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研究——基于2002-2011年省级Panel Data的分析

2014-09-20 09:15武小龙刘祖云
当代经济科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偏向差距城乡

武小龙,刘祖云

(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中国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2002-2011年省级Panel Data的分析

武小龙,刘祖云

(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城乡收入差距是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中存在的最突出矛盾之一。在文献回顾的基础上,通过理论解释和实证检验对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理论分析认为,国家层面城市偏向的发展政策、地方层面经济增长至上的单向思维、体制层面的“中心—边缘”二元格局,是城乡收入差距形成的内在机理;Panel Data实证模型估计结果进一步表明,城乡收入差距受到来自经济发展、政策偏向、金融发展、经济干预以及其他控制性因素的多维影响,其中,城镇化建设、经济开放度、人力资本培育度、农业经济发展程度以及第三产业的发展有助于总体上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而科教文卫和公共服务的城市偏向、金融发展规模以及非国有化则都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为此,城乡差距问题的消解,应立足于“乡村本位”的价值思考,通过加强农村职业教育、推动城镇化建设、建立城乡“包容性政策体系”等举措,真正达成城市与乡村社会的衔接。

城乡收入差距;政策偏向;经济发展;金融发展

一、问题引出:日益严峻的城乡收入差距

城乡收入差距问题一直是社会各界所关注的热点和焦点之一。从本质上看,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关注亦是对城乡经济一体化、经济持续稳定发展和社会公平正义的关切,可以说,漠视收入不平等问题,单纯追求经济的单向度增长,其结果必然会造成社会的断裂、失序和动荡。据统计数据显示,改革开放以来,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显著提高,如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分别由1978年的343.4元、133.6元增长至今的21809.8 元、6977.3 元,分别增长60.5 倍和52.2倍;然而,城乡收入差距却日益严峻,1978年以来,尽管城乡差距曾出现过明显的下降(城乡收入比从1978年的2.57降到1985年的1.86),但至今总体上仍处于一个波动性扩大态势(1985年至今,城乡收入比又上升到3.13),差距的绝对值亦由209.8元上升至14832.5元①数据根据《2012年中国统计年鉴》整理计算而得。。除此之外,中国城乡居民在消费支出、社会保障、娱乐休闲等方面亦存在显著差距(具体见表1),30年来,中国从一个城乡收入差距很小的国家直接跨入不平等国家行列,令人震撼。由此,我们不禁追问:如何度量中国现行的城乡收入差距?城乡收入差距形成机制究竟为何?影响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本质因素何在?应采取何种政策来缓解甚至缩小这一差距呢?这些问题即汇集为本文的研究动机。

本文的基本结构为:第一部分提出中国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第二部分主要是对前人的研究成果进行简要述评;第三部分主要从理论层面揭示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形成机理;第四部分主要对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多维因素进行计量性检验,分析各个因素的作用机理,并尝试性地分析出本质性因素;第五部分为研究结论和政策启示。

表1 城乡差距项目比较

二、研究进路: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学术性探究

综合已有的研究成果,学界对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层面:原因探究和影响因素分析。

第一,在城乡收入差距形成原因的分析上,国家统计局农调总队课题组指出,国家的投资政策、分配政策等一系列相关政策会影响城乡差别[1]。蔡昉、杨涛指出,1978年以前城乡收入差距的决定性因素在于国家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而形成的一整套稳定的城市偏向政策,而1978年之后的城乡收入差距则主要源于城市利益集团的压力以及传统经济体制遗留的制度障碍[2]。李卫兵进一步指出,城乡居民间地位收益的存在是中国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3]。王德文、何宇鹏则认为,城乡差距本质上是由于资源配置扭曲、收入分配倾斜与部门间技术进步不平衡三者共同作用的结果[4]。李长江则指出,我国城乡差距最根本的原因在于长期的城乡不公平发展理念[5]。苏雪串进一步分析认为,城市化滞后是导致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根本原因,加速城市化进程则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战略性措施[6]。综合这些文献,发现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根源大都表现为城市资源优势和政策偏向的特征。

