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产权和管制的相对重要性以及交互关系:来自中国电力行业的证据

2014-09-20 09:16宫汝凯
当代经济科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电力行业管制产权

宫汝凯

(东华大学旭日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0051)

竞争、产权和管制的相对重要性以及交互关系:来自中国电力行业的证据

宫汝凯

(东华大学旭日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0051)

本文采用1999—2010年中国的分省面板数据从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三个维度来检验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产出效率的影响,从单因素效应、多因素效应以及其间的交互关系三个方面分析改革政策对于行业增长的相对重要性。基于工具变量法的实证研究表明:(1)在单因素模型中,产权和管制政策变量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而竞争效应不显著;(2)在改革政策的联合模型中,产权和管制政策的作用相对重要,竞争正向效应的显著性提高;(3)改革政策间的交互关系均对产出绩效具有负向影响,表明改革政策间的配套效应尚未实现预期效果。以上结果在不同的指标设计和模型设定下均是稳健的。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明显的政策启示:深化电力体制改革应当继续推行厂网分开和主辅分离,确立市场在电力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在进行改革设计时需要兼顾考虑改革变量的相对重要性和其间的交互影响,全面评估改革措施的作用效果。

市场竞争;产权改革;管制政策;行业绩效;交互关系

一、引 言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电力行业开始了投资体制、政企分开和厂网分拆竞争为主题的经济体制改革。一系列的改革政策打破了电力部(后来由国家电力公司接管)的纵向一体化的垄断运作模式,电力行业实现了跨越式发展。1994年的发电装机容量为2亿千瓦,发电量为9278.78亿千瓦时。到2012年,发电装机容量达到11.44亿千瓦,位居世界第二,发电量达到4.82万亿千瓦时,位居世界第一,两者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10.5%和10%。作为国民经济的战略性和基础性行业,电力行业的快速发展一方面促进了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同时也为国民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能源保障。然而,近年来,

电力经济体制改革几乎处于停滞的状态,尤其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社会各界对市场化改革的取向出现分歧,这些可能会对电力行业的长期发展产生不利影响。由此派生出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经济体制改革如何影响行业增长?各种改革政策对电力行业发展的相对重要性如何?不同改革政策间的配套效应如何?面对电力体制改革停滞不前的局面,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将会对进一步地深化电力经济体制改革,以及促进国民经济健康快速发展具有现实的意义。

随着电力科学技术的发展,电力行业已不再完全具有自然垄断属性,尤其对于发电和售电部门而言,电力市场化改革将成为必然[1]。规制理论的发展也为电力体制改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2]。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英国、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国家陆续开启了打破垄断、民营化和制定管制政策为主题的电力体制改革。这场体制改革对促进各国电力行业的快速发展产生了积极作用,同时也为检验电力经济体制改革的实践价值提供了典型的样本,引起国内外学者的高度关注。许多国外学者利用跨国面板数据来考察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发展的影响。Levy和Spiller研究表明,民营化改革并非可以取得预期效果,而民营化是否成功取决于民营化之后政府实施的管制政策[4];Steiner的实证结果表明,引入竞争使得电价下降,民营化改革和垂直分拆改革促使发电容量利用率的提高[5];Megginson et al研究指出,公共事业部门的去管制和市场化改革均与行业生产效率的提升有关,但是,民营化改革的单独作用不显著[6];Fabrizio et al实证表明,民营化改革对产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竞争性的市场结构比受管制的垄断性市场结构具有更高的效率水平[7];Zhang et al实证发现,引入竞争会有效地促使行业绩效的提高,而民营化和管制政策并未对经济绩效带来预期效果[8]。

随着中国电力市场化的稳步推进,国内学者开始关注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发展的影响。肖兴志和孙阳对电力规制效果的实证检验表明,明确的规制框架和独立规制机构显著地提高了电力行业的产出总量和效率[9];陶峰等实证研究表明,过高的国有资产比重会损害发电行业的技术效率,竞争程度与行业技术效率的关系不确定[10];张各兴和夏大慰的实证发现,产权结构改革对发电行业技术效率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11]。

