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观与实践

2014-08-14 15:19钟龙彪
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中国

钟龙彪

[摘要]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正进入新的变革期。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变革的根本因素是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与经济全球化趋势不断发展下的秩序需求之间的矛盾。关于如何改革全球经济治理机制,中国主张坚持全球经济治理价值的多元包容性,全球经济治理主体的平等参与性,全球经济治理方式的共同协商性,全球经济治理机制的合适安排性,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循序渐进性。依据这一有中国特色的全球经济治理观,中国开展了一系列务实的政策实践。

[关键词]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中国

中图分类号:D815;F1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14)04-0049-08

改革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保证全球经济增长更具包容性与可持续性,并不是一个新话题,而是发展中国家的一贯呼声。但长期以来,由于全球经济格局一直由西方国家支配,这一改革并无太多实质性的进展。进入21世纪以来,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总量中占据越来越大的份额,推动全球经济格局发生深刻的调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充分说明了现行的由西方主导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无能和低效。这两个因素共同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进入新的变革期。在这一新的变革期中,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的突出代表,中国的变革理念和政策动向尤为国际社会所关注。

一、全球经济治理机制进入新的变革期

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决定着一切事物的生命,推动着一切事物的发展。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变革的是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与经济全球化趋势不断发展下的秩序需求之间的矛盾。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以布雷顿森林体系(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贸总协定(1995年后改为世界贸易组织)和八国集团等为主的多边机制是对国际经济事务进行协调的主要机制。客观公正地说,这一系列多边机制在战后世界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全球经济失衡问题的加重、新兴经济体的崛起,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已不能适应形势变化,在维护国际经济秩序的功能方面表现出严重不足。

(一)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难以解决全球经济失衡问题,缺乏效率

经济全球化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促进了商品、资金、技术等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内加速流动和配置,推动了各国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给各国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和有利条件,但也使发展不平衡现象更加突出,导致全球经济失衡问题日益严重。

一是南北差距进一步扩大。经济全球化的进程是在不公正、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形成和发展的,其主要载体即跨国公司、国际经济规则的制定、全球主要经济贸易组织和大量的资金、技术等都掌握在西方发达国家手里,发达国家是经济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广大发展中国家面临发达国家经济和技术优势的巨大压力,它们当中有条件的可以利用全球化趋势实现较快发展,而缺乏条件的则收益较少,有的还可能被“边缘化”。全球化趋势的发展,使南北之间的发展差距进一步扩大,也加剧了各个国家内部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贫富矛盾,甚至引发社会冲突,影响地区和全球的和平与稳定。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类发展报告》做出的结论是:“迄今为止的全球化是不平衡的,它加深了穷国和富国、穷人和富人的鸿沟”。比如,在20世纪90年代这个经济全球化进程最快的时期,南北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持续拉大。据世界银行统计的人均收入,1950年发达国家为低收入国家的24.3倍,2000年扩大为67.1倍。联合国有关机构的统计也表明,富国与穷国的人均收入之比已从1960年的30∶1扩大为1990年的60∶1和21世纪初的74∶1[1](P103)。

二是全球金融一体化发展远远快于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经济金融风险大大增加。在过去二十年里,全球GDP的平均增长速度是3.58%,全球贸易的平均增长速度是6.58%,全球国际资本流动增长的速度平均每年是13.67%。物流、贸易流的增长速度是生产流增长的两倍。资金流是贸易流增长速度的两倍,是生产流增长速度的四倍。与此同时,资金的运作愈来愈脱离实体经济的运行。全球外汇交易量每天约两万亿美元左右,其中98.5%是没有任何贸易背景和生产背景的,纯粹是为了资金的交易,为了盈利和规避风险而进行的。全球经济金融的严重失衡会带来汇率、利率、通货膨胀、大宗商品物价等一系列的变化,也会引起需求和资本流动的变化。这些变化在市场的运动中和投机的因素下会大幅波动,形成金融和经济的风险[2]。1990年以来,全球范围内先后发生了亚洲金融危机、信息技术产业泡沫破灭、美国次贷危机、国际金融危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等,近二十年已成为全球经济、金融危机的高发期。如果全球经济金融失衡的状况不能得到根本改变,未来还有可能爆发经济、金融危机。