第二,在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的分析上,有五个方面的因素被广泛关注。

一是城市化和城乡收入差距。陆铭、陈钊的研究较具代表性,通过省级面板数据实证检验后发现城市化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有显著作用[7]。许秀川、王钊采用Panel Data联立方程组模型,实证估计后表明,城乡收入差距有利于城市化的推进,而城市化的发展则缩少了城乡差距[8]。周少甫等人利用门槛面板模型实证分析后,进一步指出,城市化水平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显著的门槛效应,当城市化水平低于0.456时,城市化对收入差距的作用并不显著;而一旦超过这个水平,城市化的提高会显著地缩小城乡收入差距[9]。

二是城市偏向与城乡收入差距。程开明、李金昌运用1978-2004年的时序数据对二者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指出城市偏向是造成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对城乡收入差距产生正向冲击效应[10];之后,他又运用省级面板数据进一步验证了城市偏向对城乡差距的作用方向及强度,认为固定资产投资及财政支出的城市偏向越明显,城乡差距越大[11]。雷根强、蔡翔则利用省级面板数据和差分广义矩、系统广义矩的方法,分析指出城市偏向的财政再分配政策(基础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是导致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12]。武小龙、刘祖云则进一步从城市偏向理论的视角出发,通过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指出城市偏向的政策体制是城乡差距形成的本质源泉[13]。

三是金融发展与城乡收入差距。姚耀军利用1978-2002年的时序数据对二者进行协整分析和Granger因果检验后发现,金融发展规模与城乡收入差距正相关且两者具有双向的Granger因果关系,而金融发展效率与城乡收入差距呈负相关且两者也具有双向的Granger因果关系[14]。张立军、湛泳利用省级面板数据进一步实证检验后指出,金融发展主要通过门槛效应、降低贫困效应、非均衡效应三条途径影响城乡收入差距[15];同时,又利用时序数据进一步分析了农村金融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指出由于农村资金的不断外流和非正规金融的不规范发展,农村金融发展加剧了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16]。

四是经济增长与城乡收入差距。曹裕等人实证分析指出,城乡差距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面板协整关系,城乡收入差距不利于经济增长[17]。王少平、欧阳志刚则进一步揭示了二者关系,指出1978-1991年,城乡收入差距对实际增长的长期效应为正,1992-1999年,这一效应由正向负平滑转换,1999年后,城乡收入差距对实际经济增长开始产生阻滞作用,且负效应呈逐年增加趋势[18]。王德文指出,推进公平的发展战略将有利于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缩小城乡收入差距[19]。

五是其他因素与城乡收入差距。如毛其淋实证分析指出,经济开放在总体上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它主要显著加剧了我国沿海地区的收入差距但对内陆地区起缩小作用[20];许秀川、王钊实证分析指出,工业化发展与城乡收入差距呈恶性循环关系,即城乡收入差距扩大不利于工业化的发展,而工业化发展却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8];阚大学、罗良文实证研究了人力资本对外商直接投资(FDI)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认为人力资本较低时,FDI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人力资本较高时,FDI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21]。

文献回顾表明,现有文献大都是仅仅研究了某一种或几种因素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系,并未系统分析城乡收入差距究竟主要有哪些影响因素,也并未指明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本质性因素究竟为何,而这正是本文旨在努力的方向。本文主要探讨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主导性因素,旨在通过理论分析揭示中国城乡收入差距形成的内在机理,并通过实证分析阐明城乡收入差距的本质性缘由,以此为中国城乡关系的良性推动提供理论支撑和经验支持。