综上所述,现有的研究已从多个角度对理解电力体制改革效应提供了有价值的结论,但尚存在如下待改进之处:(1)对于电力行业增长绩效的指标选择较为单一。现有研究集中于对行业技术效率的分析,不能全面地反映行业增长绩效;(2)对经济体制改革的变量刻画不全面。电力经济体制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至少包括引入竞争、产权结构和管制政策三个维度,然而,现有的研究仅关注一个或两个维度改革政策的作用效果;(3)仅仅考察改革政策对行业增长的单独影响。改革政策间可能会存在着交互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两项政策间可能具有互补性,互相促进共同提高行业绩效;另一方面,两项政策存在着互斥关系,联合作用并不能改善行业绩效,甚至会降低行业绩效。因此,在分析电力体制改革的绩效时,除了评估单项改革政策的影响之外,还需要考察不同政策间的交互作用。面对如此重大的一次改革,迄今为止,作者尚未发现有文献从电力体制改革的三个维度出发,同时兼顾考察不同改革政策的相对重要性和交互关系,全面而规范地考察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增长的影响,这正是本文的出发点。

本文利用1999—2010年中国的分省面板数据,从市场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三个维度出发,对电力体制改革对行业产出效率的影响进行实证分析,主要进行两个方面的工作:首先,通过对改革变量的单变量回归来分析三维改革变量对行业产出效率影响的相对重要性;然后,将不同改革变量的交互项加入计量模型,分析不同改革措施间的配套效应。考虑到改革变量的选择可能会对实证结论产生影响,我们设定多种形式的变量来保证研究结论的稳健性;在计量方法上,选择工具变量来克服竞争和产权等改革变量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以期通过对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产出效率的影响进行细致地数量化分析,为进一步深化发电行业的体制改革提供经验借鉴。

本文其它部分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背景分析和研究假说;第三部分为计量模型的设定和数据处理;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与分析;第五部分为结论和政策启示。

二、背景分析和研究假说

伴随着世界电力行业市场化改革的浪潮,中国开启了电力经济体制转型的安排,主要涉及到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打破垄断,构建有效的竞争性市场结构;二是产权改革,通过政企分离,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并通过公开上市,建立有效的公司治理机制;三是政府出台相配套的管制政策。试图通过上述三个维度的体制改革,最大限度地利用市场机制来配置电力资源,提高行业的产出效率。

经过引入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三个方面的改革,电力行业的市场格局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同时实现了令世界瞩目的跨越式发展。在1999-2010年间,电力行业总产值增长了5倍,年平均增长率为15.76%,大大超过同期国内生产总值10%的增长速度。分时段来看,1999-2002年的行业总产值的年均增长率为13.56%,2003-2010年的年均增长率达到16.58%;若考虑到2008和2009年间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2003年以来电力行业总产值的年均增长率要高达17.84%。可见,无论是增长速度还是年增长的绝对量,2003年都是一个明显的跳点,而2003年正是改革政策制定和实施相对集中的年份。可以初步推断,电力行业的飞速增长与同步发生的体制改革密切相关。有鉴于此,以下将对电力体制改革的制度背景展开分析,并在其基础上提出研究假说。

(一)引入竞争对电力行业绩效的影响

国际改革实践表明,打破垄断、引入竞争被视为电力市场化改革的首要目标。在中国电力体制改革的进程中,引入竞争的措施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1)1985年的投资体制改革。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经济实现了快速稳定的增长,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电力系统不能满足经济发展的需要。为了吸引更多的电力建设资金,中央政府于1985年开展投资体制改革,允许私人投资者和外国投资商进入发电领域进行投资;实行集资办电、多渠道筹资办电的政策,调动了社会,特别是地方政府办电的积极性,形成发电领域的投资主体多元化、股权多元化和利益多元化的局面;(2)2002年的“厂网分拆”改革。2002年,国务院出台《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将纵向一体化的国家电力公司进行拆分,其发电资产由大唐、华能、华电、国电和中电投五个独立的发电集团接管;电网资产分拆为国家电网公司和南方电网公司,电网保留20%的调峰电厂,实现发电部门和输配电部门的纵向分离,为构建竞价上网的发电侧市场做好准备。

