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视角的美法两国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比较研究

●青岛大学商学院 张 晓 范英杰

引言

近年来随着沃尔玛“狐狸肉”、强生“召回门”等事件的发生，其背后隐藏的社会责任问题再次引起广泛关注。企业积极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披露社会责任信息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一个国家若想构建适合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单纯借鉴外国的先进经验是不可取的，因为任何一种制度或模式的存在都有其特定的文化背景。因此，本文拟从国家文化视角比较不同国家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特征，并分析国家文化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作用机理。

一、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研究范式及局限分析

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研究已经在学术界掀起了热潮，但是目前国内外学者的研究视角主要集中在其理论基础、影响因素及经济效果等各个方面。如陈宏辉、贾生华（2003）基于社会综合契约理论首次对社会责任的演进与发展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梳理，完善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理论基础。沈洪涛(2007)以石化、塑胶行业的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公司特征与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关系，发现经济效益、经营规模都会影响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李正（2006）也通过实证研究证实了资产规模、负债比率、重污染行业因素与公司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显著正相关。在研究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与经济效益的关系方面，Dhaliwal(2011)认为披露社会责任信息能降低资本成本，吸引更多投资，并且首次自愿披露能显著降低权益资本成本。Kim（2012）认为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与管理层道德水平直接相关，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提升公众对企业的认可度，进而降低筹资成本，提高财务绩效。可见，当前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研究虽然有了一些新的观点，但总体来说研究内容比较局限，被框定在一个相对狭窄的范围。

事实上，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研究不仅仅是行为层面的，还与其文化特征有着密切关联。如霍夫斯泰德（2005）指出个体、群体以及国家之间的冲突，根本原因就是文化之间的差异。李志斌（2012）也称企业文化、组织规范的基本特征也都是由其所在国的文化决定的。卢现祥、朱巧玲（2006)认为任何制度模式的存在，都需要有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及其实施机制的协同作用。但是正式制度只占很小一部分，影响力有限，社会生活还是由非正式制度主导的。因此研究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更需要探讨文化这一非正式制度如何影响企业家社会责任意识，并直接作用于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

二、美、法两国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比较

美国是企业社会责任会计的发源地，许多先进的思想与经验都是来自美国；而法国是最重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国家，目前已形成完备的披露框架。本文选取美、法两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作比较，进而分析国家文化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作用机理。

（一）关于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主导机构。美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制度主要是由各种民间非营利组织制定的。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ICPA)于1970年成立了“生态环境委员会”和“社会计量委员会”，为美国社会责任的计量提供了基本思路。美国会计学会（AAA）从1972年起先后成立了“社会成本计量委员会”、“社会成本委员会”、“社会业绩会计委员会”，这些社会责任委员会发表了一系列研究成果，极大促进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标准化进程。美国全国会计师协会（NAA）专门成立了企业社会业绩会计委员会并在1974年规范了社会责任的范围。

法国是政府主导型披露模式，由政府为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提供规范性的法律支持。如1975年出台的《关于公司法的改革报告》认为企业的社会责任应包括：员工与企业的关系、企业内部的人际关系、企业与社会的关系、企业改革等内容。1977年以正式法令形式规定所有企业必须从1979年开始编制社会资产负债表，以货币形式披露企业执行社会责任的情况。2001年，法国政府再次颁布《诺威尔经济管制条例》，强制在法国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企业在年度财务报告中必须披露劳工、健康与安全、环境、社会、人权、社区参与等方面的信息。

（二）关于社会责任信息的披露内容。美国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内容广泛。如1971年美国经济发展委员会发布的报告中涉及了58 种可促进社会进步的内容，分为经济、环境、人权、就业、医疗等十大类。同时美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内容主要强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在十大类内容中首先提到的是经济增长与效率，其次重点强调可能造成直接财务后果的环境问题。

法国的披露内容则主要侧重于职工利益方面的信息。法国政府强制企业编制社会资产负债表，并要求以货币形式披露职工的工资、人数、健康、工作环境、培训机制、行业关系、家庭条件七项内容，这些内容下又细化了不同的指标详细披露员工信息。总体来说，法国的社会责任信息解释范围较窄，侧重于对员工利益的保护。

（三）关于社会责任信息的披露形式。美国对社会责任信息的披露形式多样，描述性社会责任报告、货币计量型社会责任报告、报表型社会责任报告都被使用过。美国并未强制规定企业的披露形式，无论是定量化的报表还是定性描述的报告，只要披露信息是真实可靠的都被认可。

法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形式则比较单一，自1977年法国政府强制企业编制社会资产负债表以来，法国一直以定量化报表的形式单独披露社会责任报告。只是进入21世纪后，由于编制社会资产负债表的企业越来越少，描述性社会责任报告才成为社会责任信息的主要披露形式。