三、理论解释: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形成机理及其逻辑

就中国而言,城乡差距问题广泛存在。如:城乡收入差距、城乡教育差距、民生福利差距、公共服务差距、社会保障差距,等等。虽然中国的城乡收入差距问题可从经济学角度用库兹涅茨的“倒U形的曲线假设”①该假设是解释一国收入不平等的重要理论,该理论表明伴随着经济的增长,收入不平等程度首先扩大,达到某一最高值后会随之下降。当下中国仍处于工业化中期阶段,理论上收入分配仍处于“倒U形”曲线的前半段,因而城乡收入差距呈现扩大趋势,城乡处于明显的失衡状态。加以解释,但确切地说,中国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持续扩大的内在机理则在于其独特的国家战略、地方行为、二元体制的多维作用。

第一,国家层面:赶超型发展战略下城市偏向政策的制定。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国家处于经济被封锁、政治被孤立的严峻国际形势之下,为了迅速改变中国落后的事实现状,提升国际地位,党和政府便实施了以工业化发展为主的“赶超型发展战略”,这一战略的实质即在于城市偏向政策的制定,主要体现为城乡产品要素的“不平等交换”,这使得城乡发展逐步沦为“城市—工业偏向”的非均衡状态,造成生产资源过度向城市流动与集中,而农业、农村的发展则处于边缘境地。具体而言,一方面,这一战略主要是通过政府行政力量的干预施行工农产品的剪刀差举措,来扭曲农产品要素价格,从而获得大量农业资金剩余以保证工业的优先发展,相关资料显示,仅“从1952到1990年间,政府通过各种手段从农业中提取的工业发展资金总量高达11594.14亿元[22]。”;另一方面,党和政府又实施了严格的“农产品统购统销制度、人民公社制度、城乡户籍制度”,与工农产品剪刀差相结合,共同保护城市的工业化和群体发展利益,实行城乡分割。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虽然城市偏向的价格政策逐渐减弱,但这一时期城市偏向的非价格政策却又日益加强,这主要体现在政府财政支出、基础设施投资、公共服务、外贸金融、科教文卫等诸多方面,即政府大量投资城市的基础设施、公共服务、民生福利等方面的建设,而对农村发展和农业建设的财政支持却较为薄弱,这又进一步造成了城乡经济增长的速率严重失衡,于是便最终引发了“三农问题”的出现以及城乡收入差距的不断扩大。

第二,地方层面:压力型体制下的地方政府行为异化。“压力型体制即是指一级政治组织(县、乡)为实现经济赶超,完成上级下达的各种指标而采取数量化任务分配方式和物质化的评价体系[23]。”这一体制产生的动力即来自政府确立的“稳定发展主义”及“经济增长至上”的意识形态,在这一形态下,经济建设成为衡量政府成绩的首要指标,即中国上级政府施行以GDP增长为中心的政绩考核制,以GDP增长率来考核下一级地方政府的政绩,特别地,新世纪以来,政府的公共服务职能和绿色GDP也被纳入到数字指标量化的范畴。由此,地方政府便逐渐异化为“公司化”的利益主体,其行为目标和动机则异变为追求地方经济增长和财政收入的增加,而解决三农问题、推进农村发展的重大战略任务却被抛之脑后。这种异变行为便进一步造成了地方政府片面追求经济增长的单向性思维,产生了有悖于经济长期均衡可持续发展的带有城市倾向政策举措,如,重城镇产业、轻农村农业;重城镇投资、轻乡村发展;强调短期利益、忽视长期发展,等。同时,在经济增长至上形态的引领下,各种面子工程、招商引资、经济短期行为泛滥,地方官员急不可待地在任职期间大做树立形象、有悖经济稳定发展的文章,一些经济滞后、尚未迈入小康门槛的小城镇,不经过科学的规划和选址,就乱投资、上项目、搞开发;甚至一些地方政府靠倒地赚钱,通过采取不正当手段引进资金,利用暗箱操作手段批地、赚钱,低价征地、高价出让,赚取大量的建设资金,损害农民应得利益。这些异化的地方政府行为最终导致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进一步扩大。

