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校园文学传统在当代文学中的境遇

2014-09-21 22:57吴智丽吴智军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8期
关键词:冯至宗璞五四

吴智丽+吴智军

摘 要:“五四运动”拉开了中国历史的新帷幕。它是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在文化方面更是成绩斐然。文学社团的不断涌现,文学期刊的争奇斗艳,文学大家的各领风骚,都在文学活动广阔的天地中劈开了新的道路。在这些文学活动中校园文学扮演着特殊而重要的角色。以至于在后世的文学创作与文学发展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五四校园文学传统” 西南联大 冯至 宗璞 继承与创新

在现代文学第一个十年中,思想最为活跃,创作最为自由的时期就是“五四”时期。脱胎于校园的“五四运动”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整个文坛。不仅是文坛,在思想、文化、政治等各个领域都引起了轩然大波。除了优秀的文学革命领袖之外,广阔的校园环境和意气风发的高校学子在这场旷世的革命中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旧的文学就在一浪接一浪的学生潮中消声匿迹了。

在接下来的第二个十年中,“校园文学”中名家辈出,名作不断涌现。我国的新文学也在校园文学的浪潮中姗姗来迟并逐渐立稳了脚跟。我们忘不了改变中国命运的大师们,同样也忘不了助长声势的学生们以及他们的根据地——校园。抗日战争爆发后,在漫天战火的岁月中,华北地区的三大高校[1]联合起来迁往我国的西南角——昆明。“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就这样带着新文学的火种进行艰辛地传递。“现代新诗的前辈诗人——从早期白话诗的代表诗人兼诗歌理论家朱自清,新月派领袖人物闻一多,到现代派诗人的中坚,‘汉园三诗人中的卞之琳,李广田……都汇集在这里。”[2]黎明前的黑暗更加让人恐怖。就在新中国成立的前一年——1948年,校园文学经历革命风暴的洗礼之后表现出它强大的竞争力和战斗力。往昔理性活泼的校园文学摇身变成了大规模有强烈针对性的“广场文学”。教授和学生深切感受到民族危机之后形成了强大的反抗力。在40年代末的学生运动中,诗歌、戏剧、漫画扮演了鼓手的角色。学生们如饥似渴地投入到“战争中”。“一块广场,一支新歌,一个声音,一种精神,一股力量凝结成一个意志:团结,战斗。”[3]无数个个体中的呼喊凝结成一种力量和信仰。个体生命无法在那种特殊岁月下孤寂,因而形成了集体概念下的英雄主义。在1948年的学潮中,以至40年代末的诗坛上,最值得重视的是“朗诵诗”的发展。诗歌从抒写个人恩怨情仇的“小我”世界逐渐走向了“大我”。这种“朗诵诗”的发展之快和引人注目的程度都是令人震惊的。朱自清先生的《论朗诵诗》的创作,朱光潜先生对朗诵诗的组织与策划都推动了这一运动的发展。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朗诵诗人,如田间、蒲峰、高兰等。朗诵诗以其特有的“政治性”与“群众性”适应了特殊的时代节奏。这些诗有对爱与恨的大声呼喊,也有对追求与渴望的热情歌颂。同时诗人群体也开始了分化,产生了自由主义与现实主义两个分野。“诗与人民与政治结合”的原则波及到建国后的诗坛。建国后“政治抒情诗”占据了大壁江山,其渊源可追溯到40年代末的“朗诵诗”传统上。

不仅是诗歌,戏剧作为一种大众艺术也逐渐“广场化”。经过对戏剧艺术特征的重塑,产生了“活报剧”,达到了强烈的精神共鸣。“漫画”这种艺术形式也趋于“广场化”,以至于出现了许多专业的漫画家,如《观察》中的方成,《论语》中的丰子恺,以及《清明》中的丁聪,我们所熟知的《三毛流浪记》也产生于此。总之,在1946——1948年,北平、上海、南京的学生运动风起云涌,主要表现在大规模的“合唱”、“诗朗诵”、“街头剧”等艺术形式中。学生运动的生命力与战斗性可见一斑。

