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治安
导读:华沙是座古城,历史悠久,公元十世纪就已有了城市雏形;华沙又不是古城,因为她只有70年的历史——二战中,希特勒叫嚣“把华沙从地图上抹去”,所以整座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现在我们看到的华沙是个“复制品”,但这个“复制品”的规模和水平都超越了“原版”,这要归功于华沙大学建筑系的师生们。
波兰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的国度,尽管历史上曾三次被瓜分,但却始终保持着民族的独立意志;波兰还是个潇洒浪漫、崇尚艺术的国度,那样的国家出伟人。为了拜谒心中偶像,我踏上了那块历经无数灾难但也产生无尽荣耀的土地。
旅行,最好有一个主题。
华沙
我孩提时代曾看过一部波兰影片,《华沙一条街》,时光快过去半个世纪了,但影片最后那个镜头仍清晰地留在我的脑子里:一个穿着破旧黑大衣的犹太小男孩,跟着撤退的起义者队伍进了下水道,他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挥着手与他的小伙伴们告别……为尽可能深入了解华沙这座城市,我去之前在网上又重温了这部影片。我相信,波兰肯定拍有几千部甚至上万部影片,但我迄今为止只见识过《华沙一条街》。
一声叹息!
华沙是座古城,历史悠久,公元十世纪就已有了城市雏形;华沙又不是古城,因为她只有70年的历史——二战中,希特勒叫嚣“把华沙从地图上抹去”,所以整座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现在很多反映二战的纪录片中,片头经常出现一个经典镜头:一幢大楼的墙在熊熊大火中轰然倒下,这就是取材于二战时的华沙。严格地说,现在我们看到的华沙是个“复制品”,但这个“复制品”的规模和水平都超越了“原版”,这要归功于华沙大学建筑系的师生们。二战前,出于对祖国建筑文化遗产的热爱,华沙大学师生把城市的主要街区、重要建筑都作了测绘记录。战争爆发时,他们把测绘图纸和资料全部藏到山洞里,所以城市虽然被摧毁了,但图纸资料却被保存了下来。如无此举,华沙是难以被复制出来的(为了表示对华沙大学的敬意,我特地在校园里逗留良久,并在校门口留影)。
但复制华沙的过程也充满了坎坷:因为当时波兰隶属于苏东集团,所以一切唯苏联马首是瞻。苏联曾提出要建一个社会主义模式的新华沙,但华沙居民持异议,因为他们认为这不符合民族风尚。当华沙大学师生向公众展示他们藏匿的老城图纸时,全体市民达成了共识——恢复原华沙古城风貌,民意也终于迫使政府顶住了来自老大哥的压力。1980年,华沙古城作为特例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世界遗产一般不接受“复制品”),窃以为这是华沙市民捍卫和保护民族文化和历史传统的胜利。每想到中国大陆那些在“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名义下,毁弃民族文化古迹“搞开发”的城市决策者,心中即陡升悲愤!
如同大多数的欧洲古城,华沙也有新老两城,名胜古迹大都在老城。居里夫人故居就在老城佛理塔大街16号,可进去参观是要买门票的,这令我有点不爽,因为我觉得像这样形式和内容的纪念馆应免费开放。华沙老城里教堂、宫殿、塑像和纪念碑密布,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青铜美人鱼雕像,虽然形状同为上身裸体下身鱼尾之妙龄女郎,造型却有别于欧洲别处的美人鱼,华沙美人鱼是一个右手持剑、左手持盾、昂首挺胸的姑娘。据悉此像创作于二战前夕,作者尼茨霍娃女士因忧虑祖国命运,所以就塑造了这么一个保护家园的英雄形象。
在华沙重建过程中,还有两笔值得一书:一是修复历史古迹被放到首位,战前城市里的900多座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物,全部被恢复原貌;二是制定“满城绿荫的现代化城市”的方案,华沙市区有大小公园近70座,绿化面积130平方公里,人均绿地面积78平方米,这在世界各国的首都中名列前茅。
华沙火车站—华沙大学—华沙老城,青铜美人鱼雕像—佛理塔大街—居里夫人故居,我们是一路走过去的,行进途中我突发感受:只有迈开双脚行走,才是真正的旅行。
克拉科夫和奥斯维辛
克拉科夫可是座真正的古城,以前一直是波兰的首都,所以资格比华沙老多了,当华沙还是个小市镇时,克拉科夫已是享誉全欧洲的文化和科学中心,因为那儿有一所欧洲最古老之一的大学——雅盖隆大学(建于1363年),科学巨擘哥白尼曾就读于该校。现在世人都把哥白尼称为天文学家,实际上这是误读,哥白尼在雅盖隆大学主修的专业是医学,在意大利留学时攻读的分别是神学、法学和医学,所以他在世时的社会身份是医生,或是在教堂里任职的一名教士。天文学是哥白尼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时,受天文学家诺瓦拉影响而养成的业余爱好,而《日心说》也是他在完成医生和教士的本职工作后用业余时间完成的。真是牛啊,一个人能跨学科掌握这么多的学问,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我飞抵克拉科夫,主要是奔奥斯维辛去的,目的有二:一是我在做报社记者时,曾拜读过罗森塔尔的《奥斯维辛没什么新闻》,这篇获普利策新闻奖的报道,被国外业界誉为“美国新闻写作中的不朽之篇”,出于职业本能,我要去现场体验一下切身感受;二是去实地考察以消除我心存的一点疑问。多年前,我的同窗张立雄对我说,现在国际上有人质疑奥斯维辛的真实性(我在一个材料中也看到过这种说法),认为这里面有“人造历史”的痕迹。但当我站在木制囚房和焚尸炉前时,感觉要制造这样一个弥天大谎难度实在太大;再者,如真是“人造历史”,以日耳曼人的秉性,一般也是不会听之任之的。所以,我还是信其然。
奥斯维辛距离克拉科夫60公里,去那里的巴士很多,票价是每人20波兰盾,约合46元人民币。凡是去参观奥斯维辛的,大多要从克拉科夫经过。
克拉科夫给我的印象极好——我们一家三口借宿的是私人旅馆,不但屋里家用一应俱全,而且我还发现一个小木盒里放着一些硬币零钱,估计是为客人急需而备。三天后我们准备离去,就打电话通知主人来一下(在中国大陆,旅店退房必须由主人先检查房中设备物品,确认无损坏或遗失方能被允许退房,这是规矩),但主人说他有事,不来了。我们再问他:房屋钥匙给谁?答曰:就放在桌子上,你们离开时把门带上就行了。
什么叫诚信,诸位看懂没有?无以言辞,只能又是一声叹息!
在欧洲旅行,借宿家庭旅馆的优越性远胜于住在酒店宾馆,特别是像我们一家人自由行的,更是好处多多,锅碗瓢勺、冰箱橱柜屋里都有,所以我们就像在家里一样买汰烧,既实惠,又快乐。
就个人意向而言,我想了解东欧的兴趣甚于西欧,此乃或因“国情”所致。25年前,苏东集团的国家体制与我们一样,都是人民民主专政,都在计划经济的轨道上运行,都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所以那些国家留有不少时代痕迹,我在维尔纽斯街头就看到过几尊“高大的工农兵形象”雕塑。但尽管曾经体制同一,可我发现那些国家的城市与我们仍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别,那就是对城市传统文化的保存保护方面的观念和行为,与我们差异较大。有一回我说到此话题时,一同事曰:这是民族的文化背景和文化传统使然。
两字以蔽之:精辟!
责任编辑:张 炜