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以色列关系的再思考

2014-10-21 20:12范鸿达
长安大学学报·社科版 2014年3期
关键词:美国以色列

摘要:长期以来,美国和以色列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虽然给美国带来一些收益,但是也带来一些危及国家利益的麻烦。以色列是美国的冷战助手和反恐助手,曾被认为是美国和以色列建立长期密切双边关系的基本因素,但是基于国家利益的视角进行分析,这样的理由是缺乏足够说服力的。事实上,在美国的以色列政策形成过程中,美国犹太游说集团以及与之联系密切的以色列的推动作用不可忽视。纵观现行美以关系,它不仅让美国国家利益受损,也不利于以色列的长远发展。以色列的国家安全观和华盛顿的以色列政策都需要改变,两国需要尽快塑造正常的国家间关系。

关键词:美国;以色列;中东政治;犹太游说集团;美以关系

中图分类号:D87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16248(2014)03010406

近半个世纪以来,以色列被美国视为中东最坚定的盟友,维护以色列安全是美国中东政策的核心内容之一,美以保持着举世皆知的“特殊关系”[1]。美以关系是如此之特殊,以致即使在美国学术界和媒体中,批评以色列和美以关系也是一个禁区。不过,虽然美国从美以结盟中也获得一些利益,例如冷战期间对前苏联的防范以及对地区和平的推动等,但是华盛顿对以色列的坚定支持更导致了美国国家形象的受挫和中东反美主义的长盛不衰。美国的舆论调查显示,在高达78%的媒体从业者、72%的安全专家和69%的外交事务专家看来,华盛顿对以色列的坚定支持严重损害了美国在全世界的形象。①有58%的美国受访记者认为,美国对以色列的偏袒是诱发“911”惨剧的一个重要原因。②面对这一发展困境,基于国家利益的考量,近年来美国学界对美以关系进行了日益深刻的反思,美以关系也逐渐走出禁区,越来越成为一个公共话题。本文拟就美国对美以关系的反思进行深入探讨,并对现行和未来的美以关系给予深刻评论。

一、日益成为公共话题的美以关系华盛顿对以色列的全面支持已经给美国带来重大的负面影响甚至是损失,最突出的表现是中东伊斯兰世界广泛且持久存在的反美主义,以及随之而来并渐增的针对美国的暴力攻击。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面临巨大压力,近年来美国一些有识之士仍然是着手对美以关系进行深刻反思,并逐渐把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引入到公共领域。在这一过程中,芝加

①Pew Research Center for the People and the Press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 2005: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Attitudes of American Opinion Leaders and the American Public about International Affairs”, November 2005, pp.1112.

②“Conspiracy Theories and Criticism of Israel in Aftermath of Sept. 11 Attacks”, AntiDefamation League Press Release, November 1, 2001.

哥大学和哈佛大学的两位杰出教授约翰·米尔斯海默和斯蒂芬·沃尔特做出了突出贡献,他们在2006年发表的论文《以色列游说集团》和在2009年出版的专著《以色列游说集团与美国的对外政策》中,对美以关系做了非常翔实且大胆的研究,对构成两国关系基础的一些所谓基本要素进行了驳斥,对深受犹太院外集团影响和推动的美国既往的以色列和中东政策进行了深入剖析,认为它非但没有更好地维护美国自身的利益,而且对以色列的利益也是有害的。

约翰·米尔斯海默和斯蒂芬·沃尔特的前述论著发表后立即引起激烈反响。美国多个以色列游说团体对作者进行了猛烈攻击;《耶路撒冷邮报》、《纽约太阳报》、《华尔街日报》、《华尔街邮报》等媒体的专栏文章直接称两位作者是反犹分子;著名杂志《新共和》则发表了4篇文章反驳《以色列游说集团》一文。但是越来越多的学者、评论家与约翰·米尔斯海默和斯蒂芬·沃尔特一道,加入到反思美以关系的行列。包括以色列《国土报》和美国《纽约时报》在内的多家美以重要媒体对两位作者的贡献表达了敬意,如美国著名期刊《国家利益》、《外交事务》等发表积极评论和系列文章,美以关系迅速成为舆论界关注的焦点[2]。另外,在把对美以关系的批判引入公共领域的过程中,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的贡献也不容忽视,他在2006年出版的《巴勒斯坦:和平而不是种族隔离》[3]一书中,对以色列在巴勒斯坦西岸地区的一些政策和做法提出批评,结果遭致始料未及的争论和攻击。卡特的这本著作更加推进了由《以色列游说集团》这篇文章所引发的对以色列行为和美以关系的质疑与争论。在这一过程中,两个问题特别引人瞩目,那就是以色列在冷战和反恐战争中之于美国的作用。

