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活动研究

孙 颖，徐 冰

(1.黑龙江大学，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2.东北师范大学，吉林长春 130024)

1923年日本议会通过“对支文化事业特别会计法”，决定将以庚子赔款为主体的6 514万日元的资金用于对中国开展文化事业。1924年，外务省与中国驻日公使签订“汪—出渊协定”，将“对支文化事业”改称为“东方文化事业”，并成立了由中日双方著名学者组成的顾问组织“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该组织除了关注留学生的经费问题外，工作的重点集中在中国国内的学术研究事业中。主要实施的工作是在北京创办“北京人文科学研究所”和图书馆，在上海创办“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组织中日双方的专家学者开展共同研究。“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仅仅短暂地存留了4年，1928年5月由于日本出兵山东，发动了济南事变，再一次激发了中国民众的反日情绪。“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中方委员集体表示抗议，发表退出宣言，“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也借此宣告结束。

随着日本对华侵略的不断深入和扩大，中国政府和民众认为“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是日本对华进行文化侵略的一环，由此中国教育、文化界对“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活动进行了强烈的抵制，并衍生出许多冲突与摩擦。关于“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在20世纪20～30年代的活动概况，以及为此产生的中日之间教育、文化摩擦是近代中日关系研究的一个环节，应该予以重视。日本中日关系学者自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对支文化事业”的相关研究，其中包括部分“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中国学者多是从教育摩擦的视角予以提及，但没有针对“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进行深入、系统的调查分析。

一、中国学者眼中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

舒新城的《近代中国留学史》出版于1927年，对1872年以来中国人留学外国进行了较全面、完整的记述。该书囊括中国人留学日本的经过概况。其中第9章“日本对华文化事业与留学生”概略地记述了“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所推行的“对支文化事业”又称为“东方文化事业”，向留学生提供学费补给的情况，以及中国教育文化界对“日本这种包藏文化教育侵略祸心的把戏”［1］27－35的揭露与抨击。以论述留学生教育史为主体的该著作，虽然对“揭露与抨击”没有继续展开全面、详尽地研究，但它却揭示出在“东方文化事业”中包括日本对中国留学生教育，而且表明中国的教育文化界对于日本的各种把戏是持反对态度。

此外，汪向荣的《中日交涉年表》对“对支文化事业”在事件发生时间上有交代，但关于“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具体情况及中日间在“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立场上的交流与摩擦更未曾提及。严安生的《日本留学精神史》紧密围绕留学生的精神生活展开论述，但没有涉及与留学生生活费用密切相关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余子侠的《民族危机下的教育应对》的第三章“抗战之前教育领域的排日反日”中谈到了“日本的对华文化事业协定”和中国教育学术团体联合会等19团体的“反对日本文化侵略”大行动，以及留学生总会发表拒绝“学费补贴”的宣言［2］147－160。但是关于运动产生的原因、具体情况、运动的结果都没有详细展开，参看其引文的情况是转引自舒新城的《近代中国留学史》，没有对前人研究的突破。王桂主编的《中日教育关系史》的第六章(三)的中日教育往来与日趋紧张的教育关系部分，谈及“中国人民对日本文化教育侵略的警惕与抵制”，作为论述的导线谈到中日两国关于“对华文化事业”召开非正式会议，及签订“日本对华文化教育事业计划书”的简略情况［3］171－178。该部分的中心在于论述中国教育学术团体对日本文化教育事业的斗争的情况，有关“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在“对华文化事业”中的具体工作情况、所发挥的作用等没有论及。

概观中国教育、文化交流领域的学者的研究论著，关于日本的“对支文化事业”主要是从中国民众及组织开展反对、抵制运动展开论述，对于“对支文化事业”的具体组织之一“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具体活动情况较少论及。

二、日本学者眼中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

在日文资料中包含一些涉及“对支文化事业”的具体研究。实藤惠秀的《中国人留学日本史稿》(1939年)及后来改订的《中国人留学日本史》(1960年)(经谭汝谦、林启彦译，三联书店出版)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著作。该著作对近代中国留学日本的开端，留日学生在不同时期的生活、学习状况，留日学生的学术、政治活动，日本政府、国民对待留日学生的态度等进行翔实的叙述和评论，是后来研究者开展留学生研究的学问基石。在该著作的中文本序中，作者提到“日军侵占中国期间，日本知识分子以‘研究’为理由进入中国从事研究，所使用的研究经费却是‘庚款’”［4］，在文章中，实藤惠秀对“研究”用了双引号，却没有解释用意。实藤惠秀所记载的“研究”就是日本在1923年开始推行的“东方文化事业”的一部分。东亚同文会编的《对支回顾录》确切地记录了日本对中国实施的“对支文化事业的活动”，并把“日华学会”作为其“对支文化事业”的一个组成部分介绍了概况［5］428，但没有谈及促成“对支文化事业”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