三是国际金融、货币、贸易体系陷入严重无序。首先,国际金融体系缺少有效监管和对冲机制。美国华尔街取得了动员和配置全球金融资源的中心地位,却不受多边机制的制衡和监管,必然引发全球金融系统性风险和金融危机。其次,国际货币体系难以有效“约束”美元。1976年牙买加协议签订以来,美元成为浮动汇率制下的纸币信用“锚”。然而,当美元从布雷顿森林体系1盎司黄金兑35美元贬值到兑1400美元左右时,当金融市场一体化释放出更大的美元波动风险时,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和特别提款权功能处于长期停滞状态时,国际社会既无法建立“美元纪律”,也无法实施有效监管。再次,进一步推进全球多边贸易自由化举步维艰。这一轮多边贸易开放谈判(即多哈回合)被国际社会称为“发展回合”,人们期望通过本回合谈判,最终可以进一步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进一步开放全球贸易和投资,改善全球共同利益和经济福利,并造福于发展中国家和切实帮助全球穷人。然而事实说明,要让主要发达国家在国际金融危机后为了全球各国的共同利益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而让渡自己的部分经济权力和利益非常困难[3]

实践证明,无论是南北差距扩大,还是全球经济金融失衡和国际金融、货币、贸易体系严重无序等,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都不能有效解决这些全球经济问题。尤其是在近年来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八国集团等国际经济多边机制集体“失灵”,应对乏术、其机制落后、效率低下等弊端暴露无遗[4](P357)。

(二)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已不能适应全球经济格局的变化,代表性不足

进入21世纪,全球主要国家之间的力量差距缩小的趋势非常明显:从国民生产总值看,截至2008年年底,新兴经济体9国(金砖四国即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展望五国即越南、印尼、南非、土耳其、阿根廷)GDP总量占全球的比重已从2000年的11%升至15.7%,西方7国(即美、日、英、法、德、意、加拿大)占全球GDP的比重从77%降到55.8%,新兴经济体9国与西方7国的GDP的比值从2000年的0.14增长为028。从经济拉动力看,2008年美国等西方国家和金砖4国对全球GDP增长的贡献率分别为9%、21%、50%。实际上,2004年~2008年,金砖4国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每年都达到50%,全球石油金属和粮食消费增幅的90%和80%都来自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从国际竞争力看,全球经济论坛的年度国际竞争力排名显示,2008年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印尼等国的座次较2001年都有了明显前移。美国《财富》杂志每年公布的全球企业500强名单中,仅中国(内地)、俄罗斯、韩国、印度和巴西5国的上榜企业总数就从2000年的25家上升到2008年的68家[5](P4-5)。这种经济结构的力量变化打破了20世纪9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独霸全球经济主导地位的局面,但是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未能及时、完全反映、适应这种变化了的经济格局。

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治理全球经济的主要机构,但这两大机构的份额分配和决策机制已经不能准确反映当前的国际经济格局。按照布雷顿森林会议的规定,作为两大机构投票权分配基础的基金份额具有三个重要职能:决定成员国对基金的捐资数额;决定成员国从基金借款的权利;决定投票权的分配。份额的依据是成员国在全球经济总量和国际贸易中所占的分量。份额的计算公式由国民收入、黄金与美元储备规模、进出口等变量及其一定的权重组成,这一公式至今仍是基金份额计算的依据。按照这一公式计算出的份额夸大了发达国家在国际经济中的分量,而中国、巴西、韩国等发展中国家经济实力的增长则未能在基金份额中得到应有的体现,这导致发达国家在决策机制中仍占主导地位。有效多数的规定赋予了少数发达国家否决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规定在18项最重大的事务上要求85%的有效多数通过,这实际上赋予了美国在这些问题上的否决权;在另外21项重大事务上要求70%的有效多数通过,也赋予了5个最大的发达国家否决权[6]

总之,在全球性经济问题增多、国际经济力量对比发生变化的情况下,传统的由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经济治理模式越来越缺乏合法性、权威性和有效性,需要进行改革,这已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发表的报告认为,2008年~2009年全球经济危机暴露了全球治理机制的严重弱点。要实现未来的持续普遍繁荣,就需要对全球经济治理进行重大改革,并开拓全球经济发展新思路[7]