在经历了引入竞争的改革之后,电力行业由纵向一体化的垄断模式逐步走向竞争性的市场格局。1999-2010年间,电力企业的数量由96家增加到130家,说明电力行业竞争程度的逐渐加强;经典理论认为,竞争是一种提高配置和技术效率的可靠机制,竞争对技术效率具有正向影响[12-13]。另外,实证结果表明,竞争性的市场结构比管制条件下的垄断性市场结构具有更高的效率水平[7]。结合国际电力市场的改革经验,打破行业垄断,走向市场化竞争势必会促进行业生产率的提高。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电力行业并未像多数国家一样出现以民营化为主的竞争主体,而是通过引入竞争和拆分重组形成以国企为主的竞争性市场结构。Nalebuff&Stiglitz以及Hart的研究均表明,不管国家还是个人拥有财产,在竞争性的市场结构下,企业股东会更为容易地获得信息来推动管理工作,提高生产效率[14-15]。另外,国有企业具有独特的激励机制,国有企业都为了提高自身利益而相互竞争,主要涉及到两个方面:一是企业的绩效与员工的切实收入、职位和荣誉感密切相关;二是企业的绩效不仅直接关系到高级管理者的薪酬,也会影响其在政府行政职务上的提拔和重用,面临的竞争压力可能不亚于民企高管[16]。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说:

研究假说1:打破垄断后所形成的竞争性市场结构将会提高电力行业绩效。

(二)产权改革对电力行业产出效率的影响

中国电力行业主要从如下两个方面出发进行产权改革:(1)1997年开始的管理体制改革。中央政府撤销电力工业部,将其名下所有的电力资产划拨给新成立的国家电力公司,国家电力公司作为市场主体,主要负责电力系统的日常管理和运行,初步实现政企分离。虽然国家电力公司仍然具有纵向一体化的垄断特征,但是,在政府的管制政策下,政企分离将有利于激发电力行业企业的内在活力,为开启市场化改革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①1996年4月,《电力法》的颁布为政府管制提供法律依据。;(2)2002年之后开始的产权改革。在2002年开启“厂网分离”改革的基础上,进一步地推进电力企业的重组,进行改制上市为主的产权改革,形成有效的公司治理机制。

随着产权结构改革的逐步推进,电力行业已经由单一的国有产权向多元化的产权结构进行转变,国有产权比例从1998年之前近乎完全国有垄断降低到1999年的49%;随后,进一步下降到2010年的29%,显示电力行业开始形成多元化的产权结构。新制度经济学在产权结构的激励效应方面提供了重要的分析思路[4,13],认为,由于存在着实际控制人虚置、产权过度分散、激励机制僵化,以及预算软约束等方面的问题[17],国有企业没有民营企业的生产效率高,同时,这也得到了大量经验证据的支持[7,10]。与多数国家采取大规模的民营化改革不同,中国电力行业进行了以拆分、重组和上市为主的产权改革,这不但有助于国有企业进一步实现政企分开,硬化预算约束,而且会受到资本市场的监督,有利于公司治理机制的完善,生产效率得到改善[16]。就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研究假说2:以拆分、重组和上市为主的产权改革将会提高电力行业产出效率。

(三)管制政策变化对电力行业生产率的影响

伴随着引入竞争和产权改革的推进,政府出台相应的管制政策,主要体现在建立明确的法律框架和独立的管制机构两个方面:1996年4月,《电力法》正式施行,标志着中国电力行业步入法制化管理轨道;2003年3月,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简称电监会)挂牌成立,标志着中国电力行业相对独立管制机构的建立;2005年2月,国务院审议通过《电力监管条例》,标志着中国电力行业管制政策的日渐完善。

经典的管制理论表明,构建独立的管制机构不仅可以防止垄断权的滥用以保护消费者,防止对投资行为进行随意的政治干预,而且能够激励企业有效的运营和投资[18]。良好的管制政策有利于电力行业形成良好的运营环境和投资环境,保证电力企业良好运营;同时,基于发电行业具有长期沉没资本巨大、产出不易储存的特征,良好的管制政策有助于投资者形成合理、稳定的预期,从而吸引私人资本和外资的积极进入,保障发电行业的平衡发展。因此,建立独立的管制机构,以防止改革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市场失序现象,为电力资源的优化配置奠定制度基础,有助于提高运营效率。有鉴于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研究假说3:独立管制机构的建立和《电力监管条例》的颁布等管制政策的变化将会改善电力行业产出效率。