第三,体制层面:“中心—边缘”二元体制的塑造与确立。对照我国的现代化进程和城乡发展的历程可知:“分立而不分离”一直是城乡关系的具体表征。这在传统社会主要表现为城乡间经济上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社会上的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政治上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在现代社会着重体现为乡村资源向城市的单向流失。就当下中国的城市与乡村发展而言,存在一个既定的事实:城市的发展确实处于中心地位,而乡村的发展则更多表现出一种边缘化状态。建国以来,中国就启动了以城市发展为中心的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旨在逐渐将其打造成为一个促进现代化发展的“增长极”,而这一“增长极”的形成和固化则是建立在对乡村的汲取、剥削和排斥的基础之上的,也即是说,在城乡发展过程中,乡村更多的是表现出一种“慷慨解囊”和“无私奉献”的角色,通过其区域内诸多要素(如劳动力、资金、土地、产品等)的单向性流动,来满足工业化战略和城市现代化的打造,如此一来,乡村也就逐步被推向了相对于以城市为中心的边缘化位次,更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城市的畸形发展和“城市中心—乡村边缘”二元格局的生成。在这种“中心—边缘”二元体制格局的框定下,乡村发展的困境逐渐被刻画和凸显出来,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益严峻的“三农问题”以及城乡收入差距的持续扩大即是这一体制性问题所带来的直接弊端性后果。

四、实证检验: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多维因素的考察

此部分旨在通过构建计量模型,尝试性地寻找影响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主要影响因素。为了更加系统性地衡量多维因素对省域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笔者以现有研究成果为基础,并综合内生经济增长理论、收入分配理论等,从经济发展因素、政策偏向因素、金融发展因素、经济干预因素、其他控制性因素等五个方面来综合考虑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

(一)计量模型设定与变量选取

本文在计量模型设定上主要采用Panel Data模型,其优势在于它并不单纯局限于既定的时点和时间段,而是具备研究面板数据的能力,可以对其设定包含个体和时间的固定影响及随机影响在内的多种形式,综合考虑各种作用因素在空间上衍化的特征。具体来说,本文建立的城乡收入差距全因素计量模型的基本形式如下所示:

上式中下标i代表第i个省域,样本共包括31个内地省份、直辖市和自治区;下标t(t=2003,…,2012)代表第 t年;αj、βk、γl、λm、δn分别代表回归系数;ρi代表个体效应;υi代表时间效应;εit代表残差项。groeco代表经济增长因素,prepol代表政策偏向因素,devfin代表金融发展因素,inteco代表经济干预因素,elsfac代表其他控制性因素,j、k、l、m、n 分别表示各类型中各个具体的因素。具体的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描述如下:

1.被解释变量(TL):学者们常用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人均纯收入之比和基尼系数作为衡量城乡收入分配差距的基本工具,但这一度量方法并没有反映出城乡人口所占的比重,且基尼系数对中间阶层的收入变动也比较敏感,故不能准确测量出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故本文主要选用泰尔指数(TL)作为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的度量指标,因为泰尔指数对高收入和低收入阶层的变动比较敏感,而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即主要体现为两端的变化。其计算公式为[17]:

其中,j=1、2,分别表示城镇和农村地区,zij表示i地区城镇(j=1)或农村(j=2)的人口数量,zi表示i地区的总人口,pij表示i地区城镇(j=1)或农村(j=2)的总收入(用相应的人口和人均收入之积来表示),pi表示i地区的总收入。TLit表示第i个横截单元t时期的泰尔指数。

2.解释变量:

(1)经济发展因素:在这类因素中,主要考虑三个指标——人均GDP、城市化水平、经济开放程度。人均国民生产总值(PGDP)是衡量经济增长的常用指标,能直接反映出人口平均后的经济实力和社会经济的均衡程度单位为“元 /人”;城市化水平(Urb)是衡量城市化发展程度、经济发展状况的数量指标,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来表示;经济开放程度(Trade)用“进出口总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来表示,其中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按各年平均价分别折算。根据理论分析和已有研究,PGDP、Urb、Trade的提高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故预期系数符号均为负。