胜利最终属于正义的一方,抗战结束之后,又经过数年内战,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在举国欢庆的笑声中,有一群“功臣们”却依然停留在恐怖的阴影中。对文学“遗产”的重评轰轰烈烈地展开了。“……重评的范围,涉及中国古典文学,外国文学,以及‘五四以来的新文学等方面,其中‘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和外国文学(特别是西方文学)具有优先的紧迫性……”[4]建国后的作家群开始整体位移。一部分作家的权利受到了限制,如沈从文、钱钟书、朱光潜、废名、李健吾等,另一部分则“自动消失”,如穆旦、郑敏等。沈从文在那段新旧交替的时期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我们今天无从体会。但我们可以看到他在那场动荡中的跌宕命运。他曾经想过“一了百了”,他的授课权被取消了,1950年被调到中国历史博物馆。此后,他的工作就是“为博物馆里的陈列品贴标签,接待公众参观。”[5]之后,他接受了“政治学习”,还写了《交代》。但在文艺界,沈从文的名字就从此消失了,同仁们与他断绝了往来,作品被查禁,到80年代初也是如此。

在建国后的“十七年”文学中,大学和研究机构与文学界的关系不那么密切,文学的“话语权”掌握在一些文学部门中。政治力量、意识形态成为评判文学作品的标准。中国作协的负责者们站在“政治标准第一,文学标准第二”的旗帜下开始了对中国文学的批评与创作。他们写工农兵,写典型形象,遵守“历史唯物主义”,反对西方的一切“资产阶级”文艺思想的影响。在20世纪30年代初,伴随着民族矛盾的凸显,“左翼”文学作为带有救国救民性质的文学形式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文学内容、文学形式都进入“战时状态”。“五四”时期的校园文化传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作家诗人们纷纷以笔代枪,为了民族利益进行战斗。世事难料,建国之后不但没有解放“战时状态”的文学界,反而变得愈加紧张。“左翼作家”与“自由派作家”之间,“左翼作家”内部都是矛盾重重,不时擦出火花。“五四校园文学传统”的理性精神,个性化追求,学习西方现代文艺思想的主张被抹杀殆尽。文学创作沿着“左翼”文学的方向走到了极致。文学的意识形态方向被抬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不仅没有留下西南联大的作家作品,就连北方沦陷区里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北大文院等高校因与西南联大的诗人有着相同的艺术追求也没有被留下来。一面是向往自由,一面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工农兵”立场上。那些追求自由的“异端”消失在建国后的文坛上。

“无形的审判”和“话语权的转移”使得“五四校园文学传统”在解放后不久就断了线。无论是冯至的诗,还是穆旦的诗都是对文学方向和路线提出挑战的作品。面对逐渐窄化的文学道路,诗人们陷入了普遍的艺术困境中。有的诗人或作家猛回首“觉今是而昨非”,决心“痛改前非”。歌颂式的,写英雄的作品被人们普遍地接受。在足足经历了三十年断层之后,直到八十年代才逐渐续上了弦。八十年代有一部分被称为“复出作家”的,如:汪曾祺、牛汉、绿原、郑敏、王蒙等重新登上了文坛。他们依照“五四校园文学传统”又一次加入到重塑“新文学”的浪潮中。这次转折是继四十年代末的又一次转折。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又是一次浴火的重生。随着文学的“解禁”,西方20世纪的哲学、美学、文化学、社会学等学科得到热情的关注。作家们又回到了“我手写我口”的时代,初期还不免战战兢兢,但这个历史趋势是无法改变的。endprint