三、基于文化视角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比较分析

所谓文化，《美国传统词典》将其定义为“人类群体或民族世代相传的行为模式、艺术、宗教信仰、群体组织和其他一切人类生产活动、思维活动的本质特征的总和”。各个国家由于地域、历史等因素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特质的国家文化。在跨文化研究领域，Hofstede的文化维度模型是应用最广泛的理论依据。本文利用Hofstede模型，从权力距离、个体主义—集体主义、阳刚气质—阴柔气质和不确定性规避四个维度分析各国文化特征如何以可预见的方式长期影响人们的行为、思想以及组织模式。关于美、法两国的文化维度研究如表1所示：

表1 美法两国的Hofstede文化模型统计表

（一）权力距离、不确定性规避决定社会责任主导机构的差异。从上表可知，美国PDI 40分，UAI 46分，是低权力距离，弱不确定性规避型社会。在这样的文化中，下级对上级的依赖性较小，上下级之间喜欢协商的方式，组织内等级制度的建立绝大部分是为了便利；而且成员喜欢冒险，讨厌规章制度的严格约束，对于成文法是接受不了的。这类型的社会既不提倡权力集中，也不愿组织活动结构化，倾向于把更多的自由权留给组织甚至是成员个人。因此在美国这样的国家，政府的作用是有限的，公民拥有更强的主观能动性，由此促进了美国非政府主导型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形成。

而法国正好相反，属于高权力距离，强不确定性规避型社会。这种类型社会文化强调专制、特权，下级对上级严格服从。而且在强不确定性规避下，成员在面对不确定的或未知的情况时会感到极大的威胁，强烈需要规则的保护，对于规章制度能够严格遵守。因此，这样的文化倾向于制定各种细则以处理各种不同的问题，且权力集中化和组织结构化程度都很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法国拥有完整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框架，且以政府法令的形式加以规范，强制企业执行。

（二）阳刚气质—阴柔气质影响社会责任理念的差异。阳刚气质是指社会生活中以男性为主导，强调果断、坚韧、追求价值、重视物质生活；而阴柔气质的社会认为男女都是主体，更强调合作、融洽及生活质量。阳刚气质-阴柔气质这个维度，体现的是一国的社会责任理念，阳刚气质对应的绩效社会责任理念和阴柔气质对应的福利社会责任理念。

美国MAS 得分62分，排名19名，属于阳刚气质文化，社会成员追求效率，强调经济增长的重要性。每一个美国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国梦”，寻求一切能创造更多财富的机会。因此，美国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内容纵然多样化，但很多指标强调这些内容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体现的正是根深蒂固的经济绩效理念。

法国MAS 排名第47-53名，倾向于阴柔气质文化，对弱者会给予更多的帮助，社会要满足大多数人的需要，提高整体生活水平。因此，法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中更强调员工福利方面，体现了福利社会责任理念。

（三）个体主义程度制约社会责任披露自由化程度。美国IDV 91分，排名第1，是个典型的个体主义国家。个体主义是美国的灵魂，美国人向往自由，个人意愿是不应该受到政府、教会和其他组织的限制的。在美国这样多元化、自由化的社会，不会强制企业以某种固定形式披露社会责任信息，因为这样对部分企业是不公平的，企业的计量水平、商业机密、成本与收益都会制约披露形式的选择。因此，美国的“强个体主义”文化是允许多种披露形式共存的。

法国IDV 71分，排在第13、14名，虽然也属于个体主义文化，与美国“强个体主义”相比又有区别。法国人拥有一种“有度”的个体主义意识，虽然追求自由但是仍按照规则办事，属于“个体主义意识与集体观念共存”的文化。基于这种文化，法国不再强制企业编制社会资产负债表，而是鼓励企业使用各种描述性社会责任报告。

四、结论

本文基于国家文化视角，对美国、法国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进行了分析，比较了两国在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主导机构、披露内容及披露形式上存在的差异。并根据Hofstede文化模型，从权力距离、阳刚气质—阴柔气质、不确定性规避、个体主义—集体主义四个维度论述了国家文化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作用机理。

目前，我国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已成为国内学者研究的重点问题，各种新的观点层出不穷。但我国的研究同样忽视了文化这一重要因素，因此我国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模式的研究有待于后续结合我国文化特征进行深入研究。

1.Dhaliwal,D.S.,0.Z.Li,A.Tsang,and Y.G.Yang.2011.Voluntary nonfinancial disclosure and the cost of equity capital: The initiation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porting[J].The Accounting Review，86(1).

2.Kim,Y.,and Park,M.S.,and Wier,B..2012.Is earnings quality associated with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J].The Accounting Review，87(3).

3.陈宏辉、贾生华.2004.企业社会责任观的演进与发展：基于综合性社会契约的理解[J].中国工业经济，12。

4.邓启稳.2010.西方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特点，规制和实践研究——基于法国, 美国, 英国的经验[J].生态经济，11。

5.吉尔特o 霍夫斯泰德.2005.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6.李正.2006.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影响因素实证研究[J].特区经济，5。

7.李志斌.2012.国家文化视角的内部控制研究[J].会计研究，10。

8.卢现祥、朱巧玲.2007.新制度经济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

9.沈洪涛.2007.公司特征与公司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来自我国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会计研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