(2)政策偏向因素:一是固定资产投资(Assinv)的政策偏向,这主要用“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来衡量,该偏向越严重,城乡收入差距越大,预期系数为正。二是政府财政支出的政策偏向,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结构在很大程度上能有效反映政府城市偏向政策,此处主要考察三项指标,科教文卫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Culture)、公共服务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Pubser)、农业事务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Agri)。由于科教文卫支出和公共服务支出都带有一定的城市偏向特性,其支出效应直接可体现为城乡间的差距;而农林水事务则是偏向农村,其支出效应则有利于农村的发展。因而预期Culture、Pubser的系数为正,Agri的系数为负。

(3)金融发展因素:金融发展主要是通过影响收入分配起到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主要用两个指标来衡量,一是金融发展的规模水平(Finsca),用“金融机构存贷款之和占GDP比重”来表示;二是金融发展效率(Fineff),用“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与存款余额之比”来表示。有关学者研究显示,Finsca、Fineff对城乡收入差距有显著影响,预期这两变量系数为正。

(4)经济干预因素:一方面,干预因素体现在地方政府对经济活动的参与程度上,这主要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用Fisexp表示,理论分析得知,GDP增长率一直是地方政府政绩考核的重要指标,而发展城市经济更有利于经济的增长,因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多集中于城镇区域,该指标值越大,城乡收入差距也就越大,预期Fisexp变量系数为正。另一方面,干预因素还体现于公共产品的提供上,相关研究表明教育能够增加人力资本存量,“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农村劳动力迁入城市增加了城市地区劳动力的供给和当地的消费需求,因而在抑制城市内工资上涨的同时提高了城市生产的规模报酬和生产效率,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24]。”这主要用“人力资本培育度(Humcap)”来测量,用“平均受教育年限水平”来表示,对于该指标的计算,采用李秀敏教授的做法,其计算公式为:

上式中,H为某一年龄及其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i为受教育程度,pi为该年龄及其以上人口中第i层次受教育程度的人口数,hi为第i层次受教育程度的受教育年限,p为某年龄及其以上的总人数[25]。具体来说,即“平均受教育程度 =文盲、半文盲的人口比重×2年+小学文化程度人口比重×6年+初中文化程度人口比重×9年+高中文化程度人口比重×12年+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人口比重 ×16年”。考虑到资料统一性与可获得性,本文主要计算的是6岁及其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预期Humcap变量系数为负。

(5)其他控制性因素:一是产业结构因素,这主要用“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以及“第一产业占GDP比重”来衡量,分别用Terind、Priind表示,一般而言,发展中国家第三产业多以劳动密集型为主,Terind该比重越高,就越有能力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第一产业即为农林牧渔业,Priind该比值越高,城乡收入差距也就减小。预期这两变量系数为负。二是就业的所有制结构因素,这主要用“国有单位在岗职工总数占全部在岗职工总数比重”来衡量,用Soeemp表示,根据陆铭的理论分析,“这一变量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双向效应,具体的净影响要根据实证结果来估计[8]。”因而这一变量的系数预期方向不明确。

(二)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所有数据主要根据相关“统计资料”整理和计算所得,样本期间选择2002-2011年。除人口数据外,其余指标数据均来自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和《各地区统计年鉴》,2005-2011年城镇人口和乡村人口数据来自2006-2012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02-2004年的城镇和人口数据来自《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由此就构造了一个时间跨度为10年(2002-2011年)、截面为31个地域的静态平衡面板数据。由此得到的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主要指标面板数据的描述性统计及说明

(三)数据检验与模型估计

本研究主要运用了计量经济预测分析软件stata12.0进行相关的数据统计分析。对于Panel Data模型,估计的前提是面板数据必须是平稳的,为避免非平稳时间序列造成的“伪回归”问题,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首先应进行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以判别数据中各个序列的平稳性。通过LLC检验结果表明,变量PGDP、Fisexp存在单位根,虽然一阶差分后平稳,但不可能与单整序列存在协整关系,故将不平稳变量剔除,其余变量除Trade在5%水平显著外,其余均在1%水平下显著,因而不存在单位根,数据平稳,可对其余变量进行回归①注:限于篇幅,本文并未列出具体的单位根检验结果。。