二、以色列是美国的冷战助手吗?以色列在建国后获得美国大力支持,特别是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取胜后,华盛顿对它的作战能力和战略价值更加看重,为了抗衡前苏联在中东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从肯尼迪总统时期开始,华盛顿较大幅度地增加了对以色列的援助力度[4]。另一方面,以色列领导人也一再强调本国相对于美国之无法代替的冷战价值,这样,到20世纪70年代,以色列作为美国“战略资产”的形象开始扎根,而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这一形象则成为了信条。

冷战期间,以色列的确做了一些有益美国而打击前苏联的事情。例如,以色列把1956年获得的赫鲁晓夫谴责斯大林的“秘密报告”提供给了美国。更为重要的是,以色列不断取得对前苏联支持的阿拉伯国家的胜利,这导致前苏联在中东地区影响力日趨下降。非但如此,随着以色列在中东战争中的胜利,士气和作战能力大为受损的阿拉伯国家也急需前苏联的帮助,前苏联不得不花费宝贵的资源来重新武装它的附庸国,这使原本就步履艰难的前苏联经济更是雪上加霜。而一旦前苏联不能向阿拉伯国家提供它们所需的帮助,那么这些国家与前苏联的疏远也就在所难免。1970年萨达特出任埃及总统后很快扭转了之前埃及亲苏的外交立场,转而奉行亲美路线,这对美国来讲是一个重大收获。这样,不管是从中东还是从前苏联的角度来看,以色列相对于阿拉伯国家的胜利都有利于美国而损害了前苏联。

然而,虽然以色列的战争胜利对前苏联和埃及等阿拉伯国家的关系疏远起到推动作用,美国也确实从中获利,但是这里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初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等阿拉伯国家为何走上亲近前苏联之路?最初在面临犹太人和以色列的挑战时,埃及和叙利亚曾数度向华盛顿求救,但是对以色列的安全作出承诺的美国对此等求助充耳不闻,结果“当以色列1955年2月对加沙地带的埃及军事基地进行攻击并導致37名埃及军人丧命,以及另外31人受伤的时候,埃及总统纳赛尔被迫转而向前苏联寻求武器”。正是基于这样的史实,所以美国著名学者约翰·米尔斯海默和斯蒂芬·沃尔特才得出如下结论:“在将那些国家推向莫斯科的怀抱方面,首先是美国对以色列的承诺起到了重要作用。”[5]

冷战期间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还导致中东反美主义的滋生与蔓延[6]。随着以色列在1967年战争中占领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戈兰高地、东耶路撒冷和西奈半岛等阿拉伯土地,特别是以色列对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和东耶路撒冷等地巴勒斯坦人的严厉控制,阿拉伯人对以色列的仇恨日甚一日,自然美国也难逃阿拉伯人的愤怒视线。除此之外,冷战期间的以色列还曾为美国带来灾难和战略负担。为了应对由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而导致的混乱状态,美军进驻黎巴嫩,并在此留下数百名军人的死亡,还有美国平民在这里被绑架。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尽管萨达姆主导下的伊拉克一再袭击以色列,但是华盛顿一再要求以色列不要卷入战争之中——美国担心一旦以色列卷入,战争有演变为阿以冲突的可能,结果是正在应对伊拉克挑战的美国不得不同时为以色列的安全殚精竭虑。如此看来,以色列真的是美国的冷战资产吗?美国国防部一位官员的话可谓是一语中的:“以色列相对于美国的战略价值总是被夸大得非常厉害。在20世纪80年代,当我们规划中东地区的应急方案时,竟然发现在95%的情况下以色列人对我们基本是没有什么价值的。”[7]

