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哈代诗歌《一个荡妇的悲剧》的民谣风格

2015-02-20 05:20
关键词:哈代民谣幽灵

陈 珍

民谣丰富了文学的内涵,在诸多方面对文学产生了影响,是文学重要的民间给养和艺术源流。哈代自幼受到了民谣文化的熏陶和滋养,民谣为他提供了创作灵感和艺术素材,也从某种程度上规定了他的艺术风格,哈代的作品,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都可捕捉民谣的影子,感受到民谣的魅力,“借鉴民谣、引用民谣”是哈代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手段,成为哈氏作品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哈代一生创作了大量民谣体诗歌,《一个荡妇的悲剧》(以下简称《荡妇》)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佳作,文学界对此评价颇高,哈代本人也称之为“最佳诗篇”[1]。《荡妇》取材于民间故事,借鉴了民谣的艺术手法,具有鲜明的民谣风格,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荡妇》故事生动感人、叙述简洁明快、语言简单朴素,通过夸张、巧合、重复、对话等手段描述了一个风骚放荡的女子最终孤苦伶仃、漂泊流浪的悲惨结局。民间文学是文学的源头,民间文学为文学提供了模本,厘清文学与民间文学之间的内在关系将有助于解释文学艺术的生成过程和深层民间文化内涵,因此,分析《荡妇》与民谣之间的深层互文关系有助于发掘其艺术特征和文学魅力,窥见其深厚的民间文化底蕴,把握作者的民间价值取向和乡土审美情趣。

《荡妇》1902年11月首次发表于《北美评论》,当初因其情爱凶杀的内容遭到了英国家庭期刊《小麦山》的拒绝。《荡妇》收于诗集《时光的笑柄》,采用了aaabcccb式的韵脚,主题鲜明,思想单纯,故事简单,语言纯朴自然,叙事直截了当,反映了民谣叙事结构紧凑,节奏明快,忌冗长描述的特征,巧合手法的运用赋予诗歌浓郁的传奇色彩和戏剧风格,另外,诗中“凶杀、血腥、绞刑、死婴、幽灵”等情节营造了浓厚的哥特氛围,进一步加强了诗歌的传奇性和戏剧性。再者,每一节前两行的末尾部分借鉴了民谣式的重复手法,通过女主人公的自述和情夫之间的简短对话进行叙事,以人物旅行中的各种动作描写来拓展故事,总之,该诗涵盖了英国民谣的诸多艺术特征,是哈代诗歌民谣风格的集大成,成为哈代民谣体诗歌的上乘之作。《荡妇》取材于1827年5月3日载于《多塞特郡报》的发生在多塞特地区的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则故事,哈代对乡野大盗“灰脸杰米”富有传奇色彩的盗马案做了比较详细的题为“臭名昭著的盗马贼”[2]的笔记,据考证诗中地名是真实的,盗马贼被处死的日期是1827年 5月 3日,诗中荡妇的真实姓名是玛丽·安·泰勒,盗马贼“灰脸杰米”为詹姆斯·克莱斯(James Clase)。帕米拉·黛儿(Pamela Dalziel)指出“灰脸杰米”的传说就是《荡妇》的原始素材[3],因此,《荡妇》在取材上也体现出民谣鲜明的民间性和乡土性。