同时,本文也利用Hausman检验来进行模型选择以及个体和时间效应的识别。另外,由地方政府间合作、竞争、邻近地域经济上的相互依赖,所可能导致面板数据的截面相关问题;各省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地理文化以及资源禀赋方面的差别所可能引发的组间异方差问题;以及时间序列经济数据惯性所带来的序列相关性问题都必须加以考虑。因此,为了得到一个有效无偏的参数估计结果,本文也进一步引入Pesaran检验、Wooldridge检验以及修正的Wald检验值(modified Wald statistic)对回归模型的截面相关性、异质残差项的序列相关性和截面异方差特征进行判断,并利用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对相关问题进行进一步处理与估计。具体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模型回归结果

从表3的相关检验结果可以看出:第一,Hausman检验表明应选用固定效应模型来对面板数据进行分析;第二,Pesaran检验、Wooldridge检验以及修正的Wald检验值均显著,表明组间截面相关、异方差、自相关均存在,因而,本文也进一步应用了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对其进行了处理。具体说来,模型1是利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解释变量的系数符号均符合经济学意义,Urb、Assinv、Culture、Pubser、Humcap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其余变量未通过显著检验;模型2是剔除不显著变量后的进一步固定效应模型估计,上述五个变量仍一致通过显著检验。模型3则是利用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的估计结果,解释变量的系数符号均符合经济学意义,但 Assinv、Agri、Fineff三变量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模型4是剔除上述3个不显著变量后的进一步FGLS估计,剩余变量全部通过显著性检验,且大都在1%水平显著。

(四)实证结果分析

第一,经济发展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从模型3和4估计结果来看,城市化水平和经济开放程度均在1%水平下显著,且系数符号均为负,符合预期假设,这表明:一个地区的城市化水平越高、进出口规模越发达,越有利于该地区经济的良性发展与增长,也就越有可能显著地缩小该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因而,大力推进城镇化建设、发展外贸投资水平是缩小城乡差距的良策。

第二,政策偏向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估计结果显示,Culture和Pubser两变量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符号均为正,这表明,当下我国的科教文卫和公共服务的财政支出确实存在显著的城市倾向,这在某种程度上扩大了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另外Assinv、Agri两变量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但系数符号均与预期一致,说明农业事务支出越多、固定资产投资越倾向于农村,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会有利于城乡的交流和差距的缩小。

第三,金融发展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在该类因素中,仅有Finsca通过1%水平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金融发展规模水平拉大了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也即是说,我国金融规模的发展最大的受益者主要是城镇居民,而农业和农民则在金融市场上处于劣势,享受到的金融资源和服务则非常有限,金融发展不仅无法有效促进农民增收,反而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另外,Fineff变量虽然未通过显著检验,但系数为负,这表明,随着金融效率的提高,可以使更多中低等收入者享受到金融服务,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低收入者提高收入,有可能起到缩减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

第四,经济干预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估计结果显示,人力资本培育度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符号为负,这表明,人力资本的培育有助于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这可能是因为,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增加了人力资本存量,而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农村劳动力迁入城市便增加了城市地区劳动力的供给和当地的消费需求,因而在抑制城市内工资上涨的同时提高了城市生产的规模报酬和生产效率,从而进一步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

第五,其他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在此类因素中,Terind、Priind、Soeemp三变量均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均为负,这表明第一产业(农业经济发展)、第三产业的发展有利于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一方面,农业经济的发展本身就有利于农民收入的提高;另一方面,第三产业的发展,不仅有利于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扩大就业,更有利于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对缩减城乡收入差距效果明显。另外,非国有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显著为正,对城乡收入差距起到扩大性作用。

