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吾
摘 要:产权与竞争是市场经济理论中有着内在联系的两个范畴,有效产权制度的确立有助于建立公平、有序的竞争环境,有助于产权形式的选择。同时,产权改革的顺利进行也离不开竞争。中国和俄罗斯的改革产生了不同的结果,其关键在于两国对“产权”与“竞争”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运用,导致改革实践和结果的不同。
关键词:产权;竞争;改革
中图分类号:F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4)36-0269-03
在20世纪最引人注目的人类重大历史事件中,原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国家的经济转型格外引人注目,其中以中国和俄罗斯的经济转型最为具有代表性,回顾中国和俄罗斯经济改革的过程及其产生的结果,符合西方正统经济学观点的俄罗斯改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造成了经济的滑坡,人们生活水平的下降和综合国力的衰退,而中国的改革却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就。对于其中的原因,绝大多数人把它归之于中国的改革是“渐进式”的改革,而俄罗斯的改革是“激进式”的改革。以上观点有失偏颇,中国和俄罗斯的改革虽然具有“渐进”和“激进”的特点,但对这一复杂的社会变革不能用“渐进”和“激进”对它进行极度的简化和抽象的归纳,其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俄罗斯机械地运用西方“产权论”来指导改革,中国却没有将“产权论”神圣化,注重改革过程中产权与竞争的互动培育和发展。
一、“科斯产权定律”以外的另一面 ——竞争
产权在新制度经济学以及产权经济学中得到特别强调,并且经常与“激励机制”、“交易费用”、“排他性收益权”和“机会主义”等相关的概念联系在一起。认为有效的产权安排是经济增长的关键,这就是有名的“科斯产权定律”。对于“竞争”的作用,新制度经济学认为只有产权得到保护和足够的尊重,较好地得以实施,公平、有序的竞争才有可能存在,从这一观点出发,自然得出了“唯有产权最重要”的结论。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就会发现以上所阐述的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产权与竞争的关系并非如此简单。
1.产权契约的“不完全性”离不开竞争。一个完整的产权包括使用权、收益权、让渡权,其中每一种权利又可以得到进一步的细分,由于个人的有限理性和机会主义行为、外在环境的复杂性、信息的不完全性和不对称性,即交易成本的存在等原因,现实中产权契约是不完全的。从动态上来讲,产权的界定和保护是需要成本的,谈判总要花时间和其他成本,交易也存在许多的不确定性,产权契约不可能将所有条件下的责任和权力规定清楚。因此,产权是一个不断重复“博弈”的结果,这离不开市场的信息、技术等各方面的竞争。产权契约通过竞争过滤器,不断由更有效率的产权契约取代低效的产权契约,从而实现产权的不断演进。
2.在竞争中可以选择最有利的产权形式。有效产权制度的确立离不开市场竞争,从资本主义现代产权制度的建立过程来看,它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竞争逐步演化而来的,在经济发展的不同的阶段和水平上,产权的形式存在很大的差别,是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经济竞争的推动作用促使产权形式的不断改变,而不是相反。这是一个在市场中的不断“试错”的过程,有效的产权制度绝非依靠外界的力量在一夜之间树立起来的,也不取决于理论家的设计,只有通过市场的竞争,产权制度才能不断体现市场的“意志”,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地得以完善。
3.竞争有利于逐步消化产权改革的成本。产权改革是一个对原有权力结构和利益结构进行调整的过程,是一个制度变迁的过程。改革成本是影响产权改革的一个关键因素,而市场竞争是影响改革成本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一个缺乏市场竞争的环境中,产权改革的成本将“外在”于整个产权改革过程中,成为改革的阻力,因为市场主体缺乏表达自己“意志”的渠道,在改革过程中处于十分“被动”的地步。在产权改革的过程中引入竞争,一方面有利于产权制度的不断完善,另一方面通过逐步建立市场主体之间的稳定关系和明确市场预期将产权改革的成本“内在化”,减少整个改革的利益摩擦。
4.产权的实施需用竞争来维护。特定的产权建立以后,在实施的过程中是离不开竞争的,产权可以通过社会舆论、道德约束和意识形态等无形力量来实施,但在更大程度上是通过政府的界定和保护来强制实施。这样一来,一方面产权的有效实施离不开政府的作用,但另一方面政府的介入又非常容易导致政府对产权的“侵犯”和“践踏”,这就是许多经济学家眼中的“产权悖论”,“产权悖论”的出现主要是因为政府缺乏竞争意识,机制僵化。因此,为了尽可能防止“产权悖论”,应该不断完善政府行为。