二、中国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观

面对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与经济全球化趋势不断发展下的秩序需求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如何推进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发展?作为开放的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必然有自己的思考和反应。理解中国对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思考和反应,首先要把握中国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关系,即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的国家身份。因为,国家对国际社会的态度和行为是基于国家身份的,不同身份的国家会有着不同的观念和因之产生的政策;同一个国家,如果其身份发生了具有意义的变化,它对国际社会的观念和政策也会因之而发生变化。中国与国际社会的关系从总的趋势看,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中国自我身份定位是一个具有比较明显革命性的体制外国家;80年代之前则具有一定的游离性;80年代之后则表现出明显的体系内负责任大国的特征[8]。目前,中国与全球经济体系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

第一,作为体系内成员,中国通过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和融入全球经济体系,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但也切身感受到了国际经济秩序的不公正、不合理。

1980年,中国恢复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席位,随后又为恢复在关贸总协定的缔约国地位不懈努力,最终在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标志着中国已经融入全球经济体系,成为这一体系内的成员。通过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融入全球经济体系,中国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例如,中国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得到了世界银行最直接的经济援助。迄今为止,世行共向中国提供贷款近385亿美元,贷款总额在世行所有借款国中名列第一。其中硬贷款(低息贷款)283亿美元,软贷款(无息贷款)102亿美元,支持了260个项目,其中约90个项目还在实施中。世行支持的项目几乎遍布中国所有省、市、自治区和国民经济的各个部门。交通、能源、工业和城市发展等基础设施项目占贷款总额一半以上,其余为农业、教育、卫生、环保、供水等项目[9]。又如,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十年是中国和全球分享繁荣和实现共赢的十年。这十年,中国出口规模增长了4.9倍,进口规模增长了4.7倍,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两倍多,这一时期是中国发展最快最好的时期之一,老百姓的收入也得到显著增加。中国企业也开始走向世界,开展对外投资。2001年前中国对外投资不到10亿美元,而2010年中国的海外投资已近600亿美元[10]。这些经济利益已经将中国与世界经济紧密联系在一起,使中国对世界经济体系产生了高度的利益认同,但并不是说中国就完全认同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事实上,呼吁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是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中国认为,全球经济失衡的突出表现是南北差距拉大,深层次的原因是不公正、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使然。国际金融危机进一步加剧了发展中国家面临的困难和挑战,许多发展中国家离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不是更近、而是更远了[4](P361)。由于是体系内成员,切身感受到它的不合理、不公正,使得中国主张要加紧改革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但另一方面中国又是这一体系的受益者,这个体系并非一无是处,所以不主张全盘否定现行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而是实行扬弃,即在继承合理成分的基础上进行改革。

第二,作为开放的迅速发展的最大发展中国家,中国与世界经济联系日益紧密,一方面,世界经济对中国发展的影响越来越深刻,越来越直接;另一方面,中国的政策举措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越来越大,越来越为国际社会所关注。

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在经济上同国际社会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密切联系,中国发展的内外关联度进一步增强,中国政策的内外影响力进一步上升。一方面,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受国际因素的影响,如全球经济波动、全球贸易走势、国际金融市场起伏、国际能源资源供求状况等,都会给中国经济发展带来影响。比如,近六年既是我国外贸快速增长的时期,也是我国消费与投资增速较高的时期。据国家统计局研究,出口每增长1%,可以拉动消费增长0.68%、拉动投资增长0.74%;反之,外需下滑也将拖累内需,如1998年、1999年我国出口年均仅增长33%,消费与投资年均仅增长6.8%和7.7%,都是多年来的低点。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沿海地区出口下降,消费与投资也跟着下滑[11]。另一方面,随着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不断增大,对国际经济事务的参与更加深入,中国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受全球关注。目前,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国和第一大出口国,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年均贡献率超过10%,对外贸易吸纳的就业人数超过1亿。中国累计利用外资规模超过1万亿美元,成为全球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国家之一。中国累计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接近2500亿美元,居发展中国家前列。中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不断上升,同时面临的外部压力也有所增加,近期外界对中国自主创新、人民币汇率、投资环境等问题的关注和议论不断,进一步扩大开放面临十分复杂的外部环境[12]。发展中国家希望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发达国家迫使中国承担更多责任,各方对中国的期待上升。在这种形势下,无论是为进一步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经济环境,还是为塑造在国际上的良好形象,都使得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

