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权力理论下口译员主体性的研究

2014-10-08 01:16陆叶
校园英语·中旬 2014年9期
关键词:译员福柯主体性

陆叶

【摘要】在口译这门学科从产生到逐步发展的相当长的时间里,译员的隐身性一直作为其职业性的评判标准,而跨学科研究的引进才使人们开始关注口译员除语言转换功能之外的主体性意识研究,特别是口译员在口译活动中作为第三方参与者的特殊权力角色。本文基于福柯的权力理论,以社会学视角,对口译员的主体性从三个类别和两个层面进行剖析,试图给予口译员在口译活动中的角色和作用一个更加与时俱进的定位和延伸。

【关键词】福柯 权力理论 译员 主体性

翻译是一种以语言为传递媒介来交流人类思想和文化的学科,它在人类的文明发展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这种古老的交际活动几乎横亘了人类自身的历史,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使人类可以跨越民族、种族、国界和地区进行沟通。而其中的口译甚至比笔译更早出现,因为在语言体系还没有形成文字之前,不同地区或种族的人想要进行沟通或是对某些问题进行交涉,不得不通过通晓这两种语言的“第三个人”,只是那时“第三个人”的职业身份还没有得到确立,而且大多都是临时扮演译员角色,并不算正式。

起初口译员的地位相当边缘化,他们在交际活动中的关键性作用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甚至还受到了很多人很大程度上的误解。规范要求他们必须忠实于原语,否则就是“叛逆”,甚至贬低他们是“传四夷及鸟兽之语”(钱钟书1981: 18)的“舌人”,机械般的“语言转换器”,和只闻其声的“传声筒”。译语不过是原语的“回音”,而译员的主体性意识更是有违于职业道德,那些能够在口译活动中隐身的译员才是合格的译员。

由于跨学科研究的引进,口译才开始走出了纯语言学的狭小圈子,人们对口译有了多角度、全方位的认识,开始把口译员真正作为一个具有社会性和文化身份的人、一个交际活动的共同参与这者,并形成了不同的学派以丰富口译研究的范式。

直到20世纪90年代,口译研究出现了社会转向,社会学家尝试用社会学的规律和方法来分析口译。美国社会学家安德森(R. Bruce W. Anderson)在其1976年发表的《译员的角色视角》(Perspectives on the Role of Interpreters)中,明确指出了口译员在口译过程中的角色和行为与社会学有着紧密的联系,译员的角色只要包含三个方面:(1)译员具有双语能力;(2)译员作为中介可能存在角色的模糊与冲突;(3)译员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垄断着交际手段”(Franz Pochhacker& Miriam Shlesinger 2002: 208-217)。译员的双语言背景可以说是一种优势,使其在交际活动中具有的特殊权力,对交际活动的进行和最终结果都可以产生很大的影响。

其实早在20世纪60年代,欧洲的哲学就已经开始从结构主义向解构主义过渡,米歇尔·福柯(1926—1984)正是处于西方哲学从认识论向语言论转化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一位重要哲学家。在他所提出的权力观中,权力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屈从,总是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和压制性的力量,而是一种关系中的权力。

宏观层面上,权力是指支配人们行动的意识形态、文化传统等隐性力量,正是由于这种权力,人们所说的话语是由一些程序控制、筛选、组织和分配的。这些权力遍布在各种各样的生活实践中,影响和规范了人类的语言思维和说话方式。人们不得不让其语言符合一定的语法逻辑,对某些约定俗成的理解和共鸣,以及由于社会体制、制度和禁忌,人们又自觉或不自觉地允许和默认某些话语,或者排斥和压制另一些话语。在实际口译活动中,这种权力可以表现为译员对语言和信息的“把关人”(gatekeeper)作用。“把关人”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库尔特· 勒温(Kurt Lewin)于1943年在其《心理生态学》一书中提出,后又于1947年在其生前最后一篇论文《群体生活的渠道》中加以论述。译员基于对两种语言和文化的了解,如何对词汇和搭配进行斟酌和选择;如何使交际双方尊重彼此的风俗习惯,不产生关于礼貌或行为上的误解;如何避免自身的过分代入,消除对其中一方的成见或偏见;如何在交际过程中减少话语空白或重叠,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诸如此类都是这种权力可以波及的范围。

微观层面上,权力是一种行为方式,是“一种被行使而不是被占有的权力”。福柯在他的微观权力理论中还提出了权力没有中心点且永远存在于关系之中,并指出其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的动态性,并且在复杂的关系网络中“调度、计谋、策略、技术、运作”,几乎无处不在(Michel Foucault 1977: 26-27)。将福柯的权力理论置于口译活动中,交际双方及口译员三方就构成了一种关系网络,而在现实的口译活动中,权力的确很难做到均匀分配。交际双方的不平等关系不仅是在语言和文化方面,而且还存在力量不均,地位不等和权势落差等方面的因素。这时的口译员在保证双方可以进行语言沟通的基础上,还要肩负着权力调停人的角色,以促使交际顺利开展并达到双方交际的目的。

