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红
( 广西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林焕平一生著述丰富,近千万字。编成了《林焕平译文集》5 卷,1998 年7 月南方出版社出版;《林焕平编选著作选》5 卷,2000 年3 月南方出版社出版;《林焕平文集》10 卷,2003 年广西师范大学社出版。
林焕平是一位多产的翻译实践家,译作选材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翻译实践非常多,从而积累了丰富的翻译经验,翻译家叶君健在《林焕平译文集》5 卷序言中称之为“有经验的翻译工作者林焕平教授”。然而林焕平并没有像其它翻译家那样为我们留下自己系统的翻译思想,后人只能从他译作的前言及后序中见到一些谈及自己翻译的一些散篇文字,本文正是从林焕平的翻译作品出发、采用文本分析方法对林焕平的译本Journey to a war 中两个短篇《汉口前线》和《从郑州到西安》进行探讨,以便更加深刻理解林焕平翻译策略,从而丰富对林焕平的翻译研究。
多元系统理论从社会学角度出发,对翻译研究中的归化和异化做了另外一翻解释。“这套理论认为,各种社会符号现象,应视为系统而非各不相干的元素组成的混合体。这些系统并非单一的系统,而是由若干个不同的系统组成的系统;这些系统各有不同的行为,却又互相依存,并作为一个有组织的整体而运作。任何多元系统,都是一个较大的多元系统,即整体文化的组成部分;同时,它又可能与其他文化中的对应系统共同组成一个‘大多元系统’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多元系统里面的现象,都不能孤立的看待,而必须与整体文化甚至于世界文化这个人类社会中最大的多元系统中的现象联系起来研究”。[1]多元系统理论正是结合译入语国家,民族的文化语境全面,深入的研究翻译文学,从而为翻译研究拓展了一个极其广阔,崭新的研究领域。此外,这套理论也研究出“一个系统的行为模式,有时与它在多元系统中的位置有关。以翻译文学为例,它处于中心时,往往参与创造一级模式,不惜打破本国的传统规范,处于边缘时,则常常套用本国文学中现成的二级模式。前者的翻译策略,着重译文的充分性,后者则着重‘可接受性’”。[2]正是因为文学本身就是一个多元系统,而这个系统又由多个组合而成,并且多个组合之间组合会相互斗争和演化,从而各个系统的地位也会发生相应变化,地位有时处在边缘,有时处在中心的这样一个动态的过程中。佐哈尔的多元系统认为,一个民族的文学文化地位决定了翻译文学在文学多元系统内的地位,而翻译文学的不同文化地位反过来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译者在翻译时采取的策略。根据多元系统理论,“如果某一文学多元系统十分强大,从而使翻译文学处于一个次要的地位,以这一多元系统为目标系统的译者往往采取归化式的翻译方法;而如果翻译文学在某一文学多元系统处于主要地位,译者则多采取异化式翻译。”[3]
提起归化和异化,在西方,其源头要追溯到古罗马时期Cicero,Horace 和St Jerome 等人提出的word-for-word translation 和Sense-for-sense translation;1813 年间德国古典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施莱尔马赫在《论翻译的方法》中提出:翻译的途径‘只有两种:一种是尽可能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种是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5](P20)这可看作是归化和异化的雏形,正式明确提出归化和异化两个概念是美国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1995年在其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一书中,将第一种方法称作“异化法” (foreignizing method),将第二种方法称作“归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6]概括而言,异化法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采取相应于作者所使用的源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而归化法则要求译者向目的语读者靠拢,采取目的语读者所习惯的目的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
在中国,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的源头同样要追溯到2000 多年前汉代的佛经翻译,“质”与“文”就是直译与异译的雏形;20 世纪20-30 年代,鲁迅明确提出了归化与异化问题,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二集》里提到“动笔之前,就先得解决一个问题:竭力它归化,还是尽量保存洋气呢?”当代翻译界的学者也纷纷提出归化与异化的一些个人看法和观点。
从历史上来看,“传统翻译理论有关翻译策略(或方法)的习惯用语是直译和意译的的概念延伸,但又不完全等同于直译和意译。直译和意译所关心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在语言层面处理形式和意义,而丑化和归化则突破了语言因素的局限,将视野扩展到语言、文化和美学等因素。”[7]
