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军
(天水师范学院 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淮南子》产生在儒家还未取得独尊地位、学术风气比较自由的西汉初期,是一部牢笼天地、博极古今的哲学著作。全书取材宏富,驳杂多方,“所以纪纲道德,经纬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诸理”,[1](《要略》)致广大而尽精微,是先秦以来中国学术文化思想的集大成之作。然究其思想,虽兼有儒、法和阴阳五行,但还是以道家思想为主的。在庄学史上,征引《庄子》最为频繁者当推《淮南子》。《淮南子》虽然不是关于诗学的,其中也没有专门的文学批评篇章,但其中有些由老庄思想发展而来的观点,对后来的中国古代文学创作及其文学理论、文学批评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中最重要的有道论、无为论、形神论、虚静说等。
“道”不仅是中国哲学的一个基本范畴,同时也是中国美学的一个基本范畴。在中国文化中,“美”的范畴历来都含融在“道”的范畴之中,“美”的意识、“美”的观念都在以“道”为核心概念的意识体系中得以充分展开。“道”是一个隐含着审美特质的存在。老子从万物之所出进行观察,发现天地万物都有一起始之点,这就是天地万物之母,他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为天下母。”[2]25章对这一源头该如何称呼,老子想到了“道”。他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2]25章“道”“混而为一”,[2]14章“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2]14章这就是说,“道”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全”,它是不能分割,也是不可分割的。老子欣赏整体的美,提倡浑然天成的大美境界,因为离开了整体,就离开了道,支离破碎就无美可言。另外,“道”还具有“惚兮恍兮”的“玄”的特征,“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2]35章“道”能给人以妙不可言的感受。庄子在哲学上也和老子一样强调“道”是宇宙万物的本源,又是宇宙万物内在的自然规律。但对“道”的理解,庄子和老子又不完全相同。庄子更强调“道”的自然规律,提出“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3](《秋水》)这里“天”即指自然,“命”则指自然规律。这种哲学观点反映在文艺美学方面,就形成了崇尚天然、反对人为的审美标准和艺术创作原则。但庄子不是简单地反对人为的艺术,在这方面他对老子有重大发展。只要创作者在精神上通过“心斋”、“坐忘”达到与“道”合一的境界,这时的人工也就是天工了。庄子之“道”消除了至高无上的道德权威和神性威严,人们可以“独与天地往来”、进而“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3]美即诞生于这样的人和自然、生命和宇宙的关系中。在道与言的关系问题上,庄子指出“道不可言,言而非也”。[3](《知北游》)“大道不称,大辩不言”。“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3](《齐物论》)“道”不能言,只有任其自然,才能真正体会到“道”。“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3](《秋水》)语言所表达的是“物之粗”,而不是“物之精”,所以要“得意忘言”。这样的道论,正体现艺术中最高的本质,恰如徐复观先生指出的:“庄子所追求的道,与一个艺术家所呈现的最高艺术精神,在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所不同的是:艺术家由此而成就艺术的作品;而庄子则由此而成就艺术的人生。庄子所要求、所期望的圣人、至人、神人、真人,如实地说,只是人生自身的艺术化罢了。”[4]道论关乎中国艺术精神的这一重要内容,正是由《庄子》开出的。
同先秦道家一样,《淮南子》也将“道”看做是万物的根源,因而也是文学的本源。《原道训》曰: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已雕已琢,还返于朴……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焉。[1]