首先,口译员的主体性在于其在口译活动中的显身。口译员作为双方交流语言的“转换中枢”,对信息的质和量都有着绝对的把关作用,而这种“过滤”作用其实是口译员基于对两种文化的了解在潜意识中形成的权力观,是关于思维方式、风俗习惯和价值观念等这些隐性却根深蒂固的权力。在这种内部不可见的权力的影响下,口译员必然会对翻译信息进行策略上的调整,使之更容易被会话双方所接受。语言人类学家海姆斯(Dell Hymes)也认为,会话者应该知道什么时候(when)、在什么场合(where)、对什么人(who)、(不)应该以什么方式(how)说什么话(how),即具体语境中的话题内容、话题量和表达方式应与特定文化习俗相符(J. B. Pride& J. Holmes 1972: 269-293)。在实际口译活动中,口译员就会避开文化禁忌性和敏感性信息,以保证双方不产生“威胁面子行为”(face-threatening act)。而当双方由于不同文化背景,在认知上无法达成一致的时候,口译员也是会话的积极参与者,通过两种文化在口译员意识中生成的相应权力的差异,口译员可以和双方共同推进会话的顺利开展,使交流建立在尊重彼此文化差异的基础之上。例如中西方对接受礼物的礼貌有着不同的习惯,西方人更希望中方立刻打开礼物包装,以便他们可以判断礼物是否合乎对方心意,而中方收礼物习惯含蓄地在事后再拆开。这时最好的方式是口译员主动地是向西方人解释明白这种文化差异,减免造成双方交际中不必要的误解和摩擦。而当双方交谈进入僵局或一方情绪激动时,口译员可以对交际过程进行协调,找到一种使双方可以冷静下来深度思考的方法,比如中方会抽烟而西方人经常喝杯咖啡。

其次,口译员的主体性还体现在其赋权意识。“赋权”概念是由美国学者巴巴拉·所罗门(Barbara Solomon)与1976年提出的,最初应用于两个领域,在管理和行为组织领域里提高管理和组织的有效性,在社会工作和其他社会学领域里提高弱势群体(如妇女、少数群族、穷人和残疾人等)的权力和社会参与使其加强面对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张银等 2006:24)。根据福柯的微观权力观中对权力的定义,权力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于复杂的情势之下所采取的一种策略,即对关系网络的控制、调度和谋划等种种操作。“有权”的人才可以向他人“赋权”,口译员可以赋权是因为拥有双语言和双文化背景上的优势,这种特殊的权力让其可以决定关系网络中的权力流动,甚至是会话最终结果的走向。如果口译员受雇于一方,自然会在心理上对其有所偏袒,使交际向对其有利的方向发展,为雇主争取利益的最大化。赋权有时来源于口译员情感上对弱势者或处于劣势地位的一方的同情,像病人、穷人、外国人或少数族裔、残疾人、法庭上的被告或证人、移民或难民等等。比如在医学口译中,医生告知病人要替换治疗药物,在马上结束时问病人是否有其他问题,病人一时想不出什么问题,译员突然对医生说:“我想问问他是否想知道新药的副作用”,然后问病人:“你想知道新药的副作用吗?”。在这里,口译员在医患双方在信息、地位和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运用自己中介角色所具有的权力对会话进行了干预,通过“赋权”使病人更加充分地行使了自己的知情权和话语权。

最后,口译员的主体性还可以体现在他/她在口译活动中处于非中立的立场。当我们意识到口译员的权力角色和赋权意识后,其非中立立场也就非常容易被理解,其透明的“窗玻璃”(Lawrence Venuti 2002: 1)或单纯的“运输管道”身份不复存在。口译活动是基于双方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上的交际活动,而文化从来都不是中立的,不同文化身份的人不可避免地持有各自的文化立场观,所以由文化产生的权力,无论其内在意识形态和外在表现形式都使口译员很难做到超然(detachment)、无立场(nonpartisanship)和不偏不倚(impartiality)。口译员可以作两种文化的中介,但文化中介不等于是文化中立。除由于自己文化身份导致自己立场的天平或许轻微倒向一边外,当交际活动中双方权力不均,一方处于劣势地位,如病人、残疾人或第三世界移民时,口译员在帮助他们获得社会救助和法定权利的同时,很容易情不自禁地产生情感上的理解和支持。此时译员的作用不仅是语言转换和文化桥梁,还有信息提供和心理安抚。源于人们天生对弱者的同情所产生的权力意识,其外在表现就是在心理上和弱者站在统一阵营,区别于当事人/机构要求译员的非中立立场,这是译员自我选择的非中立立场。

口译员在口译活动中所拥有的特殊权力角色,打破了以往译者的隐身性传统。而福柯的权力理论使权力在包括口译员在内的三方会话参与者之间得以体现、实施、调度和重新平衡,无论是口译员内在的权力意识形态,还是外在的行使权力表现,都使其主体性的显现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交际的发展趋势和最终结果。

参考文献:

[1]Franz Pochhacker& Miriam Shlesinger. The Interpreting Studies Reader[C].London/New York: Routledge, 2002.

[2]Michel Foucault. 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 [M].New York: Pantheon Books, 1977.

[3]J. B. Pride& J. Holmes. Sociolinguistics: Selected Readings [C]. Harmondsworth: Penguin, 1972.

[4]Lawrence Venuti.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M].London/ New York: Routledeg,2002.

[5]钱钟书. 林纾的翻译[M].商务印书馆,1981.

[6]张银等.社区就业女性的增权问题研究:社会性别视角的分析[A].妇女研究论丛 [J],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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