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本开新”与“以教保学”

2014-11-10 22:36李建军
黑龙江史志 2014年16期
关键词:文化认同

李建军

[摘 要]越南儒学因曾为王官之学而积淀深厚,马来西亚儒学因华族有一定话语权而生生不息,印尼儒学因孔教化而呈现异彩,这些国家的儒家文化都有较为重要的研究价值。1980年以来汉语学界关于上述诸国儒学与孔教的研究,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考察诸国儒家文化流播的历史,重心在总结镜鉴意义;二是研究儒家文化在这些国家华人社会中的作用,重心在返本开新和当代价值;三是探讨儒学在这些国家薪火相传的特殊策略,重心在揭示当地华族作为少数族裔“以教(孔教)保学(儒学)”、强化族群意识、维系文化认同的内在理路。

[关键词]返本开新;以教保学;族群意识;文化认同

儒家文化根深叶茂,在东南亚国家的传播源远流长。接壤中国的越南,因与中国山水相连,深受儒家文化之熏染。马来西亚,自马六甲王朝与中国大明王朝建立密切联系之后,就开始逐渐受到儒家文化之影响,而十九世纪中叶以后华人移民的大量涌入,又使这种影响范围更为广泛、程度不断加深。印度尼西亚,其儒学因孔教化而呈现异彩。在东南亚国家中,上述国家的儒家文化都有较为重要的研究价值,(1)引起了学界的关注。本文对1980年以来汉语学界关于上述诸国儒学与孔教的研究,进行历史回顾和分类梳理,并提要钩玄,以为后继者之镜鉴。

一、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研究

(一)马来西亚儒学流播史通览

梳理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史的论文论著并不多见,主要是大马学者之作。王琛发先生《来者可追:省思儒家文化在马来西亚华人社会的历史际遇》首先细致梳理了20世纪初期以前的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史,最后总结道:“深藏在华人的集体意识与集体潜意识中的儒学……不能不是形成与巩固族群意识和族群认同的因素……谈论在马来西亚的华人,不能否认历史上当地的华人族群意识受儒家的渗透,但是这种渗透毕竟是不完全而散漫的、非系统性也非制度性的。”[1]

郑文泉《儒家仁爱思想在二十世纪大马的历史作用》认为:“本世纪儒家仁爱思想在马来西亚的作用,有三大特色与形式可言:(一)主要为孟子式之仁爱思想;(二)此仁爱或对他人之关爱思想,表现为对华人在‘华侨与‘华人时期所面临的‘民族危亡之危机,而有‘保种或民族主义之趋向与心思;(三)此‘挽救民族危亡之形式,先后在‘华侨与‘华人时期表现为‘保国救亡与‘保教救亡的全民族、全社会之运动。”[2]文章论据充分,可自成一说。

陈徽治《马来西亚儒学研究之回顾与前瞻》以二战为分水岭,梳理了战前的儒学研究和战后的儒学研究,最后指出,“马来西亚的儒学研究其所能获得的成就还是相当微小的……但对于儒学的研究,我们却不曾间断过”,“马来西亚的儒学研究,其前景是相当光明的”。[3]另外,徐福山的博士论文《儒家文化于马来西亚传承与转化之研究》也是系统研究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的重要文献。[4]

(二)马来西亚儒学人物专论

学界对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中的重要人物,有很好的个案分析。郑文泉《马六甲儒家的马来(西)亚化:从陈祯禄的国族主义到沈慕羽的社群主义》以陈祯禄和沈慕羽为重点论析了马六甲儒家的嬗变,文章指出:“二十世纪既是马六甲不断被七州府化、马来亚化和马来西亚化的过程,也是马六甲人物把儒家七州府化、马来亚化和马来西亚化的时期……马六甲人物对儒家的马来西亚化作用不但深远,且还有跨族群的‘国族主义与单一族群的‘社群主义二种形式之不同。”[5]另,郑先生《天下乎?华社乎?沈慕羽与二十世纪马来西亚儒家的定型》以二十世纪后半叶大马儒家文化流播史的视野论析沈慕羽之角色,也是言之成理。[6]

台湾学者朱浤源《儒之行者:沈慕羽与二十世纪的马来西亚》也是专论沈慕羽,该文指出:“沈慕羽追求的,则是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华文化的阐扬于马国,使儒的精神阐扬光大……沈慕羽以深入浅出的言论、身体力行的身教,使两千五百多年前孔子以伦理为主轴的平民主义精神重振与普被于他乡。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贡献之深之广,实难衡量。”[7]文章材料非常翔实,值得充分重视。