三、以色列是美国的反恐助手吗?随着前苏联解体,以色列是美国冷战助手的说法自然不复存在。但是新时代又产生新的问题,那就是伊拉克、叙利亚、伊朗等和基地组织对美国构成挑战,特别是本·拉登领导的基地组织对美国发动了“911”袭击,当然还有包括伊朗核危机在内的涉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难题,均被华盛顿视为对美国利益的重大威胁。“巧合”的是,伊拉克、伊朗、叙利亚、真主党、哈马斯和基地组织等,也恰恰是以色列的大敌。在这种情况下,深忧自己安危的以色列又自我设定为美国的反恐盟友,而且以色列的自我标榜还获得了华盛顿的认同——美国国会两院以压倒性优势通过决议,宣称美以正在致力于共同的反恐斗争。这样,相对于美国,以色列完成了从冷战盟友向反恐盟友的身份转变。美国和以色列的中东敌人为什么竟是如此高程度的相似?

举世皆知,伊朗现政权不是华盛顿的朋友,其在1979年诞生后就高举反美大旗,并且制造了给美国带来严重心理冲击的美国大使馆人质危机,数十名美国外交人员被扣长达444天,另外在两伊战争中华盛顿也是站在伊拉克一边对抗伊朗。但是随着1989年伊朗精神领袖霍梅尼的逝世和国内外形势的不断变化,伊朗逐渐调整了自己的外交政策,德黑兰对美国的态度也趋向温和,特别是在1997年哈塔米当选为伊朗总统后,这一趋势更加明显,此时伊朗虽然还不是美国的朋友,但也不再是一个严重敌对国[8]。叙利亚从未对美国的国土安全造成威胁,二者之间也几乎没有源自内部因素的根本性对抗。至于后期的伊拉克萨达姆政权,经年的国际制裁使其延续尚显困难,它怎会有足够的财力和技术去发展核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事实上,不管是已经倒台的伊拉克萨达姆政权还是伊朗和叙利亚现政权,都无力对美国的自身安全构成严重威胁,而且从顺利执政的角度着想,这些政权也无意主动挑战美国的权威而给自己带来麻烦。

在很大程度上讲,美国之所以把中东的这些政权视为威胁,是因为它们威胁到了以色列的安全,就像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2006年3月坦承的那样:“美国之所以视伊朗核计划为威胁,是因为伊朗人要摧毁我们强大的盟友以色列。”美国中东政策的核心内容之一是确保以色列的安全,以色列安全的威胁者也因此很容易被华盛顿视为捣乱者。以色列建国后,伊拉克和叙利亚始终走在对抗以色列的最前沿。即使是在埃及与以色列达成戴维营协议后,伊拉克、叙利亚也没有改变对以色列的态度,再加上它们相对于其他阿拉伯国家拥有更为强大的军力,以色列自然把它们看作是重大的安全威胁。而伊朗现政权更是让以色列寝食难安,迄今伊朗还没有承认以色列国家存在的合法性,所以近些年来以色列一直视伊朗为自己的最大敌人。

在华盛顿眼中,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哈马斯皆是恐怖组织。从力量和双边关系来讲,真主党和哈马斯的生存和发展都存在严重困难,它们无意也无力对美国发起挑战,但是华盛顿始终把它们列为国际恐怖主义组织,这和它们与以色列的关系密切相连。真主党和哈马斯是为了抵抗以色列入侵或占领而成立,它们至今仍然与以色列处于对立之中,以色列2006年发动南黎巴嫩战争,以及2009年末和2012年11月发动对加沙的军事打击,就是为了削弱和摧毁真主党和哈马斯的力量。基地组织对美国发动“911”袭击也并非没有以色列因素。生前被美国视为世界头号恐怖大亨的本·拉登从青年时期就开始关注巴勒斯坦问题,在“911”袭击之前,本·拉登曾数次谴责美国支持以色列打击巴勒斯坦人。简言之,美国对以色列的庇护与支持是本·拉登及基地组织对美国开展“圣战”的原因甚至是主要原因之一。