受这两层因素的影响,中国对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认识和反应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

第一,全球经济治理价值的多元包容性。全球经济治理的价值,指的是全球经济治理要达到的理想目标,回答为什么治理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西方发达国家主张以“华盛顿共识”为代表,即主张经济自由化、私有化、资本账户开放等。“华盛顿共识”的背后,是支撑传统资本主义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赢者通吃”的功利哲学,其政策主张的利益导向是保护强者的利益,构筑对强者有利的国际经济秩序[13]。中国认为:“全球经济治理的根本目标是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均衡、普惠、共赢方向发展。均衡,就是要兼顾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需求,平衡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关切。普惠,就是要把各种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好处带给所有国家,惠及各国人民。共赢,就是要把本国利益同他国利益结合起来,把本国发展同各国共同发展联系起来。”[14]显然,与“华盛顿共识”的单一、狭隘相比,中国追求的目标更具包容性,同时考虑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需求和关切,倡导的是共存、共赢、共享的哲学,政策主张的导向是兼顾本国和他国的利益、本国发展和世界各国的共同发展。

第二,全球经济治理主体的平等参与性。全球经济治理的主体,指的是有权利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行为体,回答谁治理的问题。概括地说,全球治理的主体主要有三类:各国政府、政府部门及亚国家的政府当局;正式的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世界银行等;非正式的全球公民社会组织[15]。中国认为:“全球经济治理应该由全球各国共同参与。国家无论大小、强弱、贫富,都是全球经济的组成部分,应该以平等身份参与治理过程,并享有相应的代表性、发言权、决策权。平等参与不仅是形式上的,更应是实质内容上和决策过程中的。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全球经济治理的合理和公正,保证全球经济治理的信誉和成效。”[14]可见,中国比较强调主权国家是全球经济治理的主体,不太认可超越领土政治的全球公民社会组织,而且强调主权国家的平等参与性,强调实质内容和决策过程中的平等。这反映了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对主权的特别珍视,对平等的追求,对挑战国家主权的非领土政治的戒心。

第三,全球经济治理方式的共同协商性。全球经济治理的方式,指的是治理主体应对和解决全球经济问题的方式方法,回答如何治理的问题。长期以来,少数西方发达国家垄断了世界经济治理的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广大发展中国家则处于边缘化的位置,甚至被排除在外。中国认为:“全球经济治理需要各国通过协商合作共同解决经济全球化面临的各种难题。要坚持民主原则,充分听取各方意见,照顾和体现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诉求。要坚持尊重差异,考虑各国不同国情,允许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有不同做法。要坚持倡导合作,鼓励各国加强沟通和协调,发挥各自优势,共同解决面对的难题。”[14]中国的这一主张反映了发展中国家的共同呼声,全球经济治理的各方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应放弃以自我为中心的立场和态度,真正做到让世界各国平等参与、充分对话,共同促进全球经济治理的民主化、科学化和有效化。

第四,全球经济治理机制的合适安排性。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指的是维护国际经济正常的秩序,实现全球经济治理价值的体制机制,回答的是依靠什么治理的问题。中国认为:“全球经济治理需要合适的机制安排。全球经济发展使现有一些机制难以充分反映国际社会诉求,有效应对全球性挑战,需要扩大代表性。要在不同层面和不同领域针对不同问题开展治理。各种治理机制可以在所有利益攸关方平等协商并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制定有关国际标准和规范,推广相关经验和有效做法,促进各国交流合作,共同搭建有效的全球经济治理架构。”[14]中国的主张既有批判性,又有建设性。批判性,体现在中国旗帜鲜明地指出现有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安全代表性不足,必须增加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建设性,体现在中国不以批判为最终目的,不只仅限于“破”,而且提出了如何“立”,即要在不同层面和不同领域针对不同问题开展治理。

