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会话语用原则案例分析

【摘 要】合作原则、礼貌原则以及关联原则是语用学研究过程中发现的对会话起调节作用的三个重要理论。本文通过对真实案例的分析，旨在探索以上三原则对幼儿会话调节功能的强弱，从而找到更好地帮助幼儿发展语言能力的途径。

【关键词】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关联原则；幼儿会话

一、前言

脑科学研究认为，2～3岁是儿童口头语言发展的关键期和敏感期，因为儿童的发音器官、听觉系统、大脑神经中枢在这时已发展成熟，为儿童语言发展提供了生理基础。3岁的幼儿，基本上掌握了母语口语的表达。生活中，父母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语言方式和幼儿说话，但幼儿却能发展出自己的语言模式，比父母的还要精彩，还要丰富。幼儿学习语言、运用语言的能力，似乎是成人无法想象的。幼儿会话是否遵循了跟成人同样的原则？这些原则发挥作用的强弱与成人的是否一致？父母又该如何引导幼儿发展自身的语言能力呢？笔者从语用学上一些重要的交际理论出发，结合笔者日常采集到的发生在自己和三岁女儿，丈夫和女儿，以及三人之间的情境对话展开分析论证，得到几点启示，并相应总结出一些有利于帮助幼儿发展语言能力的途径。

二、相关理论

作为语用学十分重要的理论——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的创始人，英国哲学家J·Austin区分了言有所述和言有所为两大类话语。在J·Austin看来这两大话语都是被用来实施某一种行为的。Searl则认为使用语言就像人类许多其他的社会活动一样是受规则制约的有意图的行为。语言交际过程实际上就是由一个接一个的言语行为构成的，每一个言语行为都体现了说话人的意图。

美国哲学家Grice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会话双方都应遵守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简称CP）。具体些说，合作原则便是要求每一个交谈者在整个交谈过程中所说的话都符合这一次交谈的目标或方向。

作为对合作原则的补充，Leech提出了“礼貌原则”（Politeness Principle）。但其对礼貌的界定比较模糊，相比之下，Brown和Levinson所提出的礼貌策略似乎清楚些。在他们看来，礼貌就是“典型人”（Model Person，简称MP）为满足面子需求所采取的各种理性行为。这种礼貌概念本质上是策略性的，即通过采取某种语言策略达到给交际各方都留点面子的目的。

关联论把言语交际看作是一种有目的、有意图的活动；Sperber和Wilson认为，人类认知事物时总是遵循着关联的原则（Principle of Relevance）——“任何明示性的交际活动都意味着本活动最佳的关联性”。就语言交际来说，交际双方所说的话必须和整个话题、以及对方前面所说的话相关联；人们正是根据话语之间彼此关联的信息来理解说话人的意图。

据此，我们大致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会话过程中起调节作用的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及关联原则都与言语行为理论指明的目的保持一致，换言之，无论采用何种原则，都是为了达到说话人某种特定的目的。

三、案例分析

幼儿有着不同于成人的认知水平，知识和经验相对欠缺，语言比较贫乏，语言运用能力还不强。成人会话过程中起作用的原则是否也同样适用于幼儿？各原则发挥作用的强度又如何呢？笔者将以下的九个案例分成三个小组，每小组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比较，并运用相关理论作简要的分析。

（注：案例中出现的妈妈为笔者本人，宝宝是其三岁女儿，爸爸是笔者丈夫，小姑是笔者丈夫的妹妹，姑婆是笔者的姑妈。）

案例1：

妈妈：小姑漂亮还是妈妈漂亮？

宝宝：一样漂亮。

妈妈：小姑，妈妈和你，谁最漂亮？

宝宝：我。

案例2：

妈妈正在和宝宝的姑婆打电话，刚好宝宝从旁经过。

妈妈：快过来跟姑婆说两句话 ，说“姑婆，我们想你啦！”

姑婆：宝宝，你想不想我啊？

宝宝：不想。

案例3：

早上出门，爸爸对宝宝说：“见到人要说‘早上好！。”晚上出门散步，宝宝见到隔壁阿婆，说到：“婆婆，早上好！”

案例1和2这两段对话主要是發生在妈妈和宝宝之间，案例3相对复杂一点，分别是在爸爸和宝宝以及宝宝和邻居阿婆之间进行的。三个案例的共同点是对话的发起者以成年人为主，而且父母发起对话都抱有训练幼儿会话能力的目的，包括案例3中的幼儿主动跟邻居打招呼，也是有意识地想要运用自身的语言知识进行交际。不同点在于案例1—2表明，幼儿会话明显违反了礼貌原则中的赞扬原则、谦逊原则和赞同准则，回答问题以自我判断或情感为中心。会话一定程度上遵循了合作原则，回答虽直白但不失真实。而案例3则表明幼儿虽遵循了礼貌和合作原则，却违反了关联原则，究其原因是最初输入的信息不够完整，父亲没有强调这一问候语使用的特定时间是在“早上”，从而导致幼儿忽略了问候语使用的语境，产生错误的关联。以上三个案例说明该幼儿在这一阶段已具备基本的口语表达能力的前提下，相对来说，对其会话起调节作用最大的是合作原则，而礼貌原则和关联原则的调节作用较弱。