阿部洋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从事“对支文化事业”的研究，发表大量的论著，例如《『対支文化事業』の成立過程》、《中国近代における海外留学の展開―日本留学とアメリカ留学》、《『解放』前中国における人材養成とアメリカ留学―その『遺産』と現在》、《東亜同文会の中国人教育事業―1920年代前半期における中国ナショナリズムとの対応をめぐって》、《東亜同文会の中国人教育事業―1920年代後半期、国民政府の教育権回収策との対応をめぐって》、《中国人のアメリカ留学―その現状と史的考察》、《義和団事件賠償金によるアメリカの対華文化事業》、《戦前日本の『対支文化事業』と中国人留学生―学費補給問題を中心に》、《『対支文化事業』と満洲国留学生》等，是目前为止发表相关论文最多的日本学者，对于“对支文化事业”的成立过程、“对支文化事业”组成部分之一的“东亚同文会”在中国开展的教育活动［6］96－126、日本教习、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的成立、废弃以及美、日对华留学生事业的对比研究［7］124－126等，从诸多方面对“对支文化事业”所推行的事业进行了论述。阿部洋的研究，开创中日关系史，特别是中日教育、文化交流关系研究的新领域，可谓中日“对华文化事业”研究方面的权威。纵观其研究，学术交流情况、留学生教育、战前日本在华教育这三个层面是阿部洋研究的核心。其中，中国留学生教育又主要围绕“满洲国”留学生和教育权回收运动展开;学术交流情况集中在“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中日学者的共同研究问题上［8］。对于“对支文化事业”组成之一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仅作为论述的背景简单介绍，并未深入探讨，亦未从中日交流与摩擦的视角把握“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形成和活动情况。

山根幸夫是集中研究“对支文化事业”的日本著名学者，其代表作《近代中国のなかの日本人》一书从教育、政治、军事的不同视角论述了20世纪上半期活跃在中国的个别日本人的活动情况。其中，教育界的代表人物服部宇之吉系“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日本委员，参与了北京人文研究所的创建以及之后的东方文化学院的组建，是“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日华学会”研究中的关键人物之一。但山根的论述侧重于服部的经历方面，如出身、北京教习阶段、“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成立初期，对于服部在“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中的活动及产生的影响没有涉及。山根的论文《東方文化学院の設立と展開》、《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についてー対華文化事業の一考察》是从“对支文化事业”活动的局部展开论述［9］117－123，《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についてー対華文化事業の一考察》一文中涉及“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上海支会”［10］26－30，对于“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整体情况没有叙述。此外，河村一夫的论文《対支文化事業関係史―官制上より見たる》是从官制的角度论说“对支文化事业”，没有涉及“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论述［11］87－92。

概观日本学者对于“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研究，中心集中在“对支文化事业”的相关局部活动和个别人物上，对于“对支文化事业”组成之一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研究尚未全面、细致地展开，尤其没有从中日教育、文化交流与摩擦、中日关系史的视角进行深入的研究。

在20世纪上半叶中日教育、文化交流与摩擦的研究领域，探讨“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在中日关系中的作用，除了要参考前辈学者的研究成果，还要利用中日双方的史料进行实证调查。由于“对支文化事业”是由日本外务省主持实施，在日本外务省档案中保存着大量的珍贵记录。经过查阅，发现了迄今为止中日学者尚未充分使用的重要档案资料，主要包括“东方文化事业关系”、“东方文化事业调查委员会关系”等相关事件的档案资料。由于该档案是美军战后整理完成的，其中重复和缺陷的部分很多，有些史料记录缺少连贯性，还需进一步补充和核对。但通过档案资料的分析可以梳理出“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在20世纪上半叶形成、发展、衰落的过程，及其在中日教育、文化交流上所开展的活动脉络，并理清中日两国政府及民间对“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态度和立场。

［1］舒新城.近代中国留学史［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7.

［2］余子侠.民族危机下的教育应对［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3］王桂.中日教育关系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3.

［4］実藤恵秀.中国人日本留学史［M］.東京:黑潮出版，1960:序言.

［5］東亜同文会.対支回顧録［M］.東京:原書房，1968.

［6］阿部洋.日中関係と文化摩擦［M］.東京:厳南堂書店，1982.

［7］阿部洋.戦前日本の「対支文化事業」と中国人留学生―学費補給問題を中心に［J］.戦前日本のアジアへの教育関与［C］.東京:原書房，1992.

［8］阿部洋.「対支文化事業」の研究［M］.東京:汲古書院，2004.

［9］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M］.東京:汲古書院，2005.

［10］山根幸夫.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について―対華文化事業の一考察［A］.東京女子大学論集［C］.東京:東京女子大学出版，1979.

［11］大里浩秋、孫安石.中国人日本留学史研究の現段階［M］.東京:御茶ノ水書房，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