二、中国和俄罗斯不同的改革道路和结果
中国和俄罗斯经过了数十年的计划经济时期,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弊端逐渐暴露出来,为了实现社会主义的进一步发展,赢得与资本主义发展相比较的优势,必须对传统计划经济体制实行改革。然而,中、俄两国在面临几乎相同的微观经营机制和经济结构,面临同样的改革任务时,其改革道路的选择却不一样,产生的结果也存在较大的差别。
在计划经济国家实行经济转型的初期,西方的经济学家按照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为计划经济的转型开出了药方,认为“不能分两步跨过一个大鸿沟”,主张迅速的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实行“产权”的全面改革,这就是经济转轨的“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俄罗斯按照这一“共识”进行了大规模的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改革,这是一个“浪漫主义的市场改革计划”,这一计划的理论逻辑在于:界定清晰的私有产权会产生能够促进资源优化配置的激励机制,市场能够为资源的优化配置提供充分而有效的信息,政府尽量减少对经济的干预会防止出现与政府干预相伴而生的“寻租”活动。这一静态分析的逻辑在理想的自由市场经济结构中是无懈可击的,但在一块现实的计划经济的土壤中,它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这种“休克疗法”的改革没有给俄罗斯带来预料中的经济奇迹,反而导致社会经济形势的进一步恶化:生产能力急剧缩减,通货膨胀加速发展,投资危机加剧,对外贸易额不断下降,卢布汇率大幅度贬值,财政状况不断恶化,居民生活贫困化和两极分化的现象日益严重。面对改革产生的不良后果和整个社会的压力,俄罗斯政府不得不取消“休克疗法”式的改革,开始了一段较为“渐进”式的改革。但叶利钦认为改革缺乏果断性,改革的步调太沉闷,俄罗斯随后的政府更换频繁,政府首脑不断更换,大体改革思路依然是“休克疗法”式的改革策略。
中国对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改革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期,在农村自发实行的对集体土地的承包及随后国家对这一做法的“追认”拉开了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序幕,然后将商品货币关系引入城市,开始了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及其他方面的改革:(1)改革国有企业这一毫无自主权的微观经营机制,对国有企业的改革从通过扩大物质激励,增加企业自主权,到对国有企业实行经济责任制和合同责任制,再到试图在国有企业引入现代企业制度和实行现代产权改革。(2)鼓励非国有产权的市场进入和扩张,推动非国有产权之间及非国有产权与国有产权之间的竞争。(3)在保证整个政府稳定的条件下,实行地方性分权(这一政策伴随着财政上的激励,如财政包干等),使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及地方政府之间在公共物品的提供方面进行竞争。中国的改革策略并非是在改革之初就由中国领导人设计好的,中国的改革道路是一条“整体推进,重点突破的改革道路,是一条可以用诱致性制度创新理论解释的道路,中国的经济改革提高了社会生产力,其综合国力也大大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上了新台阶,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三、竞争与产权——中国和俄罗斯改革区别的关键所在
中国的改革取得了相对的成功,而俄罗斯的改革却未能给俄罗斯带来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原因不在于改革的“渐进”与“激进”,其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中国和俄罗斯两国对当时在西方被视为“金科玉律”的“科斯产权定律”采取了不同的态度,俄罗斯在改革过程中照搬了理想化的“科斯产权定律”,机械的实施“产权改革”,“科斯产权定律”是“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的核心内容,其实这一“共识”是建立在新古典经济学基础之上,是富有理想化的改革计划,而俄罗斯对经济转轨的复杂过程和约束条件缺乏足够的研究,简单、机械地运用“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指导经济改革。而中国在改革的过程中遵循了由竞争到产权的改革逻辑,没有将产权神圣化,重视竞争与产权的互动培育和发展。因而,对产权与竞争的不同态度构成了中、俄两国产生不同改革结果的关键所在。俄罗斯试图通过彻底的产权改革实现俄罗斯经济的腾飞,而结果是使俄罗斯长期陷入了非效率的制度均衡之中,善良的愿望所铺成的道路却成为了通向地狱之路,中国先竞争后产权的改革逻辑却取得了成功。