五、研究结论及政策启示

通过对2002-2011年间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并考虑了截面相关、异方差、自相关等问题后,笔者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受到来自经济发展、政策偏向、金融发展、经济干预以及其他控制性因素的多维影响,具体说来,城镇化建设、经济开放度、人力资本培育度、农业经济发展程度以及第三产业的发展有助于总体上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而科教文卫和公共服务的城市偏向、金融发展规模以及非国有化则都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结合理论解释和实证分析结果,本人认为,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以下三个方面值得反思与重视:

第一,加强农村职业教育的推进,增大人力资本存量。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有利于农村地区经济的持续发展和人力资本集聚,一方面,农村职业教育是对农业从业人员展开教育和培训,旨在培养出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新型农民,有利于现代化农业的建立和农村的经济发展,同时可加大农业人口向第二、三产业的有效转移;另一方面,农村职业教育也为已转移或准备转移到城镇的务工人员实施各类职业所需要的知识、技能教育或培训,从而增强进城务工人员的核心竞争力。因而,构建培养新型农民的农村职业教育体系、促进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协调发展,是我国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一项有力举措。

第二,稳步推动城镇化良性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城镇化建设是统筹城乡发展的内在机理和实现路径。一方面,要坚持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的协调发展,通过互补促进城市和乡村经济的融合;另一方面,更要努力构建起网络化的中心城镇体系,以城市文明的扩散为依托,推动农村劳动力的有效转移,促进城乡经济的和谐与互动。当然,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推进的城镇化建设必须是良性稳定的发展,必须避免“贫民窟式城市化”的出现,即是说,必须让进城务工人员和城市中的边缘弱势群体的权利和利益得到保障,真正享受到城市公共服务,这样才能真正意义上起到缩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

第三,立足“村社本位”,建立城乡“包容性政策体系”。以城市发展为本位的单中心运作一直是我国社会发展的核心逻辑,“城市偏向”的政策体系即是这一发展思维的具体表征,在这种单向线性思维和政策体系下,整个社会营造出一种“城乡分治、一国两策”的等级关系格局,城乡在民生福利、公共服务、科教文卫等方面存在巨大差距,因此,必须摒弃“城市偏向的政策体系”,立足于“乡村本位”的价值思考,逐步建立起城乡“包容性的政策体系”,变“中心—边缘”的二元城乡体制格局为“一元化”的新格局,通过对乡村弱势群体的补益和赋权,加大农村地区的投资和发展,建构起“双向化”与“多元化”的发展逻辑,从而逐步消解城乡收入差距。

[1]国家统计局农调总队课题组.城乡居民收入差别研究[J].经济研究,1994(12):34 -45.

[2]蔡昉,杨涛.城乡收入差距的政治经济学[J].中国社会科学,2000(4):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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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德文,何宇鹏.城乡差距的本质、多面性与政策含义[J].中国农村观察,2005(3):25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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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actors that Affect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of China:Based on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2003 to2012

WU Xiao-long,LIU Zu-yun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Nanjing210095,China)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s one of the most prominent contradictions in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China.Based on the literature review,researching the factors that affect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s mainly through theoretical explanations and empirical analysis.Theoretical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the reasons for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clude urban bias policy,excessive pursuit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dual structure“center-periphery”.The results of Panel Data empirical model estimation show that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s affected by economic development,policy bias,financial development,economic intervention and other controlling factors.Some factors that can reduce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general include urbanization,economic openness,human capital,agricultural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ertiary industry.However,other factors that can expand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re spending on science and education,public service spending,financial development scal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ertiary industry.Therefore,the elimination of income gap should strengthen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vocational education,pro-mote the urbanization and construct inclusive development policies and effectively achieve the integration of urban and rural development.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Policy bias;Economic Development;Financial Development

A

1002-2848-2014(01)-0046-09

2013-11-05

2012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城市包容乡村发展’的实证研究”(12BZZ050)

武小龙(1989-),江苏省东台市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区域经济发展与乡村治理;刘祖云(1963-),安徽省和县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行政伦理、公共政策。

责任编辑、校对:郑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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