布朗森(B. H. Bronson)在《民谣如歌》中把传统民谣按主题分为七类,它们分别是悲剧爱情、永恒三角恋爱、谋杀、魔法、浪漫激情、两厢情愿和超自然神力,其中与爱情相关的就占四类[4]。《荡妇》采用了民谣常见的悲剧性情爱主题,其中虚构了一个形式上属三角恋爱的情节模式,整个故事以女主人公荡妇的自述而展开,以男女四人在乡间的游荡为线索,讲述了一路上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荡妇》几乎涵盖了传统民谣的主要母题,有荡妇和盗马贼之间的悲剧爱情、荡妇和快乐约翰及盗马贼之间虚拟的三角恋、由虚拟三角恋引起的凶杀和盗马贼鬼魂出没的超自然现象。就人物而言,《荡妇》集中刻画了一个民谣式的行为放荡的乡村堕落女子,这类边缘化的悲剧女性是哈代诗歌经常描写的人物,例如《堕落的姑娘》、《风骚人的悲剧》、《苔丝的哀伤》等中的女主人公,不管小说还是诗歌,悲剧女性是哈代最擅长且塑造得最成功的文学形象。哈代在1910年9月22日给出版商麦克米伦的信中曾提到这个创作偏好,他说:“像《一个荡妇的悲剧》这样的悲剧叙事诗似乎最受欢迎,我写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5]。从诗歌最后一节可以看出,荡妇行为放浪只是一种表象,她本质上是一个爱情专一的人,荡妇的人生是悲剧的,故事的结局是悲惨的,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诗人,哈代对其悲剧人生给予了深切同情,表现了诗人对乡村女性生存状态的思考和对她们前途命运的担忧。《荡妇》在人物塑造上没有细致的人物介绍和心理描写,而是通过人物的动作和语言来展示人物个性,所以人物形象呈现出模糊状态,属于一种粗线条的轮廓,表现了民谣式人物形象不够清晰,缺乏细节描写的特征。

“民谣是一种口头现象,是长期保存在无文化的民众嘴唇间的叙事歌谣”[6]2。民谣真实自然,短小精悍,情感丰富,直抒胸臆,质朴无华,因此具有“天籁”之美誉。《荡妇》的语言简单,淳朴自然,毫无矫饰,倾向于通俗化和口语化,反映了民谣作为口头文学易于说唱的特征,突出了民谣语言简单平实、用词简约的风格,因为该诗讲述的是乡村爱情故事,人物都是乡下人,场景也局限于乡村地带,是以女主人公荡妇作为第一人称讲述的故事,所以语言要符合主人公的身份和话语风格。民谣是民间文学,是普通民众的文学,因此,民谣用世俗的语言来讲述民众的故事,反映民众的生活,语言需要简单易懂,贴近民众的生活,民间文学的口语化与作家文学的书面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哈代在该诗中还采用了方言,以渲染出浓郁的乡土色彩和鲜明的地域特征,多塞特方言使塑造的人物个性独特、身份明确,富有地方色彩和区域烙印,从而提升了诗歌叙事的可信度、真实度和亲切感。标准语与方言的穿插使用是哈代诗歌尤其是以《新娘午夜之火》等为代表的早期诗歌的一种模式,标志着哈代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方言诗歌创作的倾向。多塞特方言是源自盎格鲁·萨克森的条顿语,条顿语重口语轻书面,长于表现民间文学。民间文学的讲述与说唱常常以方言的形式进行,因此饱含了地方情趣和文化认同。方言的运用是哈代借鉴民谣语言风格的又一个方面,是哈代地方文化认同在语言层面的体现。哈代诗歌的方言土语来源于生活,生动具体,丰富多彩,具有很强的表现力、渲染力和亲和力,既丰富了诗歌内涵,又增添了审美情趣。

民谣为了追求离奇效果,渲染悲剧色彩,提升悲剧张力,加强悲剧震撼力,常有情爱引起暴力凶杀和流血事件的情节,并以此营造哥特氛围,比如《托马斯爵爷和美丽的安妮特》中(73A)托马斯爵爷钟情于贫穷却美貌的安妮特,但因贪财最终娶了富有的栗色姑娘,在婚礼结束后,当安妮特走向新郎的时候遭到了栗色新娘的无情刺杀,托马斯爵爷见状毫不犹豫地砍下了新娘的头颅,奋力扔向墙壁,之后自杀身亡,最后故事以玫瑰和石楠的伴生而结束。《年轻的罕廷》(68A)中,当罕廷不慎泄露了他另有新欢的秘密的时候,他的情人立刻妒杀了他并抛尸河中。《小马斯格雷夫和巴纳德太太》(81A)中巴纳德爵爷和情敌小马斯格雷夫的决斗中巴纳德爵爷杀死了对方。《戴蒙德姑娘》(269A)中英俊的厨房杂工威廉和戴蒙德小姐相爱并偷尝禁果,最终被处以极刑,姑娘遂发誓追随而去。《爱德华》(13B)中爱德华杀死了父亲,而母亲是这起家庭骨肉相残的悲剧的幕后操纵者,该诗的故事是希腊神话阿特柔丝家族悲剧的重演。《荡妇》也采用了民谣式的暴力凶杀情节,该情节构成了故事的核心内涵,把故事推向了高潮,也是叙事手法上最能体现民谣风格的部分。“荡妇与约翰的亲热温存激怒了情夫,他一跃而起,拔出尖刀——拔出了尖刀,一下子便将快乐约翰捅倒,真的,这时太阳刚刚西沉。落日余晖透进临近的窗子,映照出约翰血色晶亮目光呆滞,我和李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场惨剧便已发生。(刘新民译)”