三、计量模型与数据

(一)计量模型

现有关于改革绩效评价的研究文献主要采用两种方法:一是在生产函数的框架下,采用竞争、产权和管制政策以及其他投入要素作为解释变量,直接估算行业的全要素生产率[19-20];二是在控制一系列潜在影响因素后,直接分析改革变量对行业绩效(包括劳动生产率和资本产出率等)的影响[21-22]。鉴于两种方法各有优劣,本文将同时采用两种方法来系统考察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的产出效率的影响机制。

在第一种方法中,利用生产函数来估计电力体制改革对行业增长的影响。根据传统的Cobb-Douglas(C-D)生产函数,资本和劳动投入决定电力产出。考虑到电力行业高耗能的特点,参考陈诗一的研究思路,将能源消耗量加入C-D生产函数来刻画电力生产过程中主要的中间投入[24]。将生产函数表示为,

其中,Yit表示省份在t年度的产出指标;Ait表示全要素生产率;Kit、Lit和Eit分别表示资本投入、劳动投入和能源消耗量。对(1)式取对数并考虑各省份的固定效应以及行业产出的随机波动得到:

在上式中,ui表示省份不随时间变化且未观察到的个体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根据第二部分的背景分析,我们建立市场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三维改革政策的“改革三要素模型”,将全要素生产率表示为:

其中,Reformit代表经济体制改革向量,包括竞争变量Compit、产权改革变量Ownit和管制政策变量Regit三个维度以及其交互项。将(3)式代入(2)式中,得到基于C-D生产函数的计量模型:

在第二种方法中,在控制其他潜在影响产出绩效因素的情形下,直接考察改革变量对行业产出绩效的影响。因此,可以将计量模型表达为如下简约形式(Reduced-form):

其中,yit代表电力行业的绩效变量,主要包括资本产出效率和劳动生产率等效率指标;Zit代表一组控制变量,包括省份和年度虚拟变量。

由以上计量模型可知,本文的实证过程主要涉及到五个方面的变量:电力行业的产出指标、产出效率指标、经济体制改革指标、要素投入指标和其他控制变量,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详见表1。对这些变量的详细说明如下:

(1)行业产出指标:包括电力行业总产值、发电量和行业销售收入三类指标。为了确保指标的可比性,根据《中国统计年鉴》中的电力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将电力行业总产值和行业销售收入进行平减。

表1 主要变量数据描述性统计(1999-2010)

(2)行业产出效率指标:包括劳动生产率和资本产出率,其中,劳动生产率用发电量除以行业职工总数计算得到,资本产出率由发电总量和发电设备容量计算得到。

(3)体制改革指标:包括市场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的变化三个变量。市场竞争变量由市场集中度(CR4)和行业中企业数量来衡量;采用国有股权比例和民营股权比例作为产权改革的替代变量;管制政策的变化由年度虚拟变量来衡量,以2003年独立管制机构——电监会的建立为标志,我们将2003年以前设定为为0,2003年以后设为1。

(4)生产要素投入指标:包括资本投入、劳动投入和中间投入。其中,资本投入通过电力生产行业固定资产净值平均余额和发电设备容量两个指标来表示;采用电力行业职工人数来衡量劳动投入;使用发电过程中的标准煤耗作为中间投入的替代变量。

(5)控制变量:为了确保实证结论的稳健性,以下将控制其他潜在影响行业绩效的经济变量,比如,反映地区经济增长的人均GDP;反映人口结构因素的成年人口比例,由15-64岁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来表示;反映人口规模因素的人口数量;反映工业化发展水平变化的工业化率,由制造业产值占GDP的比例来表示;反映城乡二元结构变迁的城镇化率,由城镇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重来表示;反映地区经济发展模式变化的对外开放程度,由进出口总额在GDP中的比例来衡量;为消除地区间行业发展的差异性,设定省份虚拟变量;为控制宏观经济因素的影响,引入年度虚拟变量。

(三)数据说明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为1999—2010年中国大陆30个省、市和自治区电力行业发展的平衡面板数据,西藏的数据缺失,将其剔除。数据来源如下:衡量电力行业产出的行业总产值、销售收入以及资本和劳动等生产要素的投入数据都来自于《CRSM行业数据库》,发电量的数据来自于历年《中国电力年鉴》;发电能源消耗量由发电单位能耗和发电量计算得到,两者的数据均来自于《中国电力年鉴》;测算衡量市场竞争的CR4以及产权结构的国有产权比例和民营股权比例的基础数据均来自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电力行业企业数量来自于CRSM行业数据库;其他宏观控制变量的数据均来自于中经网数据库。