这样,伊拉克、叙利亚、伊朗、真主党、哈马斯和基地组织这些与美国本不存在严重内在矛盾和冲突的国家和组织,均(曾)被华盛顿视为邪恶力量,受到严重制裁或抵制,甚至直接派出军队武力攻打或者干涉。再考虑到华盛顿在阿以或巴以问题上历来持有的严重偏袒以色列立场,美国自然遭遇到来自中东伊斯兰世界的反对甚至是恐怖袭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反对包括上述国家和组织发动的暴力或恐怖袭击,就成为当前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内容之一,而在这一过程中,本来就与这些国家和组织深陷冲突的以色列自然是积极配合。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以色列究竟是美国遭遇中东暴力或恐怖袭击的推动者还是其反恐事业的坚实助手?这的确是个应该深思的问题。

四、华盛顿为什么奉行亲以政策?显而易见,不管是在冷战年代还是在其后,以色列相对于美国均不具有重大国际战略价值,华盛顿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奉行严重偏袒以色列的政策呢?有观点认为,美国之所以支持以色列,不是因为这样做使美国人更加安全,而是对犹太人在历史上遭受长期苦难的同情,相信犹太人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国家。也就是说,美国基于道德理由而支持以色列[2]。但是对于一个超级大国而言,如果仅仅是基于道德理由就長期坚定支持一个对自己没有多大战略价值的国家,这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再者,回顾以色列国家建立和发展历程,可以清晰地发现,这是以多达百万计的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为代价而成就的。犹太人把历史上其他国家和民族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以营造自己家园、维护自身安全的名义,转嫁给了历史上并不曾伤害过自己的巴勒斯坦人。时至今日,以色列修建的绵延数百千米的隔离墙仍然严重阻碍着巴勒斯坦人的互相交往,仍然在约旦河西岸和东耶路撒冷不停地扩建和新建犹太人定居点,对加沙地区仍然执行着严密的封锁和周期性的武装打击。以色列的这种行为遭到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甚至是以色列国内某些非政府组织的报告和一些媒体报道中也充斥着无辜巴勒斯坦平民遭受以色列袭击和伤害的描述。如果道德真的是评判国家行为的基本指标的话,那么在时下国际体系中,以色列现行的巴勒斯坦人政策的得分不会太高。

事实上,在华盛顿亲以政策制定的过程中,以色列和美国强大的犹太游说集团的推动作用才是绝对不应该被忽视的。在以色列建国及其以后发展的历程中,犹太人充分显示了自己的外交智慧。当20世纪初英国还是世界领袖时,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积极寻求英国的支持,并最终迎来了英国表达自己支持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国家的《贝尔福宣言》(Balfour Declaration)。在英国取得了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权后,越来越多的犹太人移民巴勒斯坦,从而大大推动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发展。当英国出于二战需要禁止更多犹太人向巴勒斯坦移民,也就是减缓犹太人建立现代国家的步伐时,犹太复国主义者迅速调转方向,把正在取代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的美国确定为主要外部依靠,为此积极运作并最终得到华盛顿的认同。事实上,为以色列建国奠定国际法基础的1947年联合国巴勒斯坦分治决议,正是在美国的大力协调和支持下通过的。1948年建国后,以色列仍然积极谋求与华盛顿建立密切的双边关系,并且在冷战及其以后的每个时期都基于美国的核心利益而提出相应的对策主张,这大大推动了华盛顿亲以立场的形成。

以色列对美政策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功,更离不开美国强大的以色列游说集团的支持与配合。截至2011年12月的统计数据表明,美国犹太人口有六百五十余万之多,尽管并非所有的美国犹太人都认同以色列及其政策,但是仍然有大量对以色列怀有浓烈认同感的美国犹太人存在,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影响美国外交的决策部门和个人,积极推动华盛顿执行亲以的外交政策,并在此目标下组成多个团体,并形成力量强大的以色列游说集团。鉴于犹太人在美国工商、金融、媒体和学界等各个领域不可忽视的影响力,特别是犹太人的竞选资金支持和在一些选举关键州的突出作用,犹太游说集团的意见和建议很容易影响到国会和白宫等决策部门的观点。20世纪90年代,美国针对伊拉克和伊朗实施双重遏制计划,进入21世纪华盛顿抓住伊朗核问题不放,酿造出至今仍然悬而未决的伊朗核危机,这其中均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美国犹太游说集团和以色列的身影。这样,美国犹太游说集团接受以色列的诉求,然后利用自己的影响,把以色列的诉求注入到美国的对外政策特别是中东政策中,华盛顿的亲以立场自然也就确立。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美国对以色列怀有如此高程度的安全关怀和政策偏向,也反衬出(曾经)作为以色列对立面的阿拉伯国家、巴勒斯坦和伊朗对美政策的严重失效。