凶杀、死亡、流血制造了紧张恐怖的气氛,营造了浓厚的哥特氛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残阳血色相互映衬,使悲剧更加血腥惨烈。暴力凶杀不是该诗唯一的营造哥特氛围的手段,盗马贼情夫最后被施绞刑和幽灵再现以及荡妇产下一个死婴的情节都是营造哥特氛围的重要方面。幽灵鬼魂是民谣常见的主题,《怪物情人》(243A)中詹姆斯的亡灵从坟墓中出来寻找他已嫁给木匠的姑娘,《萨福克奇迹》(272)和《不宁静的坟墓》(78A)讲述了类似故事,《荡妇》中盗马贼的鬼魂来找荡妇的情节就是民谣常见情节的借鉴和翻版,尤其与《可爱威廉的幽灵》的主要情节相吻合。威廉的幽灵离开坟墓来向玛格丽特表达爱情、宣布婚誓,情人接受了婚誓后,幽灵便悄然而逝。英国此类幽灵找情人姑娘的民谣中,姑娘渴望与幽灵接吻却因阴阳两隔而不能如愿,《可爱威廉的幽灵》和《不宁静的坟墓》(78A)都有这样的情节,荡妇与盗马贼幽灵接吻的愿望也未能实现,这些情节都反映了《荡妇》与传统民谣在题材上的互文关系,同时也体现了民谣善于表现民间文化的特征。根据英国民俗,幽灵出现是因为死者在人世间留下了没有了却的心事,盗马贼鬼魂的显现正是这种幽灵文化的体现,因为他想知道孩子的真相,被告知后即刻微笑着悄然隐去。诗中“凶杀、血腥、绞刑、死婴、幽灵”营造了浓浓的哥特氛围,赋予诗歌民谣式的传奇色彩和魔幻意象。

民谣为代表的民间文学常用巧合手法,旨在通过引起情节突变和命运逆转来加强故事的戏剧性,或渲染出一种情节需要的特殊气氛,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人意料的结果,收到戏剧化效果,提高艺术感染力,例如《吉尔·布伦顿》(5A)中经过了一番周折后真相大白,失贞新娘的情人恰好是不明真相的新郎。《荡妇》在情节上还借鉴了民谣叙事的巧合手法,恰好在情夫被绞死的当天荡妇诞下了死婴,紧接着又有情夫幽灵的造访,几个不幸事件同时叠加发生,这样的结果加强了悲剧的力度,使悲剧雪上加霜,让主人公经历了心灵和情感上的双重重创,这样的巧合情节使悲剧得到了进一步升华,悲上加悲,提升了悲剧的震撼力,增添了悲剧的民间审美情趣。另外,死婴的诞生象征了女主人公对生活的彻底绝望,约翰被误杀,李妈已病死,情夫被绞死,作为唯一希望的腹中胎儿也已夭折,女主人公失去了一切慰藉,万念俱灰,继而沦为失魂落魄的幽灵,游荡在“西区泽地”。哈代深受民谣艺术手法的影响,在小说情节设置上经常利用“偶然”、“巧合”手法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实现人物命运的逆转,哈代在诗歌中也如法炮制,《荡妇》堪称典范。