(四)内生性问题的处理

电力体制改革在各省并非同步发生,这种区域间的差异性为该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截面数据,但可能会出现内生性问题[24]。一般来说,考虑到改革的期望收益和或有损失,政府会采取"择优试点、全面推广"的改革模式,率先选择电力行业绩效良好的省份进行改革。明显的例子是,1998年开始的管理体制改革和2001年开始的“厂网分离,竞价上网”改革均选择在上海、山东、浙江和辽宁等电力行业发展较好的东部地区进行试点工作。这种择优试点机制意味着行业绩效和改革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的关系,导致回归方程出现内生性问题,为此,首先进行Hausman的内生性检验,结果表明,竞争和产权改革变量均存在内生性;然后寻找工具变量来解决这一问题。考虑到各地区的电力体制改革是由中央政府统一决策和安排的,某一省份的改革可能与其相邻省份或其余29个省份相关,而相邻或其余省份的改革变量对于该省份来说是外生的,即与该省的随机扰动εit不相关。参照郑世林的设定方法,我们将选择与某省地理位置最靠近的5个省份以及其余29个省份的竞争和产权改革变量的平均值作为该省相应改革政策的工具变量[16]。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电力市场化改革与行业增长

1.改革政策的单独效应

由于观察不到的地区效应通常与解释变量相关,以下将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考虑到改革变量潜在的内生性问题,我们将采用带有工具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FE-IV),将回归方程(4)的估计结果报告于表2。在FE-IV模型的第一阶段回归中,F检验的P值为0.005,从而显著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

表2 电力市场化改革与行业增长的回归结果(回归变量:行业总产值)

首先,我们关注竞争、产权和管制政策的相对重要性。对不同维度的改革变量进行单变量回归,估计结果由表2所示,得到如下主要结论:(1)两个竞争变量,即市场集中度CR4和行业企业数量,均具有预期的负向和正向效应,但不显著。该结果显示,在本文所用的测量指标下,竞争似乎并未对电力行业的增长产生显著的影响。这看似与竞争的观点不太一致,但与有关转轨经济国家的实证结果相符合[8]。下文在考虑改革政策的配套效应时,竞争对于提高行业的全要生产率具有积极的作用,尤其在存在管制政策的情形下,市场竞争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2)两个产权变量,即国有股权比例和民营股权比例,对行业的增长具有显著的影响。国有股权比例的系数为负,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行业改制企业数量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这与产权理论的观点相一致,从而验证了研究假说2,同时为中国电力行业打破国有垄断,吸引民营资本进入提供了实证支持;(3)管制政策的制定对电力行业的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相对独立管制机构——电监会的成立以及相应电力监管条例的颁布为电力经济体制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制度依据,使得投资者形成合理、稳定的预期,吸引私人资本和外资的积极进入,从而提高了行业的增长,为研究假说3提供证据支持。(4)资本、劳动和中间投入三个要素投入变量的系数均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

2.改革政策的配套效应

以上分别对三个改革变量进行独立考察,而电力行业的市场化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共生一个系统内的三维改革变量可能发生交互作用,进而影响到产出效率。有鉴于此,将这些改革变量的部分或全部联合起来,进一步考察改革政策间的配套效应。我们将三维改革变量之间的交互项加入到计量模型,将估计结果报告于表3。

表3 电力市场化改革对行业增长配套效应回归结果(回归变量:行业总产值)

第一,竞争和产权改革均具有正向效应,两者尚未形成良好的配套效应。回归方程(1)和(2)是竞争和产权改革变量的联合,估计结果显示,在未加入竞争和产权改革的交互项时,竞争变量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产权改革变量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在加入交互项后,竞争变量的系数变大,显著性增加;产权改革变量的系数增大,仍然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竞争和产权交互项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市场竞争与民营化水平具有一定程度的替代性,市场的高强度竞争对提高民营化程度较低的企业的增长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