五、结语美国著名学者约翰·米尔斯海默和斯蒂芬·沃尔特在《以色列游说集团与美国对外政策》中直言:“虽然我们相信美国应该支持以色列的生存,但是以色列的安全对美国来说,最终并不具备战略上的至关重要性。倘若以色列被征服……那么美国的领土完整、美国的军事力量、美国的经济繁荣,以及美国的核心政治价值不会受到威胁。”“如果以色列不是美国的盟国,那么美国与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之间的关系虽然几乎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但是美国更为平衡的方法将使一个重要的摩擦源得以消除。”[2]对于几十年来美以关系的塑造者和支持者而言,这一观点不可谓不犀利,它充分揭示了华盛顿对以政策的战略缺失,以及由此而给美国带来的战略挑战——伊斯兰世界反美情绪的普遍存在。

如前文所述,不管是在冷战年代还是在反恐年代,华盛顿奉行的偏袒以色列政策或美以关系没有给美国带来应有的收益,也就是说,从国家利益层面讲,美国并非是现行美以关系发展的受益方。既然美国不是,那么以色列是不是现行美以关系的受益方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要基于以色列成立以来各时期和各层面的根本使命和需求进行解读。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建国,次日,埃及、外约旦、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等阿拉伯国家的军队向这个新生的犹太国家发起军事攻击,从而拉开了第一次中东战争的序幕。在战争初期,刚刚立国的以色列非常被动,倍感压力的以色列总理急电驻联合国代表埃班,直言以色列急需几周的时间来重新组织和装备军队,因此以色列需要立即停火。在这种情况,美国积极斡旋并成功为以色列争取了停火4周的宝贵机会。在停火期间,以色列积极补充兵力,并从美国等国购买了急需的先进武器,这使其作战能力大为提高,在此后的战争中一举扭转了战局,确保了以色列国家的生存[9]。这是美以友好带给以色列的最大收获。

通过第一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基本解决了生存问题,之后和平的周边环境就成为以色列国家发展的最大对外诉求。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在自身的努力和美国的大力帮助下,以色列已经取得了相对于阿拉伯国家的作战优势,但是以色列苦苦追求区域和平的发展环境还没有出现。非但如此,目前对以色列而言,旧有的敌人阿拉伯人仍然是敌人,曾经的默契关系国伊朗已成为最大的外部敌人,仅仅在十几年前还与之签署了军事协议的土耳其也成为了严重外部威胁。以色列自身实力增强了,但是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更加糟糕了,因此其国家的安全系数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低,甚至是更低。以色列为什么会产生国家实力与国家安全感如此相背离的状况?这与它怀有的国家绝对安全观息息相关,正是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以色列仍然要牢牢控制通过战争占领的叙利亚戈兰高地,仍然要不停地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地上修建犹太人定居点,仍然要严密封锁并类似周期性地武力打击加沙。

以色列之所以能夠如此强硬,美国的坚定支持与保护是一个重要原因。近几十年来,在中东地区事务特别是巴勒斯坦问题上,美国始终给予以色列几乎不加保留的支持,比如虽然全世界普遍谴责以色列2006年发动对黎巴嫩的战争、2009年发动对加沙的军事打击,但是美国依然坚定地站在以色列一边,致使联合国安理会就巴勒斯坦问题商讨对策时,形成不了有效约束以色列行为的决议[10]。美国的支持与保护强化了以色列的绝对国家安全观,当然也坚定了以色列在与周边国家交往时的强硬立场,而这恰恰使以色列远离了其梦寐以求的和平周边环境。这样看来,在以色列的生存问题获得解决后,美以特殊关系并没有让以色列实现国家的根本利益——梦寐以求的和平的周边环境,这不能不说是美国外交政策和以色列国家的悲哀。