阿兰·鲍尔德在《民谣》一书中强调了民谣的夸张手法,他说:“民谣的风格就是夸张;通过夸张使动作和事件更加生动并由此创造极端形象”[6]34。夸张虚构是民间文学在情节上制造“离奇曲折”、“跌宕起伏”、“悬念百出”、“险象环生”等效果的主要手段,例如在《伊莎贝尔姑娘和小精灵骑士》(4B)中,伊莎贝尔把小精灵骑士撕成了两半,《查维追猎》(162B)中维特林顿在双腿被砍后仍然以残肢立地继续战斗,《宝汀盖尔的老罗宾》中老罗宾一怒之下杀死了情敌及其 24个堂兄弟,这些表达都跟现实有比较大的距离,这些民谣都采用了夸张虚构的手法,旨在突出伊莎贝尔的勇猛、维特林顿的顽强意志和老罗宾的冲天怒气。《荡妇》还借鉴了民谣叙事夸张虚构的艺术手法,《荡妇》中盗马贼情夫不问缘由,“他一跃而起,拔出尖刀——/拔出了尖刀,/一下子便将快乐约翰捅倒。”飞身一刀捅死情敌的情节表现了民谣式的夸张和虚构,旨在彰显盗马贼的鲁莽果敢和冲动血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民谣叙事动作紧凑,节奏快捷的特征,民谣叙事常单刀直入,不事铺垫,直奔主题,这种叙事手法便于民谣的表演和传唱,情夫杀死约翰的情节,突出了民谣叙事故事性强、简洁明快、干净利索的特点。

泰纳(Taine)指出叠句、文本重复和多次反复是民谣艺术形式的主要标志,民谣研究专家古默里(Gummere)也认为“音、词、短语、结构的重复是民谣的灵魂”[7]。《荡妇》在叙事上还借鉴了民谣的重复手法,全诗共十三小节,每小节的第二行是对首句主要内容的简短重复,在意义上是对首句的强调,在结构上属于民谣便于记忆和演唱的行文手法,是民谣叠句的表现形式,或民谣合唱的重复手段,比如第一节的头两句为“自温约山口出发,整整一天,/整整一天”,第二节的头两句为“数十里行程走得好艰难,/走得好艰难”,以重复的手段强调了主人公长途跋涉的艰辛,这是哈代诗歌常用的重复手法之一,《士兵的妻子和恋人之歌》也采用了相同的重复手法,突出了战士回家时妻子和恋人们无比喜悦的心情。另外,这种重复手法结合诗歌的游走式叙事策略增加了诗歌的人物动感,赋予诗歌一种行进的节奏,带给诗歌强烈的时空感和节奏感,同时产生了叙事上的紧迫感。游走叙事适于表现主人公流浪游荡的生活,突出了他们漂泊无定、浪迹天涯的边缘化的生存方式。《荡妇》顺着主人公翻山越岭、穿林涉水的旅行路线介绍了从“温约山口”经“波尔登山”到“西区泽地”沿途的乡村风景和“御马”、“风哨”、“骏马”等乡野客栈。《我们田野妇女》以同样的手段描写了威塞克斯劳动妇女随着季节律动和大自然的节奏为生活辗转奔波的劳作场面,展示了一幅工业革命冲击下的威塞克斯妇女穿梭于异乡的劳动画面。西门·盖特里尔(Simom Gatrell)指出“(《荡妇》)这首诗的故事感人、结构合理,采用了传统民谣形式,语言简约,以绞刑和幽灵作为诗的结尾,和《苔丝》一样通过主人公的不断游走细述了诗人记忆深处的威塞克斯”[8]。

民谣是民间文学中的一种说唱艺术,往往借助于一种易于说唱的口头表现形式,具有很强的口头表现力,对话是民谣叙事比较突出的表现形式,在爱情民谣中尤为普遍,这类民谣常常把情爱内容融揉在男女双方的对话中,通过对话来完成叙事。对话或问答形式是民谣口头传承的最佳形式之一,民歌对唱就是这样一种广为流行的民间艺术形式,例如花儿对唱、信天游对唱、壮乡民歌对唱等等。英国民谣中存在大量类似民谣,如《丽芝瓦恩》(51A)通过女主人公与父兄间的轮番对话,最终解答了她伤心的原因——偷情怀孕;《从绞刑架上放下来的姑娘》(95A)通过姑娘与家人的逐一问答,进行渐进反复,最后得出了结论,只有心上人愿意重金解救她,点出了“爱情无价”的主题。再者,民谣对性爱的描述比较开放直白,从不躲闪回避,拐弯抹角,而是赤裸裸地直面主题,没有正统诗歌那样含蓄隐蔽,委婉羞涩,通过隐喻暗示来处理,这是民间文学与正统文学在对待性爱话题方面的最大区别,《荡妇》对性爱处理上的大胆直白也反映了民谣的这一特征。