案例4：

宝宝，爸爸和妈妈三人出门散步，爸爸走在最前面，宝宝走在中间，为了防止宝宝走出人行道，妈妈在后面跟着。

爸爸：妈妈在干什么？

妈妈：看（kan平声）着一只猴子。

爸爸：宝宝，谁是猴子啊？

宝宝：妈妈。

案例5：

爸爸在浴室帮宝宝洗澡，妈妈在书房对着电脑备课。

爸爸：叫妈妈拿毛巾过来！

宝宝：妈咪，毛巾！

（妈妈拿完毛巾回到书房继续备课。）

过了一会。

爸爸：叫妈妈拿灯过来！（此处指取暖器，因其形状像灯。）

宝宝：妈咪，灯灯！

（妈妈拿完取暖器，又回到书房继续备课。）

又过了一会。

爸爸：叫妈妈拿衫过来！

宝宝：妈咪，衫衫！

妈妈：（很不耐烦地从书房走出来说到）“猪”多要求！（“诸多要求”的谐音。）

爸爸：（问宝宝）谁是“猪”啊？

宝宝：爸爸！

案例6：

妈妈有天逗宝宝玩。

妈妈：妈咪最喜欢小猪猪，谁是小猪猪啊？

宝宝：我。

妈妈：你真的是小猪猪啊？

宝宝：是。

案例4—6对话的发起者同样是成年人，父母的初衷除了一贯地训练幼儿的语言表达能力之外，更为突出的是运用了比喻、双关和拟物等修辞手段，目的是想要锻炼幼儿对于会话的理解和反应能力。结果是案例4—5中的父母本来是想取笑幼儿，反过来却成为被取笑的对象。而不同的是案例6中的幼儿是自取其“辱”。案例4—5中幼儿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质量准则，不但没有按照说话者的意图给出预设的答案，而且将矛头掉转过来对准了发话者，自然也就相应地违反了关联准则。造成的局面是幼儿最大限度地保全了自己的面子，损害了对方（父母）的面子。幼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会话的发起者（父母）首先违反了礼貌原则，对幼儿“发难”，而幼儿被动地也违反了礼貌原则，对父母进行“还击”，而且成功了。幼儿能做到这一点很有可能是发现了新信息与现有语境假设（旧信息）互相矛盾，通过排除现有语境假设，由此得出自己的答案。从另一个层面上看，听说者（幼儿）付出了较大的努力，从而也获得了较大的语境效果。案例6则表明幼儿在发现面子受到威胁时，不总是违反合作原则，有时会运用关联原则和礼貌原则，达到最大限度地维护对方的积极面子，最小限度地损害自己消极面子的效果，实现双方“共赢”。案例4—6说明幼儿在会话的发起者首先违反礼貌原则的情况下，除了同样地违反礼貌原则，也会相应地违反合作原则和关联原则。但也有会话的发起者违反礼貌原则而幼儿并不违反礼貌原则的情形，转而遵循合作原则和关联原则。由此表明，這一阶段的幼儿受礼貌原则调节的力度最强，其次是关联原则，而合作原则的调节作用相对最弱。