非常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美国和以色列竟然都没能从延续了几十年的美以关系中获得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未来的美以关系应该如何发展?对以色列来讲,的确到了应该重新审视自己的国家安全观的时候了。目前以色列与几乎所有的周边或本地区国家都存在相当严重的冲突,这其中尽管也有其他国家的责任,但是以色列也应该反思自己的国家安全政策,必须学会如何与近邻和平共处。

对美国犹太游说集团来讲,的确到了更加清晰地界定犹太民族利益的时候了。以色列的安全自然吸引着美国很多犹太人的关注,但是美国犹太游说集团更应该清晰地知道,以色列更好的发展有赖于和平的国际环境特别是周边环境的构建,以色列犹太人的福祉根植于与周边各国民众的互容。从民族发展的角度讲,美国犹太人富有远见的建议远比简单认同并支持以色列同族人的观点更有意义。美国犹太游说集团也应该认识到,自己一些延续至今的努力会使美国因立场偏颇,从而遭受到中东伊斯兰世界日益增多的怀疑甚至是反对,这其实会逐步削减华盛顿对以色列的支持效果。

对美国来讲,也的确到了该调整现行对以色列政策的时候了。华盛顿务必要使现行的美以关系正常化,也就是说美国要和以色列建立起正常的国家间关系,在认同并维护国际准则的情况下,以美国国家利益为基准来判断以色列的行为和政策,一旦以色列的行为与美国自身利益或普遍国际准则不相符或抵触,华盛顿应该像对其他国家一样向以色列明确表明自己的反对立场。一个与周边国家和平共处的以色列更有安全保障,一个和平的中东更符合美国国家利益,而这些场景的取得均需要华盛顿改变自己现有的偏袒以色列的政策。事实上,华盛顿这样做是有较为强大的民意基础的,早在2003年美国民意调查显示,如果以色列拒绝接受和配合美国提出的解决巴以冲突的建议,有60%的受访者支持美国撤销对以色列的援助;还有高达73%的受访者认为,华盛顿在试图解决巴以冲突时不应该偏向其中的任何一方。民意至此,华盛顿在制定自己的以色列政策时的确应该有所改变。

五、

参考文献:

[1]Schoenbaum D.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State of Israel[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3.

[2]约翰·米尔斯海默,斯蒂芬·沃尔特.以色列游说集团与美国对外政策[M].王传兴,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

[3]吉米·卡特.牢墙内的巴勒斯坦[M].郭仲德,译.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07.

[4]Bass W.Support any friend:Fennedys Middle East and the making of the USIsrael allianc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

[5]范鸿达.中东反美主义:美国的对策及其评价[J].阿拉伯世界研究,2006(4):3842.

[6]Chomsky N.Fateful triangle: The United States,Israel,and the Palestinians[M].Cambridge:South End Press,1999.

[7]Clarke D L,Ellis J D.Send guns and money:scurity assistance and US foreign policy[M].New York:Praeger,1997.

[8]范鸿达.伊朗与美国:从没有到仇敌[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2.

[9]Eugene L R.The war for Palestine:rewriting the history of 1948[M].Co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10]范鸿达.国际机制对巴以冲突难起作用[N].法制周末,20121129(5).

Rethink on USIsrael relationFAN Hongda

(School of Public Affair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Fujian, China)Abstract: For a long time, America and Israel keep close relationship all the time. Although this kind of relationship brings benefits to America, it also gets America into trouble which imperils the nations interests. Israel is an assistant of America in the Cold War and an assistant for antiterrorism, which once was considered as fundamental factors of America and Israel in establish longterm close relations. But as far as national interests are considered, this reason is not sufficiently convincing. In fact, in the process of formulation of policy to Israel, American Jewish lobby groups and Israel who keeps close relations with the groups have critical effects in promoting it. Throughout the relation between America and Israel, it not only makes Americas national interests lost, but also goes against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Israel. Both Israels national security concept and Washingtons policies to Israel need to be changed. And these two countries need shape normal relations as soon as possible.

Key words: America; Israel; Middle Eastern politics; Jewish lobby groups; USIsrael rel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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