之教师浑然不觉的“肯定”,令一直致力于课堂“打假”的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这背后的不简单。

轮到点评时,我开门见山地说,课上大家都深入学生中仔细观察了状态,我想让大家回顾一下课上的实验环节:教师发放器材及报告单、布置实验、学生实验、小组记录并汇报。请问,大家对这些环节有比较充分地了解吗?老师们的回答后,我又问:大家觉得这个环节有问题吗?回答仍然是“没问题啊!”

这是令我震撼的又一个情节:听课的诸多老师,竟然没有看出问题!我又如何要求学生们看出问题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我的质疑说出,执教的教师与听课老师们才恍然大悟:噢,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一番笑语后,大家针对实验环节开始了深入热烈地讨论:教师提供的实验器具及报告对学生有没有误导?即便产生了误导,学生为什么没有质疑?学生为什么不约而同地“编造”了“精确”数据?这种“精确”他们要“显”给谁看?本实验如果没有精确的数字是否一样可以呈现结果?如果不用精确数据,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进行比较?……教师们的观点精彩纷呈。

这节课后,我更加关注对课堂上 “真实的假象”的思考,由于我从事教研工作,可以接触从小学到高中几乎所有学科的课堂。我发现,这种类似的、热闹的“假象”绝非孤立,更非偶然,但时至今日,它们一直存在于我们的课堂。

我的思考有二:

一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综合实践课,最重要的是给学生以“科学意识”。为何要安排实验?不仅仅是为了从实验中获得数据(不实验也知道三块布料吸水不同),而是培养学生的“让事实说话,以数据证明”“大胆猜想,小心求证”的思维习惯。如果学生把“编造”数据视为正途,老师也不以为然,岂不是与实验的目的相左?假如有学生提出质疑:“老师:这量杯刻度不精细,得不出精确数据,要换个量杯”,那不就是我们需要培养的科学精神吗?

二是德育的渗透确实无处不在,老师发现“估摸”现象后,应该视为“生成”的教育资源,要借题发挥:“同学们啊,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假如你到医院看病,希望大夫给你‘估摸检查的数据吗?”少年时编造假数据,成年后难免不会编造假GDP、假论文、假报告。这不是教育的“反教育”吗?通常,三维目标中的“情感、态度、价值观”,我们以为虚无缥缈,难以把握,这不就是最好的契机吗?

任何带有普遍性的教师教育盲点的背后,都是教育盲点长期存在的集中体现,而很多这样的盲点,仍不为我们所知,我们教育出来的学生,将会带着这些盲点造成的事实性后果,持续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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