1.先竞争后产权的改革逻辑没有将“产权”神圣化,重视竞争环境的培育。“科斯定律”阐明的是产权与改革绩效的理论关系,产权改革的作用要通过治理机制的改善实现,这在现实中又离不开竞争的市场环境,作为对产权理论的一种创新,“超产权论”引进了竞争因素(刘勺佳,1998),据澳大利亚经济学教授泰腾郎发现,企业效益主要与市场结构有关,即与市场竞争程度有关。所以,超产权论认为,要使企业改善自身治理机制,基本动力是引入竞争,而变动产权只是改变机制的一种手段,这种改变并不保证企业绩效一定会提高。俄罗斯盲目地相信了西方产权理论,误认为只要私有化实现了产权明晰,不论原来的公有产权落到谁的手中,都能大大提高企业的经营效率,于是出现了几乎疯狂的私有化浪潮,不计代价采取一切形式来加速私有化。在俄罗斯原有的经济秩序和政治秩序被打破之时,新的秩序又尚未建立起来,出现了大量的“寻租”和机会主义行为,特权阶层依靠拥有的权力大肆敛财,产生了“权贵资本主义”阶层,扭曲了经济的转轨过程。中国遵循了先竞争后产权的改革逻辑,在转轨经济中引入多维和全方位的竞争,完善激励机制,创造竞争性的经济交易环境,通过经济竞争逐步建立合适的产权结构。
2.先竞争后产权的改革逻辑是对“路径依赖”理论的灵活运用。制度变迁受到制度初始状态的约束,由于偶然事件可以导致制度变迁自我强化本性,制度变迁有可能被锁入“次优”的轨道中。特别是当市场是非竞争性和不完全时,此时信息的反馈是分割的,且交易费用很高,一项无效率的制度将把经济增长锁定在低水平的陷阱中。计划经济国家的转轨不是在理想化的真空里发生的,它具有进化的性质。俄罗斯的改革过程虽然不是单纯的“激进”式的改革道路,但在改革的初始阶段实施的快速的价格自由化和私有化锁定了俄罗斯的发展路径,以盖达尔为首的激进政府之后的几届政府一直未能摆脱“休克疗法”的阴影,新的改革方针难以得到有效的执行,其原因就在如此。中国的改革从一开始走的是一条诱致性制度变迁之路,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在于它释放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中国政府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从市场竞争入手,开始全面的经济改革,奠定了制度变迁过程中理想的初始基础,锁定了随后的改革走入有效率的制度均衡的可能性。
3.“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忽视了经济转轨是一个在既有经济体制基础之上的连续过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是一个制度变迁的过程,但不是简单的向市场化模式转轨的过程,而是一个累积性的、适应性的过程,是一个不断“试错”和不断学习的过程,是一个基于自身的制度背景而发生的自我改造过程。俄罗斯的改革试图与前苏联的计划经济体制及进行的改革进行彻底的割裂,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跨越”,由于在改革过程中信息的不连续,使原有组织结构缺乏稳定性,人们对未来缺乏明确的预期,大大增加了改革的实施成本和摩擦成本。中国的改革更加富有现实性,是在不触动原有组织结构的基础上进行改革,充分利用原有的信息和资源,然后将改革一步一步深入。
4.“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低估了经济转轨中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作用。经济的转轨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法定制度”变迁过程,而是一个包含制度、文化、意识形态、甚至心理在内的多维变迁过程,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意识形态可能导致和要求完全不同的变迁路径。俄罗斯将经济转轨简单化,在前苏联的国家机器和意识形态崩溃以后,不仅没有建立“有力”的中央政府,也缺乏可以凝聚社会力量的意识形态。中国在改革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通过舆论引导和意识形态的教育,强调党的领导和民族精神,注重民族团结,全国人民对中国共产党十分的信任,在整个改革的过程中,确保了改革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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