“五四校园文学传统”在新时期得到了继续并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色彩。汪曾祺是校园文学传统的重要代表。在八十年代之后,他的文学创作被王庆生等文学史家纳入到“乡土文学”的范畴中。与他同为乡土文学家的还有陈忠实,张炜等人。汪曾祺在新时期的小说创作中本着自由恬淡的特色写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受戒》中的自然宁静,颇有沈从文笔下湘西世界的神韵。作品的文学性与审美性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写出了工农兵之外的声音,意境清幽冲淡,颇有我国古代山水田园的情致。另外,冯友兰之女宗璞在新时期的文坛上显现了她独特的身影。她笔下的部分作品追溯了抗战时期西南联大的曲折经历[6]。一方面是对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的回忆,另一方面也是对那段历史的铭记。三十年的时间毕竟带走了很多很多,包括人们内心的憧憬。宗璞的《南渡记》就真实地再现了那一段历史的前前后后。我们也正是通过宗璞的这部作品再次回想起校园里的五四文学传统。那个传统毕竟早已元气大伤,但是这些历史的见证者通过他们手中的笔将那一切记录下来,传达下来。这一脉是曾经拯救了我们民族的一脉,我们没有理由让历史埋没它,也没有理由不去认识它。因为那是我们的文学传统。

中国现代文学的辉煌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校园文学支撑起来的,当然这里的校园文学并非指那些抒写青春的在校园里创作的文学,而是指继承了五四文学传统的高校教授和学生们在接受新的表现手法与表现技巧,并充分表达个人感情的文学创作。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它摧毁了封建大厦,连接了社会主义新中国。五四校园文学传统在这一动荡历史中功不可没。那些可爱的教授与学生们用自己的辛勤汗水构筑了我国新文学的长城,虽然在发展中经历了一些坎坷,但这一传统必然会生机勃勃,并将在校园中将这一五四传统传承下去。

“中国的现代学术终于在物质条件极为恶劣的以西南联大为代表的大学里,获得了空前的发展,这不能不说是抗日战争中的一大奇迹。”[7]以西南联大为代表的一些现代高校能够成就非凡的文学传统,不仅是因为有大师,更重要的是现代大学的教育制度。“西南联大校长梅贻琦在这一时期大学教育的纲领性文件《大学一解》里重申了他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大学观,强调大学的师生既要与全民族共命运,关注现实,又‘不能为一时一地所限止,‘不能不超越现实……”[8]在这样积极向上,意气风发的教育纲领之下,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受益匪浅。虽然是身处战乱,但是他们的校园文化活动异常丰富多彩,课程设置充分民主。教师除了自己的教学工作之外还进行自己的创作。冯至就是学院写作的代表,沈从文尝试着“美育代宗教”,卞之琳运用现代文体进行创作。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得到展示。文学社团,杂志与期刊的创作遍地开花。他们从理论上构想,创作上实践,并进行新的实验……文学是文化的一部分,那个时期的文学如此活跃必然代表那个时代自由的空气和丰富的文化。良好的学习风气也是文学繁荣的重要原因。学生们竞相热情地钻研学问,同学之间激烈争论,师生之间相互启发,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才有可能有学问上的创新。

研究“五四校园文学传统”,一方面是展现那个活泼而又成绩卓著的时代,更重要的是,“古为今用”。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继承这一传统,如何运用这一传统,以及如何发扬这一传统。如今,高校林立,人才济济,越来越多的人在接受高等教育,但是我们为什么还在仰慕着西南联大的师生们的成就和精神,这些都证明我们并没有更好地发展这一传统。现在的高等教育在数量上已经占有了优势,物质条件上也上了一个大台阶,何时高等教育才能出现质的转变是我们每一个人努力的方向。

(指导教师:王春林教授)

注释:

[1]“1937年8月,梅贻琦等人赴长沙,筹组临时大学。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分别通知各地师生南下长沙。”——姚丹著:《西南联大——历史情境中的文学活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404页。

[2]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3]钱理群:《1948——天地玄黄》,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64页。

[4]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5][美]金介甫著,符家饮译:《凤凰之子——沈从文传》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9年版,第412页。

[6]如宗璞的《南渡记》等作品。

[7][8]姚丹:《西南联大——历史情境中的文学活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5页,第14页。

参考文献:

[1]黄延复著.二三十年代清华校园文化[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蒙木著.五四风云[M].上海三联书店,2010.

[3]叶曙明著.重返五四现场——1919,一个国家的青春记忆[M].中国友谊出版社,2009.

(吴智丽 山西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030006;吴智军 中北大学 030051)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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