第五,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循序渐进性。中国认为,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和国际格局深刻调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世贸组织以及联合国经社理事会等机构的功能、机制、资源越来越跟不上形势发展的要求。中国致力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改革,首先要不断推进国际金融体系、全球贸易体制、大国协调机制改革,创新治理理念,完善治理机制,丰富治理手段,提高治理效率。同时也要强调新老机构、新旧机制的衔接,不推倒重来,不另起炉灶,在不断融入现行国际体系的过程中逐步改造,在继承合理成分的基础上不断完善,以积极负责的姿态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建设[4](P360)。

中国提出上述全球经济治理观,有理想和现实两个方面的考虑。它具有一定的理想色彩,表达了中国对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的向往,对经济全球化向均衡、普惠、共赢方向发展的追求,对全球经济治理民主化的主张;同时,它又有现实意义,指导中国的对外政策制定和实施。《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提出:“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和区域合作。推动国际经济体系改革,促进国际经济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推动建立均衡、普惠、共赢的多边贸易体制,反对各种形式的保护主义。引导和推动区域合作进程,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深化同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务实合作,增加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援助。”[4](P43)这标志着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发展已经正式成为中国执政党的一项重要对外战略,是中国着眼未来发展大局和外交全局而做出的一项重大战略部署。

三、中国积极参与、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改革

如果说中国的全球经济治理观出于理想和现实两个方面的考虑,有一定的理想性,那么,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政策实践则具有较强的务实性。务实性主要体现在继续坚持“韬光养晦”不动摇的同时,随着综合国力的提高,中国在国际经济事务中“有所作为”的分量也相应增加。在“积极有所作为”的同时,保持清醒头脑,既尽力而为,又量力而行,所承担的国际责任与中国的实际国力相适应。

(一)积极参与南北对话协调,推动二十国集团成为全球经济治理主要平台

作为全球主要发达国家的协调机制,八国集团在全球政治、经济事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进入21世纪以来,为促进与发展中国家在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和重大国际问题上的沟通和了解,八国集团加强了同发展中国家的联系。八国集团同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对话会议始于2002年6月。当时,八国集团首脑与埃及、塞内加尔、尼日利亚、阿尔及利亚、南非5个非洲国家的代表以及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举行了对话会。2003年6月,八国集团首脑会议东道国法国除了邀请上述5国之外,还邀请了中国、印度、巴西、墨西哥、沙特阿拉伯、摩洛哥和马来西亚7国,参加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前举行的南北领导人非正式对话会议,就全球经济和安全问题等交换意见。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首次参加对话会。

二十国集团(G20)是布雷顿森林体系框架内非正式对话的一种新机制,推动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之间就实质性问题进行讨论和研究,以寻求合作并促进国际金融稳定和经济的持续增长。G20财长和央行行长每年举行一次会议、一次至两次副手级会议。中国是G20创始成员国。中国组团出席了历次G20副手会及部长会。中国是2005年G20主席国,成功举行了第七届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两次副手级会议以及相关研讨会等活动,赢得各方好评。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G20先后举行了6次峰会,胡锦涛出席并发表了重要讲话。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共同推动下,第三次峰会宣布G20将成为“国际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G20峰会也将机制化,自2011年起每年举行一次。这一决定意味着G20将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主要平台。

(二)推动国际金融体系改革,建立有利于实体经济发展的国际金融体系

中国积极推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和治理结构改革。2009年9月24日至25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在美国匹兹堡举行的第三次峰会上发表《领导人声明》宣布,同意将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至少增加5%,将发展中国家和转轨经济体在世界银行的投票权至少增加3%。2010年4月世界银行春季会议通过改革方案,世行发展委员会表决同意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3.13个百分点的投票权重,使发展中国家整体投票权重提高到4719%。这次改革使中国在世行的投票权重从之前的2.77%提高到4.42%,成为世行第三大股东国。

中国通过多种渠道积极做IMF和各主要国家的工作,推动改革取得进展。2010年11月,G20首尔峰会就IMF份额和治理改革方案达成共识,承诺向有活力的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转移约6个百分点的份额,欧洲国家让出两个执董会席位,随后IMF执董会于2010年11月5日通过了改革最终方案。中国在IMF的份额权重将上升2.398个百分点,达到6.394%,排名从第六位上升至第三位。2010年5月,中国人民银行朱民副行长就任IMF“总裁特别顾问”,这是IMF历史上首次由中国人担任高级管理层职务。