第二,竞争和管制政策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而两者并未出现正向的配套效应。回归方程(3)和(4)竞争和管制政策配套效应的估计结果表明,引入管制政策变量时,竞争变量的系数由以前的不显著变化为在10%水平的显著为正,管制政策仍然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在加入交互项之后,两者系数的大小和显著性水平均增加;而两者交互项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竞争和管制政策之间尚未形成良性的配套效应。

第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变量的联合估计结果,如回归方程(5)和(6)所示,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变量均对行业增长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产权变量和管制政策交互项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替代关系。

最后,将竞争、产权和管制政策三维度改革变量联合的估计结果报告于表3的第(7)和(8)列,结果表明,在未引入交互项时,产权和管制政策变量对电力行业增长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而竞争变量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而在加入所有交互项之后,三个维度的改革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而交互项的系数均为负,其中,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变量交互项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而竞争和产权以及竞争和管制政策之间均具有负相关关系,但不显著。该结论表明,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之间的搭配产生不良效果;同时,竞争和产权以及竞争和管制政策之间的联合也没出现正向的配套效应。

随后,我们选择发电量和行业销售收入作为产出指标,选择CR4和国有股权比例分别作为竞争和产权改革的代理变量,结论与表2和表3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表明上述实证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二)电力市场化改革与行业产出效率

1.改革政策的单独效应

接下来,将采用回归方程(5)对改革变量与电力行业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分析。考虑到发电行业资本密集型的特征,选择资本产出效率作为回归变量,然后利用劳动生产率进行稳健性检验。

考虑到地区之间的未观察到的个体效应以及改革变量的潜在内生性问题,以下采用带有工具变量的固定效应(FE-IV)估计方法;并进一步地控制经济增长、人口因素、城镇化率、工业化水平和对外开放程度等多方面对电力行业绩效存在潜在影响的经济变量。对计量方程(5)进行回归,将估计结果报告于表4,得到如下主要结论:

表4 电力市场化改革与行业产出效率的估计结果(因变量:资本产出效率)

第一,引入竞争对电力行业的资本产出效率具有正向影响。市场集中度(CR4)具有不显著的负向效应,而行业企业数量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该结果表明,市场竞争提高了资本的产出效率,从而对竞争理论提供了实证支持,同时验证了上文的研究假说1。

第二,产权改革显著提高了发电行业的资本产出效率。国有股权比例与资本产出效率之间存在着5%水平下显著的负向关系,表明国有股权的下降对发电行业的产出效率具有非常显著的正向效应;民营股权比例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发电行业通过民营化或上市进行股份改制对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与产权理论的观点相一致,为研究假说2提供经验证据,同时也为中国在发电行业进一步引入民营和外资资本来改变国有垄断地位的努力提供了实证支持。

第三,管制政策变化对行业的资本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进一步为研究假说3提供证据支持。最后,在控制变量方面。经济增长、工业化水平和对外开放度均对资本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人口规模对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负向效应;城镇化率和人口结构因素对产出效率不具有显著性影响。

2.改革政策的配套效应

以下将改革变量之间的交互项加入到计量模型来刻画改革变量之间潜在的配套效应,对方程(5)进行重新回归,将估计结果报告于表5,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的建立均对资本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竞争对产出效率影响的显著性较低。该结论表明,即使对改革变量进行联合考察,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的影响仍然具有显著性。表5的第(1)、(3)、(5)和(7)列的估计结果显示,在竞争和产权改革的联合中,两者均对资本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在竞争与管制政策的联合中,两者也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在产权和管制政策的联合中,产权变量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管制政策变量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将三维改革变量同时联合时,竞争变量的系数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产权改革变量在5%的水平下显著正相关,管制政策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

表5 电力市场化改革对行业产出效率配套效应的估计结果(因变量:资本产出效率)

第二,三个改革政策之间尚未形成良好的配套效应。竞争和产权变量、竞争和管制政策变量以及产权和管制政策变量的交互项与资本产出率之间具有显著的负向关系。这表明改革政策的两两之间均具有显著的替代性。以竞争和产权改革变量的交互项为例,竞争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与产权变量联合之后,两者均对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但净效应减弱,表明两者的配套效应尚未达到预期效果;其他改革变量的配套效应相似。以上估计结果表明,三个维度的改革变量均对电力行业的生产效率具有贡献,但是不同改革政策之间的替代性使得配套效应尚未取得预期效果。