一切文化艺术,都是这一至高无上、无形无言的“道”派生出来的。《本经训》说:“凡人之性,心和欲得则乐,乐斯动,动斯蹈,蹈斯荡,荡斯歌,歌斯舞,歌舞节则禽兽跳矣。”就是说,“道”生万物,物动而心应,乐起而情动,情动而手舞足蹈。可见,《淮南子》与庄子一样,并不一概排斥文学艺术。《原道训》又说:“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而后动,性之容也……物至而神应,知之动也”。依此,《淮南子》的文学思想似乎也应与道家的“自然”观无甚差别,可以在文艺的产生与作用等问题上导出“感于物而后动”的艺术论了。但《淮南子》的艺术论并没有到此为止,《原道训》接着又说:“是故圣人之治也,掩其聪明,灭其文章,依道废智,与民同出于公。”又说:“夫喜怒者,道之邪也,悲忧者,德之失也。”为了保持浑沌自然的天真本性,圣人“依道废智”,达到了“心无所载”的境界,这是继承了老子“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的思想。当然,“至道之人”是能够超越“人累”,不受有形文艺影响的。所以《俶真训》进一步说“势利不能诱也,辩者不能说也,声者不能淫也,美者不能滥也……此真人之道也”。作者提倡“因其自然”的“真人之道”,对于启发理论的抽象思辨,是有其合理因素的。
但我们并不能据此就认定《淮南子》只是重复先秦道家的思想,它虽然也承认“至道无为”(《俶真训》),推崇“漠然无为而无不为”(《原道训》),但它所谓的“道”并不排斥“事”,“举事而顺于道,非道之所为也,道之所施也”(《散真训》),它所谓的“无为”也与老庄的纯任自然有所不同。因此,《淮南子》的“至道”观虽本于先秦道家而又有新的发展。
总之,《淮南子》之“道”,指的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在的宇宙之“道”,“道”生万物,文艺由“道”派生而出。《淮南子》的哲学思辨兼包了文艺,可以说,它开起了对文艺本体论的探索,把文艺放到天地生成、阴阳变化的宇宙大“道”中去考察,有开拓之功。
老庄思想的核心是“自然”、“无为”。“自然”一词最先出现在《老子》中,是老子首创的概念。老子的“自然”就是天然自成,自然而然。《老子》二十五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强调“自然”才是“道”的根本法则。可见,在老子那里,“自然”有着崇高的地位。“自然”在本质上是与人为相对的,所以,老子反对人为,主张无为。庄子继承了老子的自然观,因此,庄子美学也是以自然为宗的。《庄子·知北游》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天道》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3]这是庄子审美观和文艺思想的总纲。他崇尚自然朴素之美,反对人为的刻意雕琢和虚伪的华饰。《秋水篇》说:“无以人灭天”,即不要以人为破坏了天然。庄子的“自然”,是在无为中体现无不为的,对人性而言,体现为“法天贵真”;对艺术而言,则体现为“技进乎道”、“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从而达到“游刃有余”的自由境界。
《淮南子》继承了老庄的这一核心思想,崇尚天然之美。这种对自然质朴之美的推崇,也是根源于“至道”恬淡的本性。所谓“无声而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和焉,无色而五色成焉”。所谓“已雕已琢,还反于朴”(《原道训》)体现了《淮南子》对老庄文学思想的继承,对后来的文学思想发生了较大的影响。《说山训》:“琓琰之玉,在污泥之中,虽廉者弗释。弊萆甑甊,在衻茵之上,虽贪者不搏。美之所在,虽污辱,世不能贱。恶之所在,虽高隆,世不能贵。”又说:“求美则不得美,不求美则美矣。求丑则不得丑,求不丑则有丑矣。不求美又不求丑,则无美无丑矣,是谓玄同。”[1]认为美存在于物的天然本质中,必须顺乎自然,合乎事物本身的规律,才是美的;违背自然,不合乎事物本身的规律或人为强加之美,则不仅不美,可能更丑。
《淮南子》的进步之处在于,它继承了老庄积极的方面,又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其消极的方面。既崇尚天然之美,也不否定人为之美。比如,老庄言“无为”,大多语焉不详,从未正面作过解释,如果仅从字面上着眼,很容易被理解为“不为”、“无所事事”,汉初有不少观点就是这样认为的。《淮南子》坚决反对这种认识,《修务训》说:“或曰:无为者,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引之不来,推之不往,如此者,乃得道之像,吾以为不然”。[1]并以神农、尧、舜、禹、汤为例,说明上至圣人,下至庶人,没有一个是“无所事事”、“不为”的。因此得出结论——真正的“无为”其实是不废事功、不废人为的:“夫地势水东流,人必事焉,然后水潦得谷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工焉,故五谷得遂长。听其自流,待其自生,则鲧、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所以,像“水之用舟,沙之用鸠,泥之用輴,山之用蔂,夏渎而冬陂,因高为山,因下为池”,这些都不是“有为”,而“以火熯井,以淮灌山,此用己而背自然,故谓之有为”。(《修务训》)
《淮南子》言“无为”而不废事功、不废人为,事、道并重,对诗学来说也是如此。《淮南子》认为文学艺术是人之情感的自然流露,并特别强调由内而外的表达,是一个自然的过程。《齐俗训》说:
且喜怒哀乐,有感而自然者也。故哭之发于口,涕之出于目,此皆愤于中而形于外者也。譬若水之下流,烟之上寻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亲者,虽笑不和,情发于中而声应于外。[1]