中国还提出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倡议。金融危机爆发后,国际社会开始着手探讨危机根源、总结教训,并在此基础上寻求补救和预防措施。为了揭示危机产生的深层次根源,2009年3月底,中国人民银行网站连续刊发三篇署名文章《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关于储蓄率问题的思考》和《关于改变宏观和微观顺周期性的进一步探讨》,提出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主张,推动将该项讨论纳入G20部长会和峰会议题。2011年G20主席国法国将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列为G20最主要的议题之一[16]

(三)倡导和促进建设多边自由贸易体制,反对和抵制保护主义

在国际金融危机蔓延的形势下,一些国家纷纷出台保护措施,发达国家也相继提出“产业回归”、“再工业化”、“买国货、雇国人”等观点。特别是随着中国经济与贸易地位上升,针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增多,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遭受反倾销最多的国家。中国主张推动自由贸易,积极维护多边规则。因为,自由贸易符合全球人民的福祉,贸易保护主义得不偿失。贸易保护主义不同于正当的贸易保护,是对多边贸易规则中救济措施的滥用,不但会损害本国消费者利益,也容易招致对方的报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拯救不了本国经济。比如,印度2009年1月禁止进口中国玩具,引起其国内玩具价格上涨30%以上,有的地方玩具脱销,消费者普遍抱怨,印度政府不得不又对进口禁令作出修订。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给全球经济带来了严重困难,贸易保护主义只能使全球经济雪上加霜,更不利于中国的和平发展。为此,中国积极支持自由贸易,维护开放、公平、公正的国际贸易体系,推动多哈谈判早日取得成功,为困境中的全球经济带来新的亮色[14]

(四)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推动区域合作进程

在多哈回合谈判陷入僵局的背景下,各国更加重视区域经济合作和自由贸易区建设,中国也加大了这方面的力度。一是重点推进周边区域合作,以中国-东盟(10+1)、中日韩合作、东盟-中日韩(10+3)为支撑,全面推进东亚合作进程。以上海合作组织为依托,深化与俄罗斯及中亚国家的务实合作。利用南盟观察员这一渠道,逐步加大对南亚区域合作的参与。二是积极发展跨区域互利合作,不断加强中非合作论坛、中阿合作论坛、中欧领导人峰会、亚欧峰会、东亚-拉美合作论坛等跨区域合作机制,深化拓展与欧盟、非盟、阿盟、美洲国家组织等区域组织互利合作。三是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巩固和深化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推动中日韩三国自由贸易区建设,抓紧完成与海湾合作委员会等正在进行的自由贸易区谈判。

(五)深化同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务实合作,实现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

中国一贯重视南南合作,积极推进发展中国家之间在多边经济事务中的协调与合作。随着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中国非常重视与这些国家的协调与合作,积极推动多边外交机制的发展。一是高度重视“8+5”中的“5”。2007年6月,在德国海利根达姆首脑会议期间,八国首脑与中国、印度、巴西、南非、墨西哥5个发展中国家领导人举行会晤时确立了“8+5”合作机制。二是加强“金砖四国”之间的合作关系。为应对危机,四国领导人于2009年6月16日在俄罗斯举行首次正式会晤,商讨对策。四国领导人就国际金融机构改革、粮食安全、能源安全、气候变化以及“金砖四国”未来对话与合作前景等重大问题交换了看法,并在会后发表了《“金砖四国”领导人俄罗斯叶卡捷琳堡会晤联合声明》。三是中国一向重视与77国集团等发展中国家组织的团结与合作,积极支持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联合自强,注意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共同利益。

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发展的实践证明,中国不仅是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参与者,而且是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重要推动者,利用日益上升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中国正在努力从国际经贸规则的“参与者”向“制定者”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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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易 纲.“十一五”时期中国人民银行的对外交往与合作[DB/OL].[2012-12-13].http://www.pbc.gov.cn/publish/bangongting/82/2011/20110113182233985864603/2011011318223398586460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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