哈代许多诗歌采用了民谣对话、问答的形式,比如《在新娘的闺房》、《在新婚洞房》、《麦田里的女人》、《致月亮》、《在服装店里》、《在月光中》、《在饭馆里》等等,哈代此类诗歌不胜枚举。对话形式是《荡妇》的又一个民谣表现形式,第八节中盗马贼和荡妇的对话构成了推动情节和故事发展的关键环节,荡妇的回答激化了人物间的矛盾,并使其达到高潮,导致了盗马贼杀死“情敌”的血腥悲剧。盗马贼的幽灵与荡妇之间的另一段对话使故事真相大白,原来是一场妒忌引起的误会,但为时已晚,于事无补,荡妇的轻佻和情夫的鲁莽导致了一场无为的凶杀,由此让读者遗憾无比,让听众唏嘘不已。两节对话掀起诗歌叙事的高潮同时又使之归于平静,完成了故事从大起到大落的情节转变,这种急转式的叙事手法最大限度地拉开了读者期待与事实真相之间的距离,加大了读者心理上的落差,收到了更大的悲剧效果,这种悲剧不是希腊式的不可抗拒的命运所至,而是出于人为因素,是主人公的错误所造成的悲剧,这种悲剧更多是遗憾的而不是悲壮的。英国民谣中妒杀情敌酿成悲剧的故事不乏其例,在《蔡尔德·莫里斯》(83D)中,伯纳德爵爷砍下了自认为情敌的青年的头,最终真相大白,原来是心上人的儿子,冲动过后追悔莫及,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实,使人心理上难以接受,产生一种无可挽回的遗憾,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另外,该诗的结尾也表现了民谣风格,民谣常以皆大欢喜或悲剧死亡来结尾,尤其以爱情民谣为胜,《荡妇》也承继了民谣这种程式化的结尾风格,几个人物的相继死亡使诗歌在接近尾声时完全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这种模式化结尾方式也是哈代小说常见的形式,哈代的大部分长篇都以主人公结婚或死亡来收尾,这进一步说明了哈代创作与民谣艺术之间的深层互文性。

《荡妇》是哈代最具代表性的民谣体诗歌佳作,它对民谣艺术的运用主要体现在对其艺术形式和艺术手法的借鉴,借鉴了民谣的节奏、重复、迭句、对话等艺术形式,此外,还借鉴了民谣夸张、虚构、巧合、叙事简洁、节奏明快的艺术手法;在语言方面,采用口语、方言来营造乡土气息和田园氛围。哈代从民谣汲取了艺术创作的灵感,在民谣传统审美的基础上书写对乡村生活的理解和体验,哈代对民谣的借鉴不是机械照搬或盲目效仿而是结合了自己的审美情趣,浸入了自己的思想情感,有自己的艺术创新和发展,是对民谣艺术的再加工、再创造,是传统艺术与诗人匠心的完美结合,老树新花,不落窠臼。

[1] Hardy, F. E. Life of Thomas Hardy[M]. Hertfordshire:Wordsworth Editions Limited, 2007:320.

[2] Hardy, Thomas. Thomas Hardy’s ‘Facts’ Notebook[M]. ed.William Greenslade. Aldershot: Ashgate, 2004:98-99.

[3] Dalziel, Pamela, ed.Thomas Hardy: The Excluded and Collaborative Stories[M].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92:337-42.

[4] Bronson, B. H. The Ballad as Song[M]. Berkley and Los Angeles, 1969:162-70.

[5] Purdy, Richard L, Millgate, Michael, ed. The Collected Letters of Thomas Hardy Vol. 4[M].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4:117.

[6] Bold, Alan. The Ballad[M]. London: Methuen & Co Ltd,1979.

[7] Gummere, Francis B. The Popular Ballads[M]. Boston and New York: The Riverside Press, Cambridge, 1907:324.

[8] Gatrell, Simom. Thomas Hardy’s Vision of Wessex[M].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3:173-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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