“愤于中而形于外”,“譬若水之下流,烟之上寻也”,完全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夫有孰推之者”?至于“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亲者,虽笑不和,情发于中而声应于外”就是《庄子·渔父》中“圣人法天贵真”[3]的翻版。
“自然”也是中国诗歌的最高境界,但自然不从追琢中来便率易无味了。《随园诗话·卷六》曰:“用巧无斧凿痕,用典无填砌痕,此是晚年成就之事。若初学者,正要他肯雕刻,方去费心;肯用典,方去读书”。[5]《昭味詹言·卷十四》云:“诗有用力不用力之分。然学诗先必用力,久之不见用力之痕,所谓炫烂之极,归于平淡。此非易到,不可先从事于此,恐入于浅俗流易也”。[6]诗虽有“用力不用力之分”,但“不用力”还是从“用力”中来,只是“不见用力之痕”罢了。所以“自然”不可能是无所事事,坐等而得,只有“读书破万卷”才会“下笔如有神”。《淮南子》吸收了儒家文艺美学思想中重视人工之美,强调文饰作用的积极因素,克服了老庄的纯任自然的某些片面之处和绝对化倾向,是对先秦道家文艺美学思想的补充和发展。
“形神”问题是中国哲学的一大关键,也是中国美学的的核心问题之一。先秦时期老子“大象无形”的思想,就已经触及到形神问题的内核。“大象无形”中的“形”与“象”是既相联系又有区别的。“形”指具体事物的形状,“象”指大道之法象。《庄子》中将人的生命分为形和神两个方面,《徐无鬼》说:“劳君之形与神”。《在宥》中又说:“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而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可见,在形神之间,神为主,形为辅。主张养形护神,神将守形。从人的生命构成看,神是人生命的决定因素。《庄子·德充符》有一则寓言,说卫国有一个叫哀骀它的人,相貌十分丑陋,但“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鲁哀公请教于孔子,孔子答曰:
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豘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啕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不得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3]
《庄子》中,有形世界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无形世界,这个无形世界才是“使其形者”。猪爱其母,人爱哀骀它,都是爱“使其形者”,“使其形者”就是内在的精神,可见神重于形。《淮南子》继承了这种思想,认为神本形末,有形受制于无形,神才是有形世界的控制力量。如《说山训》:
画西施之面,美而不可悦;规孟贲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1]
“君形者”即庄子所谓“使其形者”。西施画得很漂亮,却不能使人愉快,孟贲画得很强大,却不能令人生畏,这样的画就没有画好。原因是缺少“君形者”,就是神,神似乃是形似之“君”。《淮南子》还说到音乐,如《说林训》:
使但吹竽,使工厌窍,虽中节而不可听,无其君形者也。[1]
这个乐工的竽吹得很熟,但却不好听,原因是缺少韵味,缺少精神。艺术创造如果不得其“神”,缺少了创作者内在的、真实的生命感受,缺少了“达于道”的心灵体验,即规定着“形”的“神”,艺术作品便没有了灵魂,自然也就无法打动人。
《淮南子》中多次表达了“神贵于形”的思想: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原道训》)
故心者形之主也,而神者心之宝也。(《精神训》)
神贵于形也,故神制则形从,形胜则神穷。(《诠言训》)
在强调“神贵于形”的同时,《淮南子》还提出“神与形化”、“形神相妨”的思想。《淮南子》认为艺术创造需以“神”为主,但并不能完全轻视“形”的价值。因为“神”亦必假借于“形”才可得以表现,“神与形化”才是形、神关系的最高标准。
形神本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概念,一方面,《淮南子》要求“形”的人工修饰不可超过“神”的自然本性,否则,就会出现“形胜则神穷”的局面,不得其“神”的“形”毫无艺术价值可言。另一方面又强调,对“形”的过分忽略、轻视也同样会对“神”的外观产生负作用。《修务训》曰:
今夫毛嫱、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衔腐鼠,蒙猬皮,衣戢裘。带死蛇,则布衣韦带之人过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尝试使之施芳泽,正娥眉,设笄珥,衣阿锡,曳齐纨,粉自黛黑,佩玉环拍步。杂芝若,笼蒙目视,冶由笑,目流眺,口曾挠,奇牙出,靥勔摇。则虽王公大人有严志颉颇之行者,无不惮愫痒心而悦其色矣。[1]
以此论文,“形”与“神”二者或过或不及,均是需要避免的。
可以说,《淮南子》首次将先秦哲学中的形神问题引入了文学艺术领域,为后世形神论的成熟开了先河,又由于它建立在哲学本体论的前提下,所以有着明显的理论色彩。