案例7：

星期四早上刚睡醒觉。

宝宝：妈妈，今天要不要上幼儿园？

妈妈：要啊，星期一到五都要上幼儿园，星期六日就不用了。

宝宝：我想去波波池玩。（此处指儿童乐园。）

妈妈：不行啊，今天星期四，都说要上幼儿园啦，过两天再去！

过了两天，星期六早上刚睡醒。

宝宝：妈妈，今天是不是星期六啊？

妈妈：是啊，怎么啦？

宝宝：去波波池玩啦！

案例8：

晚上洗澡前通常会给宝宝看一会动画片，但规定一般只能看一集。

爸爸：快点洗澡啦！

宝宝：我还没看猫猫。（此处指动画片《猫和老鼠》。）

爸爸：很晚了，不看了。

宝宝：看一个行不行？

爸爸：那只能看一个啊，说话要算数。

看动画过程中。

宝宝：困了的话就看一个，不困的话就看两个。（爸爸之前曾经这样说过。）

看完了一个动画片。

宝宝：我不困，再看一个。

案例9：

接连几天天气寒冷，早上妈妈一边帮宝宝搽护肤霜，一边跟宝宝开玩笑。

妈妈：脸皴得像屁股似的。

宝宝：（笑着重复）我的脸是屁股。

过了一段时间，某天宝宝从幼儿园回到家，唱着老师新教的儿歌。

宝宝：（唱）我的小脸像苹果，爸爸你快亲亲我，亲呀亲亲我。

爸爸：像苹果啊！那就亲一口。（亲了一下宝宝的脸蛋。）

晚上洗完澡，妈妈帮宝宝穿衣服，宝宝又唱。

宝宝：我的小脸像苹果，妈妈你快亲亲我，亲呀亲亲我。

妈妈：像苹果啊？那给妈妈咬一口好不好。（假装要咬。）

宝宝：（拼命摇头）不能咬，是屁股来的。

案例7—9会话的发起者多数情况下是幼儿，而成人则相应成为会话的应答者。幼儿说话的长度越来越长，表达的内容越来越多。最突出的特征是幼儿运用了关联原则，通过对会话前提的预设，达到自己开展会话的目的。不同的是幼儿通过话语产生语境效果的形式：案例7中幼儿通过新信息加强现有语境假设（旧信息）使话语具有关联性；案例8和9幼儿则在会话的过程中又增加了另外新的信息，并通过这一新增信息与现有语境假设产生矛盾，从而排除现有语境假设（旧信息）使话语产生关联性。此外，案例7幼儿同时也遵循了合作原则，但因其话语太过直接，一定程度上威胁到了听话人的面子，因而违反了礼貌原则。案例8和9中幼儿提出要求的方式相对比较委婉，遵循了礼貌原则中的策略准则，但其遵循礼貌原则的目的是为了改变对方会话的目的，以迎合自身的目的，因而违反了合作原则。案例7—9表明幼儿为了实现自身会话的目的，会主动采用关联原则。与此同时，幼儿会维护礼貌原则，而牺牲合作原则，反之亦然。在这一阶段对幼儿会话调节作用最强的是关联原则，其次是礼貌原则，合作原则的作用相对最弱。

四、启示

通过对前面9个案例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几方面的启示：

（1）言语行为理论贯穿于话题的发起者和应答者交际的全过程，无论会话的主体是成年人或是幼儿。双方会话的目的可能完全一致，可能部分一致，也有可能完全不一致。当幼儿与成年人会话的目的完全一致时，合作原则对幼儿的调节作用最强；目的部分一致时礼貌原则的调节作用最强；完全不一致时关联原则的调节作用最强。

（2）会话过程中成年人采用的会话原则会直接影响幼兒选用对应的会话原则，但当幼儿初步掌握了基本的会话原则后又会创造性地加以发挥。成年人如果违反某些原则，幼儿也会相应的违反，但也有不违反的可能，反之亦然。

（3）幼儿学习掌握合作原则、礼貌原则以及关联原则的过程有先后顺序，最早掌握的是合作原则，之后是礼貌原则，最后是关联原则。

（4）幼儿完全掌握以上三个会话原则后，对三者运用的频率也不尽相同。最常运用的是关联原则，相应搭配以合作原则或礼貌原则，但通常会在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之间进行取舍。

根据以上几点启示，为更好地培养幼儿语言表达能力，笔者认为可以通过以下的途径：

（1）成年人在培养幼儿语言表达能力的过程中，应首先明确会话的目的，并尽量结合语境，通过会话让幼儿同样明白交际双方的意图，输入的信息应尽可能的完整准确，最重要的是要言行一致。

（2）幼儿就像是一面镜子，成年人的一言一行都会在幼儿的言行中折射出来，因而成年人在同幼儿会话的过程中应尽量遵循相应的原则，等幼儿完全掌握基本的会话原则后再相应增加难度，循序渐进，逐步提高幼儿的会话和认知能力。

（3）针对幼儿对会话原则的掌握呈现先后性的特点，成年人应自然地顺应这一特点，对不足的方面适时地加以调整和补充。

（4）随着幼儿会话和认知能力的提高，成年人也应相应调整自己与幼儿对话模式，对幼儿创造性地运用语言及时加以肯定，不要过分限制，最大限度的促进幼儿会话能力井喷式的发展。

五、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从言语行为理论出发，结合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和关联原则三个语用学研究过程中发现的重要理论，分析了笔者收集到的9个真实的案例，得出以上三原则在幼儿会话过程中起调节作用的几点启示，并摸索出一些有利于帮助幼儿发展语言能力的途径，希望能对幼儿语言的研究有所贡献。

参考文献：

[1]郑玉巧.郑玉巧育儿百科[M]. 化学工业出版社，2009

[2]Austin， J.L. 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 [M]. Oxford： The Clarendon Press， 1962

[3]Searl， J. Speech Acts[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9

[4]Grice， H.P. Logic and conversation. In Cole， P. & Morgan， J. （eds.） Syntax and Semantics， Vol. 3： Speech Acts[M]. New York：Academic Press， 1975

[5]Leech， G.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M]. London： Longman， 1983

[6]Brown， P. & Levinson， S.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Politeness phenomena. In Goody， E. （ed.）， Questions and politeness： Strategies in Social Interaction[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8： 56-289

[7]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9：181

[8]Sperber， D & Wilson， D.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 Oxford： Basil Blackwell，1986

作者简介：

肖贝（1980.09～），女，汉族，籍贯：湖北孝感，本科学历，江门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幼儿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