(三)马来西亚儒学运动专论

学界对马来西亚儒家文化流播中的重要运动、重要事件,也有很好的专题研究。大马学者黄文斌《儒学运动:马来西亚的个案研究(1982-2006)》对大马1982年至2006年间三个较大型的儒学运动进行专题论析,最后作者对历史经验进行了精当总结:“马来西亚的华社若要走出民族所面对的诸种‘困境,必须从‘民族意识与‘文化自强的角度来打造社会的文化资本。除了‘道德伦理的基本层面,‘儒学运动要在进入‘民族意识觉醒的层面。‘民族意识是要让华族自觉‘华人所以成为‘华人的‘精神特质,即所谓的‘民族精神之所在……‘儒学运动之‘文化自强意义正在此。”[8]黄先生《马来西亚国家建构:儒家人文教育的视角》则探讨了大马华人在国家建构中儒家价值观之影响,文章认为:“儒家提出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及平天下的思想,这些思想以道德为本,是国家建构基础的核心价值观。无论在社会组织或物质发展上,深受儒家道德价值观影响的马来西亚华人社会,都继承及体现了这些价值观。这些人道主义及价值观,致使华人能真正地在国家建构的艰巨基业上扮演着正面的角色。”[9]

大马学者苏庆华《儿童读经运动在马来西亚:以儿童导读推广中心、净宗学会及孔学研究会为例》则从微观视角,探讨马来西亚儿童读经运动在近十年间的进展和特色,并概述其整体成效。作者认为“三个推广团体和三种推广模式虽各具特色,其达致‘读圣贤书、习圣贤行之终极目标则一也”,并对马来西亚华社积极投入的世纪“树人”工程充满信心。[10]

二、儒家文化与马来西亚现代化关系研究

(一)从传统寻找“现代性”

大马学者曾庆豹专著《从传统寻找“现代性”——儒学与马来西亚华人社会》首先围绕“现代化、文化因素与儒家思想再评价”展开论析,接着梳理“儒学在马来西亚华社之发展及前景”,最后重点放在“华社与儒家文化——华社现代化的反省”。分析儒家与华社政治文化时,作者认为“儒家成为在政治之外的教化系统,形成文化力量,推动社会政务活动之改革与修正。”分析儒学与华社经济时,作者指出:“‘成德是儒家伦理的要义所在……儒家默默的发挥‘成就动机的作用,使现代人的目标转而强调在自己行业上的成功。”分析儒学与华社教育文化时,作者期待有识之士“重视阐扬儒家的精意,使儒学能在华人文化中继续的推动与发扬”,“重视‘现代性的文化本质,让华人文化更具生命活力”。[11]

(二)儒学的重新诠释与大马现代化

大马学者钟玉莲《儒家思想与现代化——以马来西亚为例》认为大马华人“其心理及思想意识都深受儒家思想所渗透”,“华人的结社多属血缘性及地缘性。结社的宗旨是联络乡谊、维护传统、扶危济困、排解纠纷、奖励后进……这些都和儒家的教化息息相关”,“大马华人的经济、教育成就和他们的家庭观念及结社观念有关,又和他们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有关”。作者因而总结道,“儒家思想深深地影响了大马华人的行为(行动、思想、感情)规范(信仰、道德戒律、理想、价值),从而塑造了华族的群体性格,并促成了华族在大马各领域的成就。因此,大马华人可以肯定儒家思想在马华文化所占据的中心地位”。作者最后指出,经过大马华社的重新诠释和弘扬实践,儒家思想对大马的现代化会有更大的贡献。[12]

三、越南儒家文化流播研究

(一)越南儒学流播脉络梳理

儒家文化在越南的流播源远流长,学界对流播历史作整体考察的论文论著也颇为不少。专精之作当数何成轩先生专著《儒学南传史》和论文《越南儒学发展概况》。何先生在《儒学南传史》中既有对越南北属时期儒家文化流播的脉络清理,更有专章介绍越南独立后的儒学兴替,梳理出了一条非常清晰的历史线索。[13]《越南儒学发展概况》则对儒学在越南传播历史只作一简略回顾,而重点介绍儒学在越南近现代社会的发展及其影响状况。该文指出近现代越南儒学是由盛而衰,而在“革新开放中,越南党和政府大力提倡‘民知、民议、民行、民查、‘决定于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主张充分发挥民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和主人翁精神,建设‘民有、民为、民享的现代化国家。儒家的民本思想,经过改造更新,又发挥了它的当代价值和积极作用”。[14]