老子认为“道”的特质是无,宇宙最根本的特征是“虚静”,《老子》十六章:“物归其根”,“归根曰静”。人必须要有“致虚极,守静笃”的心理,才能进入“道”的境界。“虚静”就是忘掉一切,包括忘掉自身的存在,排除一切主客观的干扰,内心虚静,与物同化,方能洞察宇宙万物,所谓“涤除玄览”。“虚静”也是老子提倡的一种特殊的体道方式。老子之后,庄子把虚静论发挥到了一种很高的程度。《庄子·天道》:“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本,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体焉。”[3]庄子把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视为天地之本、道德之至。圣人之心是虚静的,可见庄子是把“虚静”看做人的认识的最高境界的。庄子用了“梓庆削木为鐻”、“痀瘘承蜩”、“庖丁解牛”等一系列关于技艺的寓言故事,来说明“虚静”的重要意义。在庄子看来,属于宇宙万物本质和规律的“道”是无法说清楚的,它只能靠人们去意会。只有达到“虚静”的境界,才能排除一切主客观杂念的干扰,“不敢怀庆赏爵禄”、“不敢怀非誉巧拙”等功利之心,才能洞见万物的特点和规律,才能真正集中精力进行复杂的创造活动,才能使创作的主客体进入到融和为一的“物化”状态,才能“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游刃有余”、“技进于道”。只有这样的创作,才能达到与自然同化。
《淮南子》对老庄提倡的“虚静”、“物化”思想是充分肯定的。《齐俗训》曰:
剞劂销锯陈,非良工不能以制木;炉橐埵坊设,非巧冶不能以冶金。屠牛吐一朝而解九牛,而刀可以剃毛;庖丁用到十九年,而刀如新剖硎,何则?游乎众虚之间。若夫规矩钩绳者,此巧之具也,而非所以巧。故瑟无弦虽师文不能成曲,徒弦不能悲。故弦,悲之具也,而非所以为悲也。若夫工匠之为连鐖运开,阴闭眩错,入于冥冥之眇,神调之极,游乎心手众虚之间,而莫与物为际者,父不能以教子。瞽师之放意相物,写神愈舞,而形乎弦者,兄不能以喻弟。[1]
《淮南子》认为艺术创作必须进入“游乎心手众虚之间”,才能达到自由无碍的境地。这所谓“游乎心手众虚之间”就是庄子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游刃有余”的境界。所谓“父不能以教子”、“兄不能以喻弟”,即《庄子·天道篇》中轮扁所说“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艺术家只有“阴闭眩错,入于冥冥之眇”的“虚静”状态,才能“莫与物为际”,做到与道合一。
《淮南子》还继承了庄子“游”的思想。庄子曾反复强调“游”,他说“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彼且恶乎待哉。”(《庄子·逍遥游》)庄子之“游”并非指形体在空间的游走,而是精神的畅游,是“游心”。《庄子·应帝王》“游心于淡”,其实就是指人的审美心态而言的。这是一种超越的心态,超越利害,超越生死,超越自身以及自身的感官,而使精神翱游于自由自在的空间里。《淮南子》接着庄子提出了“游心于虚”,《俶真训》:“是故圣人之学也,欲以返性于初,而游心于虚也。”《俶真训》:“反之于虚,则消铄灭息,此圣人之游也。…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虚静和超越的心态,才是“游”的本质,这其实也就是艺术的审美心态。
这种特点落实于文学思想,首先表现在《淮南子》对文学审美恬淡虚静特点的认识上。“夫静漠者,神明之定也;虚无者,道之居也。”[1](《精神训》)因而,“以恬养性,以漠处神”不仅是“达于道”的正途,也是文学审美的必要前提。文学创作主体必须“游心于虚”,才能进入真正的审美境界。“游心于虚”的虚静审美观,对后来的文学思想发生了较大的影响。
《淮南子》是继《吕氏春秋》之后又一部保存古代文艺美学思想较多的重要文献。正如高诱所指出的,《淮南子》“其旨近《老子》,淡泊无为,蹈虚守静,出入经道”。[1](《要略》)《淮南子》主要以对老庄思想的吸纳和接受,发展了先秦道家的文学理论,促进了魏晋玄学化文论的诞生。它在文学理论和美学理论方面的许多思考,都可谓是中国艺术之根本精神。
[1]何宁.淮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8.
[2]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1984.
[3]郭庆藩.诸子集成·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5:95.
[4]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1:38.
[5]袁枚.随园诗话[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136.
[6]方东树.昭昧詹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3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