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人们对关汉卿《窦娥冤》中窦娥临刑时指天骂地所发的三桩誓愿存有不同看法,大致有褒贬两种:一是认为窦娥“三樁誓愿”表现了“战斗的信心,胜利的信心”(顾学颉语),是典型的反抗表现;二是认为三愿只是一种带有浪漫色彩的消极因素,是“一种微弱的反抗的表现”(陈毓罴语)。
无论是拔高其意义,还是贬斥其作用,我认为都有一点对文本过分解读的嫌疑。《窦娥冤》作为关汉卿的代表作,其反映的元代社会内容的确是多方面的:高利贷盘剥、士人应举艰难、泼皮无赖强行扰民、官府贪污腐败等。这些问题构成了主人公生活的时代背景,也反映了元代社会的统治黑暗和制度缺陷。关汉卿流连市井,目睹了社会底层女性命运的悲惨无奈,又见证了她们的机智美丽,因此我认为关汉卿写女性,更多是从女性本能的角度,抒写女性的美丽与智慧、无奈与悲惨。
张德鸿在《谈谈对<窦娥冤>的评价问题》中指出“呼天抢地,本不足为奇”,他引用了司马迁《屈原列传》中“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以及《诗经》中多处“骂天”的例子来证明窦娥的指天骂地乃源于人性中的一种本能,并非对“现实的强烈抗议”。窦娥是一位具有“三从四德”传统思想的女性,她孝顺婆婆、勤劳持家,痛恨泼皮无赖、坚决维护贞操,在她的生命历程中,家庭环境没有培植出她“反抗”性格的基因,她只是牢牢地遵守和维护着封建传统道德,当危难到来时,人性中本能的指天骂地就表现出来了。毋宁说这种“骂天”是窦娥觉醒反抗精神的表现,不如说是关汉卿自身对黑暗制度的不满,对纷乱社会的痛恨。
关汉卿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让窦娥的“三桩誓愿”逐一实现,这是对窦娥冤情的昭示,也是对昏暗官吏的惩戒,然而矛盾就出在这里,窦娥临刑前指斥天地,可谓对人间的最高统治者进行了彻底的否定;然而“三桩誓愿”的实现须得全靠天地。这是不是关汉卿所要传达出的一种人生困境呢?既要否定世界但又要依赖于这个世界,人永远无法超越自身生存的空间,而这正是我们人类的一种普遍矛盾和困惑。
剧末,窦娥鬼魂申诉,窦天章重审此案,该受罚的得到了惩处,该平反的得到了洗雪。这是中国式的大团圆,然而这样的结局依然不减《窦娥冤》作为“最能感动人的大悲剧”(郑振铎语)的悲剧力量,为何?鬼魂者,幻想也。正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申冤,于是托诸魂梦,其实更加深了悲剧的力度。关汉卿处理的“大团圆”结局也是一种对现存吏治社会的失望,代表着作者对理想社会的期待和对未来人生的幻想。这也是人们对美好时代、美好制度的本能追求。
作者简介:唐克书,女,1982年1月出生,本科,就职于四川省泸县二中,研究方向:语文课堂研究。
编辑 薛直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