杨焕英《孔子思想在国外的传播与影响》有专章“孔子思想在越南的传播与影响”,以“孔子思想传入越南”、“孔子思想在越南的发展”、“孔子思想在越南的兴盛”、“孔子思想在越南的衰落”为序回顾了越南儒学发展史。[15]朱仁夫等《儒学国际传播》也有专章“儒学传播越南”,以“北属时期儒学由中原南浸”、“立国时期科举兴儒”、“后黎盛世倾国崇儒”、“顺化阮朝儒学继轨”、“20世纪后期儒学”为序梳理流播历史。[16]姜林祥《儒学在国外的传播与影响》也有专章“儒学在越南的传播与影响”,以“儒学在越南郡县制时期的传播”、“儒学在越南的发展及其统治地位的确立”、“儒学在越南发展的鼎盛期”、“儒学在越南的衰落及其现代转换”为序梳理越南儒学流播史。[17]此外,雷慧萃《试论儒教在越南的传播与发展》、程林辉《儒学在越南的传播和影响》、李未醉《儒学在古代越南的传播与发展》、李塔娜《儒家思想在越南的兴衰及其影响》、何玉庭《儒学在越南的传播和影响》、邓艶琼《略论儒学在越南的折射传播及展望》、杨保筠《儒家学说在越南的传播与影响》、范翠恒《儒学在越南的演进与影响》等论文,也对越南儒学流播史作了考察。(2)

(二)越南儒学特色及影响

学界对越南儒学特色及影响也有精当的阐发,其中较有影响者当数北京大学梁志明先生《论越南儒教的源流、特征和影响》。该文首先梳理了越南儒教源流,接着指出其特征为:一是儒道佛三者关系以融合为主流,发展趋势是相互渗透、补充和走向合一;二是儒教兴盛突出表现为教育与科试的发展;三是越南儒学家既受儒学的深刻影响,又融合释、道两家的思想成分;四是越南儒学家将中国儒学思想应用到本国时,注入了爱国主义内容,使用了民族化的语言。文章最后还揭示了儒教对越南的深远影响。[18]该文论述精当,颇有学术价值。

马达《略论越南儒学的特色及其影响》认为越南儒学特色为:具有较强的包容性;三教考试这种独具特色的考试形式;实用和简约;独特的“忠孝观”;妇女具有较高地位。该文最后指出:“儒家文化与越南的民族文化相辅相成,构成了越南民族的精神支柱和民族心理,成为越南传统文化的主流。”[19]该文有作者的一些心得,值得关注。孙衍峰《儒家思想在越南的变异》分类梳理了儒家思想传到越南后的变异情况[20],值得留意。李绍辉《论儒学在越南传播过程中的碰撞及对越南文化的影响》认为“儒学在越南漫长的传播过程中,经历了两个明显的碰撞期:第一次是越南自主建国后的李朝和陈朝前期,集中体现为儒佛并重,以佛为主;第二次是从19世纪中叶到1945年越南民主共和国建立,这次碰撞带来的是儒学衰弱。在两次碰撞过程中,形成了越南文化的新特点”。这种新特点其实就是儒学在越南的本土化。[21]此外,梁宗华《儒家在越南的传播及其民族文化特征》、马克承《儒学与越南文化》、潘文阁《儒学与越南的政治文化》、越南学者武氏红莲《从越南传统道德思想谈孔子思想在越南的传播和影响》等论文,也对儒学流播越南的特色、影响作了考察。(3)

(三)越南儒学专题研究

朱子学在越南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学界多有论及。李焯然《朱子思想与越南儒学》梳理了儒学在越南发展的脉络,并探讨朱子学在越南发展史上的影响,该文结语指出:“朱子学说在越南的影响是广泛的,除了在地方教育、科举取士方面有主导地位外,对越南儒士的治国理想、价值观念、史学思想,都有深远的影响……越南的儒学以朱学为特色,其中主要的原因是继承了中国官方儒学的传统。”[22]颇为有见。李未醉《朱子学在东南亚社会发展中的双重作用——以越南为例》认为:“朱子学对东南亚的社会经济发展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有正反两方面的作用。儒家思想的传播,促进了越南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和越族精神文明的进步;科举制度具有推动文化发展和培养人才的积极作用;儒家思想成为维护和巩固封建制度的有力武器,但同时成为压迫人民群众的精神枷锁;科举制度禁锢人们思想,腐蚀士人灵魂。”[23]另外,相关论文还有赵冰波《理学在越南的传播》等。[24]

越南科举取士历史悠久,其兴盛与儒学相表里,探讨越南科举与儒学之关系,乃是一个不错的视角,学界已有相关探讨。陈文《科举取士与儒学在越南的传播发展——以越南后黎朝为中心》指出:“后黎朝是越南封建社会从繁荣开始走向衰落的时期,科举取士制度和学校教育不断取得完善和发展,儒学成为正统思想。以儒学为主要考试内容的科举取士与权力、利益相结合,教育以儒学为本,极大地促进了儒学在越南的传播和发展,儒学的发展又促进了科举制度的完善与教育的普及。科举取士、学校教育与儒学在黎朝时期相互促进,共同发展。”[25]洵为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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