为确保上述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我们进一步选择劳动生产率和劳动力人均行业总产值作为回归变量对计量方程(5)进行实证分析,得到的估计结果与表5和表6的结果基本一致,表明竞争、产权和管制政策也对劳动生产率具有显著的影响,说明以上估计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采用1999—2010年中国的分省面板数据从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变化三个维度来检验经济体制改革对电力行业产出效率的影响机制。首先,通过对改革变量对产出效率的单变量回归来分析三维改革变量对行业增长影响的相对重要性;然后,将改革变量的交互项引入计量模型,综合分析不同改革政策间的配套效应。得到如下实证结论:(1)三种改革政策均对电力行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在多种形式的回归分析中,产权和管制政策变量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而竞争效应的显著性较低,表明在样本期间,产权和管制政策相对竞争具有更大的重要性;(2)对改革变量进行联合考察后,产权和管制政策变量仍然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竞争的显著性提高;尤其在与管制政策变量进行联合时,其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3)改革政策间的交互作用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负面影响,表明不同维度的改革措施间的配套效应尚未达到预期效果。以上结果在不同的指标设计和模型设定下均是稳健的。

本文的研究结论不仅对进一步深入电力体制改革,而且对整个垄断行业的改革取向均具有一定的政策启示。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世界范围垄断行业体制改革的浪潮,中国也在电力、电信、城市自来水和燃气等垄断部门开启了一系列经济体制改革。政府通过打破垄断、产权改革以及制定相应的管制政策等方式打破以前的行政垄断经营格局,逐步形成竞争性的市场结构,促进行业生产效率的显著提升。但是,随着改革的逐步推进,持续深化改革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尤其在近年来,电力和电信等垄断行业的改革几乎处于停滞不前的格局,甚至在有些部门出现监管缺位和国进民退的现象,尤其在2008金融危机之后,更是掀起对市场化改革取向的讨论。

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竞争、产权改革和管制政策三个维度的改革政策均对行业产出效率具有正向影响,这为进一步深化改革提供实证支持;而三维改革政策的交互效应均为负,尚未均达到预期效果。有鉴于此,我们提出如下政策建议:在深化改革阶段,确立市场在电力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借鉴国际电力市场的改革经验,进一步推进厂网分开和主辅分离改革,放开竞争性业务,让发电方与购电方直接进行交易;继续进行以兼并、重组和上市为主的产权改革,培育市场竞争主体,形成多买多卖的电力市场;同时,建立和健全与竞争和产权改革相适应的管制政策;最终形成上网电价和销售电价由市场决定、输配电价由政府监管的电价体系。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进行改革设计时需要考虑改革变量之间的交互影响,兼顾改革变量之间的相对重要性与配套效应,进而全面评估不同改革措施对行业绩效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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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ve Importance and Interactions among Competition,Property Right and Control:Evidence from Chinese Power Industry

Gong Ru-kai
(Glorious Sun School of Business and Management,Donghua University,Shanghai200051,China)

Using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of China from1999 to2010,this paper tests the effects of economic reform system on the output efficiency of power industry from three dimensions:competition,property right reform and control policy and then analyses the relative importance of reform policy for industrial growth in the viewpoints of single factor effect,multi-factor effect and interactions.The empirical research based on tool variable method indicates that:(1)In single factor model,property right and control policy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s but the effect of competition is not significant;(2)In the joint model of reform policies,the role of property right and control policy is relatively important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competition's positive effect is raised;(3)The interaction among reform policies has a negative effect on the output performance,which shows that the supportive effect of reform policies has not realized the expected results.The above results are stable in different indicator design and model enactment.The conclusion has obvious policy implications:decision-makers should continue to implement the separation of plant and grid,and primary and auxiliary services respectively in deep stage of electricity reforms;establish market mechanism as the decisive role in allocation of resource;need to take into account the relative importance of reform policy and the interactions of theirs in reform design in order to have assessment of effects of reform measares comprehensively.

Competition;Property Right Reform;Control Policy;Performance;Interaction

A

1002-2848-2014(01)-0063-11

2013-08-09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基金(13D210803);东华大学文科预研究项目(0108153)。

宫汝凯(1983-),山东省临邑县人,经济学博士,东华大学旭日工商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应用博弈论、产业经济学和能源经济学。

责任编辑、校对:郑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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