林焕平翻译创作的高峰期主要是20 世纪30-50 年代的抗战时期,这一时期正处在五四运动后10 多年间,以鲁迅为主将提倡的异化翻译方法引起了生硬难懂的负作用。因此,“从3 0 年代后期起,中国译坛在翻译策略上出现了一个‘逆反应’,归化法再次占据了主导地位。”[8]抗战是民众的战争,只有把大众动员起来,才能夺取战争胜利,而要动员干百万民众,文化必然要走一条通俗化的路。周扬在《抗战时期的文学》一文中指出:中国迫切需要大量形式短小、内容通俗,而富于煽动性的作品。孙致礼也提出此时期占主导的是归化,“代表翻译人物有张谷若,翻译出版了哈代的《还乡》和《德伯家的苔丝》,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被香港有关评论者称为‘译作的楷模’,朱生豪《〈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译者自序》中,他明确表示反对‘逐字逐句对照式之硬译’,提倡保持原作的‘神味’和‘神韵’;傅东华他在30 年代末翻译美国小说《飘》时,考虑到这是一部畅销书,便采取了十分灵活的译法,一方面把众多人名、地名‘中国化’;另一方面对一些描写性文字随意增删,以迎合中国读者的[9](P4)。不少出版社还纷纷推出各种节译、编译、摘译的小册子,如刘保寰先后编译了《现代西班牙政治》和《现代澳大利亚政治》;李万君编译了《现代英吉利政治》;黄正绍编译了《现代国际关系》等。“不少译本还纷纷出“通俗版”,这种通俗版译本直到战后还在解放区广泛流行。”[8]结合史料,我们可以看出,从多元系统理论视角来看,抗战时期主要的意识形态和诗学是强调文学为抗战服务,通过大众化,通俗化的文学来唤醒大众和动员大众一起加入到抗战救亡的战线中来,从而达到这一特殊时期文学唤醒中国人民大众的觉悟的特殊作用。
林焕平的译文可以分为两类,从日译汉和英译汉,但以前者居多。正如我国著名翻译家叶君健对林焕平的译文评价“有翻译经验的作者林焕平教授”作为一个翻译实践家,林焕平没有明确提出自己的翻译思想。但综观他的译文集、文集及一些散篇文章,我们可以窥探林焕平的翻译策略。
林焕平在《我的翻译经验》一文中提到了自己的翻译方法和翻译风格,他说“我基本上是直译,着意忠实于原文。”[9](P544)学者李心峰对林焕平的译文评价是“林老的译文比较流畅、洗炼。”[10]
那么,林焕平在抗战大的社会背景和文化背景下,根据多元系统理论视角,译者对翻译策略的使用来看,抗战时期中国的传统文化受到很大的冲击,中国急需要引进国外文化来动员中国全民一致抗日,但是由于战乱,中国的翻译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又受当时流行的大众化、通俗化文学意识和诗学的影响,中国当时的翻译文学还是处于边缘地位,所以译者林焕平的翻译策略主要是归化翻译策略,异化策略为辅。以下以他的对Journey to A War 两个散篇译文《汉口前线》和《从郑州到西安》进行文本进行词汇、句法、文化、语态和音译五个方面进行具体分析林焕平的翻译策略。
1. 词是句子的最小单位,最直接地反映译者的翻译策略。
(1)战时的特色词汇
This afternoon Mr. Donald took us to have tea with Madame Chiang Kai-shek.[11](P64)籍端纳君的斡旋,我们得与蒋夫人共喝茶的光荣。[12](P294)
书面化是相对口语化而言的,上例中“斡旋”、“光荣”是译者考虑到当时会面的人物,即都是当时政要,又是战时的社会背景,从而林焕平在遣词上也是烙下了战时的痕迹。
(2)口语化
The buildings of the old treaty port present their European facades to the winter river.[11](P49)江岸的建筑物都是西洋式的。[12](P294)She speaks excellent English.[11](P65)她说的满口好英语。[12](P294)‘please tell me ,’said Madame,‘do poets like cake?’[11](P65)诗人是喜欢吃点心的吧。[12](P294)if they are white,are camouflaged in this way against aircraft.[11](P107)他说为着防备突袭,白马也给穿起绿衣裳来了。[12](P295)
‘That the Japanese will soon begin to shoot with their gun,please go not be alarmed. It is only a small gun….. ’[11](P109)
来了日本军开始炮击的报告。请各位不要慌,什么事都没有……[12](P296)口语具有简短明快、通俗自然、形象生动、情感丰富的特点。民族文化关系密切,如谚语、歇后语、粗俗俚语等等,因此译文中的口头语很能反映译者采用何种翻译策略。从上面举出的例中,“西洋式”、“满口”、“白马也给穿起绿衣裳来了” “什么事都没有”都反映了译者采用了口语化的口吻,让译本可以更好的合中国普通大众,适应了中国民族文化特色,无疑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翻译方法。
(3)文化词
Then we set Chin-dung and the other carboys to scrubbing the windows.[11](P123)在茶房洗着窗子的时候。[12](P300)We felt sure that Madame Chiang Kai-shek would have approved.[11](P123)蒋委员长夫人也很感谢这件工作吧。[12](P300)文化词是具有强烈的文化特征的词汇,在英语和汉语中,这样的词比比皆是。以上两例中,“茶房”、“蒋委员长夫人”当属于具有中国特色并带有时代烙印的文化词,反映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策略。
