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波
“三十而立”与“四十不惑”之间
董波
孔夫子曾经对自己的人生,编制了一个清晰的规划——“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
窃以为,在他所规划的不同人生阶段中,“三十而立”和“四十不惑”是最为关键的转折点。前者是从“未立”转为“已立”,后者是从“有惑”变为“不惑”,都是人生境界的质变和飞跃。至于后来的“知天命”、“耳顺”及“从心所欲”,应该是一把年纪活下来后,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六十已退休,子女亦成家立业,若不“耳顺”点,岂不白白给自己添堵?)
而在“三十而立”与“四十不惑”之间的十年,我认为是人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时期。这段岁月的积淀和打磨,这个时期的选择和付出,将决定一个人最终的成色,以及生命的厚度和宽度。
十年的起点,是“三十而立”。我至今清晰记得,自己临近三十岁时的苦逼光景和焦虑心情。那时候工作已有五六年,仍是部门里跑腿打杂的小年轻,房子买不起,车子养不起,孩子也未出生。参加次同学会,回来得郁闷好几天。当初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已或是董秘或是部门经理,开着大奔款款而来,席间“轻描淡写”地谈起公司给了多少多少的干股。回家后辗转床上,想到孔夫子“三十而立”之说,心头就会串起一股无名的焦灼之火。
持续的焦虑中,有一天我幡然醒悟,孔夫子混了一辈子,在世时依然是个“撸瑟”,他不会打自己脸呀。“三十而立”应该不是指有房有车、在机关里混到了处长,或在公司里当上了部门经理;更可能的是指内心一套基本体系的建立,形成自己稳定的价值取向和评判标准。或简而言之,是自己的“三观”立了起来。
所以那段时间,焦虑中的我一头扎到书堆里寻求慰藉。每月十本书,一年看百本,不求甚解。从文字中窥视世界的本质及他人的经历,反复咀嚼后形成构建成自己内心世界的丝丝缕缕。那个时期,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独立人格和思维方式正逐步形成,自信心由此慢慢恢复乃至膨胀。这才觉得自己算是真正“立”了起来,精神上终于成年,手握理论思维的小刀,跃跃欲试着想剖析和应对这个世界了。
“三十而立”,主要是关于自己的内在建设。但随后的人生中,依然避免不了内在与外在冲突的矛盾和困惑。在心境上,焦虑可能逐步减缓,纠结却还时常发生。“而立”之后为何依然“有惑”?我想,主要由于人是群体性生物,再坚定的自我价值,也离不开社会的认同。当整个社会被商品经济及相应的功利主义所挟裹的时候,个体内在中任何一点与主流社会价值格格不入的东西,都会硌得让自己难受,乃至隐隐作痛。现实来看,你的自身自由意志,还常常与家庭期待、单位赋予的角色相冲突呢,家庭问题和同事关系的处理就足够喝一壶了,哪还自信能以澄明的眼神说:“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疑问了”呢?
但类似的困惑和纠结多了,就会发现所有的问题,其实无非就一个问题:“To be,or not to be?”,翻译成白话,就是“从,还是不从?”这是真正考验自我价值体系的时候,也是检验知行能否合一的时刻。而在十年中,经历一次次“从,还是不从”的选择后,我想到了四十岁以后大约就能固化下来,形成明确的自我认知了,下一次面临选择时再也不会困惑和纠结。所以十年的终点,才是“四十不惑”。
就我个人而言,现在正处于这十年的后半程。遇到重要选择或人生波折时,虽自诩洒脱,但往往还会影响到自己的睡眠。这种“患得患失、荣辱皆惊”的反应,想必是老子最为鄙夷的状态。所以,也明了自己远没有达到“不惑”的境界,也经常为自己肤浅的困惑与纠结感到羞愧。所幸,这样的困惑和纠结,近年来已越来越少。更要感谢命运的垂青,领导同事的厚爱,让我在人生的关键时期到地方挂职,当了两年的“县太爷”。进入体制内的切身感受,体验权力的责任和“快感”,使我懂得不同人生选择所面临的处境。也让我在后续的选择中,更加坚定了初心,懂得何是我欲,我欲成何。
信笔写下“三十而立”与“四十不惑”之间,是因为这是自己正在经历的一段路程,也正是周边很多青年面临的阶段。世界卫生组织于2013年将青年的年龄上限提高到了44岁,那么30-40岁之间,正是青年群体的中位区间。在此与诸君共勉,望共同到达“四十不惑”的彼岸,早日养成坚如磐石的信念,豁达宽敞的胸怀,从容澄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