(4)加词
Early next morning we arrived at Wuchang.[11](P48)
三月初旬的某朝,我们乘粤汉车到了武昌。[12](P293)
She speaks excellent English,with an intonation which faintly recalls her American college-training.[11](P65)因 曾 求 学 于 美 国 教 会 学 校 (Mission School)她说得满口好英语。[12](P294)‘englang and china’,Chiang translated,‘together!‘Italy and Japan together ,too’[11](P120)英国和中国是站在一条战线,意大利和日本又是站在另一条战线。[12](P299)
We overtook the soldier who was riding it. He explained that all army horses,if they are white,、are camouflaged in this way against aircraft.[11](P107)
我们叫他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他乘的马是绿色的呢?他说为着防备突袭,白马也给穿上起绿衣裳来了。[12](P295)
加词在翻译中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策略,“三月初旬”、“粤汉车”、“教会学校(Mission School)”三个词都是译者加上去的,这样让译文更清楚、连贯,避免文章晦涩难懂,不知所言,从而让读者能更加能接受。
(5)减词
And possessed of an almost terrifying charm and poise.[11](P65)
兼具魅力和威严。[12](P294)There was a five-minute pause for introductions,the exchange of visiting-cards,handshakes,and salutes.[11](P109)我们又被介绍见了二三位将军,交换了名片。[12](P296)We were asked for our opinion of the trench system. The officers seemed genuinely disappointed when we praised it,and I do not think this was only politeness. They would really have welcomed even an ignorant English civilian’s suggestions and advice.[11](P116)在我们视察完了的时候,他们问我们对于中国的战壕有什么感想。我们回答非常感佩,将校们都露出不满似的脸孔,仿佛很想听我们什么足为参考的意见。
减词在翻译中同样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策略,“an almost terrifying”、“handshakes,and salutes.”、“and I donot think this was only politeness.”、“even an ignorant English civilian’s”译者都略去未译,这主要是考虑了汉语中多短句,在不影响意思的情况下,译者考虑了汉语的句式结构特点,采用了减词的归化翻译策略。
(6)音译
Falkenhausen 福根霍善
Isherwood 易守吴
Mr. Donald 端纳氏
音译是异化策略的一种方式,“福根霍善”、“易守吴”、“端纳氏”译者在翻译人名时,保留了原文的特色,采用了音译的异化策略。
(7)替代
There was something very academic,dignified,and gentle about the bespectacled officers who received us.[11](P108)张将军像老教授一样和蔼地迎接我们。[12](P295)if they are white,are camouflaged in this way against aircraft.[11](P107)他说为着防备突袭,白马也给穿起绿衣裳 来 了。[12](P295)In the twilight the earthworks looked mournful and deserted.[11](P107)
在昏暗中大大的用泥建造的炮台附近,没有人影,它凄然地屹立着。[12](P296)Most of these boys looked pitifully young.[11](P110)其中有15 岁左右的少年。[12](P296)为了让译本更加意思明了,避免原文的生硬难懂,“老教授”、“突袭”、“炮台”、“15 岁左右”,当然译者采用替代法,运用了这种让读者一看就清楚明了的词汇,这无不说明战时特殊的时代文化背景。
从上述的理论和文本分析来看,林焕平在翻译实践中主要是采用了归化为主,辅之以异化的翻译策略,这都是与林焕平抗战时期社会文化背景是息息相关,也符合多元系统理论看翻译文学的地位,从而影响译者的翻译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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